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别闹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沈氏从未听过唐寅的语气这样沉重,吓了一大跳,忙问道,“什么事儿这么要紧?值得你愁成这样?”
唐寅苦笑道,“怎么能不愁?翰林院的二十多名同僚,就因为见了刘瑾刘大人,未曾跪拜施礼,便被他找了个莫须有的错处打发到南京去了,更有几个私下里一直不服气的,竟直接被削职为民,翰林院这最后一块净土……他也要染指了?”
翰林院在朝中地位特殊,不说别的,只看阁老都是从翰林院出身,就晓得翰林们虽然官位不高,但个个都是走在通天的青云道上,刘瑾前两年虽然嚣张,但对翰林们,可从不曾少了客气,如今竟然要把手伸到翰林院里,由不得唐寅心惊,他现在虽然不再是无权无势的庶吉士,但到底也是翰林院系统里的职官,不要说他,就连杨廷和一向得到朱厚照宠爱的,今日都落了马,一道被发配到了南京去,唇亡齿寒,唐寅就算与杨廷和再怎么不对付,又怎能不心惊?
就连沈氏,听唐寅说了其中大概,也就从那几个官位里判断出刘瑾这次,的确是亮出了刀子,也不由得抚胸惊道,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夫君!”
唐寅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摩挲着冰凉梆硬的黄花梨木,他并非圣人,享受过官场上的方便,哪里说得出挂冠求去的话?沉思了半晌,这才咬着牙一字字地道,“现在京中还能说得上话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李阁老那边,我是挤不过去的了……虽然素日里与他交好,那都是面子情,除此之外,也就是高凤高公公说的话,皇上能听得进几句,可
皇后别闹了 章节103
惜他现在病得都下不了床,大限之年,怕也是转眼间的事。梁储也不过只有自保之力罢了……难道真的要舍了我的脸面,投到皇后麾下?”
沈氏听得发昏,她今日被乐瑜一说,心思早已活动,忙问道,“娘娘那里,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这几年来她宠冠后宫天下皆知,按照皇上的性子,有一日真的让她垂帘听政,也是难说的事——”
“这话可不敢乱说!”唐寅吓了好一大跳,忙板起脸正色道,“皇上就算再荒唐,也晓得内外有别的道理,哪有皇上还在世,就让皇后垂帘听政的道理,那不成了武明空?”他看着小妻子脸上害怕委屈兼而有之的神色,便有些心软,缓声道,“这也不怪你,你才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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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个月,不晓得个中的奥秘。刘瑾敢这样做,乃是仗着皇上这大半年来,忽然发疯似的迷上了牌戏与音乐,大有荒废朝政的势头——音乐也就罢了,皇上自小就雅好音乐,刘瑾不过是进献了一些乐工罢了,那三国牌戏,却是皇后发明的,她的用心深着呢。刘瑾昨天因为陈翰林对他不敬,发了大火的事,锦衣卫哪里会不报给娘娘知道?恐怕今日没有进宫朝贺的事,也要把你请进宫来当说客的。我没随着杨廷和一道被贬,就是她送的见面礼了……”
沈氏还是半懂半不懂,唐寅只得柔声为她详细解释,说了半天,才说清楚这京城现在的形势,实在是错杂微妙无比,今上朱厚照的心思,并非全都不在治国上,但这位荒唐的少年天子,对维护宁静的政治环境并没有多少兴趣,只要边境安宁,农事平顺,内部也没有什么不稳定的迹象,他的兴趣,就已经用尽了,至于官僚在地方是怎么勒索平民,侵占民田的,小皇帝虽然也时而申饬勒令,但显然还没有把注意力转向反腐反贪这一块,事实上,这一块也一向是禁而不绝的,只不过在孝宗年间,由于国家政治清明,官僚们还有人监管,不敢做得太过分而已,如今刘瑾自己就是个大贪犯,下面的官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因锦衣卫这两年来,极是关注土地兼并的情况,一有过分,立刻上报皇后,再由皇上下旨处分,官员们不敢过分罢了,东南一带那些个盐商巨贾,哪一月不要拿出钱财打点?朝中的风气,实在已经是糜烂得不成样子了。
而在立皇帝一手遮天时,朝中能够与他抗衡的人,不过寥寥数个,一个就是首辅李东阳,这个自不待说,连皇上对他都是极为敬重的,一口一个师父,朝廷之所以还能顺利运转,全靠他这个中流砥柱,一个,是锦衣卫首领太监高凤,这位老中人和刘瑾相比,算得上清廉自好,且一向不掺和朝政,比起内行厂、东厂、西厂,反而更有与皇上见面说话的机会,又得了皇后的信重喜欢,无意得罪刘瑾的官员,往往就走了高凤的门路,托庇于他。但这两个人,在刘瑾的淫威下,也不过是在自保之余,能庇护一些羽翼罢了,在正德朝真正正在崛起的政治力量,乃是皇后夏二姐。
皇后与皇上成亲,至今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夫妻俩情投意合,虽然时有口角,但都是皇上先去俯就皇后,哄转她过来,而皇太后年前张罗着要为皇上纳几房选侍,皇后不过是绝食一日,皇上就把几房选侍全打发到浣衣局去了,如今朝中谁不知道夏皇后的受宠程度,堪比当年的张皇后?能和刘瑾比受宠的,也就只有她罢了,而这,就是夏皇后立身的根本。皇上将锦衣卫交到她手上后,夏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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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个妙人,万事不理,只是将全副的心力,都投入在番薯推广上,今年五月京畿一带贫瘠的土地,全都强行种上了番薯,据唐寅打探到的消息,去年皇后便在太液池边试种了几亩地,到得收成时,亩产足足有近千斤,当下李首辅就拍了板,这下,她又与李首辅搭上了线,虽然一时还不显,但实在也是皇上身边一股重要的力量,这次只要走了她的门路,想必是可以安然留在京师的,只是从此,就要为皇后张目了。
唐寅思来想去,喃喃自语道,“南家与杨家,一向都是过从甚密的,怎么这次就只保了我们家……”想了半日,他才自失地一笑,摇头道,“现在京中的三大派,阁老派我是进不去了,厂公派,我也不愿意进,想来,也只好投靠皇后派了,嘿,我唐寅当年科举之前,还道十年之后,必定出将入相,执鞭天下,哪知道如今竟要在一个女人的庇护下苟且偷生。”
沈氏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柔声道,“何不暂且辞官还乡,避开中人派的锋芒?”
唐寅扯了扯唇,苦笑道,“皇上对我,素来不咸不淡,若是此时还乡,什么时候再回到朝堂上?我们比不得杨学士,他是皇上心里有数的人,也罢,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皇后亮嗓的时间,终是会来的,此时投靠过去,倒也不晚。”他轻敲了敲桌面,已是下了决定,吩咐道,“你明日就到南家走一遭,把意思和南夫人说了,我也会与南兄喝喝酒,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今日刘瑾在朝中大逞威风,一下把二十多个翰林送回老家的举动,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政治风暴了,北京城内议论着此事的人家绝不会少,甚至连豹房中居住的一对小夫妻,也正说着这事的得与失。
“刘瑾今年是不是太嚣张了些。”夏皇后掠了掠鬓发,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在铺着玉色香覃的大床上翻了两三个身,“嗳,你热死了,别叫我贴在你身边。”
正德帝朱厚照赤条条仰面朝天,举手遮着脸看不出表情,只能隐约见得唇边模糊的微笑,另一只手已是伸了出来,够着了娇妻的纤腰,便使力将她又拉到了身侧,搂在怀中惬意地道,“你热,我又不热——你今年怎地就这么耐不得暑气?改日叫太医来帮你把把脉,瞧瞧是不是阴虚阳盛。”
乐琰乖乖地应了一声,翻身与朱厚照并肩躺着,又戳了戳他的腰眼,嗔道,“我晓得你不愿我与你亲亲爱爱的大伴起什么纷争,但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些,你也要适时在朝臣面前驳斥他一两次才好。”
“他找了个好参谋张彩,别看在外头嚣张,在我跟前,却是没什么错处,难道我还吹毛求疵不成?”朱厚照有些不耐地道,“这一两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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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你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可要小心别惹恼了大伴,连我也护不了你。”
乐琰动了动,咬着牙想捺下心中的不悦,却仍是冲口道,“他和你夫妻,还是我和你夫妻?我说得错了吗?我一个皇后,日常起居也不过就是那样,刘厂公府里的地都是金砖铺的!你若还是这个态度,我不如去他府里扫地,捡些金沙度日,也好过在这里受气!”
朱厚照唇边,就浮上了一朵无奈又宠纵的笑,他半支起身点了点小娇妻胸前的一朵红樱,啧声道,“又来了,你这人也真是的,男主外女主内,大伴是大伴,你是你,我难道还不偏心你?”
“他又不是男,又不是女,你叫他主后宫又怎么不成了?”乐琰顶了一句,又吃吃笑了起来,摇头道,“懒得理你,反正唐寅和杨廷和,我保了,明日你就去和刘瑾说说。别和元年时王守仁那事一样,人都贬到龙场去了,还派杀手,他以为他是皇帝吗?连皇帝杀个人都要秋后呢。”
朱厚照目光微黯,寻思了片刻,仍是道,“好,他们本来就是东宫旧人——刘瑾这次,也实在是过分了点。”末了,又加了一句,“你猜他现在聚敛了多少家财?”
乐琰瞟了朱厚照一眼,嘴边现出一个不屑的笑,只是不答,朱厚照的手又摸向了不该摸的地方,乐琰忙扭身道,“做什么,走开啦——你要知道,不会去问谷大用?他知道得,必定比我知道得详实得多。”
朱厚照失笑道,“把个谷大用编排得一天到晚只会盯着人家的财似的。有你这么毒的嘴吗?”到底还是顶起那尖俏的小下巴,吻了吻红唇,才续道,“除了我,谁还爱你啊?”
乐琰轻声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困倦之意,却袭了上来,一句话含在嘴里还没出口,便渐渐睡了过去,朱厚照望着她的睡脸,眼中满是深情,半日才披衣下床,到了外间,自有人服侍,他一边穿衣一边淡淡道,“把刘瑾那个狗奴才给我叫进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他了?”
刘瑾发作翰林院的事,皇上下午已是知道了,为何深夜又要冲刘瑾发火,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偏生皇后已经睡了,无奈之下,只得将话传了出去,不多时刘瑾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朱厚照见他来了,便立眉喝道,“死奴才,反了你了?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许动皇后的人,唐寅你怎么就动了?”
刘瑾莫名其妙,他今日大发作时,还特地去掉了唐寅的名字,就因为他是南雅的好友,忙跪下分辨道,“皇上,奴婢明明未曾发落唐寅……”
“唐寅与杨廷和都是我手上的老人,你只贬了杨廷和,不动唐寅,又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寅是阿附在你的麾下,你叫我以后怎么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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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一巴掌轻轻扇在刘瑾面上,刘瑾捂着脸,丈二金刚般道,“奴婢不懂得皇上的意思……”
“你不懂,有的是人懂,你府里不是有的是能人吗?回去问去,真是个蠢材!”朱厚照暴风骤雨般地发作完了,起身就走,刘瑾连声追问,也懒得回答。他出了日常处事的院子,便到供奉着孝宗牌位的小香堂去上了两柱香,才回到正院,自从入住豹房以来,朱厚照就是随时起卧,没个定数,众人都惯了,见朱厚照重新进来,便又服侍他洗漱换衣,把他收拾得一身清爽,这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朱厚照掀开纱帐,见乐琰靠着墙边盘着条凉被睡得极香,嘴唇微微张开,憨态可掬,不由得会心一笑,将凉被轻轻拉好,低声道,“真是个傻姑娘,除了我,谁要你。”又低头亲了乐琰一下,这才挪了挪,为乐琰让出翻身的余地,径自躺倒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差一点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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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琰近日,格外的贪睡,一旦睡下,连朱厚照是何时起身的都不知道,直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梳洗过了。因还不到给两宫太后请安的日子,便径自歪在椅子上,懒懒地用调羹搅着碗里的小米粥,倦怠道,“怎么这阵子这样容易疲惫。”芳华也道,“是否要再请个女良医来把把脉?”
乐琰在过去的一年里,也不知找了多少医生前来把脉,现在听到医这个字就一阵想吐,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算了,等明日还没好就再说吧,这个月的癸水又不准了,许是血气淤积。”芳华便一边摆着碗筷,一边道,“昨日夜里,皇上找了刘内侍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据说刘内侍今早到宫中时,眼圈都沤黑了,十分憔悴呢。啧啧,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高顺呢?去哪里了。”乐琰听了这话,倒来了精神,放下碗筷问道,芳华笑道,“他啊,早去了皇上那儿打探,恐怕这会也该回来了。锦衣卫那里,也报来了消息,说是刘内侍府中的灯火,一直亮到快天明呢。”
乐琰寻思了片刻,微微冷笑起来,她自从去年险些吃了钱宁的亏,就晓得了韬光隐晦的道理,先是找了秦氏出面,用重金贿赂了刘瑾,除去钱宁,又紧握锦衣卫,把自己的院子打造得铜墙铁壁一般,此外便不问外事,只是专心研究红薯,哄朱厚照开心,并不敢再过分约束丈夫的举动,终于是麻痹了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太监,缓和了与他的关系,过了几个月安生的日子。不料到了今年春天,又因为推广红薯的事,与刘瑾闹上了矛盾,刘瑾也是神通广大,指使几个御史上了几封奏折弹皇后无子,便叫乐琰再度险些吃了个闷亏——这也是她太过于在乎朱厚照的缘故,好在囧上对她的心,总是没有变的,不过这事过后,她与刘瑾之间的友好气氛再度荡然无存,乐琰顿感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只是一日没有个儿子傍身,她也就一日没敢有什么大动作,这次才借沈氏的身份,想拉拢唐寅,就来了刘瑾遣翰林的事,自以为是天赐良机,忙就冲朱厚照说了,想到此后南雅多了个臂助,她心中倒也高兴,多吃了几口粥,才放下碗,就看见高顺进了屋低声道。
“回娘娘,唐学士今早也被贬到了南京国子监去,与杨学士是一样的处置。据刘公公身边的人说,皇上昨晚大骂了刘公公之
皇后别闹了 章节104
后,刘公公回府就找了张侍郎来问策,商量到了天明,才发了公文用了印,皇上已是准了。”
乐琰顿时惊住了,以她的智商,自然能从刘瑾的行动轨迹里品味到,他之所以又临时改变主意动了唐寅,只怕是从朱厚照那里得到的暗示,连忙把昨晚与朱厚照的每一句对话都咀嚼了个透彻,半晌,才缓缓道,“好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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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终究是小看了他。”
芳华冲高顺摆了摆手,叫他下去,自己为乐琰换了碗小米粥,才笑道,“皇上这一招,的确是出乎意料,奴婢还以为这一次,他怎么都会冲刘公公发火呢,怎么……”
“他这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啊。”乐琰缓缓道,想着丈夫那张时时嬉笑的俊脸,不由得轻笑起来。“为了宠我,他能把锦衣卫送给我当玩具,可我要插手朝政,他就怎么都不许……有趣,有趣,看来,他终究是个不算太荒唐的帝王,心里的那杆秤,可准着呢。”
芳华现下已是乐琰心腹中的心腹,家人都在庆阳伯府的庇护下生活,自然是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乐琰的人,极为这个消息忧心,却见乐琰唇边带着笑意,眼中也闪着光,竟是一副极为亢奋的样子,直是不解道,“可刘厂公玩弄朝政于股掌间,又是那样贪墨,皇上若是心中有数,怎么还会为他迷惑……”
“芳华,你跟着我也有两年了,怎么还是不懂得皇上?”乐琰竖起手指摇了摇,咬着下唇吃吃笑道,“他是把刘瑾当成了一条狗,为他做让他不愿意亲手做的事情,刘瑾贪墨来的钱财,你道最后会进哪个库?是我们的内承运库,还是国家的太仓银库?”
芳华就惊道,“可刘厂公今年以来,这种种倒行逆施的举动……”
乐琰拿了精致的纨扇,赏鉴着上头的玉兔捣杵图,笑道,“你养了头狗让他咬人,总有咬错的时候么,总是活物,杀了可惜,只好踢上几脚,叫他继续去咬人了。”她摇着扇子,沉思着道,“只是,刘瑾已经咬下了刘健与谢迁,咬下了民间巨商的几块肉,他还能咬谁?总不能咬还在养成中的宰相吧?机会,就快到了。”
芳华似懂非懂,见乐琰冲满桌的早饭做了个鬼脸,并没有动弹的意思,便转了话题劝道,“娘娘,还请用些吧,别亏待了自己的身体呀。”乐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还没说完呢……哎,为了这机会,也得吃点东西,别把身体搞砸了,那可真是追悔莫及。”说着,又勉强自己吃了几口小米粥,便道,“这厨子的手艺是越发不好了,我这会子倒是特别想吃抄手胡同华家的猪头肉。”
朱厚照正好走进屋内,闻言哈哈笑道,“外面的日头多烈啊,不然,我就带你出宫去玩上一日。”乐琰见他笑得风轻云淡,浑若无事,便指着他发嗔道,“讨厌!你不叫唐、杨二学士回来,便不许出宫。”
朱厚照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见乐琰笑微微的,并不露丝毫恼意,甚至还有些高兴,便将信将疑地放下心来,以扇顶起乐琰下巴,□道,“不许我出宫?嗯?你晚上等着瞧吧。”乐琰一边笑一边拍开他的手,道,“我本来就有些不舒服,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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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闹我,国事都处理完了?”
“不过是那些事,大伴做去,也就是了。”朱厚照若无其事地道,他本来是害怕乐琰生气,特地回来讨好她的,见乐琰没事人一样,反倒奇怪起来,他也是光棍的人,把心事丢到一边,拉着乐琰玩了几局三国杀,心满意足地去活动筋骨了。这边乐琰歇完午觉起来,芳华便送上了一封信,称这是乐瑜写来的便条。
乐琰拆开看时,只见里头问的是唐寅的事,唐家人不晓得这是朱厚照的主意,还当是乐琰没得到肯定答复,便不再照管唐家,已是有些慌了,忙到南家剖白心迹。南雅也一头雾水,只得由乐瑜出面询问妹妹,乐琰看罢了,直笑道,“这唐寅,真不是宰相之才,看看人家杨廷和,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见找什么门路,这才光棍呢。”
但凡女人,都对才子这东西,有些遐思,尤其在这缺乏娱乐的时代,诗词传遍天下的大才子,也就约等于天皇巨星了。芳华虽然有了高顺,但对唐寅,还是天然有几分好感,闻言忙问道,“可要回信分说清楚?我这去准备笔墨。”
乐琰想了想,耸肩道,“虽然不是宰相之才,但有个地方官是我们的人,倒也不错的。”她自有一番抱负,要说不着紧唐寅这个盟友,那是假的,叫芳华写了封信,只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叫唐寅不必担心,自己必然不会忘记他的云云。却是只字不提全是因为她的求情,才连累得唐寅被贬的事。
唐寅这里,虽然也收到了些风声,但朱厚照当时乃是大骂刘瑾,话也不曾外传,他却是不敢疑心眼下唯一的靠山乐琰,只得与杨廷和结伴下南京去了,却把沈氏留下,叫她时时到南家走动,乐瑜心领神会,也三天两头为她给乐琰带好不提。
却说七月底这一日,因乐琰想起沈氏乃是江南绣花大家薛三姨的弟子,她闲来想为朱厚照做件衣服,又不愿麻烦正准备出嫁的年永夏,自从纹贤去年力排众议嫁了李东阳的侄子,那人又考了武举,两人一道去宣大前线了,京中的姐妹,就只剩下永夏一人而已,又在待嫁,乐琰顿时觉得少人走动。因沈氏要比青雪玲雪的言谈可喜些,便想与她做个朋友,就派了高顺接她进宫说话。朱厚照这一日因乐琰想吃山鸡,到玉泉山打猎去了,刘瑾等八虎也都跟去,豹房顿时冷清了不少,沈氏手把手教乐琰绣了几朵荷花,乐琰做了一阵,笑道,“按这个速度,到明年夏天正好做出来,还不知道皇上穿不穿。”
沈氏就趁机奉承道,“怎么不穿呢?皇上这样宠爱娘娘,得了这样一件亲自做的针线,比得了什么都好呢。”
乐琰微微一笑,因与沈氏不熟,就不多说什么,做了半日有些困倦,起身带着沈氏在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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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几圈,笑道,“今儿倒是凉快,我身上舒服了些。前几日怕热得很,都没有出过屋子。皇上还让我多到外头走走,今日走得一走,也算是交差了。”
沈氏望了望乌云压沉的天空,又想到带了姬妾去了南京的唐寅,心中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阵酸疼,强笑着奉承了乐琰,便借机告退回家,乐琰与她无甚话说,也就轻易放行,又嘱咐了一个小太监送沈氏出去,却不想走到半路时,雨就下了下来,沈氏无甚防备,顿时被浇了个通身湿透,只得匆匆钻到路边的宫室中避雨,那小太监倒也乖觉,说了声,“奴婢为夫人找衣裳、雨具去。”便跑远了,沈氏孤身一人站着,想到今日进宫,未能奉承乐琰开心,这眼泪就直流下来,混着雨水掉到地上,直哭得妆也花了,狼狈一团时,又听得窗外传来了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太监们尖细或粗哑的笑声,沈氏忙就蹲□去,深怕被人看见,丢尽了脸。
那几个太监,显然是才从外头回来,一边走一边说话,说着今日随着陛下出去游猎的事情,个个都是春风得意,不多时就走远了,沈氏正要起身时,就听得几声低低的脚步声近了窗边,一个人低声道,“爹,坤宁已是知道了昨晚的事儿。”
又有一人问道,“她是怎么说的?可是大发雷霆?”
那人就为难道,“她把自家内苑,经营得铁桶也似,只是套出了这句话,再有便没什么了。那人还说,她今日的心情不错,到了下午,还叫了六如的娘子进宫做伴。”
沈氏听到这事,哪里还不知道说的是乐琰与自己,她越发不敢起身,抱着膝盖蹲在靠窗月桌底下,又听得那“爹”问道,“好,张美美可调教出来了?”
“已是随时都能侍寝了,只是那位最近刚拂了坤宁的意思,恐怕最近都不会出宫过夜了。美美能否攻关成功,还是两说的事……”
“哼!那位是怎样的性子?咱家是绝了那心思,才让坤宁守着他到了今日,美美性格又辣又悍,她都攻不下来,九天仙女到了也是无法。”那“爹”显然是极有信心,尖着嗓子发了通威风,又道,“这阵子,恐怕是无法叫他出门了,叫美美沉住气,随时待命,若我不在身边,你就机灵点,或是叫美美被他撞倒,或是叫美美撞倒他……可懂得了?就是要把话搭上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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