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哪怕那是极其丑陋的做法,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世界,没人可以指责,也没人能够改变。
“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或许是,或许不是。但生命、特别是智慧生命一定是污秽而卑鄙的,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更是背负的宿命。只要活着,只要生而为人,就没办法逃离求生的欲望,避开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算出卖别人也无所谓的想法。没有人是没有自我的,没有人是没有自我欲望的。忠于欲望而活着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对所有人,包括你我,皆是如此。”
杰勒斯的声线很平静。
不高亢也不温柔,不疏远也不亲近,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调讲出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
明知道眼前的家伙别有用心,还有着看穿人心思考的异能,罗兰还是禁不住觉得——
“世间常理便是如此,大部分人对此徒唤奈何,只有认命的过完一生。但是也有就算身处这种世界里,依然思索和尝试着打破这套系统的人,自己去创造出选择,自己决定人生的人。”
杰勒斯停了下来,弹掉燃尽的烟头,歪着脖子看着罗兰。
“……说下去。”
沉默了几秒钟,罗兰开口说到。
冷笑了一下,杰勒斯再次取出烟盒。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十七)
“所有搞革命的,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
有所图谋的野心家、忍耐不下去的基层民众、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没有任何觉悟纯粹凑热闹的好事者……就连确实抱着“为了所有人”的觉悟的纯粹革命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理想实现后的自我满足”这个犒赏而奔忙。
“这不是错误,人为自己而行动有什么不对?没有欲望,不想获得什么,不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为自己奋斗乃至斗争的,根本不能算是活着。为了活得更好,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战,且不论具体诉诸实施的手段是否合理合法,行动的结果是成就一个时代还是成为他人的笑柄,起码‘为自己行动’这一点没什么不对。”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其任何行为必然首先立足于自身,哪怕是乐于助人的人,在别人求助时也要先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之后才是是否伸手。所以“为自己”这个大命题没有错误。
“你也是如此,正因为难以认同帝国和新秩序,恐惧着彻底僵硬的未来,才会不惜一切在暗地里推动革命。即便被众多你所想要拯救的人怨恨,你也没停下脚步。因为你知道,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不断行动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帝国前进的速度,停下来只会让原本就微乎其微的可能变得更加渺茫。所以——”
杰勒斯举起右手,握着空气,扣动并不存在的扳机。
“为了成就伟大的目的,献祭是必要的。不管本意如何,这一点不可避免,你想要做的,就是以尽可能少的牺牲达成变革。不过一直以来都不顺利,基本上都是理论和尝试层面,最多也就是延缓一下进度表完成的时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如说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对手毕竟是那个皇帝。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比谁都看得远,比谁都看得清楚,其眼光之长远精准已经无法用“远见卓识”来形容,更像是洞悉了历史潮流的脉络后,提前在所有分歧点设置障碍或路标,引导世界按照他所设计的路径前行。
面对这样一位“历史的路标”,光想着怎么不会输就得拼上全力,更不要说如何去赢。
“这才是一切以反帝国为目标的革命和变革之所以失败的核心症结,不能跨越过皇帝这道障碍,什么都无从谈起。就连空想这种不用花力气的事情都不允许,因为没人能受得了眼前的现实和空想中的美好世界的差距。”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人们本可忍受黑暗。
如果不曾知晓希望为何物,人们便不会知道自己深陷绝望。
而比深陷绝望更可怕更无奈的,莫过于知道自己连改变这个现状的机会和可能性都没有,只能被绝望彻底压倒。
总有一天,世界会变成这种形态吧,为了在那样彻底被绝望封闭的世界里活下去,为了能坦然接受悬在头顶上那片名为“皇帝”的阴影,人们会连想象希望和努力的能力都放弃,顺应绝望,将绝望当成日常的一部分以便活下去。
“‘你的未来是注定的,所以所有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人是不可以违抗命运的,反抗命运者必将被命运吞噬’——如今在帝国,这已经是常识,在可预见的未来,这将会成为全世界唯一的真理。而你一直想要对抗的,避免出现的,就是这个必然会降临的未来。可迄今为止,你的努力都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成果。不管是唤醒人们的反抗意识,还是努力串联反帝国的同盟,还是试图从技术系统树弯道超车,效果都不理想。”
帝国从未站在原地等待对手赶超。
每当罗兰取得什么成就,帝国就以更快的速度拉开距离,此消彼长之下,根本不可能实现战略平衡,更不可能实现罗兰构想的“长期对峙下的和平”。世界只会沿着李林编写的剧本,朝着“唯一的未来”前进。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除此之外的所有可能性都应该消失,世界线应该收束到仅有的一根上。但是……似乎并非如此?”
故作沉思的杰勒斯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跃动着扭曲喜悦的视线紧紧盯上了罗兰。
“我说,为什么会派遣‘七宗罪’最强的两个战力,为什么那位大人会下达‘死活不论’这样不自然的指令,如果只是为了要组织你干涉公国的革命,比这更有效的办法应该要多少有多少才对。那位大人却偏偏选择了效率最底下的方案?对这些不自然的举动,身为当事人的你应该有线索吧?”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十八)
机遇总是和风险相伴。
危险中孕育着机会,机会中蕴藏着危险。
表里一体,相互依存,所以才会被称之为危机。
道理谁都懂,很多人也能分辨危险和机会,但甘愿承担风险抓住机会的总是少数具有冒险精神的人,而在赌博般的投资中能正确抓住机会一本万利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绝大多数人也听过并记住这句话,但能抗拒一夜暴富的美梦,客观理性看待自身和别人,审慎评估风险和收益的从来都是少数,所以从古至今那些被骗的倾家荡产,输得血本无归的故事从来都没有停止更新过。只要对比那些故事,人们不难发现,所有故事其实都是相似的流程,相似的配方,相似的味道。
活该。
这些家伙都是自己把自己送进了地狱,根本不值得同情。
既然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压上赌桌,那么理当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只想着一本万利,只想着要赢,等到失败后痛哭流涕、悔恨不已——这是向谁卖惨?向谁忏悔?向谁痛哭?
杰勒斯也是一名赌徒,有必要的话他也准备将手里所有一切能用来充当筹码的东西押上赌桌,和自己的命运对赌一把。为了这一生一世仅有一次,甚至可能连一次都没有的赌博,他为自己制定了三条戒律。
第一,不管结果如何,绝不后悔,绝不落泪,绝不逃避,愿赌服输;
第二,在机会到来之前绝不露出丝毫蛛丝马迹,只是安静的观察和等待;
第三,一旦确认了机会和出手的时机,一定要果断出击,绝不犹豫;
眼下正是符合第三条的状况。
李林的行事风格一贯是条理分明、效率至上,有些时候他会做出一些乍一看没有任何逻辑和痕迹可循的事情,但如果仔细观察分析总能掌握蛛丝马迹,又或者是分析出些许脉络。
这一次完全不同。
罗兰之于李林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在李林收藏的众多棋子中,罗兰的重要性绝对可以名列前三。
当然,罗兰很重要不假,但也是说不管罗兰干出什么事情,李林都会一味纵容放任。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如果影响到战略全局的布局和卡点,李林也会动手修理罗兰。总体上来说,只要不玩过界,罗兰做什么都没问题,反之就会被修理,严重时甚至会被肃清。
在这个大原则下,李林那道“死活不论”的命令就显得有些可疑了。
命令的前半部分很好懂,在公国内部矛盾激烈,随时可能爆发大规模暴力革命的背景下,确实不适宜让罗兰这样的职业革命家接近公国。可“死活不论”……有这个必要吗?
的确,罗兰有谋略有实力又有毅力,凭两名“七宗罪”要阻止他进入,确实有些难度。可反过来想,如今帝国并不存在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只要多派遣人手,罗兰根本进不来。
李林却没有这么干?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有更符合效率至上和确保罗兰价值的手段可以使用,李林却弃之不顾,下达了这样一个看似合理,实际上非常矛盾且不自然的命令?
习惯了杀戮和战斗的杰勒斯很清楚,对手行动中不管多么小的不自然动作都隐藏着关系到胜利的关键信息。比方说是否受伤、精神状态如何、对方是否在设置陷阱……等等。在面对不直接接触的对手,无法读取对方思考时,对细节的观察将是重要的情报来源。
当杰勒斯将这套分析手段运用在李林下达的命令,与其一贯的行动原则和过去的案例进行比较,他得出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结论——罗兰很可能掌握了某种能威胁到李林乃至整个新秩序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如此重要,迫使李林不得不打破一贯的处理原则,下达那个命令。
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结论就是真相,在实际调查验证之前,都只是一个没有实物支撑的假设。但任何调查都必然引起李林的警觉和疑心,到时候如果没有能让李林接受的解释,那就准备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再见吧。
即便没有李林那边的问题,罗兰对那个秘密到底掌握到了什么程度,是否真的具有决定性的价值,这些也都是未知之数。整个假设中充满了太多不确定的变数和风险,足以让任何头脑发热的赌徒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这个赌局,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筹码是否能支持他做放手一搏。
杰勒斯是个赌徒,还是那种热衷于计算,一旦下定决心就义无反顾的类型。他很清楚,要实现他长久的夙愿,靠常规手段是无法实现的。除了必须的耐心、筹划、等待,最重要的是某种契机——能够超越李林的绝对性,哪怕一瞬间也好,能让整个局势彻底翻转的契机。
罗兰身上是否蕴藏着这种可能性,他身上隐藏的秘密,能促使李林采取断然措施的某些事物,是否就是杰勒斯一直想要探寻的东西?为了弄清楚这一点,他有必要在仅限于他们两人的环境里进行接触,从而窥伺那个秘密的真相。
或许有人会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用“读心”不就好了嘛。只要使用能窥探内心的异能,一切秘密都不是秘密。
这样的讲法并不算错,但首先,杰勒斯的“读心”仅限于对表层思考的同步读取,要想读取深层思考,必须与对方的脑量子波进行深度同步,这势必会对他自己带来负担和风险(深度同步容易引发自我认知障碍,严重时就是精神崩溃)。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杰勒斯不想去承担必要之上的风险。其次,罗兰对他也是一颗极具价值的棋子,过早失去罗兰并不符合杰勒斯的利益。
出于以上两点的考虑,杰勒斯才设下这么一个局。将罗兰封入他掌控的空间,通过对话来诱导罗兰的思考,让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浮现上来。根据实际操作的效果来决定进一步的处置。
现在,他已经打出了手里的牌,用先声夺人的方式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接着就看罗兰要如何接招了。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十九)
罗兰和“七宗罪”全体成员都打过交道。他对那七个家伙的评语是“一群不知节制为何物的恶徒”。
和他们被赋予的原罪之名一样,七宗罪皆是各种欲望膨胀后引诱人心堕落的罪恶。原本便和“节制”、“忍耐”之类的美德无缘,再加上李林仅仅只是把他们视为用来处理各种台面下工作的棋子,从不教导、引导这些家伙,所以根本不必指望这帮被放养的天生坏种能朝好的方向转变。
只要不想被害死、被坑死,还想多活几年的话,离“七宗罪”越远越好。即便想不开想自杀,也可以选其它方式,没必要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生命。
珍爱生命,远离“七宗罪”——道理就是如此简单。可以的话罗兰也想贯彻这一原则,但眼下他没得选择,也不想轻易放过机会、
这个空间似乎是以杰勒斯为中心构成的封闭虚假空间。不会移动的月亮位置、反复播放的《月光奏鸣曲》、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微妙的距离扭曲感——杰勒斯所说的“除我们之外,不会有他人听到这番谈话”似乎是可以相信的。
这里的话,确实很适合交谈一些不能被别人,特别是被李林知道的事情。
问题是,作为一个交谈的对象,杰勒斯到底有多少可信?
“七宗罪”之中以狂徒狂人居多,像沃尔格雷沃、格利特、古拉托尼、雷吉、斯洛斯,凑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精神病人开派对,向正常人展示疯狂的各种面貌和程度。相比起来,德基尔和杰勒斯算是唯二看上去比较理性,还能沟通的,两人之中杰勒斯的可沟通性又更胜一筹。
从这里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再怎么说也是那群疯子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
可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疯子和正常人,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更不要说还是“七宗罪”里看上去还算正常的。杰勒斯到底正不正常,大概只有他自己、李林和母神知道。
和一个冷静又理性的疯子谈判,绝不可能轻松,你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甚至到底是否存在所谓的目的都值得怀疑。至于诚实、守信、契约精神,更是无从谈起。
“你到底想要什么?”
罗兰没有回答杰勒斯的问题,也不顺着他设置的轨迹思考,他将对话扭到了更为本质,更公平对等的方向。
“背叛李林能让你获得什么?”
和对大多数臣民、部下时不同,李林从不期待也不会刻意培养“七宗罪”对他的忠诚度。他很清楚用在正常人身上效果良好的手法用在“七宗罪”身上只会起到反效果,对这帮自以为是的狂徒能起效果的只有恐怖和高压,在彻底的高压管教之下,“七宗罪”也一直表现的非常听话。
听话的表面之下必然是不满和反抗的冲动,但在绝对的力量和恐怖面前,谁也不敢将冲动付诸行动。哪怕是那个从不隐藏叛变野心的沃尔格雷沃也只敢搞一些擦边球性质的小动作。杰勒斯却一上来就坦诚要进行合作,还直白的暗示这个行动就是针对李林的。
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忘记对李林的恐惧,宁愿冒着失败后被惩处的风险,也要进行这场赌博?
“我的回答将决定这个会谈是否会继续下去?”
“当然。我总不见得要和一个根本没机会兑现承诺的家伙交涉。”
“那可未必。你连我都有些什么样的底牌都不知道。”
冷笑和呛人的烟雾一起飘了过来,罗兰忍不住蹙紧眉头。
“那位大人确实掌握着一切,在他的治理下,帝国也确实坚不可摧,整个世界都确实朝着他所规划的未来前进。毫不夸张的说,他就像是一位画匠,用武力和谋略为笔,以死亡和鲜血为颜料,在‘世界’这块巨大画布上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巨作。面对令人惊叹的杰作,所有人都只能屏息、畏惧和惊叹。身为其中的一份子,我也很感动,也想要为之叹息。只不过,我并不甘心只当根画笔或是颜料啊。”
没有谁真的心甘情愿由他人决定自己的命运,越是性格鲜明、自我强烈的人越无法接受这件事,像“七宗罪”这种自我与性格强烈到扭曲病态的家伙更不用说。
凭什么自己只是颗棋子?
凭什么自己不能爬得更高?
凭什么自己只能是伪物?
凭什么伪物成不了真物?
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便再也克制不住。
“人生来是否平等——对信仰‘众生平等’的家伙来说,这是个神学问题。对现实主义者来讲,这是个社会问题。对我来讲,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的出身,成长的环境,各种条件,或许会对你的人生之路产生影响。但这并不能决定你要选择怎样的人生,并且是否会为此努力打拼。能决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的,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永远只有你自己。拼尽全力握住手上所有的牌,尽可能争取和创造更好的环境,抱着一死的决心走上人生的竞技场,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是条件也是权力。只属于拥有自己的意志和灵魂的生物,只有知道并贯彻这一点才能算是活着!”
月光之下的杰勒斯忘情的诉说着,那介于咏叹和咆哮的声音让罗兰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
“屹立不摇的千年帝国,永远的和平,绝对的秩序,听起来多么美好!但在那个未来里,我算什么?我是什么?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一个永远在黑暗中潜行的影子,一个随时随地可以被抛弃被取代的分身。这就是我,一文不值的我,没有任何出路,看不到任何未来的我。既然我注定会在那个未来以悲惨的姿态等待着毁灭的到来,那我何必眷恋?何必卖命?与其当一辈子的工具,为什么不拼一把,取代上面那个‘已经废了’的家伙,由我自己来掌控一切,绘制出我理想中的世界?”
“已经废了?”
“皇帝是神的代言人,很多人将他视为神明本身。殊不知这根本是大错特错。”
杰勒斯摊开双手,以恍惚的语气说到:
“既然身为唯一且绝对的存在,仅凭自身便可成就一切,那么神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去建立国家、构筑社会、制定法律、引导人民。绝对且完美的存在根本不需要这些多余之物。从事这些不必要行为的那一刻起,齐格菲.奥托.李林就已经变得不完全了。你明白吗?正因为至高无上又独一无二,神才能作为绝对者立居顶点。没有人能并驾齐驱,这才是神能成为神的理由。我有成为神的资格。我不会觉得孤独,也不会觉得悲哀,更不会感受到心灵上的痛苦,不需要他人肯定与否定,不需要任何在我之上或在我之下的其它存在的我才是命中注定要成为‘绝对唯一之神’的那个人。”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二十)
疯子。
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听了杰勒斯的发言都会这么说,然后耸耸肩走开,个别热心人说不定会叫警察和精神病院来收容逃亡中的精神病患者。
罗兰也想这么干,而且还想对准那张恶心的笑容用力揍上几拳。
如果对面只是个妄想症患者或是中二病晚期,罗兰最多也只会感到恶心而已,可对面的是杰勒斯,虽不像李林那么万能,但他确实有那个能力成为新世界支配者候补人选之一,而且很可能名列前几位。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实力与背景,杰勒斯适才那番自我陈述和剖析才格外让人感到现实和毛骨悚然。
神不会错,永远是正确的,永存不灭,永不改变,因此才称之为神。
因为近乎不存在的绝对性,因为是和存在于和现实生命不同的理论次元,才能超越不完全不完美的人类的逻辑和理论,成就一切现实中的生命不可能触及的伟业和奇迹。像拥有可以排遣寂寞、抚慰孤独的同伴、伴侣,又或是能指出自己的错误,探索和讨论其它可能性的其它人——这种种“对等的存在”,对万能且绝对的神,确实是不必要的。
可如此一来——
“你的世界根本什么都不需要。”
只要有神存在就够了。
那样就能成就一切了。
“是啊,完全不需要。”
“……”
“我即是世界,世界即是我,只追求合理的自我,没有任何多余之物。你不觉得这才是世界应有的姿态吗?”
看着一脸认真诉说理想的杰勒斯,罗兰忽然很想笑,可干涩的喉咙、僵硬的面孔、冰冷的神经却无法让大笑的冲动转化为现实的声音。
罗兰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副极为荒凉的风景。
所有生命全部灭绝,天地归于虚无,没有欢笑,没有歌声,甚至连怒吼和哀嚎都不存在,整个世界被连时间都不存在、无穷无尽的虚无所吞没,什么都不剩下。
或许这就是杰勒斯内心的写照也说不定。
极度膨胀的自我中心,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杰勒斯是一般人,他早就因为这种性格自取灭亡了。
可他并非一般人。他不但拥有强大的力量,还有足够的狡猾和耐性。知道要如何隐藏自己的本性,冷静地看清自己与周围的力量差距,同时狡猾地窥伺机会与拟定策略。
刚才那番话恐怕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说出口,把一直积存在心中反复高呼的这种价值观肆无忌惮地解放出来的快乐,大概让他感到陶醉不已吧?说起来,还真亏他能一直忍耐到现在才说出来。
托他坦诚内心的福,罗兰也能够做出结论了。
“……没必要谈下去了。”
完全无法沟通。对话明明在进行,明明说着同一种语言,两人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不要说交集甚至连能否算是沟通都十分可疑。眼前的杰勒斯简直是某种披着人皮伪装成人类的其他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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