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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来归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priest
安捷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听着里面压抑的呜咽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半晌,才叹了口气,推开门进去。
皮夹子在少年的手里被握得太紧而变了形,这从来不肯示弱的孩子把背弓得像个受伤的野兽,咬着牙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安捷以某种存在感不高的,令人觉得安全的形式靠近了他,在没有遭到拒绝以后,轻轻地环过他的肩膀,让这个孩子把整张脸埋在他怀里。
一个从来没有以正常的方式发泄过自己负面情绪的孩子,特别是他还是那么一个不肯安分,又过于聪明的孩子——太危险了。安捷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轻轻拍着莫匆的背,目光瞥见被他捏得变形的皮夹子。
那是老教授拿着不肯闭眼的东西。
原来血浓于水,他到底还不算是无可救药。
然而给莫匆享受美男怀抱的时间并不长,就在他突然爆发的呜咽渐渐平息下来,而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尴尬又有些自暴自弃的时候,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安捷努力希望自己的表情淡定严肃一点,以免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按门铃的人等不到回复却出了声:“安捷哥你起来了没有?”
某个到现在脸还不敢抬起来的人,在听见自己妹妹脆生生的叫唤之后,突然僵硬的身体却让安捷险些破了功笑场。他安抚性地拍拍莫匆的肩膀,放开他离开了卧室,并且顺手把门给带上。
按门铃的人是小瑜,一大早拎着一个饭盒过来:“安捷哥,我刚才下楼去传达室那拿牛奶,正好碰见金铃姐,她怕你没起来,不好意思上来,就让我帮你带上来了。”
上回杨金铃来借书,小瑾小瑜正好都在,顺便也就认识了。小瑜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你要不吃就赶紧放冰箱里吧,人家也一番心意……”话才说了一半,安捷卧室里突然传来一个不小的动静,是莫匆不明原因的紧张之余把床头柜上放的一摞书碰倒了。
小瑜轻轻地皱皱眉,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印象中以前过来的时候,安捷哥没有老关着卧室门的习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
这章写得……比便秘还痛苦啊tat
第三十一章 平静
负面情绪的累积,是邪恶的根源。
莫匆从来不肯相信自己是一个容易被情绪操控的人,他冷情冷静,能在任何场面保持最理智的一面,不是他无所畏惧,大智大勇……而是因为他心上的荒芜——至少他自以为的荒芜。
小瑜毕竟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被卧室里的动静吓了一跳,可是看着安捷没事人似的把饭盒里的饺子倒在盘子里,又用保鲜膜盖好放回冰箱,到底还是没有多问。
她聪明,但是好奇心不重,有的时候和她的哥哥很像,不过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更有分寸些。
莫匆暗自松了口气,但他困惑的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类似于松口气的感觉,真的被小瑜发现自己浑身绑得像个埃及木乃伊粽子似的、躲在安捷的卧室里又会怎么样呢?小瑜不像小瑾,以她的性格,多半会当成没看见,回去如果他不主动说,她不会提半句——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往心里去。
即使莫匆知





逆旅来归 章节_28
道自己以前就像茅坑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坚决地走在破坏社会安全稳定的第一战线上,并且毫无悔改之意,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在内心深处,在这么多年义务与非义务的教育下,在社会主流文化和强大的是非观的影响下,他还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是有罪的。
走私有罪,毒品有罪,杀人和伤人……更是将让他背负到死的东西。
可是年轻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悔悟,对于自己的手干净不干净,没有那么强烈的意识。
为了反叛他心目中一无是处的父亲,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走下去了,并且带着某种类似于复仇似的快意。
报复的是谁呢?其实这道理本来是一想就透的。
后来安捷告诉他,其实生活中的道理,比那些数理化上绕来绕去的公式定理要简单得多,只要心平气和,没有想不通的。想不通的,是感情。
是因为不当的家庭教育和扭曲的亲子关系造成的,也是因为他自身的狭隘。安捷一针见血地告诉莫匆:“你是个心胸和眼界都狭隘的人,这么下去,再聪明也不过是小聪明。”
毕竟是年轻的身体,即使安捷这个大夫是自学成才,时常让病人有极度不安全感,莫匆还是在一点一点地痊愈着。又过了几天,莫匆已经可以简单地帮他这个临时房东做一些家务。
而在那场别开生面的痛哭过后,他发现安捷的态度慢慢好了起来。
当然,他态度好起来,对于莫匆来说,是另一场灾难。
因为年轻人发现有的时候,荷尔蒙这种东西,是不以主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特别是在它的主人在对付这方面还没什么经验的情况下。
理智告诉莫匆,他这样时常走神,有意无意地去观察安捷在干什么的行为是不好的,属于被外表迷惑的非理性行为,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份、来历、来意全都不明不白——可是如果这个时候理智说话还算数的话,那他也就不用为以上行为困扰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诡异。
而当安捷不愁眉苦脸地做作业,不面容呆滞地看地图的时候,他也是愿意坐下来和这个明显有迷途知返意愿的失足少年聊一聊的。两个人的心理年龄、成长背景相差得很远,但是这不妨碍这种谈话能使双方都很愉快。
莫匆这个人的锐利,私下里安捷是自愧不如的。他好像天生有种明察秋毫的本能,只要不被他自己的情绪和激素水平控制,莫匆就总能看到事情的根结,并且有极快、极效率的解决方式。
这也是许老四那个窝囊废能凭借着一个黑衣,屹立于京城各大势力之间的原因。
对于安捷来说,这是某种全新的思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很多事情上都带着某种得过且过的、厌倦的感觉,宁肯周旋于麻烦中,也不肯真的拔出刀来砍断症结所在。
比如他懊恼地想,如果当时打曹兵的时候,他不是弯弯绕绕地去权衡那些势力,而是一枪了结了眼前这个麻烦,对于莫家双胞胎的姐妹来说,绝对是个莫大的安全保障,自己也不用在这里充当这个老妈子角色。
莫匆的精神,则处于更诡异的状态中,他觉得脑子里乱哄哄地出现了两个阵营,彼此泾渭分明并且争吵不休。一方不断地诱惑他,去看自己年轻的房东先生露在外面的脖子,以及乍看不算太扎眼,却在仔细打量的时候几乎挑不出毛病的五官。
然后另一方唾沫横飞地提醒他:你喜欢居家的、小鸟依人的,喜欢简单善良温柔体贴的……不要这种披着羊皮的狼……咳,以前怎么没发现,安捷的眼神甚至比他的眼睛更好看?
哦不,又想歪了。
所以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就喊青春万岁的,那很可能是个已经度过了这个时期、并且抱着一定程度看热闹心态的老男人和老女人。
莫匆使劲地掐了自己一把,定了定神,伸手敲敲敞开着的书房的门以示礼貌。
安捷应了一声,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上的一个有当地照片的地图册——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去不成的缘故,他对阿富汗的执念相当的深。
“嗯……我想借一下上回小瑜还回来的书。”莫匆指指书架,微微皱皱眉,“我上回在她书里看见了点……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大应该有的东西。”
安捷站起来抽出来给他,脸上居然带了点笑意:“那你恐怕失望了,我这没有言情小说。”
莫匆接过来一看也无奈了,居然是一本附着战例的白话文版本的《三十六计》。
安捷在他的藤椅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慢吞吞地说:“我建议你回家以后可以和她聊一聊,小瑜可能不大愿意说心里话,但你毕竟是他亲哥哥,还有小瑾——你父亲的死对她刺激很大。”
莫匆叹了口气,把书放在一边:“小瑾是莫家连同离了婚去外国的李碧云在内,唯一一个真性情的人。”
“性情……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被自己的情绪控制,莫匆,”安捷的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居高临下的教训的口气,“但是如果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最好摆脱这些——有的人天生能任情任性,因为他们纯粹,但是你不是。”
莫匆从心眼里反感安捷这样的眼神和口气,这给他一种非常不平等的感觉,那个人就像是端着个架子,刻意地拉开与人的距离。说这人装,那真是再精确不过的一句评论,他皱皱眉,下意识地挑衅回去:“那你觉得你呢?”
“我?”安捷被他咄咄逼人的反问问得一愣,忽然耸耸肩,“我是个残次品。”
又来这套。莫匆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安捷同学,在中学生涯里,你看见过几块水坑化成田地了?”
安捷的目光飘到书架最上边的一层,上面悬着的小相框里,放了一张泛了黄的彩照片,照得非常失败,那明明细看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因为动作和表情都太僵硬,背景太可笑而显得有些滑稽古怪,安捷半真不假地对他笑笑:“要说我年龄够当你爹的,可能还真是有点吹牛,不过如果当年我不那么保守,能稍微罔顾一点法定结婚年龄的话……这事从技术上来说倒是也有可能。”
他撇撇嘴,好像对自己的守法意识有些不屑一顾。
莫匆微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肩膀,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脸上尽可能地不动声色,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微微的紧张。
安捷愣了一下,没想到莫匆这么个“务正业”的人也有这么“不务正业”的八卦细胞:“这个……没什么标准吧?又不是买东西,还非得按着型号来,有感觉有感情的就行。”
莫匆呆呆地在心里重复着他这句话,有感觉有感情的就行……
却听见安捷又补充了一句:“要非得说比较偏爱的么,也没什么标准,基本上女的,活的,要是善解人意、小鸟依人点,居家点就更完美了。”
莫匆第一个感想是,这人的品味居然和自己还挺像的。
第二个感想是,原来安捷那不多的几个要求,他就只符合一个……活的。
人间路漫漫,各种多舛处,啧……
就在这个时候,安捷家的门被人大力拍响了,一般来说,来访者都习惯于按门铃,比较礼貌,屋里人也比较容易听见。
这人却像十万火急一样,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莫匆迅速回到了卧室里,安捷打开了门。
哭得不成人样子的女孩儿踉踉跄跄地扑到他怀里,杨金铃几乎说不出话来,颠来倒去就让人听懂了两个字:“救命。”
安捷一边换鞋一边低声安慰她,并且试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随后抓起外套跟着她出了门。
大门拍上了以后,莫匆这才从卧室里出来,靠在门上脸上阴晴不定地琢磨着:嗯,女的,活的,善解人意小鸟依人的,还居家……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小莫莫吃醋记,哦吼吼吼吼~~~
江南那个大坑王~~~我好愤慨~~~~
第三十二章 木莲
莫瑾和莫瑜被杨金铃砸门的动静惊动了,安捷扶着她出来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探着头往外看。
莫瑾想都不想,立刻瞪着一双大眼睛,连珠炮似的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用不用帮忙?”
安捷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你们别忙了,我过去看看就行。”
随后,安捷被小姑娘抓着一通狂奔,所幸的是小杨同学他们家离得不远,没让他来一通马拉松过去,不过就速度来看……安捷确定这小姑娘是跑得脑缺氧了,要不然不至于话都说不利索。
等安捷弄清楚怎么回事以后,他就更加确定,杨金铃这姑娘真是中看不中用这个事实,正宗的外形朴素的一个绣花枕头。她爸今天在菜摊上,原本还好好的,一开始说是有点头晕,杨妈妈没往心里去,以为是早晨没吃饭心慌,谁知道几分钟不到,这人就不行了。
当时娘儿两个就慌了神儿,都是没主意的,要说这姑娘也老大不小的了,真是没遇到过事,当时就吓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安捷。
其实就常识而言,杨爸爸这种症状最大的可能就是脑淤血,那是晚一会儿都没救的,杨金铃这么一折腾,不管安捷家住得多近,等她回来,那黄花菜也是要凉的。
幸好旁边一个路过的老大妈脑筋还清醒点,虽然没来得及把狂奔出去的小姑娘拉住,但是总算成功地指挥着杨妈妈打了急救电话。
等安捷跟着女孩赶到的时候,正好遇到急救车从路口开出来,安捷打了个车就带着女孩追了出去。
幸亏那个神通广大的老大妈反应快,抢救算及时,医生说这人要是再晚送来一会,就可以去找佛祖爷爷学印度话了。
杨妈妈是指望不上,她全身上下的条件反射以及非条件反射能调动的动作就一个——哭,嚎啕大哭。几次三番差点哭晕过去,险些进急救室陪她老公去。
杨金铃更不行,在手术室外边等着的时候,她还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坚强,不单能保持神智清醒,还能照顾她妈,直到大夫找她过去说话,安捷才发现,小姑娘的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于是,整个就是安捷给跑前跑后,问病情垫付各种费用,他有些自嘲地想,这比老杨家的真女婿还尽职尽责,等杨大叔醒了以后,告诉他手术费也甭还了,让他闺女以身相许算了。
当然,想归想,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小姑娘脑子里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找、去依靠的男人,别说他心里没什么抱怨,就算有,那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逆旅来归 章节_29
r/> 看杨妈妈那样,都快给他跪下了……安捷叹了口气,继续任命地东跑西颠。
不过, 穿白大褂的同志们真是最安全的抢劫犯……安捷看着各项收款单微微撇了撇嘴。杨金铃他们家是什么情况,他在和这不大善言辞的女孩子熟悉了以后,也多少知道些,就算安捷再没有家庭观念,也明白这种事情对于杨家本来就不那么宽松的生活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
他从医院对面的银行拿了足够的钱回来,决定偷偷地把那些太容易让人血压升高的收据收起来,就不让这家人脆弱的神经再受打击了。
然而正琢磨着,安捷一进医院的大门,就觉得有一个奇怪的视线跟上他。
他顿了顿,抬起头迎上那道让他多少有些忌惮的目光。
一个中年人冲他笑了笑,大步走过来。安捷不自觉地把手插进了衣兜里——这个人他见过一面,在元旦的时候,睡狮翟海东的身边。
“安少爷。”中年人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安捷迟疑了一下,敷衍似的和他握了握,皱皱眉,装出点困惑的表情:“你是……”
中年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安少爷可能不记得我了,鄙人白志和,在翟大哥身边做事的,上回在酒店里见过少爷一面。”
“哦,”安捷做恍然大悟状,露出个有点羞涩的纯洁少年牌笑容,“白先生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没认出来。同学家里出了点事,我这也是急糊涂了……”他指指医院,一边暗自疑虑这什么纸盒的来干什么的,一边琢磨着怎么脱身。
翟海东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叫麻烦的病毒,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是杨先生的事吧?”白志和脸上挂着白衣天使一样耐心温柔的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位其实是个混黑社会的,安捷就觉得非常有喜感。天使黑社会没等安捷的回答,就继续说,“安少爷就不用担心杨先生了,我在这家医院认识个朋友,已经帮忙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杨金铃家距离小区不远,当然也就距离莫匆不远。白志和是什么时候盯上他们的?来这套又是什么意思?关于莫匆和自己,翟海东又知道多少?
安捷脸上表情收放自如,可是听见这句话,他脑子里却是一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睁大那双纯洁无知的大眼睛,结结巴巴地来了一句:“啊……这、这怎么好意思,白先生,我是说……”
白志和摆摆手:“安少爷千万不要客气,大哥说你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小事一桩,我也只不过顺个手。”
安捷似乎是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那钱……能不能请白先生带我去见见您那位朋友?要么,我把钱给您,您替我转交……”
安捷手上红彤彤的一打毛爷爷还没有递出去,就被白志和推回去,天使黑社会一脸纯良并且厚道地说:“我不能要你这钱,跟翟哥没法交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安捷并没有多推,既然有人掏钱,他没事也懒得硬充冤大头,匆匆忙忙地和白志和说了声,就去看那一家子人了。
他在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收敛了脸上傻乎乎的青涩表情,眼睛的颜色深极了,目光空洞——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交集的人,很可能因为莫匆这个小兔崽子,又纠结不清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等到安捷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打车、穿小路,走偏门,一路上没有感觉到什么人跟着他,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松口气——这样紧张的精神,已经是许多年没有体会过的。
他拖着脚步爬上楼梯——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十几年前他不怕何景明,十几年后自然也不会把翟海东放在眼里,更何况……当初的事,说起来,他安饮狐才是那个应该苦大仇深的债主,轮不上别人说话。
可是如果莫匆的踪迹被翟海东掌握,莫瑾和莫瑜怎么办?
他打开门,没有开灯,屋子里一点微弱的光和他对自己地盘的了解程度让他不需要灯光,而且恐怕莫匆已经睡了,卧室门上面有窗户,透过去的亮度足够吵醒那个麻烦的屁孩。
他既不想给那崽子喂奶,也不想讲故事哄他睡觉。安捷心情比较恶劣,给自己倒了杯水,外套都没有脱就坐在了沙发上。
他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白开水,琢磨着到底是怎么惊动翟海东的。要说……就算安捷没有莫匆那么敏锐,也不可能从元旦到现在,被盯上了都不知道。
巧合?人品?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安捷捏捏自己的鼻梁,发现思绪惊悚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去琢磨琢磨别的事——比如杨金铃挂在他身上,细细地啜泣,然后用比蚊子还柔弱的声音问他“怎么办”,鼻头哭得红彤彤的,眼泪不断地落在他身上的样子。
安捷恍然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另一张面孔,奇迹般地和这女孩重合了。
微微扬起来的,纯净无辜的眼睛,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知所措的表情——简直就是点燃年轻男人们英雄主义和保护欲的催化剂。安捷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长期以来,惟独对这个女孩有种亲切的熟悉感,她太像木莲了。
纵然有着不同的五官,可是那极其相像的气质,却好像穿越了时空重叠起来一样——安捷想起他和木莲在一起的时候玩笑似的话,他说他希望将来能有一个像木莲一样温柔、美好的女儿。
让他保护着,娇惯着长大,然后万般不舍得地交给另外一个男人,看着她幸福一辈子。
大概……就像小金铃这样子吧?
莫匆其实一直都没有睡。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气愤或者难受,只是别扭。他一直控制不住琢磨那个女孩子,从她的长相到家庭环境揣测她的性格,这种揣测没完没了,要不是他清楚得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也许他会觉得自己对那个姑娘有一见钟情之嫌。
而这样古怪的、难以控制的思绪,在安捷轻手轻脚地进屋,并且明显很累的时候,开始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莫匆缓缓地移动到卧室门口,而那个哪怕在睡梦中都能雷达似的准确地感觉到他接近的男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坐在沙发上走神,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意思。这让莫匆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了那么点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发现,原来我写的是一出伦理大戏
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翟海东慢腾腾地从他那把躺椅上挪起来,一边的金毛聪明地爬起来给自己换了个地方,以防绊了它衣食父母的脚。这日这音响里飘出来的是越剧梁祝里面十八礼相送的那出,假凤虚凰地调子悠悠地飘出来,一唱三叹中,隐隐就透着那么几分柔柔的水气。
“这词儿啊,写得真是好。”翟海东拿拐杖敲着地板,“可是我老觉着这越剧不如京剧大气好听,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头儿来。”
白志和脸上那纯良的笑容一点都没变,在一边应和了一声:“越剧里到底是才子佳人多,大哥平日里当个消遣就罢了,还是帝王将相适合您。”
翟海东一笑:“明着拍马屁。”他挥挥手,“这破天忒凉了,我这老骨头跟外边久待不得,走,进屋去。”
白志和和他家主子一个毛病,明明就是混黑道的,非要事事儿地装正经人,就差在脸上拿黑墨汁写上“我是好人”几个大字了,其和善慈祥的表情,和年画上那抱着鲤鱼那穿着内衣的福娃简直如出一辙。
跟着翟海东进了屋,白志和轻车熟路地拎起小茶壶,给两个人都倒上茶,端到翟海东面前。翟海东接过来先陶醉地闻了闻,感叹了一句:“香——真是香,这铁观音我喝了二十年了,是怎么都不够。”他把手杖放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品了一会,呵出一口气来,“今天,见着醉蛇家的那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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