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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大营的寨子,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在说话。既有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也有斥责叫骂。
张辅皱眉,这儿给他的印象竟像是集市。他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带着人进去。
门口虽有卫兵设防,却并没有人拦他,倒是几个军将见到了张辅。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连忙垂下头,穿梭进人群之中,却像是躲避瘟神一样。
边上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无非是:“今日卖了几个?哎,郝大人如今把价钱压得太低,这日子没法过了,弟兄们不答应啊。这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岂能这样不值钱?”
又有人道:“我近来听说,明日的价钱还要压一压,要卖得趁早,这东西烂在手里就什么都不是了,趁着还能卖些价钱,早些脱手才好。”
“这是奸商啊,看那郝大人年纪轻轻。貌似忠厚,怎晓得他竟如此奸诈,哎,不要再提了,这买卖真没法做了。”
“听说了吗?赵王殿下昨日派人传了书信给沐副将,多半用不了多久,凭着沐将军的照应。这里就要人满为患,往后咱们只怕真卖不上价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且看看周将军那边谈得如何?”
张辅听了,更是满腹的疑惑。却不知这些丘八和那郝风楼到底弄什么名堂。
他索性不去惊扰任何人,快步寻了中军大帐,这中军大帐竟也无人防守,外头有人嘻嘻哈哈地低声说着什么,也有人默不作声,站在帐外头探听。
至于这帐中却是传出了剧烈的争吵。
张辅过去的时候,门口有几个人是认得他的,但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忙的逃了。
张辅则是背着手,故意站在这中军帐前不动。
却听帐里的声音越来越高昂:“郝大人,咱们讲道理嘛,昨日还是一个一两五钱银子,弟兄们拼着命四处追击,好不容易逮了一百多个,这些可都是军功,若不是郝大人这边急需,兄弟是断然不会让渡的,可是今日为何价钱却只有一两三钱?你这叫兄弟回去怎么和大家交代?不知道的,还以为少了的已被兄弟克扣了,兄弟现在是两头为难。无论如何这价钱也得抬一抬。”
“不成啊,眼下这里已是人满为患,我只要五千人,谁知现在送来的却是两万不止,就这还天天有人源源不断的往这里送,我自然能理解周将军的难处,其实这事儿本该罢休的,正因为体谅到你们,这才不得已继续购置,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自己的血汗,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非要送不可,那么价钱只能是这个数,不能再高了,再高,郝某人就要穷死了。”
“郝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是不晓事的人,你在凉山那边的事,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俘虏了不少叛军的重要人物,都有人说起那刘健的事,你会没有银子?你抬抬手罢……”
“胡说八道,刘健我听都未听说过,你休要恶语中伤,不晓得的还以为郝某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是朝廷忠臣,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郝大人,你……你实在太不讲道理了,价钱一降再降,弟兄们没有活路了,今日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到时翻起脸来可就不好说话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却是一声火铳声。
这火铳声吓了外头的张辅一跳,至于里头的那位周将军,多半也吓了个半死,老半天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这时却传出郝风楼的冷笑声:“吓我?你当老子好欺负?这世上要挟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老子什么人不曾见过?会被你区区一个的游击将军吓唬住?这一铳是给你一个教训,你爱卖不卖,不卖就走,这安南,别的没有,两条腿的人却是多的是。”
想必那周将军是真的吓坏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郝大人,我们讲道理嘛……”
张辅在外头差点吐出了一口老血,这姓周的,又是什么游击,他哪里不晓得这人是谁,这位周游击可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不讲道理,而如今从他口里说出讲道理的话来,还真他娘的稀罕。
郝风楼的语气也缓和了;“我最喜欢的也就是讲道理,周将军,我的火铳就是道理,你直说了,卖还是不卖?不卖的话,直接把人拉走。”
“卖,卖了。”
“久闻周将军是个讲道理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我也久闻郝大人最是和气生财,能与郝大人做买卖,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我和周将军惺惺相惜,待会儿将军别急着走,咱们兄弟二人少不得喝两杯。”
“一定,一定,对郝大人,兄弟也是神往已久……”
“哈哈……好兄弟……”
“好朋友。”
接下来是击掌的声音,显然……二人进行了某种身体的接触。
随即,那周将军便从帐中出来,笑容挂在他的脸上还没有散去,可是当他看到了张辅,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张辅恨恨地瞪他一眼,也不理他,径直走进帐子里,便看到了郝风楼,张辅勃然大怒,满肚子的怒火宣泄出来:“郝风楼,你在做什么?你……你……你违反军纪……你……”
一看到张辅,郝风楼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满脸堆笑:“原来是张将军,张将军,许久不见,如今还好吗?张将军先别生气,请坐下说话。”
张辅自然是不肯坐,只是冷笑连连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郝风楼见他怒气冲冲,耐着心道:“将军,卑下在做买卖啊。”
“买卖?买卖什么?”‘
郝风楼平静地道:“自然是俘虏……”
郝风楼来这里确实就是买卖俘虏的,陛下早有许诺,只要是郝风楼‘抓’来的俘虏,尽皆归郝风楼自行发落,郝风楼是个很实在的人,这么好的苦力,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凉山那边最需要的便是劳力,既然如此,这些俘虏不要白不要。
可是自己去抓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么多叛军,即便全部是猪,一时半会也抓不完,于是他想到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索性来买,在安南的这些个丘八,一个个看到了银子就跟要了命一样,否则陈勤让那些人怎么为了银子,什么杀头的买卖都敢去做?陈勤让是坏人,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一听到原来这俘虏还能发卖,仔细一合计,比交给朝廷值当得多,再加上陈勤让等人东窗事发,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大家自然不敢去碰那些‘杀头’的买卖,于是一合计,索性就和郝风楼搅合在了一起,各镇的官军如今都跟发了疯一样,四处都在搜捕叛军的余党,上山下海在所不惜,人抓到之后也不上报,直接就往郝风楼这儿送,于是这一幕场景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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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二百八十九章:老虎打不着
郝风楼说的很是轻松,却足足把张辅气的不轻。
这位年轻轻便已占据高位的将军,此时此刻,脸色如何,自然不必赘言。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傻的,自己气势凌人的问他在做什么,人家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买卖俘虏,深里一想,人家压根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张辅冷冷一笑:“这俘虏,是可以买卖的吗?俘虏事关军功,军功干系军国大事,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郝风楼,虽然军法之中,未曾有不得买卖交割俘虏之罪,可是本将身为征夷将军,治你一个儿戏之罪,也是理所当然,事到如今,你怎么说?”
张辅说罢,还犹言未尽,继续斥责道:“你既身为宫中义子,更该以身作则,锦衣卫亲军,本就有纠察之责,你这是知法犯法,本将军确实和你有一些交情,可是国法不容私情!今日,本将军绝不姑息你。”
郝风楼这几日实在有些疲倦,本来见到故人,心里头还是颇为欢喜,不管怎么说,他是挺喜欢张辅的,张辅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好青年,不像绝大多数的勋贵子弟一样,只知道飞鹰斗狗,可是见张辅来意不善,一开始有些愤怒,旋即,他笑了。
郝风楼十分诚恳的道:“将军说的,也很有道理,嗯,将军既然要加罪卑下,卑下其实,不过是个亲军佥事,按理来说,到了这里,确实也受将军节制,好罢,卑下甘愿受罚。”
张辅放出一番狠话之后,本就等着郝风楼‘反击’,他知道郝风楼是个不服输的家伙,在南京城的时候,就以招惹是非闻名,所以他心里早有戒备,就等着郝风楼辩解。而后自己再义正言辞,做出反击。
可是谁知,这个家伙居然服软了,服软的这样快,不但满脸愧疚之色,还自请处罚,这……
若是换做别人。或许早就心满意足,偏偏张辅不痛快,难受啊……这一拳就好像打在了棉花身上,他娘的你好歹反抗几下,让自己好揭露你的丑恶面目,狠狠斥责你一番。
而如今。张辅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对他来说,他和郝风楼的恩怨由来已久,他倒是未必要将郝风楼置之死地,可以说。他需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一次痛痛快快折服郝风楼的一个过程,偏偏,郝风楼就是不给他这个过程。
于是张辅只能道:“你既已知罪,那么本将军,少不得要办了你。”
事到如今,已是不能回头了。
郝风楼一脸的痛定思痛,言辞恳切的道:“卑下现在知道错了。平日里,卑下仗着有人庇佑,不知天高地厚,总是惹是生非,到了安南,也是习性不改,实在是万死。既然现在将军要严惩。卑下也以为,此事若不严惩,以儆效尤,实难服众。卑下字字。皆是出于真心实意,请将军速速决断,切莫姑息养奸,养虎为患,卑下这次受了教训之后,将来也必定能知错能改,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军这不是在惩罚卑下,实在是拯救卑下啊,将军……”
张辅几乎又要吐血,这……也未免有点过头了,这郝风楼失心疯了吗?他眼下是哭笑不得,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姓郝的既然要自请处分,那么他自然也不能客气,心里犹豫一番,正在琢磨着最佳方案,此时郝风楼却又道:“是了,卑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将军,卑下既打算改过,不但要自请其最,还要踊跃的揭发。卑下收购俘虏,罪无可恕,还至于那些私自纵容部众倒卖俘虏的,自然也是难辞其咎,将军,这里有一份清单,是卑下买卖之余,记录下来的账本,里头将牵涉其中的军将都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卑下在将军面前,心中坦荡,绝不敢有丝毫的隐瞒,还请将军过目。”
郝风楼说罢,从案头上拿出一本厚厚的簿子,送到了张辅的手里。
张辅只得拿着去看,这一看,眼珠子都直了。
其中涉及到的军将,高达三十余人,就这,还只是粗略的估计,若是当真核算,只多不少。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比如方才那位周将军,便是朱能的老部下,一路从朱能的亲兵爬上来,受了朱能的保举,才混到今日,张辅立即明白,自己上当了,上了恶当。
这郝风楼哪里是认罪,压根就是挖了坑让自己去跳啊,按理来说,人家既已认罪,那么这件事确实就是军法不容了,既然军法不容,那么事情倒也简单,郝风楼有罪,那么倒卖俘虏的人有没有罪?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如受贿卖官一般,有人接了银子,就有人花了钱买了官职,接了银子的人罪无可恕,买官的人难道跑得掉。
郝风楼有罪,那么这簿子里牵涉到的人都有罪,不但涉及到了各镇的主官,还有诸多的部属和武官。
就算只追究这些各镇的大丘八们,那也不太容易,要知道,征南大军的成份很是复杂,都是从各地调集的精锐,带队的武官,也都有他们的背景,可谓山头林立,这里头既有周将军那般朱能的老部下,还有邱福、太子、沐家,边镇的大佬们的人,不只如此,便是他们张家,从前张玉的老部下,也都有三四个。
假若今日追究,那么这些人,只怕非要一锅端了不可,那么,其他人怎么交代?想想朱能,朱能待他张辅可是不薄,看在张玉的面上,假装告病,也要将这安南的桃子让给张辅,这可好,人家这般待你,你反过头来,就把人家的老下级收拾了,你教朱能情何以堪。
还有邱福,邱福平素里,就和张辅的关系极好,经常走动,你把人家提拔来的人干掉,往后回到京师怎么相见?
至于太子和汉王,那就更不必提。
就说那几个从前父亲大人的老部下,平时可没少照顾自己,都是自幼带着他练习弓马的,逢年过节,都是少将军少将军的叫着,提着各种礼物来探望,难道你能抹开面子,治人家的罪?
若张辅不是勋贵出身,出身布衣,与军中的人没什么瓜葛,或者是个文官,是委派来督军的大员,又或者受命于某个太监,这事儿咬咬牙,顶着天大的干系办了也就办了,正如那每日自称我是风少羽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的逗比一样,无非就是捅个马蜂窝,遭人记恨而已。
可是张辅不同,他的出身就意味着,他绝不可能对这些人动手,他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些‘叔伯’的照应,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时候对他们翻脸,他张家从此之后,就不要再立足了,只怕自己的老父在天之灵,都要吐出血来。
张辅的脸色苍白,恨不得想直接把郝风楼砍了,这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敢"qing ren"家压根就是在戏耍自己,可是偏偏,他的怒火无从发泄,这郝风楼还一副作死的样子,道;“将军忠良之后,刚正不阿,卑下佩服的紧,这几年,军中确实出现了一些乱象,现在将军既然打算清查,卑下虽然也牵涉其中,可是心里,却也为将军高兴,将军……”
张辅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不愿和这郝风楼打交道了,自从见到了这个家伙,自己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现在这家伙口称什么刚正不阿,简直他娘的就是一巴掌一巴掌脆生生的打在自己的脸上,可他却不能动怒,反而厚着脸皮,把簿子压一压,立即做出一副老官僚的样子,淡淡的道:“你说的有理,你既已知错,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军中的乱象,本将军也有耳闻,每每想起,也是寝食不安,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嗯……很好,本将军定要抽丝剥茧,好好的清查一番,不过……时间仓促,却是不能用之过急,陛下不是经常说吗?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治军其实也是如此,慢慢来吧,你既然已经改过,那自是好极了,你是有功之臣嘛,是人就会犯错,终究,郝佥事还是瑕不掩瑜,这件事,暂时就如此吧,你这簿子,好生收好,本将军已经知道了,将来回到京师,肯定要找个时间,奏请陛下,恳请圣裁。”
张辅可一点都不傻,他若是傻,也不可能有今天,即便他爹是朱棣,也绝不可能坐上征夷将军的宝座。至于政治嗅觉,虽然不如那些花花肠子的大臣灵敏,可是自幼耳濡目染,也绝不会差,这个马蜂窝,当然是离的越远越好,他现在只恨不得一脚把郝风楼踢飞,然后立即回到他的迈州,从此当作没有发生今日的事,宁可自己是瞎子聋子,这里发生的事他一丁点都没有听到和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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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二百九十章:做坏事要高调
世上的事,无非就是一体两面,所谓良心和权利而已。
良心二字,嘴里说出来的人都是有若泰山,其实却比草纸更轻薄一些。
张辅不是一个坏人,可是他绝没有冲破这肮脏利益关系的勇气。
于是他十分明智的选择装傻。
只可惜郝风楼比他更傻,傻到无可救药,听了张辅的话,郝风楼不由道:“将军啊,话虽如此,可是卑下的良心委实不安……”
张辅已是最后一点耐心都失去了,勃然大怒道;“你休要再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郝风楼,本将军今日来,并非是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来兴师问罪,这其一,是你到了迈州,而本将军近日事务繁杂,一时抽不开身,不能来见你一面,一叙旧情,实在是有些颜面过不去,因此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你一趟。这其二,便是令尊此次征南,立下大功,本将军准备在军功簿上,狠狠添上一笔,以他的功绩,名列军功前十,想来不算什么,你是他的儿子,本将军算是给你来报个喜。”
张辅的话暗藏着玄关,一方面告诉郝风楼,咱们终究是老相识,是好朋友,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不必在为难我了。而后一句话,表面上是来道喜,某种意义来说却是利益的交换或者说是一种警告,你别忘了,你爹还在军中呢,现在给你个面子,给你爹报个军功。假若你不识相,既然能给他报功,也能暗中给他使绊子,所以……不要再纠缠不休了,否则对谁都不是好事,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
郝风楼莞尔一笑,这些话的意思,他自是听明白了。心领神会之后,自然也没有得寸进尺,笑道:“多谢将军美意,说起来,卑下和将军也有许多日子不见,将军清瘦了不少啊,可见将军在安南。实在是劳苦功高,如今安南大定,叛军也已剿的七七八八,将军也算是大功告成,将军功不可没啊。”
张辅简直就是懒得理他,只是道;“嗯。是呵,郝佥事过奖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了,不过本将军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只怕还要回去处置,嗯……好啦,你不必相送。后会有期。”
张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在他看来,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大抵上,他算是颜面尽失了,好在无人围观。今日和郝风楼的交锋,又是输了个惨绝人寰,好在张将军暂时也计较不了这个,他更关心的是立即离这姓郝的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不要相见,若是非要有个时间的期限。最好是一辈子。
郝风楼当然要送张辅出辕门,在这外头,张将军到达这里的消息早已传开,许多人惊疑不定。暗叫不好,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张将军这个人,也素来看不惯这等龌龊的事,可惜现在要逃也没处逃了,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却是看到郝风楼和张辅并肩出来,有说有笑。
于是乎,丘八们眼睛都直了,敢情郝大人和张将军是旧交啊,看这热络的样子,八成还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到了辕门,郝风楼依依不舍的拉着张辅的手,感叹道:“哎……你我这样的交情,本不该惺惺作态,可是每次临别,卑下总是对将军颇有不舍,想当年咱们一起潜入南京的时候,守望相助,虽是四周危机四伏,可是将军与我,谈笑风生,那时,真是痛快。我与将军,虽然平时并不经常走动,可是在卑下的心里,却一直视将军做我的兄长。”
一说到南京的旧事,张辅就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了,却只能做出一副感动莫名之状:“来日方长,郝兄不必如此。”假装别过头,抹过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立即上马,大有英雄一去兮不复还之态,待人落在马上,扬着鞭子,啪的一声,一人一骑便窜了出去。
郝风楼朝他招手;“将军注意身体,保重,保重。”
张辅假装没有听到,迅速的带着亲兵,消失不见。
大营里头,自然又恢复了热闹,丘八们显然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谈起生意经了。
倒是郝风楼,朝他们拍拍巴掌,请他们聚拢过来,高声宣布:“从现在起,价钱再跌一跌,一两一钱一个人,诸位,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丘八们一听,急了,这你娘的是人吗?真当大爷脑子掺了水?一会儿功夫,又跌了?
有人忍不住质问:“郝大人,咱们讲道理啊。”
这意思无非是说,你太不讲道理了,咱们做丘八的都放下屠刀,劝人为善了,你不能这样啊。
郝风楼面无表情,宛如老僧一般淡定的讲起道理来:“以往诸位和我做这买卖,是要担风险的,可是诸位也看到了,我和张将军那是什么关系?告诉你们,若张将军是女流,我和他便是青梅竹马,你们瞧见了吗?都瞧见了吗?有这样的关系在,他会横生枝节,会挡诸位的财路?既然如此,那么这风险二字,自是休提。没了风险,价钱当然要降一降,郝某人义薄云天,和大家相交,是本着交朋友的心思,赤诚之心,天日可鉴,可是你们若是将我当冤大头,那却是休想,所以,现在价钱就是如此,好了,道理说完了,诸位觉得有理吗?”
丘八们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论起耍贱,大家玩不过这个家伙;道起动粗,似乎这家伙也不好招惹;就他娘的连道理,今日站在这里的诸人,也实在谈不上敏捷。比起坏主意如泉涌尿崩的郝风楼,实在是相差万里。
郝风楼神气活现,手背在后头,一副老子在上头有人,不服你来打我的姿态,得意洋洋的看他们一眼,背着手钻进大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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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若是知道,自己不但被郝风楼坑了一把,还被郝风楼厚颜无耻的四处宣传自己与这位锦衣卫佥事的良好私交,为此省了一大笔银子,若是知道,张将军只怕又要吐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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