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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知白
当一个骑兵高高举起横刀斩向他咽喉的时候,莫离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有的只是遗憾和不解,他临死也没想明白万玉楼到底是谁的人。自长安归来之后他三次下手想杀了万玉楼,可总是被万玉楼找到机会逃脱。最后一次被他逼在角落里再无路可逃的时候,万玉楼无奈摆了摆手说了八个字,这八个字让莫离没办法将刀子捅过去。
麒麟,玄武,朱雀,白泽。
八个字,莫离自然知道万玉楼是太子殿下的人。可莫离是白泽卫的统领,在秦王李世民身边打探消息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别人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白泽卫统领,但他却清楚的知道每一个手下。
万玉楼不是白泽卫的人,以他那个身手也绝不可能是朱雀玄武麒麟三卫的人。
所以莫离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万玉楼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果是,那今日万玉楼将他推进绝地然后借机遁走,莫离不恨。毕竟这消息自己传回长安也好,万玉楼传回长安也好,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做事。可如果万玉楼不是太子的人……
后面的事莫离没办法再去想,因为他的头颅飞上了半空。
李顺将长槊从莫离的后背里抽出来,走过去一脚将脖颈里喷着血的尸体踹翻在地。
“啐!”
李顺啐了一口带血的涂抹,环视了一下自己身边躺着的尸体,三十几个,都是大唐裂虎营的精锐骑兵,竟然被莫离一个人杀了。想起不久之前莫离那疯子一般没有套路的刀法,想起他杀人时候的狠辣劲李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是大唐骑兵的校尉,自参军至今也打了不少恶仗,杀过的人最起码两只手数不过来,可他却发现自己和莫离一比简直不知道什么叫杀人!
如果太子身边都是这种疯子……
李顺后面的事没敢想,只是稍微一动念心里就骤然涌出来一股恐惧。
“找船过河,万玉楼必须杀!”
李顺冷冷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对身边亲信道:“你带两个人回大营面见秦王,就说莫离已经诛杀,但万玉楼逃了,我亲自带人追过去,请殿下放心……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将万玉楼的人头站下来献给殿下!”
“喏!”
几个亲信应了一声,跃上战马往唐军大队人马的方向飞驰了出去。
河对岸,万玉楼吃力的将渡船拉上岸,然后一屁股坐下来大口穿着粗气。他穿了三层皮甲,里面的一身肥肉说不得已经捂得发白,如果脱下来只怕那汗臭味能熏死一头牛。他看着河对岸那场厮杀,一边喘息一边叹气。
“是个汉子……可惜跟错了人。”
他感慨了一句,然后挣扎着站起来走向远处。他没看到莫离身首分离场面,他也不想看。他是个乐观的胖子,不喜欢看那种让人心里发紧的死人场面。虽然莫离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他却没有一点骄傲得意。
一边走,他一边低声说道:“回头如果我记得住的话就给你烧些纸钱,你要是觉着自己死的冤枉也别来找我,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李世民才对。”
一抬头,恰好看见一个放牛的小孩看着河对岸的厮杀傻了眼。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咧着嘴,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身子还在不住的打着颤。样子十一二岁大小,尚未束发,看起来还难脱稚气。
“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
“你这青牛真不错,最起码能驮二百斤重物!”
“二百斤?你小看我家青牛了。阿爷就是一百七八十斤,还抱着我骑着牛走不比二百斤重?”
万玉楼走过去对着牛屁股吹了口气轻蔑道:“吹牛……吧!咦?这是公牛?”
“你才吹牛!”
“我比你阿爷胖不胖?”
“胖多了!”
“你家老牛绝对驮不动我!”
“不可能!”
“试试?”
“试试!”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抢我家青牛……呜呜……骗子!死骗子!”
……
……
“只希望万玉楼不是大哥的人。”
李世民皱着眉头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回身吩咐殷开山道:“带五千精骑先行,为孤打开沿路通道,但凡有人阻拦者格杀勿论。”
殷开山应了一声,心里却很难平静。
“殿下……臣以为,若是事真有泄密的可能,不如……不如返回大营,有近二十万大军在,便是长安那边知道了什么也会有所顾忌。殿下再和李闲联盟,打下东都以做根基。即便打不下东都,殿下也可领兵下江南。杜伏威挡不住燕云寨徐世绩,江南地广富庶,也是可以自足的地方。”
殷开山压低声音说了自己的看法。
“孤知道你说的没错。”
李世民拍了拍殷开山的肩膀,然后环视了一周微笑说道:“你们之所以跟着孤,都是因为当初孤给你们的承诺。你们于大唐虽说皆是重臣,但如果是我大哥登基,你们这些一直跟着孤的武将就算能留在朝廷里,也再无进取一步的机会。”
他顿了一下说道:“或许连你们都觉着孤是在孤注一掷,到了今日有些事孤也应该对你们说明白。父皇身边……有孤的人,大哥身边,也有孤的人。父皇和大哥派人盯着孤,难道孤就是个笨蛋?”
他回身吩咐房玄龄道:“通知孤在长安的人,一旦发现万玉楼格杀勿论。若他真是大哥的人必然要回去,可难道他回去就能见着他想见的人?孤在军中的威信岂是大哥可以比的?长安城守军四个将军,三个是孤帐下出去的!东宫出过几个在军中拿得出手的人?刘文静算一个,可惜早早就被父皇斩了!”
他自信道:“孤既然回去,就不允许出差错。万玉楼不过是个小人物,他成不了大事。”
房玄龄点了点头道:“臣这就派人去办。”
李世民嗯了一声道:“大军十日之内赶回长安的计划不变,长安城中守军没有多少人,别说守城的将军不会阻拦孤,就算他们吃了豹子胆敢拦着孤,难道孤就打不进长安?”
这话说的听起来极自信,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秦王不过是在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罢了。至于这定心丸到底管不管用……谁心里都没底。可诚如李靖当初劝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说过的话那样。这条路一旦开始走,就再也回不了头。
长安城
御书房
李渊自听到李元吉死讯的那日,似乎便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两鬓上本就花白的头发,竟是一夜之间全都白了。靠在宽大的左座椅里,他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怔怔出神。刚才李建成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都是在怀远镇督粮的时候,还是孩子的李元吉每日缠在他膝头撒娇的画面。
“父皇,世民自缚囚笼,五万人马尽皆白衣白甲护着元吉的尸首已经过了弘农郡,消息一来一回日子就耗去大半个月,这会只怕已经距离长安并不远了。”
李建成看了一眼李渊,语气中透着悲哀。
“知道了……”
李渊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你去让礼部的人商议下怎么将元吉接回来就是了,朕乏了,你去做事吧。”
“父皇……报回来的消息说,世民还在铁笼中囚着,如此寒冷的天气这一路回来,就算扛得住只怕回来也就没了人形,儿臣请父皇下旨让世民出囚笼……”
“让他在里面呆着吧!”
李渊眉头微微挑了挑,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全军缟素?”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渊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世民……倒是有心!”
李建成一怔,总觉着这话里有些不一样的意思。
……
……
走水路可直达长安,远比走陆路要顺畅快捷。按照日程来算,李闲应该是要比李世民还要快些到长安的。但李闲要等叶怀袖,要等陈雀儿的水师,所以在路上耽搁了几日。等陈雀儿的舰队追上他的时候,李世民的队伍距离长安已经不足百里了。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李闲似乎倒是没了急切。
站在燕云巨舰的船头,李闲看着被大船破开的河水怔怔出神。一尾看起来足有十几斤难得一见的金鲤从水中跃出,啪的一声撞在船头又掉了下去。李闲笑了笑自语道:“莫非你以为孤这大船是你要跃的那龙门?还不是撞一个头破血流?”
他身边站着的青鸢和凰鸾没听懂李闲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主公又在感慨。她们跟着李闲的时间久了,对他一些奇怪的习惯也习以为常。比如李闲经常会哼唱一些她们根本没听过的曲子,好听的不得了。还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比如指着月亮说那上面没有嫦娥,没有桂树,在月亮背后有一个大坑,是博派的飞船撞出来的……
她们哪里想到,李闲说的鲤鱼跃龙门另有所指。
“主公”
谢映登快步走过来,垂首说道:“叶大家已经到了,老甄……也到了。”
李闲点了点头道:“派人送平阳公主回长安,令水师靠岸,所有人马就在岸边驻扎……不许骚扰百姓,若是有唐军前来也不要理会。当然,若是唐军滋事的话,来多少杀多少。”
“主公不进长安?”
李闲转过身,看着谢映登道:“孤先去听故事,听完了之后再考虑进不进长安,如果进,该怎么进。”
长安城城中距离无颜庵不远有家包子店,这家店铺的包子味道鲜美,馅料十足,老板又和气所以生意不错。老板据说从江南来,只是身材倒是破强壮。看他的模样有四十岁左右,眉宇间有些沧桑。
天黑之后正要关门,忽然有人极蛮横的从外面闯进来,一边迈脚进门一边骂骂咧咧的喊:“你们掌柜呢,叫出来,就说他爹来了!”
这蛮不讲理的家伙是个胖子,很离谱的胖子,很狼狈的胖子。





将明 第六百零一章 一个耳光扇可是能去旧日恩仇?
第六百零一章一个耳光扇可是能去旧日恩仇?
李闲还是不太喜欢坐船,虽然燕云巨舰行船的时候足够稳定,便是斟满了的茶也不会摇晃出来一滴,而且这巨舰船楼中,无论是卧房,客厅还是书房都装修的极奢华,看起来比起大隋皇帝的行宫也不输什么。但李闲就是不适应,或许可以说不喜欢。
大船靠岸之后,李闲吩咐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岸边搭建一座帐篷。然后这个在谢英登眼里不如何懂得享受的主公,让人极艰难费力的将大船书房里那些书卷甚至桌椅板凳都搬到了帐篷里。其理由简单之极,因为李闲喜欢看书而又不喜欢大船自然更加懒得一次一次登船去取书来看。
帐篷里被填的极满,以至于连落脚的地方都很少。堂堂一路反王,身份尊贵的燕王殿下就在这有些逼仄的空间内吃饭睡觉读书,看起来竟是满脸的舒服惬意。而不得不说的是,李闲到了现在纵然不是富甲天下的那个,其名下财富也早已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但他依然抠门的很,当然这抠门是对自己而不是对手下将领。
说起来谁也不会相信,前一顿吃剩下的饭菜李闲是绝对不会让人倒掉的。一般他的晚饭都是将中午吃剩下的菜热一热便了事,就连青鸢和凰鸾跟了李闲这么久依然觉得这习惯委实有些丢人。
每次她们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李闲极香甜的吃那些剩菜的时候,李闲都浑然不在意。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当她们两个忍不住劝说李闲不必如此节俭的时候,李闲却反常的和她们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有这个习惯。
“你们两个虽然少时也凄苦,但那是身世而不是生活。你们或许没有经历过严冬腊月间几天几夜都吃不到东西饿得恨不得啃树皮,然后忽然发现背囊里竟然有一块十几天前剩下的冷硬馒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兴奋激动。即便那馒头如石头,若是力气大一些丢出去就算砸不死人也能在脑袋上砸出一个包,但毫无疑问那是食物。”
“人要尊重食物,便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李闲说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青鸢和凰鸾还是不懂,尊重食物和吃剩菜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主公就算过的再苦,可现在早已经不必再过苦日子了啊。莫说如今贵为燕王,便是家境富裕些的百姓也会将那些剩菜倒了喂鸡鸭猪狗。
李闲一边吃一边将手头的书卷看完,随即满足的拍了拍肚子。见青鸢和凰鸾还是一脸的诧异,他笑了笑道:“我之所以这样做,你们可以理解为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本。曾经我只是个为了活命亡命天涯海角的小马贼,之所以我没死不是因为我骨子里流着贵或者贱的血脉,而是因为我足够小心谨慎足够狠,还有许多照顾我保护我的兄长叔伯。”
“现在你们看来我身份或许大不相同,但在我自己眼里我还是个马贼,充其量……只是个混得比较牛-逼的马贼罢了。”
“有人拼争是为了甩脱自己的身份,谋求一个更高更好值得吹嘘炫耀的身份。但真正成功了之后如果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人,那么富贵一世而终差不多便是定局。”
李闲站起来,披上黑色貂绒大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所以必须时刻提醒自己。”
青鸢和凰鸾还是不懂,这又和吃剩菜有什么关系?
她们不懂,但李闲显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出了大帐之后,李闲看着满天璀璨的星辰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很没有身份的打了个饱嗝,中午时候剩下的半只醉鸭晚上被他吃了个干净。从胃里反出来的味道有些恼人,但李闲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只是个马贼……”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缓步走向不远处刚刚搭建起来的帐篷。在那帐篷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黑色,属于军稽卫。在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女子,难得的是今日又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勾勒出足够诱人的纤细腰肢和浑圆-翘臀,在这寒冷的春夜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她看着李闲,嘴角上带着笑。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已经形如枯木的老头,沟壑密布的脸就好像被柳条鞭笞过的泥巴,又黄又苍凉。这人已经足够老了,所以在夜色中繁星下看起来透着一股妖异。他的身形很瘦小,还佝偻着身子,如果月下独走的话,说不定真的就被人认为是一只成了精出来祸害人的黄皮子。
他不是妖,但做过孽。
……
……
当那个形如枯木的老者看到李闲缓步走过来的时候,他侧头看了叶怀袖一眼。叶怀袖缓缓的点了点头,那老者随即变得激动起来。那是一种难以压制的激动,以至于他的身子都不住的颤抖着。他下意识的迎着李闲走了过去,然后伸出那双鸡爪一般抖着的手。
但接下来他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深深的失望。
李闲并没有接住那双手,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准确的说是一眼都没有看他,似乎这个身子里包藏了一个大秘密的老者和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一样。他擦着老者的身子走过去,走到叶怀袖身边语气温柔的问道:“这一路可还辛苦?”
叶怀袖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低声回答道:“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事已经不多,所以不辛苦。”
李闲笑了笑道:“我不是让人告诉你了吗,如果今天到的太晚就到大船上休息,明日再来见我就是了,偏偏你非要让人在这搭一座帐篷。”
叶怀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江南出生的人现在反而坐不惯了船,便是再大再宽阔再平稳的大船坐着也觉着有些惶恐担心,只有两只脚踩在地上才觉着踏实可靠些。既然已经到了,那说什么也不想再在船上过夜。”
“那也不必再起一座帐篷啊。”
李闲压低声音说道。
叶怀袖脸一红,看了看不远处那老者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道:“老甄真的太老了,他更加坐不得船。自涿郡入关之后上了船,他便每日都会吐,真不知道他这样的年纪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本打算再走陆路,但他却坚持走水路……因为水路快些。”
“他急?”
李闲问。
叶怀袖点了点头道:“他很急。”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不急……已经等了二十年何必急于一时。而且到了现在我依然有些抵触,并不想见他。”
“但我必须见。”
说完这句话,李闲举步走进了那座才刚刚立起来的帐篷里,叶怀袖回身看向老甄,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他恨我。”
叶怀袖犹豫了一下,随即轻声安慰道:“进去吧,主公身上今日没杀气。”
没杀气?
老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道:“但他的眼神依然冷冰冰的如刀子一样,就算没杀气也能割破了人的心。”
叶怀袖缓缓摇头道:“你难道还想着让主公痛哭流涕的迎接你?说起来……我已经替你感到知足,若不是主公还念着些当年你那一闪慈念只怕在陇右李家老宅里,你也就变成了一具烧焦了的尸首。说起来,主公身边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小狄两个,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你不解主公的苦,所以也就别拿你那不值一提的苦来做博取同情怜悯和原谅的筹码。”
这话狠毒了些,但老甄显然是明白了。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叶怀袖说了声谢谢。
……
……
没有热茶,也没有冷酒。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所以即便老甄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有些唏嘘感慨,但给人的感觉大帐中就是很安静,因为听者安静平静到了极致。那一段往事在老甄嘴里道出来,似乎没有在李闲心里激荡起一丝波澜。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就好像老甄讲述的是一个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的故事。这种故事在这个乱世悲离动荡的时代比比皆是,只要遇到一群难民这样的故事如果你想听可以听到无数种,每一种都让人心酸苦痛。但别人的苦痛终究是别人的,一时心酸也只是一时。当故事涉及到了自己的时候,只怕没几个人能如李闲这般淡然如水。
叶怀袖本来是要出去的,但李闲摇了摇头示意他留下。
“这件事,总得有个人在我身边见证。”
自进了大帐之后李闲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叶怀袖安静的站在李闲身边,当听到那撞墙而死的女子,那丢弃在无颜庵门前的孩子,那掩埋进冻土中的孩子,她内心中早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她下意识的去看李闲,而他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那表情的含义似乎是对这故事也没什么兴趣似的。
但是当她将视线离开的时候,还是发现李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当日唐公让我那么做,我心里便觉着有些不服……雪琪虽然只是个没名分的丫鬟,可难道她生下的孩子便不是唐公的骨肉?雪琪是夫人带进李府的,本来夫人是怜她卖身葬父所以买了进府做丫鬟,谁想到救了她的是夫人,逼死她的却还是夫人?”
他或许还活在追忆中,所以对李渊的称呼一直是唐公而不是陛下。似乎是有些口渴,老甄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当日郕国公,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家里的事犯了,报事者说郕国公府里的血顺着门缝往外淌……唐公听了脸上变色,当晚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整整一夜没有出来。”
“第二日一早,唐公便将我找了去。让我将两位小公子一个送到府门外埋了,一个丢到那小尼姑庵的门口去。那日一早天就飘了大雪,我记得那天夫人伏倒在门边痛哭哀嚎,偏是雪琪却只是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不哭不闹,没了魂儿一样。”
“事是我做的。”
老甄抬起头看着李闲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还有能将事说出来的一天。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唐公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说完了?”
李闲站起来看着他问了三个字。
“说完了。”
老甄点了点头,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俊美的青年。
啪!
极突兀的,李闲忽然抬手给了老甄一个极响亮的耳光。这一下打的力度着实不小,立刻将老甄打得跌翻在地上,嘴角破开,血顺着破开的口子流了下来。老甄艰难的坐起来,看向李闲的眼神中都是悲苦绝望。
他缓缓的闭上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今日能说清了这事,死也无憾了。”
李闲打了他一个耳光,却转身走向大帐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平淡的说道:“孤不曾为你养老,但孤会为你送终……待你死时,风光大葬。”




将明 第六百零二章 会不会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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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会不会配药?
李闲离开那座帐篷的时候脸色依然很平静,之前老甄说出来的那个真相其实他早就隐隐有着预感。虽然他总觉得既然自己能有第二次生命就是上天的眷顾,所以这辈子如果不干点什么大事岂不是太冤枉了些,但他却从不曾认为自己是运气好的掉渣的人。
或许有人会说燕王李闲能有今日之成就,与运气脱不开关系。
比如在辽东时候,若不是三十万府兵战败,大隋远征军一溃千里他怎么可能拉回来那两万多人的队伍?那可是大隋最精锐的府兵啊,也不知道这支人马让多少绿林豪杰羡慕嫉妒的指天骂老天不公,骂李闲踩了好大一坨狗屎。但谁又曾仔仔细细的想过,当时若换了别人是李闲,难道真就能将那两万多人的府兵带回中原?
还有人说若不是张须陀临死之前将齐郡鲁郡这两个大隋最富庶的郡送给了燕云寨,也就没有了燕云寨之后的崛起,这个运气也是不能否认的,曾经有人说过若是我手里也有齐鲁两地,说不得比李闲做的还要漂亮些。可谁又曾仔仔细细的想过,为什么当初张须陀不送给别人偏偏送给李闲?要知道那会齐郡四周绿林道上的豪杰不在少数,李闲只不过是其中不算最强的一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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