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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来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priest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章悲摧了。
莫匆啊莫匆乃个丧良心的兔崽子~~~~老娘忍乃很久了!
准备虐之
第二十六章 暗算
莫匆这段日子觉得很不对劲,也许是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太生猛了,也许是冬天通风少导致的有点抑郁,反正哪里看着都非常态非主流。
比如小瑾突然把头发剪短了,擦干净了那张云雾缭绕的脸,一本正经地早出晚归背着书包上学。弄得他们班本来已经绝望的班主任,为自己教化了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顽固的不学好份子而痛哭流涕。
再比如对门的人好像一夜之间变得行踪诡秘,原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没了,邻里邻居的住着,却能一个礼拜都难能碰到一两面,偶尔碰到了,也没了以往熟稔随意的玩笑招呼,大多应景似的点点头,就擦肩而过了。
还有那长时间以来,他都已经快习惯了的,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突然就不见了。
就像整个世界都决定,在迎来公元纪年新的一年之际,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了。
他经过附近高中的时候,发现教导主任正扯着嗓子喊:新年要有新气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种似乎都在平稳中往好发展的新气象烦人极了。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放寒假了,小瑾反常地宅在家里读书学习,莫匆竟然在她的写字台上发现了练习册这种诡异的东西。而安捷好像完全忘了他还要高考这码事,尽管据说他的各门任课老师连番找他做工作,他仍然拒绝了任何一个“在自己私人时间”内的补习班。一放假就收拾了行李,背着包旅游去了。他倒是放心,家里的钥匙留了一副在小瑜那里,告诉她可以随时过去拿书看。
四哥接过了曹兵所有的东西,包括曹兵的风头,曹兵的蒸蒸日上……甚至四哥手头那些明面上的正经生意,也随着新春采购高峰的到来效益翻番。当初的许老四,总让人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可是如今境遇变了,人的气质好像也能随着天差地别。
鼻梁上仍然是那副眼镜,可是镜片后边的目光却有气势多了,莫匆忙忙碌碌的结果就是喂饱了许老四和陈福贵两个人的荷包,他自己得到的好处自然也不少,只是……以他现在一个“普通大学生”的身份,没办法拿出来用。
莫匆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四哥越来越大的势力,越来越硬起的底子。
钱不算什么,利益也不算什么,这些他的生活都不缺,他的最终目标是翟老炮。莫匆有时候想,即使翟老炮不弄出那些个借刀杀人的幺蛾子,当初没有出手阴四哥,总有一天,他还是要找上翟老炮的。
就因为北京城第一号人物只能有一个,翟海东年纪已经大了,又是个残废,他霸占着这位子太久,也该皇帝轮流做了。当初如何英明神武,那是当初的事……如今,不是那个年月儿了。咱们要有自知之明,既然是流氓,就不用太遵循社会上那些个所谓论资排辈的老黄历。
这个世界上,各行各业都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
莫匆无时无刻不在估算自己和翟老炮的实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那头已经瞎了残了……老得快死了的狮子的位子。
这是某种,能让人疯狂的野心。
有先哲说了,上帝要让人毁灭,必先让人疯狂。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好,可惜真正的疯子都拿它当耳旁风。
许老四在这种类似咸鱼翻身,几十年的媳妇熬成婆的美好感觉里飘飘欲仙,他也还不明白一个道理——豺狗有豺狗的活法儿,就算整了容,它也干不了森林之王这差事。
就好比这一天——才破五,饺子味还没从食道里消散。许老四在和人谈一桩生意,对方是陈福贵介绍来的几个俄罗斯大鼻子,人高马大的带着亡命徒一样的气息;一个皮肤黑里透着黄的柿饼脸翻译;还有几个运货的。
他没带黑衣过来,毕竟黑衣是他的秘密武器,曝光率太高不好。





逆旅来归 章节_24
俄罗斯人能喝酒这点许老四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多烈的伏特加人家喝下去跟灌汽水似的,脸不红心不跳,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陪也不是,不陪也不是,稀里糊涂地也没少往肚子里灌。
可事实证明,中国的土著肠胃果然对这帮北极熊的洋酒有点水土不服,好容验了货,一手收一手掏钱两清了,他这才吁了口气,说声不好意思遁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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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四在卫生间拉好了裤子,晃了晃脑袋,自我感觉还算良好,至少神智是比刚刚清醒些了,他以不规则的行走路线来到了洗手池,小脑还没从五迷三道状态回过味儿来,就着池子洗了几把脸,才要抬起头来,却猛地发现自己后脑勺上顶了一个让人觉得不那么和谐的东西。
许老四登时出了一身虚汗,喝进去的伏特加从毛孔里瞬移,头皮一炸就醒了,他战战兢兢地直起腰来,镜子无比忠诚地反射了他身后那位仁兄的柿饼脸——友情客串翻译的柿饼脸兄虽然长得寒碜了点,不过说不上惊悚,惊悚的是他手上那把p7m13。
看着许老四喉咙滑动了一下,柿饼脸阴阴地笑了一声,以那段经典的“破喉咙”台词的口气说:“四哥,你手下的兄弟,现在都歇下了,不用担心。”
许老四眼珠骨碌碌地乱转,努力抑制住不让膝盖发颤,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们……俄国鬼子……”
柿饼脸把枪口往他脑袋上用力戳了戳:“来的时候,人跟我说四哥是个酒囊饭袋,原来看低了四哥了。”他顿了顿,又补充说,“依鄙人看来……四哥是个高等的,有一定智能的酒囊饭袋。”
他猛地把许老四的手臂扭过来,把枪口往下移,抵住他的后心:“对不住,鄙人受人之托,您再高级,也得跟鄙人走这一趟了。”
屈原何以断送于楚王,武侯何以失意于后主……古来所有良臣不遇明君的悲愤,大概在不久以后,始终对历史抱有浓厚看热闹兴趣的莫匆,会有一个更切身的体会。
或许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们,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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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捷只走了半个月多点的时间就回来了,事实上他走得也并不远,都没出河北省。沿着那条已经接近于废弃的铁路——曾经太著名的京包铁路线,从北京城出来一路向北。
冬天不是一个热门的旅游季节,没有那么多美好的风光,特别是在这古燕赵地。可是你永远能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都说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从燕山山脉脚下经过的时候,才体会到了这个地方的内涵,和南方相比,这里的山算不上高,也算不上险峻,可它们那灰蒙蒙的、裸 露在外边的巨大山石,就是有本事叫人心生悲凉。
枯死的树枝在那些石头缝里钻出来,或者孤独地守候着,靠近山村时候随处可见的简陋坟冢。乌鸦或静谧地停靠,或冲天而起,声声啼叫。嶙峋的山石硬划过朔北的寒风,好像能被迫发出某种悲愤的呜咽。
还有那些破旧的房屋……那些偶尔可见的,至今砖头已经不在、黄土坯却依然坚守的城墙所围成的四方古城。
传说中穆桂英点将台和杨六郎石像的旧迹,没有被旅游业开发的破败的古长城,这曾经狼烟升起的地方——
安捷之前并没有来过类似的地方,上课的时候,读到某首描绘边塞的古诗阅读,才临时做了这样的决定。他忽然就明白了“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意思,这长城指的绝不应该是京郊那一小段被中外游人充斥的地方,那旅游旺季的时候走一步要停很久的地方,而应是这荒郊野岭处残存的、好似带着刀剑伤痕的身躯。
这是条,男人一生中最少要走上一次的路。
一出了关,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没了山脉的屏障,便越发地肆无忌惮开,尤其是在有风的时候,中原地区的人也许无法想象那种冷,不是阴冷,不是寒冷……而是那种,吸进去好像就会伤了呼吸器官的凛冽。
安捷最后一个停驻的地方时坝上草原,然后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他忽然间有些不放心莫家那一对双胞胎的小女儿,特别是情绪失常的莫瑾,这种有所牵挂的感觉,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安捷背着简单的行李,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服,脚微微有些瘸——这年轻的身体素质当然没话说,可是显然硬件上不大支持他一下子走那么远的路,脚底下磨了不少泡。
因为脚疼他没走大门,抄了下近路,所谓的近路是小区旁边一个不该有门的地方,因为年久失修,开了个小口子,物业收钱不办事,这口子一直没弄好。
这地方靠着小胡同,没路灯,到了晚上挺昏暗的,安捷本来一只耳朵带着耳机慢悠悠地往里走,却突然顿住脚步。
他缓缓地把耳机从耳朵里拉出来,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照着自己的脚底下——那里有一摊暗红色的液体,没有干,然后安捷慢慢地把手机举高,顺着那液体的痕迹……
荒芜的墙角处靠着一个人,头歪在一边,外衣衣摆把血迹扫出一大片痕迹,微弱的光打在那人的脸上,安捷有那么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莫匆。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怀念了一下很多年没走过的京包线~~
抬头四十五度忧郁状望天,有多少人暗暗希望小莫子童鞋抢救无效呢?
人生啊~~~
第二十七章 血夜
莫匆忽然觉得学好语文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如那第一声枪响起的时候,他头脑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形容自己现在心情的词汇。
四哥毫无理由地约他出来,这事情很不对劲,但是他还是来了,就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信任,他不曾对许老四有过任何疑虑。
他想过可能是四哥骗他出来出席些无聊的应酬,塞给他一些歪瓜裂枣半男不女的人妖,甚至就算四哥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叫他出来消遣……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他从来没想到,等着他的会是在这个没有人迹的地方,一阵热情洋溢的冷枪。
四哥不听他劝一意孤行办蠢事的时候,四哥在陈福贵面前有意无意地撇清和自己的关系的时候,莫匆心里都有过不满……
可他还是愿意相信四哥的——然而现在说相信不相信没有任何意义,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逃。
人是有潜力的,就算莫教授被一堆怪物追赶的时候,一千米跑也能到大学生达标标准,何况是身手敏捷的黑衣。他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干脆就不去想,不去想是谁要杀他,也不去想四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遭的动静上。
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再往有人的街区稍微靠近一点,哪怕还是个小流氓丛生的胡同。他们也就不敢再放枪……毕竟为了自己一个人,招来条子就不划算了。
临阵不惊,面色不变,头脑清晰——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安捷再看不惯他,再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莫匆也绝对是个人才。
二十分钟后,莫匆冲出枪械包围,到了第一步目标地点,稍微松了口气——除了肩膀上被子弹擦过留下了一条伤痕之外,还没有更严重的事故结果。
然而就是这时候,这帮没完没了的臭虫居然还是不依不饶,小胡同两边同时窜出两个人来,手上拿着枪指着他。靠,就不信你们敢开枪。莫匆在原地定了一下,眼看着那两个人从两边靠近他,他猛地伸手一扒墙缝,用一条手臂的力量把自己撑了上去,飞快地翻过去——拼着腿脚上让他们打一下了!
那两个人反应应该说也并不慢,立刻有人扣动了扳机,可是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枪声,莫匆只觉得脚踝处一刺,像是被什么蛰了,立刻心里一凉——果然这里没有人敢放子弹,可是更要命的是,他们手里那个是麻醉枪。
把老子当成野外大型危险动物?你大爷的!
莫匆双脚才落地,立刻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竟然有人在这里拿着砍刀等他——莫匆一侧身,一脚把这偷袭的人踢了出去,随后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扑上去在偷袭者小腹上又补了一拳,一只手扣住他的喉咙,一只手接住他因为疼痛而脱手的砍刀。
被扣住喉咙的人喘着粗气,只觉得黑暗中眼前人那一双野兽似的眼睛,好像传说中的怪物似的,泛着骇人的红。
莫匆脸颊抽动了一下,猛地把刀劈在那人脖子上,大动脉喷出来的血溅了他一脸,他狠狠地抹了一把,把倒在脚边的尸体踢开。
无声的杀戮在黑暗中进行,一群人对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人对一群人。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莫匆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麻木感从脚踝开始上移,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腿,他的腰,手臂……甚至视野都开始迷糊。
这时背后猛的一阵钻心似的疼痛,有人偷袭了他一刀,莫匆借着这疼,精神一振,以脚为轴,回身摆刀而过,嘶声惨叫响起,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莫匆咬咬牙,猛地在自己身上插了一刀,神智清明了不少,飞奔出去。
他时走时停,撑不出了便给自己一刀,可是疼痛能维持的清醒时间越来越短。
最后,莫匆跌跌撞撞地躲进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躲在角落里,努力缩起身体。杂乱的脚步声很快追来,他们停顿了一下,就开始搜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莫匆苦笑了一下,神智混沌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麻药的效用才好似过去了一点,莫匆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感觉自己手上的刀还在不在,摸到那熟悉的冰冷触感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睁开眼睛。
仍是在那黑黢黢的仓库里,身上有很多散发着怪味的纸箱,他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极安静。
半晌,莫匆才谨慎地动了一下,从藏身的地方爬出来,整个仓库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是谁扫到了一堆纸箱子,正好砸在他身上和旁边,所幸莫匆晕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还刚好被遮掩得更好了些。
他暗叫一声侥幸,爬起来往外走去。
一身的伤口这才疼痛起来,而大量失血让他脚底下软绵绵的,一个不注意就得摔出去,他咬了咬牙,意识又有些发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始终念着,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
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莫匆这一生,到目前为止,经历过两次足以让他刻骨铭心的背叛——第一个,是血脉相连的生身母亲,第二个,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当做父兄一样毫无保留、呕心沥血的四哥。




逆旅来归 章节_25
都那么讽刺……
他的身体遵循着趋利避害和回家的本能,脑子里却乱七八糟地闪过很多东西,小时候李碧云的吵闹和她对家庭的叛离,长大一点明白父亲的懦弱和无用,再往后,眼看着小瑾做出来的事越来越不着调,小瑜心里的东西压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然后年少轻狂的自己堕落到夜店,醉得狗一样,招惹了一帮流氓……和四哥出手相救。
莫匆目光涣散地想,四哥救过自己,就这一句,自己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进了这个圈子替他卖命……这种感觉很复杂,他觉得自己欠了四哥的,可是在这之前,他没有欠过任何人任何东西,只有别人欠自己的。
而且这个滋生腐败在暗夜里的世界,有不一样的男人,他们狡诈凶狠,他们以命相搏,他们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他们甚至能泯灭人性,畜生不如。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强悍……不是像莫燕南那样只会道歉和跟在别人后边的男人,不是莫燕南那样只会读书翻资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男人。
他有时候崇拜他们,并升起某种奇妙的征服欲和挑战欲。
然而莫瑾的那句话,却不合时宜地在他越来越不清楚的脑子里回荡开——“他是我爸,我亲爸!”
忽地就悲从中来。
因为莫燕南已经死了……研究所的人来过很多次,意思只有一个,他虽然名义上是失踪,可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已经死了。
他莫匆的父亲,就这么,有一天突然的把尸体留在了大沙漠上,留给了那些沙漠里的生物……然后会变成一堆白骨。
莫匆终于再也移动不了脚步了,他双膝软在地上,一路上紧紧握在手里的刀不知道砸到了哪里,发出清脆的响动。
朦胧中似乎有道光打在他脸上,有人小心地靠近,迟疑地拍拍他的脸。
这人似乎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可他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这人的脸。莫匆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周身的力气只够他睁开一道小缝隙,对不准的焦距,只能勉强分辨出这人很瘦,身上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好像有些破烂的衣服……就像十几年前莫燕南站在巷子口目送着李碧云离开的样子,不知所措的男人的手指卷着他那卷了毛边的衣角,消瘦的身影想要挺直脊梁……却怎么都挺不直。
莫匆低低地叫了声:“爸爸……”便再没了意识。
安捷大半夜地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副恐怖片里的场景,对神经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冲击,他眼角一扫就瞄到了莫匆掉落在一边的砍刀,皱皱眉,用脚尖把它踢到了一边去,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莫匆身上的伤。
还好,看来都是刀伤,这小子伶俐,应该知道怎么让追杀他的人不敢开枪,安捷拍了拍他的脸:“醒醒,死了没?没死吱一声……莫匆?莫匆?”
莫匆好像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没意识地盯着他看,忽然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声音极低,极含糊地叫了一声“爸爸”。
安捷愣住了,再看,莫匆却是彻底没了意识。
安捷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把地上的砍刀捡起来,装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莫匆抱起来:“你爸?你爸就是没死在沙漠上,迟早也得让你给气死。”
他低头扫了一眼一地的血迹,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明天一早天亮了,得吓坏多少无辜住户——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让你小子混黑道,该!
第二十八章 谁人之命
莫匆再一次睁眼的时候,是被活生生疼醒的。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干净、却说不上整洁的床上,一堆地图,画册以及乱七八糟的书籍被推到一边,勉强给他留下那么一个可以躺人的地方,背部不时传来一阵一阵极其挑战人神经的疼痛。
莫匆费力地偏过头去,看看究竟是哪个蒙古医生麻药都不打,就直接在自己身上下刀子。这一看不要紧,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安捷?”
他颤抖的原因无非两个,一个是疼的,一个是吓的。谁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家良民邻居一小高中生,拿着把刀在自己背后割肉也得吓着,总的来说莫匆现在神智还清醒,没抽过去,就说明心理素质还不错。
“哟,醒了啊?”安捷的口气非常轻快,轻快到有点没心没肺的地步,他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对了,我知道你这血流这么多肯定渴,不过我这腾不出手来,回头一会把这点碎肉割完了再给你倒去,忍会儿。”
说话是说话,可是这兄弟这手是一刻不停,他动作说不上快也说不上慢,好像周末自己一个人在家放松地切菜做饭一样,有种特别的悠闲和熟练。莫匆心里突然有点发寒,咬紧牙关,防着自己痛呼出声。
安捷是什么人?他从哪里找到的自己?他怎么敢把这么一个浑身是血、旁边有刀的人扛到自己家里?他又为什么不报警不找救护车,自己动刀子?
莫匆觉得大脑里的那根神经线被这一下子涌进来的问题给堵住了,逻辑区间集体短路,只能咬着牙,紧紧地攥着床单,忍着这个隐藏在广大人民中间的变态,一边用口哨吹着跑调的乡间小曲,一边不紧不慢地把他当死猪切。
有人说,肉体的痛苦远远赶不上精神的痛苦。现在莫匆觉得这么说的人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在那做西子捧心状装忧郁,都应该发配到渣滓洞扎竹签子去。
那一下一下的钻心似的疼痛好像在刮着他最后的神经和理智,“噗”一下,他把床单硬是抓破了,忍不住惨叫出声,随即他猛地反应过来,把手腕递到嘴里狠狠地咬住,不让自己再有机会示弱。
安捷听见他惨叫顿了一下,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呢,忘了给你打麻药了。”
那一刻莫匆相信,自己连死的心都有了。
原来安捷不是个蒙古医生——他分明就是个兽医都没毕业的实习生!
“还能再忍忍不?”安捷敲了敲他的脑袋,莫匆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见他不回答,安捷省事地自动把他的沉默归为是认同,于是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这兽医笑眯眯地说,“那我就继续了,反正没多少事了,打麻药也挺麻烦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匆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十八层地狱做蹦极运动,上去下来,再上去,再下来,跑调的口哨声是这诡异背景的伴奏,他的意识在疼痛至麻木后昏迷、和清醒中受难间徘徊,觉得满清十大酷刑也不过如此。
多年以后莫匆回忆起这件事,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斗不过睡狮翟海东。因为这些男人都是疯子,而其中疯得最厉害的,就是当年的安饮狐——安捷。他以精湛的演技扮演了一个正常人,混迹在人类社会中,仿佛只要他愿意,他能呈现出各种性格及身份气质的人。
他可以风度翩翩,可以野蛮凌厉,甚至可以精确地操控好像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温柔神色……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疯子,或者他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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