山那边的领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eskimol
父亲看着这片繁忙的闹市,感到一股陌生,他问向导:“你说的那个可怜的老人家现在还在这里工作吗?”
“不在了,那个老头的另外一只眼睛本来就看不清,这些年来全瞎了。你最好不要碰到他,不然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父亲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在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把自己推进了一个不欢迎自己的社会,他自嘲道:“幸好那个老爹走了,不然我的马就喝不上水了。”
“不不”,向导摆着手说,同时,这个罗多克人像一个老农逗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狡黠的一笑:“斯瓦迪亚人是可以得到独眼龙的招待的。只要你给出一点东西就行。”
“啊?什么啊?”
“你的耳朵,鼻子,或者任何你生下来就有的东西哈哈,当然最好是你的眼睛”。向导无礼的说。向导素来岁斯瓦迪亚人没有好感,现在看见我父亲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些欺生。
莱特走到了父亲身边,冷冷的横了罗多克人一眼。向导的笑容丝毫没减,反倒是显得意兴盎然。
在城门边上,父亲看见了一大片木牌,上面写着“欢迎”的字样,他一顿找,终于发现了一块木板上写着“欢迎霍.阿卡迪奥第二先生,我在进入城门的第一家酒店中等您,您去了之后联系酒店老板就能找到我。我是加西亚大人的侍从。”
向导看着牌子上的字不由得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自己护送的居然是加西亚将军的客人,这个时候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失礼后悔,在心里面想着补救的话。
父亲问他:“先生,您今天晚上有事吗?”
“没有的,年轻的先生”,向导取下了草帽,“我会在我的朋友家住一宿,明天买些东西就回培刚德去了。”
“真的很谢谢您的接待”,父亲说着,没有理会莱特在一边有些不快的表情,“我想您跟我一起去我加西亚伯伯家里好吗?我想他会感谢你的。”
向导想到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连声道谢,并说他自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要把我父亲送到目的地。
父亲一行人慢慢的等着他们前面入城的人全部进入后,才做了登记准备进城。城门官穿着厚墩墩的粗木衣服,正在吃一只熟透的梨,他十天前在他的木柜子里面放了7只梨,等着柜子里飘满了梨香后,他才把熟透的梨子拿出来慢慢的享受。当他看见父亲在登记栏目上写着国籍斯瓦迪亚的时候,不禁有些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那个向导马上抢上前说:这是加西亚将军的客人。城门官撇了撇嘴,盖了一个通过印章在登记表上。他挥了挥满是梨子汁液的胖手,让父亲过去了。
在旅馆里面父亲见到了一个精干的中年人,确认了身份后,这个中年人招来了几个在旅馆里等候多时的仆役把父亲的行李装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辆马车,然后他们一路的穿过了维鲁加那热闹的街市,奔市中心的圆盾街而去,他们将在那里拜访将军。
当那个向导也大大咧咧的爬上车的时候,管家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随后他仿佛不经意的问我父亲:“这个人是谁?”
“他是我的向导,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将军大人来决断决断。”
“好吧,霍.阿卡迪奥第二先生。”管家挂着不多不少的微笑说。但是他在心里可不觉得把一个乡下人介绍给将军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在一个朴素的院落前,马车停了下来,从院子里面闻讯赶来一些男人出来帮忙拉马车,搬东西,给管家传话。父亲看见了一些戴着白头巾的女仆躲在门口嘻嘻哈哈的打量、谈论着自己。父亲和莱特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院子,一路上,他冲着所有的故意迎面走过要看他一眼的女仆微笑。父亲和莱特的四只蓝汪汪的眼睛给这些南方山区长大的少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们知道这是加西亚将军的客人,北方来的尊贵的客人。
父亲走过一道矮墙,穿过了一个硕大的花园,一个修剪着树枝的头发雪白的花匠停下了剪刀,在父亲经过的时候对他点了点头。人们显得对这个斯瓦迪亚人很客气。
在庭院正中的一幢屋子的二楼,父亲见到了小时候就听说过的加西亚-尤-李兰加斯洛将军,见到了祖父描述过的那热忱的眼神和拥抱。“欢迎你!小阿卡迪奥。说实话,你比你爹英俊哈哈。”
在简单的寒暄后,父亲当即喜欢上了这个洒脱的罗多克人。也许只是一个玩笑吧,父亲把门外的那个向导跟自己许下的一个赌咒说了出来。
这让加西亚将军童心大起:“那个男人说如果你的父亲当了领主他就去亲一头打嗝的骡子?哈哈,老天有眼让你爹当了领主,这是他该得的,这个勇敢的家伙。走,这太有趣儿了,咱去见见这个倒霉的男人。”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面,加西亚将军和我父亲唱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双簧。在将军的威势下,那个以为会得到赏赐的男人得到了一头骡子的一个湿乎乎的吻。在这头骡子吻这个绝望的男人之前,莱特亲自给它喂下了十几斤气味浓郁的草料,并且让它在刚刚吃下了草料后就给它灌了小半槽隔了夜的馊凉水,在酝酿了半天后,这头骡子嗝出了一团惊人的臭气,让加西亚将军和父亲乐开了花。
那个男人被骡子的一个吻弄得醉醺醺的,昏头涨脑的被人丢上了自己的骡子。人们在骡子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这头骡子就带着他的主人飞也似的冲进了维鲁加夜色里的街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由近及远的马蹄声传来。
加西亚将军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大笑过了,他看了看这个老朋友的儿子,越看越喜欢。他吩咐管家设宴,“把叫艾德琳叫来。”
“小姐会不会不方便啊,她今天才看了医生呢。”
“叫她来吧,告诉他,这位可是我跟她讲过的霍.阿卡迪奥的儿子。”
山那边的领主 第五十三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3
在圆盾街11号,加西亚将军家的花园里面,有一大片向日葵。这是艾德琳小姐亲手种植的。每年7月末的时候,大片向日葵便会盛开,安静的在花园把世界点缀成一片明媚的金黄。秋日的午后,艾德琳总会在下午来到大片的葵花之中,闭目静坐,且听风吟。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艾德琳会如此的喜爱葵花,当这种金灿灿的花朵第一次在阳光下点亮了人们的眼睛后,艾德琳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就与葵花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艾德琳过去的故事,那是一个开始于大片葵花周围的故事。
葵花在罗多克语里的意思是“沉默的爱”,艾德琳在葵花从中年复一年的静坐里默默的付出着沉默的爱,阳光安静的从三米多高的花丛中漏下来,斑斑点点的打在艾德琳的脸上。每当这个时候艾德琳就会试着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是那些故事大多只能追忆到她四岁的时候,再往前,她就再也记不得什么了。
艾德琳不是加西亚将军亲生的孩子。当加西亚将军从萨兰德前线回国的时候,曾在一片葵花地边上驻扎,那个时候,萨兰德的斥候往往深入罗多克腹地肆意的焚烧着待收割的粮食。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向日葵的收获期,但是加西亚看见这一片花圃并没有被人收割,很明显,这里的主人已经抛弃了这里。几十里外的一个村落在夜幕之下安静的燃烧,加西亚和周围的一行人默默的看着那块明显被劫掠着的村庄,却无能为力。
那个时代的罗多克充满了传奇和苦难,罗多克人刚刚尽全力击败了北方人的侵略,萨兰德人便找准机会接踵而至。加西亚记得加米奇堡失陷前的情景,当时他刚刚送走了自己的一位可敬的斯瓦迪亚战友。在边境上与萨兰德人打过几仗后,罗多克人感到了他们不可能守住所有的国土,所以在边境上狙击了萨兰德人几个月后,他们就退进了加米奇以及周围的几个城堡之中坚守。那个时候,拿着一架轻弩的加西亚站在城垛上,天空下着小雨,他听见雨打在自己头盔上的声音。他看见地平线所及之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萨兰德人的营火,夜下千帐灯。那些火光多年后一直燃烧在加西亚的心里,那一刻,他觉察到了自己的渺小。恐惧从没有像那个时候一样爬满了他的胸膛。萨兰德人在新月旗帜的引导下一次次的冲击着加米奇那坚固的城堡。
在他们撤进城堡前,他们焚烧了田野。当他们焚毁着野外的粮食的时候,加西亚看着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大地,火苗在几小时内就燃尽了农夫们几个月以来的辛苦劳作。被火焰炙烤着的空气显得稀薄而颤抖,一位诗人描述道:“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不给萨兰德人留一颗粮食”,这是上级下达的命令。加西亚在漫天的火光里面感到了深深的失落,他记得家乡的村笛小曲、他记得家乡的流水潺潺、他记得那些看着悠悠的白云安静的睡去的少年时光。但是此时,他带着士兵用几百只火把轻松的燃尽了这里安静的田园之梦。在城门边上,加西亚最后一次看了看红彤彤的平原,仿佛在仔细的去感受着那里的温度,然后他用两手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大踏步走进了加米奇城堡,在他背后,厚重木门吱嘎吱嘎的合拢。
第2天,萨兰德人前锋出现。
第4天,加米奇被完全包围。
第42天之后,加米奇失陷前一夜。守备长官下令突围。当加西亚抹黑带领着士兵溜出城门的时候,守备长官在最后关闭了城门。加西亚惊讶的回头看着城头上的军官,那个男人在黑夜里感受着自己的失败,他的传令官在此时才向加西亚传递他最后一个命令:“我将与城同死。加西亚,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我将在这里与萨兰德人一起下地狱。”
加西亚明白自己的长官,他知道这个可敬的中年人的性格:他一旦决定就无法改变。他默默无言的看着自己的导师与长官,拉拽着自己胯下不安的战马。加西亚明白不能叫出声来,那样会害死周围的几百个精疲力竭的士兵,在压抑的黑夜里,加西亚只能轻轻的摘下自己的头盔,用来表示对守备长官最后的敬意。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加西亚周围的士兵跟随者加西亚的动作,数百人在明白的自己将军的抉择后,齐齐的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没有头盔的农夫也脱下了自己的兜帽,仿佛在圣洁的教堂里参加一个亲人的安魂弥撒。加米奇的守护者在黑夜里按着腰上的剑,静静的守望者自己最后的荣耀。
十几天后,退回后方的加西亚带领着剩下的一百人给人们讲述了一个英雄的故事:“加米奇的守护者与城同死,他带着必死的信念守望着一座孤城,他死于城墙之上,新月旗在他死前始终不曾飘扬在加米奇之上。”这个英雄的故事伴随着加米奇的名声一起崛起在前线,罗多克人以“加米奇的守望者”的名义吼叫着誓言冲向了萨兰德人。战争拉锯似地延续了几年,萨兰德王终于承认了他的失败,与罗多克人签订了停战条约。但让加西亚可惜的是,停战条约让收复加米奇的战役戛然而止,加西亚不得不遗憾的回到了维鲁加。
各地的萨兰德人开始撤离,零星的冲突依然存在。罗多克人保证萨兰德人的渗透部队的安全离开,但是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民兵部队射向萨兰德人的报复之箭。
当加西亚来到车勒兹的时候,他看见了满目了葵花,看见了漫天的繁星,看见了远处安静燃烧的村庄。加西亚回忆着自己的路,好像回忆着一个冷汗淋漓的噩梦。那一夜,加西亚听见了哭声,那一夜,加西亚看见了葵园里漫游的艾德琳。
加西亚带走了这个在黑暗里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这个孩子除了记得自己叫艾德琳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说要找自己的妹妹,她说自己的爸爸妈妈丢下了他们姐妹二人,她哭哭啼啼的前言不搭后语。加西亚大致的猜出了艾德琳的大致身世:被父母抛弃。
艾德琳说自己有个妹妹,加西亚让士兵们在周围找过,什么都没有看见,可能有个更小的小姑娘在葵园里失踪了。在找寻无果后,一个疲惫的士兵不愿意再找了,他悄悄的对加西亚说:“将军,这里晚上有狼。”
加西亚悚然动容,思考了片刻后,他轻轻的蹲下来:“小姑娘,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带你走啊?”
“艾德琳艾德琳看看不见东西。爸爸不喜欢不喜欢艾德琳,也不喜欢妹妹,他说她以;后;也看不见的。妹妹能看见的我每次刚走近她的摇篮她都会笑,她能看见的,不像艾德琳这样加西亚这时才注意艾德琳的眼睛空茫茫的。
艾德琳看什么都有一团白影,她的视力局限在自己的手臂的范围之内,当她尽力的伸长自己的手臂的时候,她就看见自己的胳臂由近及远的消失在了一团白雾之中,就好像加西亚看着大雾天的一根旗杆。
加西亚最后收养了这个小姑娘,对待她就像对自己的亲生的孩子一样。
加西亚发现,过度的恐惧和痛苦封印了艾德琳的一部分记忆。但是艾德琳对葵花的喜爱却仿佛沉淀在了自己的基因之中。艾德琳从小就跟在自家的花匠周围,她看不见,只能抱着一只铁水壶跟着那个老头,听着老头咔嚓咔嚓的修剪着树枝和杂叶;听着老头用锄头抠出坚硬土块后把它杂碎;听着老头花上一个下午用砖头砌出一个花圃出来。艾德琳看不见,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老花匠工作。在老头召唤的时候给他递过去水壶去。有一次花匠在修建树枝的时候把剪刀挂在树枝上自己忘记了,过了一会,这个老头左右的找着自己的剪刀,不知道自己把工具落在了那里。艾德琳突然说:“爷爷,剪刀挂在右边的第二棵树的南面的树枝上。”
惊讶的老花匠遵循着艾德琳的话去看的时候,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剪刀。他以为是巧合,于是又故意的遗失了自己的工具几次,他发现,只要这个工具曾经发出过声音,艾德琳就一直记得它,知道它的声音消失的那一刻它停在什么地方。
惊奇的老花匠把他的发现告诉的加西亚:“小姐的听觉和方位感极其敏锐,她几乎可以完全凭听觉代替常人的视力。”
加西亚照着花匠的话试验了几次,发现果然如此。发现了艾德琳的天赋后,他便在艾德琳上午学习完文学、历史和舞蹈课后,在下午亲自的教授她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医生说过,艾德琳必须经常锻炼保持身体健康,这对有朝一日恢复她的视力至关重要。加西亚便利用下午的课程一举两得的锻炼艾德琳的身体和教授她防身术。艾德琳学的很快,虽然正常情况下她依然不可能击倒一个男人,但是,正常情况下谁会对一个看起来孱弱的盲女设防呢?
加西亚说,记着,在最危险的时候把匕首从敌人的左胸的中间两根肋骨之间扎进去,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保证一击必杀。但愿你不会遇到需要舞刀弄剑的境遇。
艾德琳的生活很简单,背背诗歌,学习舞蹈,然后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习简单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技巧。
这天下午,艾德琳刚刚看过了医生,医生还是像往常一样,给艾德琳开了一些药剂,嘱咐她按时服用。
她听着风声,听着向日葵的花盘彼此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听着秋叶安静的落地声。然后,她听见了管家的稳健的脚步声,这个熟悉她的人总是知道能在哪里找到她。
“小姐,老爷请您准备一下,来客人了。老爷让我转告您,这是霍.阿卡迪奥的儿子。”
加西亚将军喜欢吃辣,晚宴的食物包括烤鱼、辣汤、灌肠、火腿和几盘可口的南国特产以及一瓶十七年的葡萄酒。
“小子,这是当年你爹写信给我说你出世的时候我准备下的亚伦葡萄酒,现在你有口服了”
这个时候傍晚的风从门廊里吹过来,室内还没有上灯,室内显得暗淡而温暖,最后的几末红彤彤的夕阳之光浇注在室内。我的父亲跟加西亚将军聊着天,莱特在一边做陪。仆人们来来回回的端上来了食物和鲜花以及烛台。
这个时候,父亲听见了一边传来了脚步声,他一回头,看见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算不上漂亮,穿着灰色的连衣裙,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微微的泛着光。这个女孩把头发盘了起来,看起来很干练,她目不斜视的坐到了管家拉开的一把凳子上。
“这是我的女儿,艾德琳”,加西亚用一块手帕擦着自己刚嚼完食物的嘴,对着我父亲说。
我的父亲微笑的对着对面的这个小姐点了点头。
我的父亲发现,这个小姐的眸子显得有些淡。他看见这个女孩微微的冲他笑了,但是似乎并没有看着他。
那眼神有些空茫,好像是看着他的同时还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父亲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葵花,想到了微风里有些颤抖的那金黄的花盘,父亲急得那本介绍罗多克的书里曾说过:“葵花,罗多克语里有‘沉默的爱’”的意思。
山那边的领主 第五十四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4
父亲在加西亚将军家住了1个星期。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山区贵族的生活是如此的与北方不同。他们讲究的很少,加西亚将军与来访的客人从不会因为某件礼仪上面的小事而探讨半天,更不会因为一个仆人的失职就去鞭挞他。父亲有意无意的询问了加西亚将军为何对这种重要的细节没有加以约束,加西亚茫然的问:“为什么我要关注这样的事情?我明白了,你是在北方长大的,那是个传统与专制的温床,在这里,我们甚至不需要国王就能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要鞭挞一个仆人呢?在这里时间如此宝贵,用来创造财富还嫌不够,你为什么要用来谈论那些已经被谈论了无数次的礼仪呢?”
父亲对南国的这种习气抱有一个中立甚至赞同的态度,但是莱特却旗帜鲜明的反对:“我们这一行来的苦难可都是源于平民的,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手段为他们定下行为的准则,总有一天所有的贵族都会被平民打翻在地的”。父亲知道莱特一路走来受了不少苦,而且隐隐约约的知道莱特的童年在一个落魄的贵族之家度过,因而对于莱特对平民的偏见,父亲并没有做过多的反驳。
有天早上,伴着微凉的晨光之风,听着树丛里的鸟叫,父亲在早上六点多醒来,他听见了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他穿好了衣服,走到了窗户边上,看见了红彤彤的太阳拉拽着淡如蝉翼的朝霞正从山边升起。他循着笑声的来源,看见了一群坐在地上的女仆,看见了其中的艾德琳。
父亲洗了把脸,假装不经意的去路过那群女孩子。他听见在自己到达时那些14、5岁的小女仆们激动的笑声和打闹声,看见了艾德琳用耳朵微微的向着自己的方向,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在昨天晚上,加西亚将军跟父亲聊了很晚,聊了祖父回国后的故事,加西亚将军对祖父怎么一步步振兴家业的故事很感兴趣,“你老爹的确是人才,可惜他执意要留在北方,如果他回到山区,一定能混的更不错的,哈哈,不过那样的话,就没有你小子了”。
在了解完了白鸽山谷的故事后,加西亚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些年南方的事情,父亲知道南方人修改了宪法,几乎分走了国王三分之二的权利;父亲知道了南方的市民阶级现在的力量已经变得很庞大,只要有一个代言人,这些人的力量就会释放出来,让他们为成为罗多克的绝对主导;父亲知道了让加西亚将军成名的加米奇血战一役,虽然最后丢失了加米奇平原,但是血泪的战争却历练出了战争精英,就是那种北国太祖描述的“通过层层选拔的精华”;当然,最让父亲意外的是,加西亚告诉她:“我的女儿看不见”。
父亲这个时候站在一棵大槐树下,看着这些穿着白色服饰的女孩子们愣愣的发呆,艾德琳穿的和她们一样,又隐隐的不同,如果这是一堆羽毛,那么艾德琳便是其中最优雅的一片。在周围放着几个棕色的大木桶,里面装满了圆滚滚的金黄的橙子,橙子多得几乎要溢出来。艾德琳和这些小女仆们把橙子丢进盆子里洗干净上面的泥巴,扯掉留下来的树枝,然后装进另一个新桶中。看来他们已经忙了一段时间了,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橙子已经处理完毕了。父亲看见艾德琳的手在初秋冰凉的水里冻得通红,他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又羞于安慰,所以当即挽起袖子,加入了清洗橙子的行列。
这些橙子是从加西亚将军乡下的农庄里刚上来的,将军的庄园主把第一批最好的橙子挑拣了出来,连夜送到了府上让将军一家尝鲜。父亲闻着刚收获的橙子发出了浓郁的香气,坐在艾德琳的旁边,帮她打下手,这种笨拙的亲昵举动让周围的小姑娘咯咯直笑。父亲突然饿了,挠着脑袋问艾德琳他自己能不能吃一个,艾德琳摸索了半天,抓住了一个最饱满的橙子递给父亲,父亲乐呵呵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去剥橙子皮,橙子皮汁液一下子射入了父亲的眼睛里面,让他的眼睛猛地闭上,酸涩难忍。这个时候,突然一泓清泉倾注而下,冲刷着父亲的眼睛。
许多年后,父亲都没有忘记,当艾德琳鞠了一小捧水给他洗眼睛时的感受。艾德琳缓缓的倾下水来,父亲闭着眼睛,顺从的让水流过自己的脸颊,周围传来了沸腾的欢叫声,但是这与父亲无关,也与艾德琳无关。父亲的眼睛已经不再酸痛后,还假装继续闭着眼睛:“小姐,还疼呢,再冲一次吧。”
“别捣乱啦,眼睛洗一次就能看见啦我艾德琳突然触及了自己的伤口,默默不语。
父亲立马觉察到了艾德琳内心的波动,这让父亲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只有默默的在一边擦着橙子,仔细得像在擦一个玻璃球。艾德琳突然嗤嗤的笑了,“你为什么用你的衬衣擦橙子呀。”
“啊父亲呆呆的环顾一群表情严肃的女孩子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才发现自己用衬衣下摆擦橙子被围观了。
那个时候,院子里的槐树的蕊落得满地都是,仿佛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南国的木屋为了避暑大都四壁镂空,仿佛一个个掩映在树丛中的亭子。父亲尴尬的在绿树白衣之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下摆。
正在尴尬之中,管家走过来,“阿卡迪奥少爷,可以开饭了。你们,服侍小姐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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