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朕是孤家寡人,不需要有人陪着,”阜怀尧微微弯了弯嘴角,笑容却没什么温度,“朕现在只要你去宿州。”
“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阜远舟呢喃,似乎这样重复着就能改变既有的事实。
“朕不是不要你……”
“你只是永远不想再见到我!”阜远舟眉目凄然,“你和母妃都是一样的。”
被抛下的、被留在那里的永远都是他,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德妃也是,阜怀尧也是。
阜怀尧喉头一哽,“宿州……”
阜远舟恨声道:“你有心腹你有亲信你喊一声就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你卖命替你守着宿州,可是皇兄,我只有你……!”
阜怀尧垂下眼睫,“远舟,柳左相坟前朕对你说的话,你不记得了吗?”
——你失去的,都已经亲手拿回来了。
——朕要你记住,于你而言,不管现在的你失去了什么,你都能过得比谁都好。
“你从来都不止是只有朕而已。”阜怀尧语气淡漠道。
阜远舟只觉得绝望如鬼魅
轻舟万重山 章节276
一般蚕食着心脏,“从那时候……不,更早之前,你就已经在准备赶我走了?”
“你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理由?”阜远舟惨然一笑,转而化作豁出去的狠戾,“理由就是我爱……”
“远舟!”阜怀尧却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冷煞语气寒冽,“如果朕是你,下面的话朕就不会说出来。”
他的话里杀意实在太重,瞬间在太和殿里带起一片死寂的沉默。
阜远舟脸上因为之前的激动而仅有的血色一点一点褪的干干净净。
阜怀尧的小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阜远舟终于开口,语气极轻,像是怕惊破了什么缱绻的旧梦。
阜怀尧答不上来。
“……没错,你是早该知道的,如若不然,你怎么会急着赶我走?”阜远舟的目光慢慢上移到他脸上,“你从来都是这样,万事都求进退有度,逼急了,才会豁出去……”
“我铁了心不肯说出口,就是怕你斩断我一切念想……”
“可惜,你还是这么做了。”
“朕没有做错什么。”阜怀尧沉声道。
“——可是我也没有错!”阜远舟想站起来,但是麻木的身子只动了一下,就再度磕在地上,膝盖和地面碰撞出很大的响声,他不觉得痛,只是徒劳地握紧双手,沙哑低吼。
阜怀尧本能地想去扶他,身体却没来由地后退了一步。
阜远舟看着他的动作,眼眸中划过深切的凄哀,他踉跄着慢慢撑起身子,“我没有错,皇兄,我只是爱你而已……我知道天下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争你的江山也不争在你心里的位置,可是我爱上了自己的大哥,我就是喜欢你,这辈子都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不是习惯,我改不了……皇兄,你听着,我爱你!……阜怀尧,我爱你啊……”
阜远舟着了魔一般嘶吼着,一遍一遍,失了控的声嘶力竭,悲凉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阜怀尧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硬下心肠,但是在这样的凄怆嘶吼里,冷若冰霜的面容还是崩裂出一丝狼狈,血液碰击耳膜嗡嗡作响,他再也止不住指尖的颤抖。
阜远舟双眼遍布血丝,直挺挺看着前方的模样很可怕,“你明明也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阜怀尧一怔,“你说什么?”
阜远舟望着他,眼神渐渐哀凉,“于你而言,我也不只是你的三弟,我知道感情对你来说是鸡肋,可我也没想到,你竟是真的如此断情绝爱。”
阜怀尧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回想着这几个月的林林总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阜远舟惨笑一声,“你竟是不否认?”
“……今天之前,朕确实不会承认。”缄默片刻,阜怀尧坦然道。
阜远舟忍不住闭了闭眼,只觉得当日在宗亲府地牢喝下那杯毒酒时的五脏翻搅都不及如今的万分之一疼痛——最爱的人对你说最残忍的话,死亡的滋味大抵也不过如此。
阜怀尧终是不忍心,踏前去扶住身形不稳的他,只是眉眼语气依旧淡漠,近乎冰冷,分明带情,却如刀锋一样亲吻人的心口,“朕承认朕喜欢你,”甚至爱你,“可是朕要做千古明君,不需要一个污点,你要么死,要么就走。”
阜远舟全身都微微一颤。
阜怀尧有些恍然地想,原来昧着良心说话就是这样的滋味,其实也不难,不过是往心口上插把刀罢了。
——他要的是玉衡太平天下一统,什么明君什么污点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爱了,后悔了,再也硬不下心肠了,阜远舟不能死,那就只能走。
阜远舟却抓住了他的手,越握越紧,哑声道:“那么,请皇兄赐臣弟一死。”
阜怀尧面色一僵,“你说什么?”
阜远舟伸手抚上他冷丽的面容,摩挲着他眼角的泪痣,“我没办法不爱你,所以我离不开你,皇兄,你让我选,我就只能死。”
他本就不是大仁大义的人,芸芸众生都抵不过他私心里的一个阜怀尧。
与其一辈子分离生不如死,他宁可死别。
阜怀尧声音猛然寒冽,“没有朕的允许,你以为你能死?”
阜远舟的眼里亮起一簇愤怒的火光,“不让我爱你不让我留下不让我死,皇兄,凭什么?!”
阜怀尧垂下眼帘,“凭你唤朕一声皇兄!”
“可我不是你的亲弟弟!”阜远舟用力掰高他的脸颊,“我可以做阜子诤,可以做苏昀休,我不做阜远舟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留在你身边!”
阜怀尧直视着他,眼神冷漠,“朕只要你走。”
瞳孔一缩,阜远舟忍不住窜起的心火,扣住阜怀尧手腕一直拽向自己,阜怀尧下意识想要推开他,阜远舟则干脆环上他的腰将他死死勒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臂弯力度太大,甚至可以用粗鲁来形容,就像他现在的亲吻,充满了怒火和不安的躁动。
阜怀尧用力挣开他,“阜远舟……!”
声音还没落下就已经被吞噬,阜远舟像是野兽一样啃咬着他的双唇和下巴,撕扯着他的衣服。
阜怀尧猛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被奉为传奇的皇朝第一高手,那种足以刮伤皮肤的强势迫得他开始冷静不下来了。
“阜远舟,朕命令你放开!”
满带冰渣的厉喝让阜远舟的动作顿了一瞬,微微抬眼凝视着他,幽不见底的眸子里满带痴狂,“皇兄,你是我的,在我死之前得到你,远舟心甘情愿。”
阜怀尧又惊又怒,“……你敢!”
阜远舟越发用力地锢紧了他,啃咬着他的下颔,“皇兄,若你我之间是场赌局,我早就输得倾家荡产。”
阜怀尧侧头避开,却被吻住了锁骨,身上滑动的手和那湿润的吻叫他心慌意乱,阜怀尧大力挣扎起来,散开的衣带将纠缠着的两具身体绊倒在地上,落地的钝痛和冰凉的地面使他神智微微镇定下来。
“远舟,”阜怀尧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声音沉淀成一种金属的生冷冰硬,“别逼朕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像是兜头一盆冷水,阜远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放开。”阜怀尧冷声命令。
阜远舟僵硬着身子没有动。
“朕不说第三遍,放开!”
阜远舟缓缓松开他,直起身子,然后才发现一直拽着的阜怀尧的手腕让他捏得青紫。
阜怀尧一把推开他,单手撑在地上坐起来,衣衫凌乱神容狼狈的模样,冷漠的表情盖不住屈辱的神色。
阜远舟骤然心中剧恸,茫然失措的眸色划破了他的眼睛,“皇兄,对不起,可是我爱你……”
他的声音太过伤心欲绝,阜怀尧喉头一哽,再也忍不住道:“我不要你爱我,我只要你爱你自己。”
兄长的语气里泄露了一丝近似无奈的悲哀,阜远舟慌了,“……皇兄?”
阜怀尧终于放弃了用帝王的威严强撑自己的心肠,眉目的冷厉渐渐被一股叹息的摄骨苍凉代替,“远舟,除了玉衡江山,我什么都不需要,更不需要你的爱。”
他的口气没有素日里的冷漠,眼神也是淡然,却叫人更加笃信他的话,没有丝毫的回转余地。
阜远舟忽然就心慌起来,那种就要失去某种珍视无比的东西的感觉逼得他几欲癫狂。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抓紧他的,紧紧握着,再也不愿松手,仿佛一松开,就永远没有办法再次相握了,惶然迫切地喃喃:“我不爱你了还不行吗?皇兄你别赶我走,我不求前生不求来世,我就陪你一辈子,做你的三弟,我什么……我什么都不要还不行吗?”
“你还不懂吗?”阜怀尧倦怠地看着他,隐约的痛楚,“远舟,你的爱让我觉得好累。”
他不是铁人也不是铁石心肠,也会难过也会累。
“你说宁可死也不愿意走,可是我最恨你这一点。”
阜远舟怔愣住。
“在江亭幽面前演完那场假死的戏码,你哭得那么伤心,你怕我死,”阜怀尧看着他,语气不再淡然,“可是你要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样,也在害怕有朝一日要坐在坟前怀念你,生不如死?”
他不喜欢他这么爱他,他不喜欢他明明那么强大,却因为从小在泥泞里长大得到的太少所以爱得如此卑微,他更不喜欢他爱他爱到毁了自己。
地牢一次,启碌殿一次,他差点两度失去这个人,他禁不起第三次的崩溃。
阜怀尧缓慢地坚定地一一掰开他握着他的五指,声音低了下来,“爱一个人就要为他牺牲一切,奉献一切,生死与共,这是最不成熟的想法,远舟,这不是爱,是牺牲……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会不会做傻事,怕你逞强害死了自己,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坐在至尊之位却无法保护至亲之人……一天一天这样重复这样提心吊胆,我好累……”
他的目光也带着淡淡的疲倦,却像刀锋般切开阜远舟心上的伤口。
他以为他的爱能够温暖眼前这个冰一样的男子,可是最终带来的只是加倍的伤害。
“皇兄……”阜远舟哀声地呢喃着,“我改,我改好吗……”
阜怀尧撑起身子站起来,微微后退一步,冷丽的眉目掩藏在了降下的夜幕迷色里,一身白衣单薄,“去宿州吧,朕不要你振兴玉衡,只希望在死之前,还能听到你平安的消息。”
……
阜远舟踉跄着走出太和殿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侵占了大地。
甄侦有事先离开了,苏日暮一直在殿外团团转无计可施,见状急步迎了上去,“子诤!”
阜远舟顿住了脚步,低着头,乌黑的发掩下了他的表情。
一腔着急瞬间不翼而飞,苏日暮迟疑地问:“子诤……你和你皇兄谈得怎么样了?”
沉默了许久,阜远舟才缓缓抬起头来,低声道:“走吧,我们离开京城。”
苏日暮一下子怔住了。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神色、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阜远舟,即使是从鬼门关前走过三番五次的他也不曾有过如此神情,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哀寂空白,直到阜远舟走远了以后他才想到个稍微接近的词语,叫面如死灰。
对,面如,死灰。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别离
这一夜,阜远舟和阜怀尧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回乾和宫。
安静的东宫里,房间内,阜怀尧早已熄灭了灯,人却睁着眼躺在床上,渡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他知道,房间外院子里的白杏树下,他的三弟就靠坐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远处的窗户。
轻舟万重山 章节277
阜怀尧想起不久之前阜远舟中蛇毒重伤时,他握着他变成灰色的手,也像今天这样,漫漫长夜能熬得人发疯。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终于有了最致命的弱点,终于有了不可舍弃的东西。
他平生从未痴求过什么,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无欲无求,他才能静下心来将江山当做责任而非囊中之物随意挥霍,才能坐上着至尊之位万民臣服。
可是如今,铁血冷酷的天仪帝也会怕了,他爱阜远舟,他怕阜远舟死得比他早,他怕世间唯一一个能叫他安心的人躺在冰冷冷的陵墓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他不是不知道阜远舟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只是这份感情却不成熟,更多的是一种绝望中抓住浮萍的偏执,因为太过害怕害怕失去,因为不曾得到过,所以爱得卑微爱得不顾一切。
可是阜远舟可曾想过,即使爱情中的两个人不可能对等,但是也绝无一个人完全慷慨付出的理由,若是阜远舟肯多爱自己一分,多保护自己一分,阜怀尧就不会因为担心害怕而走到这一步。
阜远舟视他若珍宝,他又何尝示他如草芥?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阜怀尧却在乎,阜远舟千好万好,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下定决心赶他走。
……纵使天涯海角,也好过阴阳相隔。
时间过得分外缓慢,将折磨一点一点加剧。
房间外,白杏树下。
一线天光划破黎明前最黑暗的夜幕时,一直注视着那熄了灯的窗子的阜远舟忽然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翻身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窗边。
偌大的东宫里只有他们二人,阜远舟听着里面细微的呼吸声,禁不住鼻子一酸,疲惫地靠在窗棱上。
阜怀尧这次当真下了死决心,精兵官吏通文碟书尽数备好,只能一纸圣旨下来,待得天明,他就要启程远赴宿州,此生不得诏令,便不能踏足京城半步。
——他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
经此一走,他再也见不到阜怀尧……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带来的是撕扯心脏的剧恸,阜远舟忍不住哀声轻唤:“皇兄……”
房间里,阜怀尧怔了一下,望向窗户上映着的影子。
“皇兄……”窗外的人声音并不大,只是满含恳求,“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他太清楚兄长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做了了断,那么他就不准备再见他。
可是……
“就一面好不好,天亮了,连晋集合了军队我就走……”阜远舟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我舍不得你……”
从太和殿出来的那一刹那,他都想掉头回去告诉他不想走了。
可是他也明白,阜怀尧那句“朕让连晋点了七千精兵,就算你能以一敌百,朕也能把你绑到宿州去”决计不是开玩笑。
他真的做得出来。
阜怀尧坐起身来,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睡意:“卯时你就要走了,”他看了看更漏,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何必呢?”
阜远舟受冷一般双手环住自己,将头埋首在膝盖里,音色渐渐染了浓重的悲伤,“求你了,见见我……皇兄,我舍不得你……”
他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变成了近乎呜咽的声音。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安静到阜远舟都觉得绝望。
门扉却在这时慢慢发出了吱呀声,随后是脚步声,慢慢接近,最后停在他面前。
阜远舟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到了披着外袍眼神淡漠带哀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他几乎是豁然起身去抱他,巨大的力道撞得阜怀尧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阜远舟在外面呆了一夜,身上都是冰凉凉的,刚从屋里出来的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阜远舟颤抖着抚上他的面容,眼眶微红,“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来见我……”
阜怀尧苦笑。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明明理智叫嚣着不要这么做,但是在回神之时,他已经在阜远舟的怀里了。
“皇兄,你是不是……”
阜怀尧微微撇开头躲开他的手。
阜远舟僵住。
“远舟,”阜怀尧并没退出他的怀抱,只是道:“朕祝你,一路顺风,岁月安稳。”
阜远舟收紧了落空的手,“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事到如今,”阜怀尧淡淡道,“你认为呢?”
阜远舟慢慢冷静下来,“若有一分希望,我总会争取的。”
阜怀尧勾起半弯笑意,却未达眼底,“朕以为你最懂朕的性子。”
“……至少我以前从不知道你会喜欢我。”阜远舟也笑了,哀凉的笑,“甚至赶走我。”
“也许你觉得我会杀了你。”阜怀尧淡淡陈述事实。
阜远舟惨笑一声,“你现在这么做,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阜怀尧眼神一颤,“远舟,若是你能明白其中有什么区别,也许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因为你于我来说,早已是足以让我违背伦理的存在。
阜远舟怔了怔,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阜怀尧却没解释的意思,慢慢挣脱他的手,“你该走了。”
“皇兄!”阜远舟喉头一哽,眼角隐见水光,这一声如同惊鸟嘶鸣,痛得几乎呕出血来。
阜怀尧几乎在他的喊声中失态,但最后还是稳住了颤抖的指尖,转身朝房门走去,“走吧,早朝将至,朕……就不送你了。”
还未走出两步,就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
阜远舟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他的耳侧:“皇兄,你承认你喜欢我的……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了……”
……
七千精兵整装待发,随行仪仗队庞大恢弘,车马金银不计其数,神才永宁王出任宿州兵马大总督的阵势叫久住京城的百姓都咋舌不已,道是这位王爷果然深受荣宠。
旭日初升的时候,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顺着大道一路蜿蜒着出了城,行伍中一对给官吏的马车中,一辆精致奢华的华盖马车格外引人注目,也格外保卫严密,非亲信之人根本接近不了半步,只有几个年轻人隐约在走动,似是伺候的随行之人。
旁人一看,便知那就是永宁王的车驾,那规格,仅在皇帝之下。
不过这位殿下却一直呆在车驾里不曾走动,只在早上上马车时露了一下面,有好奇的小官吏问同行的陈闽,陈闽只道是永宁王和天仪帝兄弟情深,因为骤然分离积郁在心一时病倒了罢了。
小官吏听得唏嘘不已。
一处正对城门的吊崖上,一队人马居高临下望着下面的车队长龙,为首的人颜容丰峻一衣苍蓝,坐在一匹灰色的蒲稍马上,面色沉沉地举目望着城门那处。
但是始终遍寻不到想看见的那人身影。
连晋打着马走到他旁边,道:“三爷,该走了。”
阜远舟攥紧了缰绳,又等了许久,才狠一咬牙,调转马头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剩下的一众人纷纷跟上。
……
城门上,偏角处。
霜白常服的男子注视着那一队快马慢慢消失在视线里,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蓦地用力闭上了眼,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隐藏自己骤起的狼狈。
……明明他的三弟还未走远,他却已经开始思念蚀骨。
“……陛下?”做寻常小斯打扮的寿临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挺直的身影。
阜怀尧缄默片刻,才淡淡道:“回宫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了城墙。
下面还有不少围观完永宁王出城不曾离开的百姓,阜怀尧神态比平日里多了一分微不可察的恍惚,一不小心地就撞上了人。
寿临一惊,赶紧想去扶人,但是已经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一身紫色轻纱的阴柔男子温柔地扶稳了他,柔若流水的声音含笑道:“陛下小心一些。”
寿临愣住——申屠谡雪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多谢申屠国师。”阜怀尧没惊讶,只是皱了一下眉,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
动作的时候似乎碰到了对方的手腕,那天在洗尘宴上听到的铃声急促地响了一下,不过声音不大,周围的人都没注意。
倒是申屠谡雪意外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铃铛,随即发现阜怀尧脸色微变地后退了一些,似是有所忌惮,不过表现得很隐秘。
“宫里还有事处理,我先走一步,国师自便。”阜怀尧淡淡道,语气却是比平日里快了一拍,也等不及申屠谡雪多问些什么就带着寿临走了。
申屠谡雪一向妖美的眉目间也出现了些许疑惑——刚才这位陛下转身的时候,他脖子上的紫色线条一样的东西……
蛊王怎么会在一朝皇帝身上?!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伪蛊王
接待外使的驿站里,一个布置精致的房间中。
玉面男子坐在桌边把玩着茶杯,面具下的眉头动了动,“你真的确定蛊王在玉衡皇帝身上?”
“我也是第一次见蛊王,”申屠谡雪半倚在贵妃榻上道,“不过看那个图腾和蛊后的反应应该不会错。”
碧犀觉得新奇,“这么说来,魔教的新教主居然是当今皇帝,一个没武功的人?”
申屠谡雪笑了笑,无甚在意的样子,“以那位陛下的手段,收拾一批头脑简单的武人,还需要武功?”
碧犀皱眉,如果不是有蛊后在,他压根没想过那位朝廷身世看似明朗的至尊会在其中扮演这么一个角色,“我本以为会是神才宁王,”武功智谋经历神秘什么的都很符合,“但如果真的是他,这个时候他不应该会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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