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皇后多加休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先行一步了。”阜怀尧道,起身准备离开。
“陛下。”花菱福却忽然叫住了他。
阜怀尧回头。
花菱福仰视着他淡漠的冷厉眉眼,“宁王的事……你决定了?”
阜怀尧又是一怔,“皇后知道了什么?”
花菱福苦笑,“你我毕竟四年夫妻。”
阜怀尧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么样,朕都不曾后悔过娶你为妻。”这个女子太聪慧,帮了他太多,若非有个阜远舟有个陈盛华,他们就这么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一辈子也未必又不是一个神仙眷侣的故事。
可惜,世事就是这般捉弄人,越是喜欢的,越是得不到。
花菱福眉眼带上一丝暖意,“妾身也是如此。”
只是比起夫妻,他们更似至交——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至交。
“只是……”花菱福问,“您真的不打算给宁王一个机会?”
阜怀尧动了动唇,终是道:“世事难两全。”
“何苦?”花菱福叹气。
“苦得一时,总比苦一世好。”
花菱福直视着他,缓缓道:“可是妾身总觉得,没有宁王,您此生恐怕再难展颜。”
阜怀尧微微紧了紧拳头,眉眼却是淡然,“朕欠他的。”
花菱福满嘴苦涩,“除了玉衡,您还不欠谁?”
阜怀尧一时没有回答,转身离开,直到走到门口之前才道:“朕不欠天下人。”
若是老天有眼,他为玉衡做了多少,有多少功德,就全部算在他珍视的人身上吧——保佑他们,此生平安。
而他……所谓寡人,本就该是孤独终老的命。
……
坤宁宫外。
蓝衣皎明的男子本在和赵衡说着话,见他出门,便迎了上来。
“皇兄,这么快就回去了吗?”阜远
轻舟万重山 章节274
舟问道,目光往里面看了看,他虽是不喜欢兄长有别人,但是花菱福还怀着阜怀尧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阻止他去见她,落得一个无情无义的评价。
“怀孕之人需要心情放松,和朕这般无趣之人呆在一起有什么好的?”阜怀尧淡淡道。
阜远舟掀开了龙辇的帘子,等兄长坐进去之后才跟着进去,笑着道:“皇兄只是沉默寡言了一些,怎么会无趣?”
“也就你觉得朕的性格勉强还行了。”阜怀尧随口道,靠坐着闭上了眼。
看着他眼底微微的青黑,阜远舟还是没忍住问了:“皇兄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不让远舟帮忙?”
这段时间阜怀尧在暗里频频动作,忙到两人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在蓄意接近申屠谡雪和处理宿天门的事情,但是申屠谡雪那边没什么进展,阜怀尧这里也神神秘秘的,阜远舟知道事情和范行知有关,但是兄长的很多举措都让他茫然不解。
阜怀尧微微睁眼,伸手抚上他的长发,“莫急,明天早朝……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压抑,似乎深藏了什么隐秘的情感。
阜远舟一时没注意到,虽然还是疑惑,但是兄长都发话了,他就没多追究了,只是将阜怀尧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道:“这路有点远,皇兄休息一会儿。”
阜怀尧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盖住了眸子的神色。
这路……其实不够远,很快就走完了。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诏令
这一晚,御书房里的灯彻夜未熄,阜怀尧彻夜未眠。
一旨诏令,他足足写了一夜,不过寥寥十数行字,他却下笔如千斤,朱笔落在明黄的帛纸上,横构竖点,一眼望去像是干涸的血液,带着杀伐果决的他从未从未有过的迟疑笔锋。
掌印太监离开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一丝灰蒙蒙的白了。
阜怀尧动了动坐了一夜的僵硬身子,走到窗边,眺望苍穹上的启明星。
他不觉得困,只是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意识,他觉得有些累了,可是那个总喜欢从他身后抱住他支撑着他的孩子还未归来。
让他持着凤牌去给影卫军队中的十二支分队转交了调度令,算起来,也该回来了吧……
这个时候,本不该让他再来回奔波的,只可惜不这么做就瞒不住他了——他的三弟总是比旁人要聪明。
想到这里,阜怀尧眼里微露一丝笑意,转瞬却又变作了半缕痛楚。
他禁不住闭上眼抓紧窗棱,像是想要压制住心底某些突然冒上来的东西,身形也不再绷直,像是有什么让他不堪重负。
“陛下,”常安的声音从门外恭恭敬敬地传来,“卯时将至,该更衣了。”
阜怀尧慢慢收回手,重新站直起来,问:“远舟到了吗?”
常安在外头似乎和什么人说了一下话,好一会儿之后才回禀道:“殿下已经过了承德门了。”
“……更衣。”
……
一夜奔波,阜远舟是直接从承德门去太和殿的,这时候他的皇兄已经准备上朝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回去乾和宫一趟。
阜怀尧似乎估准了他就会在这时候回来,寿临早早就拿着他的朝服等在太和殿外了。
他匆匆换好衣服,进殿的时候群臣都有些意外他来的方向,阜远舟也没在意,中途倒是被苏日暮暗地里拽了一下。
阜远舟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苏日暮却欲言又止的,上首的白色身影已经出现在龙椅的屏风后面了,他便给对方一个“待会儿再说”的眼色,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个九级玉阶下离帝最近的位置。
今日的早朝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阜远舟时不时地看看似乎极认真听着大臣们奏事的兄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兄今天……似乎心事重重,到现在都还没正眼看过他?
阜远舟还在胡思乱想着,那边议事就差不多结束了,大臣们正想着应该是退朝了,却见传旨太监走了出来。
阜远舟下意识往对面的楚故那里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代任左相的旨意一出,群臣里立刻一片哗然,恭喜者嫉妒者比比皆是,难以概全。
不管怎么来说,就这个职位而言,楚故即使已经入朝六七年,但年纪还是轻了一些,所以难免会有压力,不过这些他都没办法克服,那么就没有必要继续做下去了。
楚故领旨退回去之后,传旨太监展开了另一份祥云瑞鹤的明黄圣旨:“永宁王接旨——”
众人一愣。
苏日暮抬头去看甄侦、
甄侦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晋和庄若虚纷纷蹙眉。
阜远舟也怔了怔,看了阜怀尧一眼,但是阜怀尧却垂着眼眉,他不解,随即才出列接旨,心里隐约的不安。
他记得,能让兄长宣旨的似乎就是庄德治告老还乡他接任右相的事情吧?但是阜怀尧为什么不提前和他商量?
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偌大的太和殿里慢腾腾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余素文有圣贤之风,武当项王之势,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兹以品行,特授尔宿州军马大总督,掌一州三万兵马,司民生之政……”
“赐汝尚方宝剑,不听令者,先斩后奏……”
“忠信元帅率精兵七千,随队护送,其兵留驻宿州,听任调用……”
“翰林院学士甄侦,端明殿学士周继阁,翰林院修撰苏日暮,工部主事陈闽,工部司务欧阳佑,户部员外郎戚崮……”
“汝等,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随行于永宁王之侧,听候调令……”
“——钦此!”
阜远舟脑子一空,整个人僵在原地。
宣旨太监宣读完毕之后,整个太和殿一片静悄悄的死寂。
除了甄侦几个知情之人,其他人都是瞠目结舌。
等稍微能够反应了,群臣们却被更大的谜团弄昏了头脑。
要说永宁王失宠了吧,他偏偏又得了一个宿州总督的位置,先帝只给了最不喜争斗的四子一块不世袭的封地,还远在天边,而阜远舟直接被分到了宿州这个粮米之仓,玉衡的粮库之一处,虽说是个军马大总督,但是民生民政军队什么的都一把抓了,这不叫给封地了叫什么?而且一串的亲信能臣都送过去了,军队也给了,谁敢说他是失宠?
可是他又偏偏在新帝登基稳固政权之后被外放出京城,宿州靠南临海,安逸是安逸,但是远离京师,就像被放逐到世外桃源似的,哪怕是打仗打到京城了也不会波及到那里,算是被半隔离在了政权之外。
而且,这么一来,没有天仪帝的诏令,阜远舟恐怕此生都不得擅离宿州半步……
这个消息实在来的太突然了,阜远舟之前还在阜怀尧身侧形影不离,怎么忽然就要去宿州了呢?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噤若寒蝉。
宣旨太监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嗓子也禁不住一阵干涩,“宁王殿下?”
但是阜远舟垂着头跪在那里,没有反应。
阜怀尧宽袖之下的十指也微微握紧。
宣旨太监有些急了,太和殿这般肃穆之地,敢当面抗旨的有历以来可没有,永宁王殿下该不会要当这开天辟地第一回吧?
“宁王殿……”
宣旨太监的第二次出声还没落地,就被阜远舟猛地抬头的一个眼神打断了。
阜远舟掠过他,直勾勾望着上首的白衣帝王。
阜怀尧终于抬高了眼帘,笔直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里俱是点点冷漠……就像这些日子那些深刻的感情都不存在似的。
阜远舟就这么茫然地看着他,直到那茫然慢慢被冻结成一片空白。
阜怀尧强忍住移开目光的冲动,连稍微弯一下绷得笔直笔直的腰都做不到。
“臣弟恳请皇兄,”阜远舟终于开口了,落地有声,“收回成命。”
整个太和殿瞬间一阵倒吸冷气声。
宣旨太监脚下一软,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
拎着新出炉的圣旨的楚故也差点趴了。
旁边的庄若虚手疾眼快地撑住了他。
楚故几乎用鼻音问:“在太和殿抗旨……玉衡应该没有这类刑罚吗???”
庄若虚刚才脑子也空了一下,如今一听他说话就回神了,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应该……没有?”
楚故确认——没有?真的没有???
庄若虚肯定——没有。
上首,帝座之上,阜怀尧声音清冷而淡漠:“远舟,你想抗旨?”
阜远舟压抑着声音道:“恳请皇兄收回成命?”
“为什么?”阜怀尧问。
阜远舟一时没说话。
“是不满意官职,还是不满意兵马?抑或是带的官员不够?”阜怀尧继续问,声音不紧不慢,和过往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你说出来,你要什么,朕给你。”
阜远舟沉声道:“臣弟想留在京城。”
阜怀尧声音见寒,“除此之外。”
阜远舟看着自己细微颤抖的手,一叩到地:“恳请皇兄收回成命,不若……臣弟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你威胁朕?”阜怀尧眼神如同利刃一般刮过去。
“臣弟不敢。”虽说是不敢,他却丝毫没有动作。
“天子金口玉言,远舟,你仗着朕宠你,连抗旨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了么?”
“臣弟只求皇兄收回成命。”
阜怀尧望着他。
阜远舟岿然不动。
“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阜怀尧起身,面色俱是寒霜,拂袖而去,冷漠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要你也莫要忘了,朕的旨意,从来没有收回的先例——你也不会是例外……退朝!”
话音落地的时候,他人已经消失在了屏风之外。
阜远舟跪在原地,神色漠然,褪去那份温和,他周身冷然叫人避之不及。
群臣不敢触其眉头,纷纷退出太和殿,走在最后的就是连晋他们几个。
苏日暮是被硬拽出大殿的,走到门口他就甩开甄侦准备再冲回去,甄侦干脆直接拦腰抱住。
“滚开!”苏日暮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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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侦眉眼却是淡然,“你去有什么用?”
苏日暮咬牙,“就由得子诤这么跪着?!”
“你能劝他起来?”甄侦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苏日暮脑袋冷却了一下。
“你能劝爷收回成命?”甄侦又问。
苏日暮彻底被泼了一盆冷水。
楚故在旁皱着眉头,“小侦你早就知道了?”
甄侦默认。
燕舞愣了愣,“你跟着三爷去宿州,岂不是很久不能回来?”而阜远舟……只要阜怀尧不松口,他毕生都不能再踏足京城一步。
众人纷纷沉默下来。
连晋拍了拍苏日暮的肩膀,“各人缘法,强求不得……他们的事,你帮不上忙的。”
苏日暮举目望向大殿深处那个孤零零的蓝色身影,看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闭上眼,满目酸涩。
缘……
当真是,有缘无分吗?
……
第二百五十三章 陪葬
黄昏时刻,暖阳融在天际,铺开一片血色的叠云。
阜怀尧搁下笔,目光无波无澜地望着气势汹汹冲进来的苏日暮,淡淡道:“苏公子,现在人多口杂,贸然用武功容易生事端,你总是要注意一些。”
挣脱了拦路了的常安冲进来的苏日暮愤愤道:“关你什么事!”
阜怀尧并不怎么在意他的语气,示意常安退出去处理他带来的麻烦之后,道:“你是远舟的朋友,朕自是多关照一些。”
苏日暮咬牙,“你有这个心,怎么就不能关心关心子诤?!他在太和殿跪了一天了!!”
后面来不及阻止匆匆跟上来的甄侦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对阜怀尧道:“苏日暮冒犯了,请爷见谅!”
阜怀尧摆摆手示意无碍,语气漠然道:“宿州给他了,兵马给了,官吏给了,你也跟去了,他还是不想要,想跪在那里,朕有什么办法?”
苏日暮豁出去了,“明明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些!”
阜怀尧出乎意料地沉默了良久,沉默到苏日暮的头脑都微微冷静下来了才再度开口:“不管他要什么,朕能给的就只有这些。”
他的声音很清,很冷,像是北极之风一样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甄侦眼里闪过一丝悲悯。
苏日暮注视着他,似乎能这张华雍冷丽的眉眼看出几分阜远舟说一不二的影子,莫名地悲从心来,“子诤不会抢你的江山,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留下来?”
阜怀尧微微阖上眼帘,“因为朕不想杀了他。”
……
白马寺每日黄昏准点的钟声响起,气势恢弘地穿越半个城池,抵达太和殿大殿深处。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斜阳混杂着血色打在祥龙云雾纹路的青石地面上,沁凉的冷意透过膝盖钻上来,不过阜远舟麻木得没什么感觉了,但他依然定定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周围都空荡荡的,整个庄严肃穆的大殿只闻得他一人的呼吸声。
寂静得吓人。
直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他才微微动了动,很快就看到一双银丝绣龙白袼靴停在自己面前。
“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冷冽的声音犹如石沉水面,瞬间打破了大殿内的沉寂。
阜远舟使了一下力,才让僵硬的身体恢复些知觉,他抬起头来,阜怀尧就站在他面前,一衣雪白衬得面色如霜,湛然若神的容貌上遍布肃杀,不言不语已是森冽生威天骄不群。
——睥睨众生。
他还是如当年初见,冷酷的模样没有丝毫改变……
阜远舟心里一片酸涩,许久没有开口的嗓子嘶哑得厉害,“皇兄若不收回成命,远舟便长跪不起。”
“你说过朕是你最重要的人,”阜怀尧陈述事实,“那为什么朕说的话你不肯听?”
阜远舟紧紧盯着他,“你也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你说过要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阜怀尧蹲下身子,和他平视,冰凉的手指触碰上他的脸颊,眼神明锐,泪痣如血,“远舟,朕只要求你做这么一件事,去宿州,做你的兵马大总督。”
阜远舟咬牙,“然后永远都不要回京城?”
阜怀尧默认,“荣华富贵,名利权势,你要什么朕都给你,你也说过你喜欢宿州那个安逸养老的地方……一辈子,其实不长。”
阜远舟望着他,眼眶微红,“为什么?”
阜怀尧缄默片刻。
“我们之前明明还好好的,远舟做错了什么,你非要赶我走?”
“也许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错……”阜怀尧低声呢喃。
阜远舟微微怔愣。
“还记得地牢里朕说过的话吗?你什么错都没有,只是老天不开眼,”阜怀尧眼神略带怜悯,“荣华富贵名利权势你都不喜欢,又何必留在名利场这个大漩涡里?”
阜远舟不满极了他这样的眼神,冷冷地笑了一声,极端讽刺,“所以你现在放生我?让我走得远远的?过那世外桃源的日子?不问世事直接养老到死?!”
阜怀尧抿紧了唇。
“这算什么?补偿?父皇和你以前给不了的,现在一起给吗?!”阜远舟的声音冷了下来,“皇兄,我讨厌你帮我自作主张。”
阜怀尧的眼神颤了颤,慢慢将手收回来,只觉得素来身体温暖的三弟如今比他的体温还低,冷得他心神不宁,“不管你怎么想都好,总之,天子金口玉言,绝无反悔的先例。”
阜远舟倔强着眉眼,“我不走。”
阜怀尧声音冷了一度,“朕让连晋点了七千精兵,就算你能以一敌百,朕也能把你绑到宿州去。”
他这话说得绝情,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阜远舟瞬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皇兄你……”
话音未落,眼中已经隐有水光浮动。
阜怀尧以为他会哭,像是以前神志不清那段日子一样,一委屈就眼泪直掉,孩子气的宣泄方法。
可是他没哭,表情却比哭更难过,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撑在地上的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阜怀尧没有心软,只是那股绞痛,心脏绞痛的感觉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像是暴雨前的阴云,层层叠叠的、迅速的、压势而来。
他几乎呼吸不能,语气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悲哀,“远舟,离开这里,算是皇兄求你了。”
听到那个求字,阜远舟整个身形都僵住了,“皇兄,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阜怀尧握紧了双手,缓缓道:“国泰民安,盛世太平,玉衡一统,是朕毕生所愿,宿州是玉衡最大的后盾,你若是真的为朕好,你就去为朕守好那个地方……”
人生百年匆匆,我真心想成就一番大业。
你懂我的抱负,就为我去铺平这条长路。
我坚持往下走,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
只是……
离开我的视线,不要给我利用你的机会。
我不想杀了你,这句话当真是出自肺腑。
你留在我身边,得到的不过是重复绝望。
我是真的爱你,所以在我毁了你之前就赶紧远走高飞。
有人私下里传我是煞星转世,我想也是,不然为什么我所亲所爱之人总是不得善终抑或死于非命?
所有人都觉得我为了江山大仁大义,可是他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也有私心也害怕你会死。
他冷漠的眉眼渐渐化开,“远舟,朕只相信你,所以朕将玉衡的后背交给你。”
所以,走吧,远舟,走得远远的,离开我,你会过得比谁都好。
你是惊采绝艳的神才永宁王,是人人称赞的年少英才,理当纵马江湖,逍遥自在,而不是陪我腐朽在这深宫大院里。
反正,百年后,皇陵之下,我总会一直等着你。
阜远舟怔然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些话,你当真出自真心?”
阜怀尧缓缓颔首,“朕怎么会骗你呢?”
我承认我是真的爱你了,所以我后悔了,我害怕了。
我只希望你能离开这里,不管是世外桃源还是什么地方,只要你安逸一生,不再用死来吓唬我,我愿意用我此生功德来保佑你。
——我赔不起玉衡,也赔不起你。
阜远舟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仅仅一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圈深色的纹,“……我不走。”
什么江山什么魔教,什么国泰民安什么盛世太平什么玉衡一统?!他都不在乎,那些生生将阜怀尧从他身边血肉剥离的东西,他如今是想都不肯再去想,他只希望留在他的皇兄身边。
他爱他,他不想离开,就这么简单。
天下算什么,玉衡又算得了什么,凭什么要拿他们的爱情来陪葬?!?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赐死
斜阳西移,大殿里慢慢暗了下来,夕晕惨淡地残留在青石地面上。
阜远舟的坚持让阜怀尧满心无奈,近乎疲倦的无奈,“远舟,不要任性。”
“为什么总是不信我,”阜远舟撑在地面的手绷出了根根青筋,“你说过让我一直陪着你,我承诺了,我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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