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口气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分释然。
阜远舟笑了笑,“身体有点麻而已……皇兄,你有没有受伤?”神情已经满带关切。
轻舟万重山 章节177
阜怀尧微不可察地动作一顿,随即才道:“朕没事。”阜远舟这般只会让他更加内疚,只好岔开话题,“你大概是躺久了气血不畅,待会儿就没事的。”
“远舟睡了很长时间吗?”
“一天一夜了。”真怕你……会醒不来。
幸好……
宫人已经闻声进殿,点起了明明烛火,殿内立刻亮如白昼,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阜怀尧自然看见了他额头上的汗珠,想来也知道是伤口疼得紧了,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问:“醒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朕?”
“远舟也刚醒而已。”他道。
“身体还是很麻吗?”阜怀尧自然是不信,不过什么也没说,只这般问。
“还好。”
阜远舟的肋骨断了几根,天仪帝不敢乱动他,怕骨头又错了位,只能握着他的手,小幅度地搓了搓。
而阜远舟知道他一切安好,什么麻不麻疼不疼的都忘了,见他这般,曜石般的双眸在细微的光线里显得亮的惊人,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那种温柔,在暗夜里都给人温暖的感觉。
阜怀尧不经意看见,神思便是一晃,记起这人疯症之时,神志不清如同孩童,却唯有这份独独给他的温暖是不变的。
那股细微的钻心的惶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他差点,亲手扼杀了这份温暖……
阜怀尧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后悔,只是自己呼吸起来有些难受。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阜远舟担忧地看着他,“皇兄?”
“疼不疼?”阜怀尧忽然问,声音低低的。
阜远舟笑了笑,“不疼。”又见他突然低下头握紧了自己那只还带着些许灰色的手,以为他还在想着之前那两条蛇,便回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皇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阜怀尧静静苦笑。
他从来不是阜远舟眼中完美无双的阜怀尧——他是玉衡的主子,他群臣的君王,是天下人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会演戏,会算计,会牺牲亲人朋友甚至是所爱之人来换国家的繁华盛世,他固执,他执拗,他不择手段,所求的不过是走他认为是对的路。
这样的他,注定会辜负他人的一片深情。
阜远舟刚刚醒来有些迟钝,没有察觉他心中苦涩,倒是想起受伤的原因,问:“皇兄,二皇兄他……”
阜怀尧止住了他的话头,“那些事你莫要理会了,好好养伤。”
兄长发话,阜远舟自然不能不听,只好乖乖点头。
用热水绞了毛巾帮他擦了擦汗之后,阜怀尧把他小心翼翼扶了起来,将水递到他唇边。
阜远舟本想自己动手,不过身上实在没有力气,便就着兄长的手喝水了。
弄完这些之后,阜怀尧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正服,于是扶着阜远舟让他靠坐着,自己去屏风后面换一件常服了。
待他换好出来,却见阜远舟怔怔盯着自己还残留着淡淡的灰色的左手,似乎想仔细看看,不过没什么力气,几次想抬都没有抬起来。
他也察觉阜怀尧出来了,便放弃了重复的无用功,仰头冲他一笑,笑容里没有任何阴霾。
阜怀尧却骤然心口一揪,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像是针扎一样,伤口不大,就是疼得厉害。
惊采绝艳的永宁王,他从未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模样。
“蛇毒已经解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要休养一段时间。”天仪帝一边走过去一边解释道,语速比起一向的不紧不慢,显然是快了一些。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解释。
阜不过远舟倒是不太在意,随口道:“能捡回一条命远舟就谢天谢地了。”毕竟那蛇是什么玩意儿,他也是知道的。
阜怀尧坐在他身边,低着眉眼,看不太清眸子中的神色,他沉声道:“朕不会再让人轻易拿走你的命的。”
这话让阜远舟一怔。
皇兄这样子说……是不是代表他很在乎他?
不过是哪种在乎,都足够让他开心起来。
阜怀尧对他越在乎,他们之间的羁绊就越深。
最好深到分也分不开,两人相依相伴一辈子……
阜怀尧却不再说话,叫人送上一些流食,亲自给他喂食。
阜远舟正为刚才那句不知原因但是足够动人的话甜蜜着呢,自然乖巧得很。
阜怀尧默然不语地望着他忘记收敛因为自己一句话而高兴起来的笑脸。
阜远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赶紧把眼中的情意深重藏了藏,怕吓到了兄长。
阜怀尧只当做没看见。
阜远舟有些小庆幸又有些小失望。
阜怀尧放下空了的碗,避开他有些灼热的视线。
——你利用他一片真心助你大业圆你美名?
——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天下,才会安于现状。
——……他,心甘情愿。
既然我的大业我的抱负我的黎民我的江山你都懂,那么……就这样吧。
……
甄府,听朝小阁里,烛火融融。
白袍子的书生像是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甄侦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发觉苏日暮似乎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注意到他,于是开口:“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三爷已经醒了,诸事安好。”
苏日暮被吓了一跳,不过没等惊吓过去,就被他说的消息吸引住,翻身坐了起来,“没事了?!”
甄侦顿了顿,还是点头,“没事了。”
苏日暮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心又提了起来,“那那个阜崇临的余党都抓起来了没?”皇宫真是不安全,都被人直接打进去了,不知道阜怀尧那家伙是怎么安安稳稳当上皇帝的。
甄侦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不会再出事了。”
不管多聪明的人都好,他们的弱点大抵都是感情,阜远舟因为爱所以不会怀疑阜怀尧,苏日暮因为阜远舟的信任而没有去想阜怀尧在整件事中的步步为营。
也许多多少少是猜到一些的,但是感情会阻止理智继续往下想。
也许,他该好好把握这个弱点。
甄侦若有所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看
苏日暮被他看得毛毛的,想起在偏殿里的时候甄侦说的话,又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本想瞪他一眼,最后还是没了气势,蔫蔫地缩回躺椅里,用被子裹住自己。
若是阜远舟在,肯定能看得出这家伙的不知所措。
不过显然甄侦还没那么高深的修为,看见他这般,微微蹙了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出口的话却是变了味:“皇榜已经出来了,恭喜你,高中状元。”
苏日暮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哦。”
不意外也不惊喜,考中状元就像是在街头猜中一个灯谜那么简单似的。
这个样子,要是让参加文试的考生看见了,非得抽他一嘴巴子不可。
甄侦虽然不是考生,看了也有些想扶额,不过见他似乎有些累了的样子,便敛了那份无奈,走过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伸出手,示意他把脉门交出来。
苏日暮很自然地把自己的爪子伸出去。
甄侦探了一会儿脉,对方丹田中的空虚让他眉头皱得更深。
感觉到甄侦缓缓将一股内力输了进来,苏日暮惊了一惊,却又不敢贸然弹开他,弄得两败俱伤,“你……”
“别说话,运气调息。”甄侦淡淡道。
“我们内功路子不同……”
“你的内功功法兼容不同功力。”
“你怎么知道?”苏某人心里一凛。
“你给我渡过内力。”
“……”
“专心点,弄死你自己就算了,别连累我。”
“……最多岔个气而已,哪有这么严重……”
……
府尹府。
“祝太史令,王主事,福锦侯家的小世子,阮太守,林大司农,吴卫尉,赵太师……啧啧啧,真是腥风血雨。”府尹府的师爷陈旭将今天斩首的官员的最后一份卷宗整理好,摇摇头,啧啧有声道。
“可不是,”捕头王琥耸耸肩,“抄家抄了一天,那些金银珠宝都看得兄弟们想吐了。”
另一个捕头上官即良叹口气,“你那边还好,我这边看着刑场一整天,斩了七八批人,弟兄们都不想吃肉了。”
陈旭摸摸下巴上蓄的须,明明不到三十岁的人偏偏要做出这样老成的动作,看起来有点搞笑,“难怪今天府里吃的都是斋菜,害大人没吃饱。”
传说中没吃饱的某位大人咬着烧饼一脸囧囧有神地看着三个得力手下:“……啊?”
同吃烧饼的燕舞咽下嘴里的东西,眨巴一下眼睛道:“我还以为是府里又超支了。”
毕竟之前刚给济世堂捐了一批药材,他们两个还担心衙役们吃不饱o╯□╰o。
陈旭:“……”
王琥:“……”
上官即良:“……”
所以说,府尹府的财政赤字状态已经频繁到两位大人都淡定地吃烧饼了么……
楚故无奈地擦掉嘴巴上沾着的芝麻,问:“该抓的都抓了该斩的都斩了?”
上官即良、王琥和陈旭均是点头。
“放榜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莫非也算是辞旧迎新?”陈旭笑了笑。
“……真是特别的迎新方式,不知道进士们喜不喜欢。”王琥挑眉。
“……”嘴角抽搐的楚故不知道该对这个作何评价。
把那些卷宗数了一下,燕舞琢磨:“应该差不多了吧?”
楚故从陈旭手里接过有一份资料,递过去,“这是最后一个,爷说交给你了。”
燕舞接过,翻开看了看,了然。
所谓交给他了,就是让他上朝的时候参上一本,名正言顺除了这个人。
当朝第一谏臣,就是敢谏一些别人不敢动的人物。
“又要干活了?”王琥挑眉,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干完这单就能歇歇了。”
轻舟万重山 章节178
上官即良黑线一头,“你以为你是土匪么?”
陈旭打量他一眼,“看起来……不管怎么看,上官你比较土匪一点。”
上官即良:“……”
王琥大笑。
那边几个人闹作一团,燕舞看着那份资料若有所思,“这人……似乎是小侦在翰林院当应奉的时候的那个顶头上司。”
“嗯,一个老混蛋,”楚故嫌恶地蹙了蹙眉,“那时候爷动不了他,这回可不能放过这家伙了。”
燕舞用食指刮了刮自己鼻子,嘿嘿一笑,“那么,落在我手里,我就替小侦好好报仇了嘿!”
……
甄府,听朝小阁里。
被甄侦用内力带着运气调息了一轮,苏日暮精神倒是好上了很多,不再是蔫蔫的样子了。
不过……
甄侦看着恢复精力自动远离他的某书生,莫名地就是不爽,于是挑起眉头,问:“我就那么像是洪水猛兽?”
苏日暮咳了一声,“当然不是。”洪水猛兽哪能和您比啊,你比那些玩意儿还吓人!
甄侦故作没听懂他的潜在意思,单手撑在躺椅上,凑前去,“那你躲我躲得那么厉害做什么?”
“躲你?开玩笑!”苏日暮嘴硬,“小爷还能怕了你不成?!”
甄侦干脆按住了他的肩膀,“如果你不一直往后闪的话,这句话会更有底气一些的。”
说话间,他已经凑到了苏日暮面前,一双墨眸眼波流转,丰润优美的唇边带着盈盈笑意,恰似桃花十里风吹的温柔,偏偏吓得苏日暮脸上一红,直接躲开他的手“啪”的贴到墙上当壁画。
“你、你再过来小爷就不客气了啊!”
“嗯?你能怎么不客气?”甄侦倒是颇有兴味,一倾身锁住了他的退路。
“喂喂喂!你你你……”苏日暮惊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扑哧——”甄侦实在忍俊不禁,歪倒在躺椅上毫无形象地笑个不停,“又不是、要对你怎么样……干嘛露出那种良家妇女被痞子缠上的表情?”
不是他定力不够,是素来天老一我老二地老三牙尖嘴利气煞死人的苏大酒才的那副模样太有喜感了,居然还脸红,换做是熟悉他的阜远舟来看也定是笑得满地打滚。
苏日暮囧了,满头黑线地怒瞪他。
要不是这个家伙昨个儿在皇宫乾和宫偏殿里说了那么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话,他至于么他?!
甄侦笑够了,也不起来,就这么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由下往上注视着浑身竖毛的苏日暮,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日暮被他看得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飞起来了,更加愤愤地怒瞪他,粗声粗气道:“看够了没有?!?”
甄侦没摇头也没点头,用食指点了点下唇,似有所思的样子,“为什么突然不敢接近我?因为昨天的那些话?”
他开了口提起那件事,苏日暮也就不跟他打哈哈蒙混过去了,直截了当道:“如果你说你是开玩笑的,我自然不会躲你。”
食指下滑,勾起一缕乌黑的发丝缠绕在指上,甄侦睨眼看他,弧度优雅的杏眸弯成弦月的形状,眸眼转动时竟是有一种媚眼如丝的惊艳,“我说的话,自然不会是开玩笑的。”
苏日暮浑身一僵,好半晌才道:“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甄侦轻描淡写道。
“别开玩笑了。”苏日暮重复。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甄侦嗤笑了一声,随即望着他,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我,甄侦,对苏大才子动了心,很好笑么?”
“哈,”苏日暮干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没有心。”
他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和“动心”这个词搭不上关系,放在一个房间里都会死掐起来,而且最后赢得那个人肯定是甄侦。
“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没有办法。”甄侦摊手,“除非你把我的心还回来,不然你就是我的了。”
这般霸道的话让苏日暮不怒反笑,“怎么还?挖出我的给你?”
甄侦笑得淡雅,“不用挖,把你给我就可以了。”
苏日暮摇头,“我不喜欢你。”
甄侦不甚在意,“感情这种事是可以培养的。”
苏日暮咬牙,“我不喜欢男人。”
甄侦听罢,眉头一挑。
苏日暮以为他已经被说动,松了一口气。
甄侦却忽然眸眼一转,双目幽深如魔瞳,闪烁着神秘迷人的微芒,他笑着问:“我好看么?”
被他的眼神一惑,苏日暮下意识看着他。
靠在躺椅上的男子年岁极轻,杏白的袍子修裁出修长的身形,衣袖一角绣着鲜红的杜鹃泣血图,顺着他的动作滑至手腕,十指优美如段段青葱,根本想象不出他握着武器杀人的模样,一头黑得近乎森青的长发随意用一支碧玉簪挽起,发丝轻吻着秀美的轮廓垂坠而下,杏仁般的眼曲线婉雅静美,朱唇莹润,淡笑间仿佛能闻得江南烟雨蒙蒙的味道,举手投足尽现优雅,不觉高贵疏离,只叫人沉沦其中。
尤其是他看着你的时候,眉梢带笑,双唇微弯,眸子像是夜一样深沉华美,温柔动人心弦,没有人不为之惊艳。
其实好看的男人有不少,像是阜怀尧、阜远舟和苏日暮都俱是容貌惊人,只是阜怀尧周身寒气煞人,一般人都会忽视他的颜容,阜远舟武功大成,看他时最先注意的都是他那份气势威压,苏日暮自身也是傲气过重,通常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是落拓不羁目中无人。
唯独甄侦,当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第一眼永远是觉得——这个男人很漂亮。
脑子里现出这个念头,惊得苏日暮一下子回神,怒瞪他,“你就不能少用一会儿摄魂术?!”
第一百六十章 认定
“诶?”闻言,甄侦无辜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我有在用咩?”
苏日暮磨牙。
摄魂术练成之后,根本不用刻意为之,其主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都能蛊惑人心。
甄侦年纪轻轻,就能将此瞳术练至大乘境界,想来确实天资不凡,就是不知他好歹算是玉衡外姓侯爵的旁系后裔,贵家少爷一个,怎么会学这般邪性的功夫?
苏日暮没有发现自己委实过多想对方的事情了,心下思索之时,甄侦又凑了近来,盈盈带笑:
“你还没回答,我好看么?”那架势,大有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感觉。
苏日暮伸出一根指头,把他推开一些,咬牙切齿:“好看。”
练摄魂术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容貌必须极优,否则别人连摄魂者的脸都懒得注意,怎么会被眼睛迷惑?
甄侦无疑是个中佼佼者。
他虽是舌灿莲花,不过也懒得拿既有的事实信口开河。
甄侦笑意更深,“那是女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你你……你够了喂!”苏日暮忍无可忍了,“你跟女人有什么好比的?!?”
哪个男人想和女人比相貌的?!?
甄侦完全不在意,修长的五指比深闺的女子还更为优美,轻巧拔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是女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他的手有些挪不开眼,苏日暮的脸绿了绿,“…………你好看你好看!这个答案满意了不?!”
再纠结下去,苏日暮都觉得自己快不认识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了。
甄侦满意地颔首,“既然我比女人还漂亮,那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像是扑通扑通往下掉的栗子,打得苏日暮黑线满头,“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出没有区别这种荒谬的理论的?”
虽然那句“我比女人还漂亮”让人生不出反驳的话来,但是、但是……区别大着呢好不好?!
甄侦一摊手,“你说你不喜欢男人,可是女人除了漂亮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优点,既然我比女人好看,所以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点不成问题。”
某处的飞燕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张望——周围阴森森的,子规那个家伙该不是会突然出现吧?
真是神一样的逻辑……苏日暮几乎想要五体投地,“那生孩子呢?你想说你也能生么?”
“连孩子的事情都想到了,莫不是你已经准备和我过一辈子了?”杏白衣衫的秀美男子似笑非笑。
苏日暮瞪眼,不过也掩饰不了脸上那抹可疑的红,“别曲解我的意思!!!”
“再说,后代什么的……”甄侦托住下巴,倚在躺椅上,“我怎么不觉得你会在乎这个?”
苏日暮默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件事,“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有么?”甄侦反问,“我们一直在说的不都是同一个问题吗?”
苏日暮按住了一直在跳的眼皮子,“你动心是你的事,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着说着,就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看着他的眼。
“我是为你动心的,难道你不该负些责任么?”甄侦的模样好似很认真。
“我能怎么负责?”真的把心挖给你?
甄侦的指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状:“和我一起凑合着过日子什么的。”
“小爷不想和你凑合!”
“不然你想和谁一起?”甄侦挑起了柳叶般的眉,“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能忍得下你这等牙尖嘴利到处得罪人的麻烦?”
苏日暮一咬牙:“有,子诤!”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的最后一条退路。
甄侦遽然沉默下来,嘴角依然是挽着的,只是再无笑意,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苏日暮有些无措。
其实话甫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之前在偏殿时那人隐含悲伤的眼还时不时在脑海里晃悠,晃得他死水一般的心都乱了。
——你对他当真千般万般好……只是你在拼这条便宜命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费尽心思把你留在甄府避开肃王的追杀,请御医治你的酒毒,你倒好,非要一股脑往阎王爷那头儿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偏生你还武功高强,我拦都拦不住。
——除了爷我素来不将什么人放在眼里,偏偏摊上你,便是因果报应了……
真的是因果报应吧,偏偏对他这样的人动了心,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是么?
这些年里,苏日暮隐姓埋名醉生梦死,用一条如簧的舌头刺走所有善意的恶意的想要靠近的人,连阜远舟叮嘱他的话都常常抛在脑后,甄侦却是唯一一个强行进入到他生活里的人。
这个人霸道,这个人蛮不讲理,这个人手
轻舟万重山 章节179
段百出心机深沉,这个人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玩……可是他对他好,不是虚情不是假意,而是用一句“我偏喜欢做无因之事”敷衍过去的没理由的好。
甄侦做事向来都是如此,认定了就不肯松手。
他感激他。
所以他不能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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