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暴怒的水兵们不会知道,这匹罐头本应该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处理掉。某些人为了抹平账面亏空,掩盖倒卖军用物资的真相,将这批罐头送给不招人待见的“阿芙乐尔”号处理了。
波波夫海军上将并未直接参与到倒卖军用物资当中,但他收受贿赂,任用腐败官员,并且享受相关者的进贡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由海军上将自己种下的种子终于结出了恶果,无论他本人是否喜欢,都必须把这个苦涩的果实吞下去。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十二)
工业革命后军队所引发的革命运动有相当一部分是由海军引发的。例如1917年的俄国革命,1918年的德国革命,都是由水兵们率先揭竿而起,然后引发席卷全国的革命风暴。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从总体上来说不外乎以下几条:为了操纵和使用战舰,海军系统的官兵文化水平较高,比陆军官兵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并具备更积极的冒险精神;在枯燥封闭的环境内,阅读和讨论是排遣无聊的重要手段,且船员之间如同家人般紧密的关系使得相互之间无话不谈;军官和士兵阶层更甚陆军的鸿沟;对时局的变化更加敏感和关心;
以上种种使得海军战舰成了得天独厚的革命孕育地,一旦舰长失去对战舰的控制,士兵们一定会让革命的火焰迅速绽放。而且最先做的事情总是先和军官们算总账,同时洗劫军官食堂。
“阿芙乐尔”号就是这样,用小刀干掉了管理武器库的军官后,哗变的水兵和海军步兵(公国对海军陆战队的称呼,实际上这些人应该算重步兵版的海军陆战队)第一时间用步枪和刺刀解决掉了试图弹压的军官,紧接着就开始和长官们清算过往的恩怨。一些极为刻薄的军官,如大副、二副,直接被扔进了蒸汽锅炉;舰长尼科尔斯基上校吃了一颗子弹,其余军官大多绑住手脚后系上一块石头沉进了冰冷的拉普兰湾。
如此生猛的操作当然不可能瞒住其它舰船,实际上当“阿芙乐尔”号的水兵们喝着名酒,把香肠当项链挂在脖子上,哄笑着枪毙舰长的时候,周遭战舰的水兵和执勤军官就发现了该舰哗变的事实,一些军官试图组织海军陆战队前往弹压,不过各舰船员大多对“阿芙乐尔”号的同僚抱有同情,理解这些哗变士兵的疾苦,执行命令并不彻底。面对行动拖拖拉拉的士兵,一贯严苛暴虐的军官们也不禁犹疑起来,不敢继续动员水兵强行镇压,深怕群情激愤之下连自己的部下都沾染上革命的瘟疫,到时候“阿芙乐尔”号上的惨剧就该在他们身上上演了。
在微妙诡谲的气氛中,“阿芙乐尔”号的船员发现停泊地周围正在集结士兵,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水兵们迅速推选出士兵委员会的代表,自行接管了战舰。为了生存,为了表达自己的诉求,更为了出一口恶气,他们启动了军舰,升空后对准冬宫展开炮击。
水兵们很清楚冬宫在公国的地位,也清楚炮轰冬宫意味着什么。正因为清楚他们才决定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国家、这个政府想要发出的声音——他们已经受够了这一切,他们不需要修修补补的改良主义,也不需要一个新沙皇,他们要用大炮把腐朽没落的沙皇制度与其象征一起轰成碎渣。
这是一场真正的革命!
“现在就算出动战舰把‘阿芙乐尔’号打下来也没用了,包括圣彼得堡的市民和外国使节都已经看到了军队也出现了反对沙皇制度的声音,并且诉诸行动这一事实。这个影响是难以消除的,而且用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开来,孕育出更多的革命者预备队。”
沃尔格雷沃用力抽了一口雪茄,徒然变亮的火头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李林不抽烟,却也不禁止手下抽烟。在他手下干活很少有轻松的时候,没有咖啡因和尼古丁来支撑,很难挺得住。所以帝国高层中大烟枪并不少,像沃尔格雷沃这样专干湿活的“七宗罪”成员更是没人能管的到他。
喷出一大口烟,沃尔格雷沃继续说到:
“就算现在让我们出动去摆平事态也已经太迟了,人们已经听到了变革的信号,光靠武力已经压不下去了。”
不满已经遍及表里的情况下,要想将革命弹压下去,让人们放弃对革命的热情,只有两种办法。
其一是迅速让经济有起色,让“赶快发财”的实利主义弥漫社会各阶层,让人们对政治的热情转移到劳动和商业活动中;
其二是一口气引爆革命,让暴力革命的浊流涤荡整个国家,等人们受够了混乱和动荡,发觉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因为革命好转,反而更糟糕之后,他们自然而然会减弱对革命的支持和热情。
问题是前一种做法公国难以做到,帝国也不愿投入过多的资源培养一个潜在的对手。后一种做法的第一步就是推翻沙皇制度,等到一切平息下来,旧时代的一切早已被埋葬在坟墓里,那些遗老遗少能否活着看到这一天都尚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以上两种方法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实现,如今的沙皇政府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或许我们该庆幸,神经毒气还没有运到,否则这种时候既派不上用场,又要担心会不会被流弹击中仓库或落到哗变军人的手里,那帝国就会相当被动了。”
自始至终,沃尔格雷沃总是在笑,英俊而刻薄的脸上总是冷静沉着而略带讥笑。他从未停止过发笑,也不会不笑。
似乎他在说的是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不管是公国也好,帝国也好,似乎都是舞台上的一出喜剧,而他则是那个坐在观众席上面露冷笑的评论家。
这种过于超然的态度,很容易让人产生“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盘算”之类的想法,说的直白点,就是会觉得沃尔格雷沃似乎十分期待公国的动乱和帝国的难堪,这种期待并非源于幸灾乐祸,而是基于某种特殊目的——例如谋反——而产生的。
这绝不是误会或错觉。
在一旁细细品味红茶的杰勒斯就很清楚这一点。
“七宗罪”可以说是七种人性的原罪,也可以说是七种性格的衍生产物。
沃尔格雷沃的原罪的是“傲慢”。
将自己的妄想强加在别人身上,不在乎现实,也不想面对现实,就算强行扭曲常理逻辑也要强加妄想,这就是“傲慢”。
关于“傲慢”的大罪,还有一段更能说明问题的逸闻传说。
创造天地的神身边有一位司掌黎明和启明星的天使之长,他被赋予了仅次于神的权限和力量,渐渐的这位天使不再满足自己被赋予的权限,想要取代神,最终发动了叛乱。叛乱以失败告终,那位天使带着部下堕落到地狱去称王了。
那位曾经司掌拂晓启明的天使堕天时所背负的原罪正是“傲慢”——不敬神明,将妄想加诸他人,扭曲世间常理的大罪。
杰勒斯很清楚这些事,也清楚沃尔格雷沃就像那位背叛神的天使一样,时刻瞄准着自己的创造主的性命。
想要成为神,所以弑神。
想要成为真货,所以要杀了真货。
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呢。
那么,自己又是怎么样呢?
想着这个问题,杰勒斯的嘴角微微踌躇了一下。
杰勒斯是“嫉妒”之罪的具现化。
过度的崇拜和憧憬,连自我都扭曲,甚至想要成为别人来强调“自己更好”、“自己才是真物”——这便是“嫉妒”。
杰勒斯嫉妒着一切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更强烈的嫉妒着自己的造物主。
为什么他是那么完美?
为什么自己是如此不完全?
两个疑问如同蛇一样纠缠着杰勒斯,在没有尽头的憧憬和嫉妒的螺旋中,杰勒斯产生了“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李林”的想法。
只要拥有超过真物的价值,只要击败真物,那么拥有更高价值的伪物才是真物——这便是杰勒斯隐藏在最深处的核心价值观和愿望。
沃尔格雷沃是无法忍受自己的不完全和屈居于李林之下,杰勒斯则是憧憬着李林的存在形式和难以接受自己现在的状况,尽管出发点略有不同,但想要成为或取代李林这一大目标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照理说他们两人应该联手一起谋划对李林的叛乱,取代自己的造物主才是,然而这两个目的相近的家伙恰恰正是“七宗罪”之中关系最恶劣的。
自视甚高、目的相近所产生的竞争关系、性格上完全合不来——这些算是表面理由,更深层的原因是杰勒斯认为沃尔格雷沃的目标太明显,早已引起李林的注意,和他共谋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在注定赔本的买卖里投资,不如隔岸观火,时不时在沃尔格雷沃背后拱火,让这个自大的傻瓜跳出去当出头鸟,自己则在他与李林相争时瞄准时机,一举将他们两人消灭,实现自己的夙愿。
这是最具可行性的计划,也是唯一有实现可能的计划。
要想实现这个作战,需要足够的耐心和运气,慢慢观察情势发展,控制矛盾对立的程度,同时要尽量让自己不起眼,直到最后一击的时刻到来……
现如今,杰勒斯还是要继续扮演一名忠诚的亲卫队成员,皇帝监视沃尔格雷沃的眼睛。
“命令已经来了。”
杰勒斯以一贯的冷漠语气说到:
“公国军已经通报帝国大使馆,他们将调动军舰剿灭叛乱军人,帝国不必介入公国的内政,你我的首要任务是拦截罗兰。”
“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
随着沃尔格雷沃一声冷笑,房间内没有了人影,尚有余温的空酒杯落入地面,碎裂了一地。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十三)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混乱之后,政府、军队、民众三方都行动了起来。
作为最直接的责任方,公国海军行动的最快也最直接,在“阿芙乐尔”号开始炮击冬宫二十分钟后,三艘“巴甫洛夫”级巡洋舰迅速升空,兵分三路开始包抄“阿芙乐尔”号。
波波夫海军上将总算做了一件比较正确的事情,他没有命令升空的战舰集火射击“阿芙乐尔”号,要知道这可是圣彼得堡,流弹打中工人群聚区也就罢了,打中政府机构或贵族私宅绝对下场精彩,打中弹药库、造船厂、军官学校之类的要地,陆军和宪兵会在第一时间冲进海军部大楼来天诛国贼。在几乎不能动用火炮射击的情况下,由复数战舰包夹目标,不管是将其驱逐出圣彼得堡空域再用火炮解决,亦或是发动接舷战,以海军步兵登舰镇压叛乱都是适当的做法。
这个计划中还是掺杂了许多政治考量和算计,但在当前环境下,这些都是必要的。
公国政府和军队已经丢尽了颜面,这种时候再扩大损害范围只会让所剩不多的颜面也一并丢光。不扩大损害范围确实应该是最优先的的考虑事项。退一步讲,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上空进行炮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必然给地面造成重大伤亡,虽说避免伤及无辜和人道主义灾难并非波波夫一级海军上将的本意,但他的选择客观上达成了这种效果。
察觉到自己正在被包围的“阿芙乐尔”号果断终止了炮击,开始与正在形成包围圈的三艘巡洋舰周旋,不断调整阵位的四艘战舰渐渐远离冬宫,远离圣彼得堡。
炮击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事件结束,熊熊大火和隆隆炮声破坏的不只是冬宫建筑群,长久以来盘踞在人们心底的某些禁忌也随着冬宫的炮声被打碎了。
一些心怀不满的民众开始鼓噪上街。想看海军笑话和强化自身权力地位的陆军、宪兵、奥克拉纳都在采取行动,街上负责戒严的士兵一脸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到底要警戒谁。更有一部分野心家筹划着要如何从此次动乱中获得利益,一步登天。
暗流涌动的圣彼得堡街道上,一个人影正在快速前行。
这个人的穿着与市面上的工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一身沾染灰尘的粗布外套,破旧的手套,专用于公国道路的高筒皮鞋,深色鸭舌帽压得很低,衣领竖起,面孔藏在阴影之中。
这个没有任何特色,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男人不断穿梭于巷道中,他的步伐迅捷,身形轻盈。每每快要撞上躁动的人群或军警设置的哨卡之前,这个人总能仿佛提前预知一样,转入小胡同或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通过绕道或是等待人流过去后,一路顺畅的前往圣彼得堡第二区。
直到枪声响起。
费德洛夫自动步枪是一支优点和缺陷同样突出的武器。这种发射6.5㎜全威力步枪弹的自动步枪可以算是第一支非帝国设计、生产、装备的全自动步枪,虽然容易故障、产量较少、日常保养维护繁琐复杂等痼疾使其很难称之为完美成熟的武器,但任何一个遭到二十支以上费德洛夫自动步枪从不同角度交叉火力覆盖的人都不会认同对这种武器的批评。
6.5㎜步枪弹经常被人吐槽威力不足、贯穿力过强、弹道过于稳定,似乎被只要不被打中要害不要说致命,甚至不影响战斗。实际上这只是发生在中远距离上的案例,在近距离和超出弹道稳定阶段的远距离命中人体时,这种步枪弹一样会翻滚、碎裂、变形。如今开火射击的步枪有二十支左右,射击距离又都在一百五十公尺以内,又是立体交叉火力网。遭到集火射击的目标就算是皮厚肉糙的危险种也必然当场毙命。
袭击者对自己的射击技术充满自信,设伏阵地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射击的时间点也选的非常好,枪械也没有发生任何故障,所有子弹都顺利击发,准确飞向目标。
目标却没有变成筛子。
就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带鸭舌帽的人突然用力蹬地,身体立即如同炮弹一样紧贴地面向前方冲了过去,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以毫厘之差掠过近乎贴地飞行的目标,在地面和墙壁上激起一道道烟尘。
袭击者的反应仅仅只慢了些许,很快齐射变成了有节奏有时间差的交错点射,不消片刻便将目标逼进了射击死角。
深藏在阴影里的面孔轻吐出灼热的呼吸,右手探入大衣内侧,刚刚触碰到皮革枪套,比子弹更快速、犀利的杀气从巷子深处喷涌而出。
多达数十条细长的黑影蜿蜒伸展开来,那些黑影具有章鱼触手的柔韧和延展性,蛇的精准和诡谲,最重要的是其伸展的速度更甚子弹,称之为迸发更为贴切。
在狭窄的巷道内,纵横蜿蜒的黑影撕裂空气和墙壁,以仿佛要把一切都撕碎吞噬的气势冲了过来。
看不清面孔的男子深深的呼吸。
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两件事。
第一,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高度警惕,把设想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制定预备对策当成家常便饭,慎重在任何时候都不是糟糕的选择,起码不是最糟的哪一个。
第二,即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不要乱掉呼吸的节奏,呼吸紊乱不光会损害肺叶,还会因为血液中的氧含量不足造成疲劳和肌肉酸痛,对动作产生影响的同时还会严重干扰思考。
会遭到拦截,会遭到复数敌人伏击,会遭遇极为棘手的敌人——这些早在预测之内,事到如今根本无法令他动摇。
视野的一隅浮现青白色光线描绘出的几何图案,眨眼间那个图案消失,心脏猛的一震,血液怒吼着在身体内奔涌,视野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空气中悬浮不动的尘埃,缓慢炸裂溅射的碎石和子弹,还有三十六条从不同角度和方位席卷而来的高周波切割鞭,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来得及。
如此确信着,并且开始描绘安全的移动路径,操控身体准备进行闪避动作的一刹那,鞭子加速了。
原本迟缓的鞭子再次化为狂暴的黑潮席卷而来,而男子的身体和意识都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加速,连眨眼一次都来不及的间隙内,足以撕裂万物的黑潮吞没了整个空间。
“既然知道你会加速自己的时间感观,我们当然也会准备一两个对策——这种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罗兰。”
手腕一翻,三十六条鞭子全部卷回身边,翻滚扭曲的金属刀刃仿佛一群昂首吐信的毒蛇。
被金属的蛇群护卫在中心的杰勒斯露出一抹冷笑,凝视着不远处的拐角。
“好久不见,不出来见个面打个招呼吗?”
“顺便奉上人头当伴手礼吗?这种招呼还是免了吧。”
打开自动手枪的保险,罗兰的声音顺着术式在小巷各处回响。
一次派出两名七宗罪,还是实力排前两位的“傲慢”和“嫉妒”,显然不是来开亲善叙旧会。看起来李林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趟行程的真实目的,而且对此十分上心。
“虽然知道你会怎么回答,不过基于工作程序还是问一句‘能不能就此回去呢’?如果你能回答‘哦,这样啊’,老老实实地回去,那就帮了大忙啦。”
二十多个分布各处的男人整齐的说到,他们相貌各异,打扮也毫无共同之处,却用同样的表情一起发出讪笑。
“说到底,这样对你也没坏处啊。”
“真是贴心周到的服务,让人感动。”
罗兰仔细测算了一下声音的大概方向和位置,最起码有一半占据着制高点,剩下的一半也都隐藏的很好。
不知有没有听出罗兰话语中潜藏的揶揄,沃尔格雷沃控制的傀儡们继续说到:
“也说不上多贴心,只不过看着年轻人在一件注定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花费时间和精力,难免会有些感慨。”
“毫无意义吗……”
“当然是毫无意义,革命啊,起义啊,抗争啊,凡是以暴力革命为手段来表达改变现状诉求的那些人,到最后有真正改变过什么吗?是改变了社会结构?还是改变了少数人支配多数人的本质?欢天喜地起来闹革命,夸耀自己改变了世界的人们,往往在第二天就发现:他们当初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革命的结果与他们当初的设想一点也不相同。”
“……”
罗兰的呼吸依然平稳,他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向沃尔格雷沃声情并茂的演讲。
“民众想要什么?很简单,衣食无忧的生活,安全的生活环境,稳定的社会秩序,最好还有不受任何制约的彻底自由。如果最后一样无法实现,他们也愿意做出妥协,当个安分守法的好市民。当政府做不到这些,还要将苛捐杂税强压到民众头上,从民众手里抢走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物资,用暴力机器压制由此引发的不满时,人们除了推翻政府,用暴力革命来结束横征暴敛,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人们应有的权力,没有人可以指责一群真正意义上活不下去的人用仅剩下的一条命来实践他们的诉求。问题是——”
罗兰看不见藏身远处的沃尔格雷沃是何种表情,但他感觉得到,故意拖长声音的沃尔格雷沃正摊开双手,露出嘲弄的笑容。
“大多数民众在革命中的行为,以及产生的结果,不过是一出打着革命大旗,在清算旧账的名义下,由受害者变成施暴者,然后选出新的施暴者和压迫者,自己重新回到原本角色中的烂大街滑稽戏罢了。”
仿佛黑暗本身在咧嘴狞笑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满是垃圾腐臭和硝烟味的空气似乎又变冷了几分。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5.阿芙乐尔(十四)
沃尔格雷沃的话尖刻又傲慢,还充满了偏激。
可罗兰却无法反驳。
即便尖刻,即便偏激,那也是一个不容否定的事实。
革命之前,民众只是逆来顺受的绵羊,一旦掌握了力量,尝到了使用权力和暴力的滋味之后,他们就变成了猛虎,先是对此前虐待盘剥自己的上层阶级报复,接下来为了保住权力或是滥用权力,又将爪牙伸向其它穷苦人……
暴力革命的历史大抵便是如此,打到旧的支配阶级,经历了动荡、混乱、流血、恐怖之后,原本的革命者与群众分离,成为新的支配者,一切重新回到原本的轨道。
沃尔格雷沃确实嘲讽了革命和参与革命的那些人,他的行为确实无礼傲慢,令人感到不快,可又有谁能否定他话语里的真实呢?
不管是否喜欢,真实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什么都不做,心甘情愿一生都成为唯唯诺诺的奴隶,无条件的接受如同牲口一样的地位?”
这同样也是一个真实。
因为害怕受到加害,所以把忍耐来当成唯一摆脱苦难的手段,只是在忍耐的过程中偶尔抱怨一下,回过头继续生活,结果什么都没改变——这样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像众多帝国四等公民正是代表。
只要服从,只要忍耐,只要把歧视和差别待遇当成生活中日常的一部分,一切都会变得轻松起来。
可这样一来,又和牲口有什么分别呢?
“哦?”
二十多个男人一起歪了歪脑袋,几个占据高处的男人突然开枪。
“所以你的革命是为创造一个人人平等,所有人都有尊严的世界吗?”
“不可以吗?”
避开子弹和高周波切割鞭的夹击,接连开枪将杰勒斯逼回阴影后,罗兰反问到:
“让民众活得有尊严,取消歧视和差别待遇是那么罪该万死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
没有人会承认歧视和差别待遇是正确的,是理所当然的,哪怕最卑劣的小人也不会直接承认这件事。
“但也没有谁会真正想要取消这件事,从来都不会。”
弱势的一方在被欺压剥削的时候,当然会想要消除歧视和差别待遇,实现公平和尊严。可一旦成为强势一方,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后,又有几人能放下权力,与他人平等相处呢?纵然有少数坚持初衷,贯彻理念的人,他们的家人、下属、同僚、朋友又会怎么看待,怎么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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