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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他用力地喘息了一会儿,才将那股惊惧呼出去,但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悸还是怎么都压不住。
自阜远舟入榆次山脉以来,他不是第一次做噩梦梦见心爱的三弟出事了,却从未这么真实过,他很是忐忑。
已经二十多天了……还是没有消息。
阜怀尧努力控制在自己不要往坏的方向想——他明明从不是这么悲观的人。
可是,他还是担心,担心得要命。
从爱上阜远舟的那刻起,除了那段这个孩子半痴半癫的日子,他就从来不曾试过不担心。
担心自己的铁石心肠担心父皇的眼光担心阜远舟的生死……
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会爱着这个人。
一天一天,一点一点,越来越爱他。
阜怀尧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已经慢慢被撕作了两半,一半是江山,另一半是阜远舟。
而现在,他的生命不再完整——他的一半在千里之外的天险之地,生死不知!!!
……
榆次山脉,停仙宫所在的连绵山峰,中间的某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凹了下去,渐渐变成一个巨大的叫人目瞪口呆的石坑,并且还在不停地扩大中。
坑边有几个人影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狼狈地坐在了旁边稳固的地面上。
连晋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子,忍不住怒骂道:“哪个该挨千刀的龟孙子玩的炸弹!?随便炸掉一个地下宫很好玩么!!!”
苏日暮也“啧啧”了两声——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要是死了得有多憋屈啊!
宫清和秦仪在一边不说话,不过脸色也不太好看。
“是谁炸掉停仙宫的?”甄侦一时觉得大惑不解。
钟磬书这会儿应该已经喝下毒药死了,然后停仙宫就塌了,难道会是他做的?可是为什么??
“谁知道是哪个疯子!”连晋看到宫清肩上被坠落的砾石划破的地方,没好气道。
苏日暮收拾了情绪在附近转悠了一圈,然后脸色惨白地回来了,“为什么子诤还没出来?”
众人闻言,看向已经塌掉的出口,表情变了。
……
停仙宫,一条小路的尽头处。
塌掉掉落的大石堵住了大部分的通路,简陋的门已经变形,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体的大部分都被压住了石堆下,涓涓血流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不远处的空地上,蓝衣俊美的男子撑着晕眩的脑袋站起来,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在接触到被压着的女子时脸色一变。
刚才的爆炸来得太突然,阜远舟是有反应,但是反应得来不及,可是他却没想到,丁思思那时候会扑过来推开他,代替他成为了被压在那些石头下的人。
而他被一个石头砸了一下脑袋,眩晕了片刻,所以没阻止到她。
“思思……”阜远舟走过去,察看着对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她弄出来。
“没用的了,尊主还是快点离开吧。”丁思思睁开眼来,眼里并没有什么痛苦的意味,倒是带着一股平静的解脱,像是期待死亡期待地太久了——就像是刚把自己和钟磬书相拥在一起粉身碎骨的长孙轻言。
“为什么……”阜远舟呢喃着问。
“因为思思是叛徒,所以尊主才不相信思思是为魔教誓死效忠吗?”丁思思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阜远舟眼神复杂。
丁思思苦笑一声,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夹杂着血从嘴里涌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味道,“思思知道,您是来找‘别有洞天’夫人钥匙,才会答应宿天门的交易。”
阜远舟一愣,不太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
丁思思看着他的表情,眼里流露出了哀意,“其实‘别有洞天’有两把钥匙,另一把在天晴身上……思思以为尊主知道。”
所以得知柳天晴拜阜远舟为师的时候,她才会下意识认为阜远舟在利用她的儿子,但是在榆次山脉阜远舟的几次试探里,她已经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弄错了,直至阜远舟将她和秦仪舍下,而秦仪不动声色,她才明白原来阜远舟一直在对她手下留情。
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阜远舟终于明白其中原因,皱眉,“我说过了,天晴是我的徒弟。”
“思思明白……”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眼神亮了亮,“所以……日后就、就请尊主多多照顾他了,思思……不是个好母亲。”丁思思断断续续道,说完之后,脸色就渐渐灰败下去。
阜远舟抿住了唇,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露伤感,重复:“天晴是我的徒弟。”
遑论其中有没有丁思思的嘱托,他都会照顾好柳天晴。
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若千金的承诺,丁思思眼中的神采慢慢淡了下去,“真好,终于可以离开了……”
不过二十年不老不死,都快把她逼疯了。
能够这般离开人世,比起魔教很多故去的朋友的结局,已经很不错了……
她的天晴,也有人照顾了……
身边重要的人都已经逝去,想要的留不住,不老不死,其实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一件事……”丁思思喃喃,“尊主还记得思思曾经说过,老尊主在白道曾有几个至交好友吗?”
阜远舟犹豫着点头,一时猜测不出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丁思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其中一个便是木石圣人,另一个,则是素剑门门主素修枝——百年前的剑客舒几梦的后人……”
话音还未落,她的呼吸已经戛然而止。
阜远舟怔在原地,似乎不太接受得了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爆炸声再次响起,地面摇晃起来,惊醒了怔愣的阜远舟。
他握了握拳,起身对丁思思的遗体一鞠躬,随即转身,穿过那个已经变形的门。
身后,轰然巨响。
阜远舟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埋了三个他认识的人。
还有两个哀伤的故事。
这人世已经太凄凉了,何必再用这些故事增添绝望,既然已经埋葬,就让它就此尘封吧……
于是,苏日暮他们





轻舟万重山 章节313
费力找到这个难得狼狈的永宁王的时候,他就靠在一棵大树边上,目光落在已经完全塌陷的巨坑上,闻得动静时,淡淡开口道:
“秦左使,刹魂魔教教众丁思思护主有功,以身殉职……记一等功。”
……
第二百九十四章 荆麟
阜远舟再怎么强大也还是个人,被石头砸了那么一下,当时没什么反应,不过等走动了一段时间,他就冷不丁的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将同行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等秦仪检查之后,他们才知阜远舟是顶着脑袋上的伤口赶路的,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能剧烈行动。
为此,苏日暮险些没把他在昏迷中直接掐吧掐吧弄死,免得总是提心吊胆!
寻了个地方安置下来,甄侦处理完自己的那部分扎营事宜之后,走到还未醒来的阜远舟身边,守着他的是抱着画轴坐在那里喝酒的苏日暮。
易容早已经去掉,甄侦也在旁边坐下来,注视着这个男人略显薄凉的苍白面孔。
一直用药用菜补着身子,似乎也不见有太大的效果,倒是那双曾经氤氲着死沉暮色的眼睛比过去要明亮一些,衬得颜容也生动了许多。
苏日暮放下酒壶,睨他一眼,“怎么了?”
甄侦没说话,目光顺着他的脸落在他抱着的画轴上面。
苏日暮的眼神闪了一闪。
“刚才为什么要出手?”甄侦开口,却是问了这么个问题。
苏日暮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才道:“钟磬书很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子诤似乎对他有些手下留情。”
所以他才会出手,尽快解决掉被拖延了的局面。
身在宿天门的地方总会让他有一种不适感和不安感,甚至是沸腾在血液里的火焰都在躁动,他需要那些资料,计划不容任何失误。
“手下留情?三爷认识钟磬书?”甄侦回想了一下,八年前的阜远舟怎么会和这个名动江湖的男子有交情?
苏日暮流露出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是不是鄙弃的表情,“子诤怎么会认识那种偏执狂?”虽然阜远舟也很钻牛角尖,但是至少想通了他就能换个方向撞南墙——不同的方式,能够达到相同的目的就够了,两败俱伤是最傻的做法。
“那荆麟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话题转得太快,苏日暮愕了愕,一下子没答上来。
甄侦秀美的脸容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你是……刹魂魔教现任教主?”
苏日暮眼皮子使劲抽了一把,“有这把剑就是刹魂魔教教主,这么个脑袋入水的荒谬结论,你听谁说的?”
“荒谬?”甄侦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荆麟不是刹魂魔教的掌权象征吗?”
——荆麟现,魔教出,孩儿哭,万物苦。
二十余年前,这把血红色的剑就是一个不祥的象征!!
“……只是以讹传讹罢了。”苏日暮几乎无语,只能晃了晃手里的画轴解释道,“名剑择主,不过是刚好选上了两任刹魂魔教教主,才会出现这么个传言。”
“荆麟怎么会选上你?”甄侦似乎执意想要一个答案。
苏日暮的表情带上些许迟疑。
甄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是刹魂魔教的什么重要人物。”
苏日暮略有些意外,“为什么?”
朝廷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个消失在人们视野中许久的江湖组织不满了?
“不是朝廷的关系,”看得出对方脸上表达的意思,甄侦淡淡道,“只是如今宿天门和刹魂魔教似乎有很深的渊源,我不希望你卷进这里面去。”
他知道苏日暮为了某个必须达到的目标奋不顾身,但是他还是期待自己能在其中保护好这个人。
也许这个人的武功比他高,但是不可否认的,他总不是不知道怎么样爱惜自己。
苏日暮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甄侦的言下之意,眼神复杂地摩挲了一下古朴的画轴,“也许已经晚了……”
“什么?”甄侦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这趟浑水恐怕避不开了,”苏日暮无奈地耸耸肩,“我之所以能拿到荆麟剑,是因为慕容桀是死在子诤和我手上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两剑,前面一剑,后面一剑,就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王也死得干净利落。”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得就像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甄侦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怪异,“你和三爷联手杀了慕容桀?!”
那个在二十年前整个武林黑白两道无不闻风丧胆的噩梦之源——血手婴心慕容桀?!
“单凭我或者子诤一个自然杀不了他。”苏日暮撇嘴道。
尽管对那个大魔王厌恶至极,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个人所走到的武学高度是他们今后几十年要走的路。
而且当年……
苏日暮回想起慕容桀在被他们的剑刺穿的刹那,在正面的他所看到的对方的表情。
直至如今,他仍然未能真正解读那样子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只是在当时,那种感情影响了苏日暮,拿着剑就能坚定往前无所畏惧的他竟然有种被感染而落泪的冲动。
即使听丁思思说了当年阜徵和慕容桀的事情,他一直仍是不明白那时的慕容桀对阜远舟究竟是恨更多一些还是爱屋及乌更多一些。
如果不是爱屋及乌,他怎么会在临死前还有余力的情况下不一掌打死他们,而是将自身百年功力一分为二传给他们爆心而死?
如果不是恨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功力交给两个骨头都没长硬的小孩只会让后者九死一生?
甄侦用一种看着怪物的眼神看了看苏日暮和正在昏迷中的永宁王,“你们什么时候杀的慕容桀?”
苏日暮摸摸鼻子,没回答。
但是这次甄侦还是能隐约推敲出一些东西来。
刹魂魔教在十四年前被灭教——虽然此事存在水分有待考究——但是在这之后刹魂魔教就真正消声灭迹了这点都是能够肯定的,依慕容桀的脾气,这段时日前后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例如,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但是,那时候的阜远舟和苏日暮还不到十岁!!!
甄侦觉得自己极其需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一定是他在那个暗沉沉的地下宫殿里待得太久了,才会脑子不清醒耳朵不灵光听到了一些违反常理的东西!!!
结果他真的在苏日暮纳闷的目光下跑去旁边的小泉眼里洗了把脸,才重新倒回来。
苏日暮抽了抽嘴角,“至于这么夸张么你?”
甄侦没好气道:“比我听见你准备戒酒更夸张一点!”
苏日暮无语:“……”
甄侦比他更无语,作为玉衡最大的情报头子,他每次觉得自己差不多收集到苏日暮的资料时,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总能以各种各种的理由借口事情意外来刷新他的资料簿——连自己的情人的资料都掌握不好,他怎么能不呕心!?
苏日暮戳戳他,还是觉得困惑不已,“你在生什么气?我和子诤杀了慕容桀你不高兴什么?难不成慕容桀还和你是亲戚不成?”
见他一脸状态之外的神色,甄侦僵着一张脸很有一飞刀飞过去的冲动,“不,我一点都不关心慕容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杀了慕容桀,为什么现在还好胳膊好腿地活蹦乱跳!?”
不由自主地多看他两眼,苏日暮语气微沉,“因为那时候慕容桀已经几乎成了魔教公敌。”
甄侦动作一顿,诧异:“公敌?”
“具体的情况我一时解释不来,不过我能说的是,慕容桀当时已经疯了,他的作为让整个魔教里一大半的人做梦都想杀了他,最后被我们的了手……而且,子诤本来就和魔教有莫大关系,所以他入魔教、杀慕容桀都不是意外,包括,他成为刹魂魔教教主。”
……
第二百九十五章 阜家人
京城,皇宫,天气明媚,骄阳傲空。
议事结束之后,一众大臣从议事殿里边谈论着刚才在殿内议论的话题边走出去。
楚故也在人群之中,燕舞和庄若虚与他并排而行,周度商洛程方云飞等十一人小团队中没跟着阜远舟走的都三三两两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笑笑,群臣也习惯了他们的交好——这些都是当今陛下最有力的左膀右臂!
“话说,你们觉不觉得爷今天心情特别好?”布磬神神秘秘问道。
方云飞脑门上打了个问号,“心情好?”在那张总是结了冰一样的面瘫脸上,布磬是怎么看出他们家的陛下大人心情特别好的?
燕舞也后知后觉,“有么有么??”
“当然有,”周度肯定道,用指甲比了个几乎看不见的长度,笑得眉毛弯弯一眼荡漾,“爷的嘴角起码比平时上扬了这么多,魅力比平时上升了二分之一,不愧是超脱于朝廷美人榜之上的陛下大人~~~”
众人的反应是:“……”你居然敢盯着皇帝陛下仔细观察入木三分还满脸花痴,是嫌自己的脖颈太硬还是觉得永宁王殿下的琅琊太软?!
周度顿时浑身僵化:“……”乃们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顺便让这件事永久封存变成浮云啊浮云捏?
倒是纪霏孝没察觉出不妥,老老实实点头同意这个说法,“爷的脸色是好了很多,刚才议事拖延了时间,寿临送药过来的时候爷也很爽快地喝了。”
“所以?”庄若虚不解地挑眉。
其余人立刻围拢了身为代任左相最早抵达议事殿的楚故。
商洛程也忍不住问了:“楚故,陛下今天怎么了?”
楚故笑得满眼暧昧,“能让尊贵的天仪帝陛下动容,除了那位主子还能有谁?”
燕舞眨巴眨巴眼睛,“难道三爷终于决定抗旨掉头回来了?”
众人表示期待之!
楚故嘴角一抽,“爷没直说,不过阿舞你这个假设的可能性为零。”
众人失望地“切”了一声。
楚故:“……”
除了阜远舟带的几个人和阜怀尧身边负责联络的影卫,没有人知道听舟的狸猫换太子和阜远舟的目的地。
周度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三爷要回来,爷高兴什么?”
诸臣听罢,面面相觑。
对啊,明明相思成灾,既然不是人要回来了,天仪帝在高兴什么呢?
好吧,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在榆次山脉失去消息二十多天的某位殿下终于传出平安的讯息的缘故。
“唉,”方云飞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盼着三爷回来,你们看这段时间……爷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当初登基的时候都没这么夸张。”




轻舟万重山 章节314
商洛程摇头,“圣命难为。”
燕舞咕哝:“三爷可不是那种肯乖乖听话的人……”阜怀尧叫他永远在宿州不回来就不回来,可能么?
楚故撇嘴,“我都怀疑三爷是不是肯真的听话去宿州。”
“嗯?”庄若虚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现在被连晋的七千大军护送着慢吞吞行路的不就是阜远舟吗?前两天还有沿路百姓见过他从马车上下来呢!
“三爷也就看着老实温厚罢了,”顶着一个仁德君子的名号,实际上皇家里走出来的人哪有满心善良不沾血腥的主儿?——周度耸耸肩道:“年初那会儿的事情你们别忘了,半痴不颠什么的,你们谁能确定他就不是装疯卖傻?”
事到如今,其实他们还是不太相信阜远舟纯粹的目的就是为了阜怀尧——遑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借势,这个男子的不凡注定了他背负得比别人更多,就像是背负着整个玉衡皇朝的阜怀尧一样——他们不是不相信阜远舟的真心,他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兄长,真心实意的,但是在尘世的格局里,纯粹的感情掺杂上过多的阴谋纷争,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且,已经站在了阜远舟这样子的高度上,却轻言爱情不顾一切,抛掉所有来山盟海誓空口说白话,才是最愚蠢的做法,没有足够的地位、智谋和名利权势,怎么配得上和天之骄子的玉衡皇帝并肩而行?
门当户对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它只是期望着有情人不因各自不同甚至矛盾抑或是冲突的观念而背道而驰。
燕舞微微迟疑:“可是三爷那时候……”
那时候的假痴不癫……
若是永宁王能隐忍至此,那就委实太过可怕了。
“阿舞你别天真了,”楚故敲了敲他的脑袋,但是没怎么用力,“他可是永宁王。”
名誉天下镇杀四方的神才永宁王。
一个九岁就能凭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走出冷宫逐步扬名天下的人,即使再重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被阜崇临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被阜崇临谋算到了,但是其中他自己将计就计的手段又有多少,谁会知道呢?——例如,他身上能抵抗百毒的蛊王。
“不管那时候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痴不癫,总之都不可能是个巧合。”
爱上阜怀尧,恐怕才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周度往四周不经意一般扫视一圈,大臣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宫人侍卫也不会随意靠近,于是他微微压低一些嗓音道:“说实话,我觉得阜家人都有一个弱点,就是情关难过。”
无论是上一代的阜仲、阜徵还是现在的阜怀尧、阜远舟,抑或是追溯到更早以前,阜家人总是维持着古老严谨的育人之道,阜家的人不是太过出色就是韬光养晦,几乎没有平庸之辈,但是他们都有一颗理智得叫人害怕的心,即使心口千疮百孔,都能傲然站在人前或是隐藏在阴影里一往无畏。
与此同时,他们对心爱之人的深情和狠绝也叫人瞠目结舌。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所以阜家人总是在青史留名永载史册的同时,抱憾终身。
周度缓缓眨眼,表情是难得的正经,“不过,相比之下,在情关面前,我倒觉得三爷要比爷狠得多了。”
阜怀尧总是用最两全其美的方式,在伤身、伤心和要命之间择其一,而阜远舟却能狠到用伤人伤己来撕碎阜怀尧的防线,来成全这份还带着有瑕疵的感情。
就像这一次,凭着他的本事若是不想走岂有不可能的道理?不过,他却敢一个人远走天涯,匪患相思,用两败俱伤来换对钟情之人难以硬气的阜怀尧的一个了悟。
他知道阜怀尧怕他出事,怕他死,怕他成了帝座之下的垫脚石,所以他就顺着阜怀尧的意离开京城,去做最危险的事情,证明给阜怀尧看——你放我一个人离开,也许我会尸骨无存回到你身边。
——你敢不敢,任我沦落?!
“我赌爷会更先妥协,你们谁跟注?”周度最后用这句话作了总结,在这样子的气氛下,显得古怪之极。
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各自若有所思。
燕舞打了个寒碜,“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明明在太和殿上,跪求天仪帝收回成命的永宁王的背影那么哀伤,那么绝望……
楚故摇头道:“阜家人的感情,阿舞你最好一分一毫都不要学。”
绝望是真的,感情是真的,真心也是真的,但是机关算计更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的感情就像是包裹在蜜糖外衣下的尖刺,将彼此扎得血肉模糊,再相拥在一起,血肉混起来,挤压成一堆,才能真正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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