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无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伊莱
不过即便如此,说一点也不期待父母会忽然在今年奇迹般的精准记起了自己的生日,那也是假话,可能人就是这样的吧,对血亲总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已经吃了一百个豆,也还是不嫌腥。
不过这件事就是早上的一个小小插曲,夏青把面碗洗干净放在架子上的时候,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公安局可没有过生日当天可以放下一切工作,专心致志当一名寿星公的这种规定,所以分内的工作还是要按部就班的完成。
到了单位,其他人也都在为手头的事情闷头忙碌着,除了颜雪她们几个见到夏青之后,挤眉弄眼的告诉她在办公桌抽屉里面放了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作为没空庆祝生日的小小礼物之外,今天对于其他人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
夏青向来不喜欢特别哗众取宠的行为,也不太高调,她资历尚浅,很少在警队里面上蹿下跳的表现自己,颜雪她们也是了解她的这种性格,所以才非常配合的以最为低调的方式向好朋友表达祝福。
和纪渊碰头之后,两个人就继续前一天没有做完的事情,也就是朱信厚生前留下的那一份厚厚的通话记录,才又对着通话记录上面和朱信厚有往来的人过了一会儿筛子,夏青就接到了沈文栋打过来的一通电话。
“夏青,你在哪里呢?如果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吧,朱学名想见你们。”沈文栋在电话里面告诉了夏青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消息,“他说想要跟你们谈谈。”
“跟我们谈谈?你现在没有在医院那边么?”夏青有些诧异,她不能的认为朱学名应该是想要和警察谈一谈,如果沈文栋就在那边,那他来负责交流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毕竟从沈文栋个人来讲,他是一个很好的沟通对象,态度温和,善于倾听,不容易引起谈话对象的抵触情绪。
另外他来和朱学名谈,本身也是最省事省力的,既可以收集信息,又可以免去别人放下手头事情,舟车劳顿的特意跑到医院里去一趟。
“朱学名说了,他不想跟别人说,就想跟你们说,尤其不想跟我说。”沈文栋的语气里面也是充满了委屈和不解,“我刚才已经做了半天思想工作了,护工大姐都在帮我说话,但是朱学名油盐不进,他跟我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再说的夸张有点,就好像连看我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似的。”
他这么一说,夏青也觉得没辙了,第一次见到朱学名的时候,朱学名对沈文栋好像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抵触情绪,这一点夏青也早就有所察觉,她还以为沈文栋最近这几天也算是跟朱学名相处比较久,应该这方面会有所缓和,没想到居然还是老样子,这个朱学名还真是固执到让人惊讶。
“好的,沈师兄,你别着急,我们这就过去,先稳住朱学名。”夏青觉得既然如此,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更没有必要在电话里面浪费时间了。
沈文栋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匆忙。
夏青没有多想,把这件事告诉纪渊,两个人就急急忙忙的出发了。
今天纪渊的状态和前一天晚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专注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看起来非常的疲倦,脸颊上冒头出来的青茬儿都不算什么,主要是他两只眼睛下面带着两团明显的阴影,看起来应该是之前休息的不太好。
唉!夏青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之前就隐约觉得这个和纪渊比较有渊源的陈清绘陈师姐的出现,可能会对纪渊本来正在好转的状态有一定影响,现在看来,自己果然猜对了。
出发之前,夏青随手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着纸杯,下了楼抢先上车,坐在了驾驶位,然后朝车下面略有些诧异的纪渊比划了一下。
纪渊只微微一愣,便绕到另一侧上车,一上车刚坐稳,面前就多了一杯递上来的咖啡,他接过来,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夏青。
“我也不喜欢速溶咖啡的那股味儿,不过没办法,条件有限,凑合喝吧。”夏青朝自己眼睛下面比划了一下,“这里也太明显了,疲劳驾驶可是要不得的!”
纪渊把纸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眼睛看着前方:“你想问我什么?”
“我?我什么也不想问。”夏青耸耸肩,发动汽车,朝公安局大门外开去。
“所以你现在这是什么?看破不说破?”纪渊又问。
他的语气里倒是没有太强烈的排斥和抵触,只不过是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我根本看不破,你让我那什么说破?”夏青一边开车一边说。
“那你倒是沉得住气,我以为你会追着我刨根问底呢。”纪渊扭头看看夏青。
夏青耸肩:“没那个必要,我不想问,但是不拒绝听。如果你想跟我说,我也承认我挺好奇,但是你要觉得不方便对我讲这些,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察觉。”
说完之后,她没有等到纪渊的回应,余光里感觉纪渊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眼下正好开车行驶在一条交通比较拥挤的主干道上,夏青开车就不如纪渊来得那么老道,不敢分神扭过头去看旁边,只好把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驾驶这件事上。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了,刚好到了一个红灯路口,她把车子停下来,这才看了看已经在闭目养神的纪渊:“你方才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了,我忽然意识到,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去对别人指手画脚,这实在是太可笑了。”纪渊睁开眼睛,有些自嘲的说。
这话说出来,夏青听着心里面有些不好受:“我说一句有些逾越了的话吧,这种事,我还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我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如果你觉得过去对自己是一种羁绊,那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甩掉这个包袱,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拖住你,让你陷在困境里,陷在泥潭里面挣扎不出去。”
纪渊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对我来说,不止出事的那一个时间点,连带着很多过去的回忆都变成了扎人的刺,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统统都拔掉,但现在还不可以那么做,有一些东西我需要理清。”
夏青点点头,其实纪渊没有义务向自己做任何的解释说明,他现在能愿意这样对自己解释当下的处境,也算是让夏青觉得蛮欣慰的一个结果了。
“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清楚需要被捋顺好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哪怕是做一个临时的情绪垃圾桶,我也乐意之至!”她对纪渊说。
纪渊听了她这诚意满满的话,却并没有欣然表示接受,而是轻叹了一口气:“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连自己的情绪都只往里面装,不往外面倒,我还拿你当情绪垃圾桶?你能有多大的容量,可以消化那么多不愉快的东西?”
他的话让夏青有些错愕,除了颜雪她们四个人之外,不管是刑警队里,还是扩展到整个公安局范围内,说起夏青这个人,谁对她的评价都是阳光、积极,以及好脾气,很多人都觉得她天生就是一个性格温和,乐观向上的人。
因为没有人见过夏青负面情绪满溢的一面,没有人见过她情绪崩溃的一面,也没有人见过她因为与人意见相左就争个脸红脖子粗的一面。
很少有人知道,她小时候也是一个倔强而又敏感的孩子,情绪表达这方面也曾经一度非常的激烈,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正因为敏感的个性,让夏青开始意识到,她并不是父母生命中多么重要的角色,甚至连配角搞不好都连主要配角也算不上,所以在父母面前,她没有其他孩子那种任性的资格。
而爷爷奶奶年纪一天打过一天,老人的精力和承受能力都有限,当别的老人已经没有任何负担,可以轻轻松松的安享晚年的时候,祖父母却还在为复习功课的自己做夜宵,攥着手电筒接自己下晚自习,顶风冒雪的去给自己开家长会,做那些别人家都是比他们年轻二三十岁的孩子父母才应该做的事。
自己的父母在家庭观念这方面是有些自私的,夏青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便提醒自己,父母的选择已经加重了爷爷奶奶的负担,自己作为孙女,就不可以再任性的给这两位老人增添更多的负担了,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
于是她开始学会了只展现出自己积极向上和乐观的一面,把所有的烦恼苦闷都藏在心里面自己慢慢的消化。
这样的个性,似乎是有些委屈自己的,但也正是这种内敛隐忍,善于伪装的个性,在被绑架的时候救了她一命。夏青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慌乱都暴露出来,强迫自己保持了冷静,表现出了安分恭顺的模样,让绑匪放松了警惕。
当然,在被解救之后,双眼什么也看不见,那无止境的黑暗彻底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夏青在那一段毫无起色的日子里,倒也算是一个难得的释放期,把心中多年来的委屈和辛苦,都借着那件事的由头一并发泄出去。
等到后来,眼睛恢复了视力,转学到了父母身边短暂生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包括后来的大学时光,直到今日,夏青就又变成了乐观阳光的温柔姑娘。
就像纪渊说的,自己什么时候会又到达了一个隐忍的临界点,这事儿夏青自己都说不清,却还在这里拍着胸脯说乐意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
这还真有一点自不量力。
可是眼下夏青又能怎么做呢?总不能因为被纪渊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干脆当场撕下面具,痛哭流涕的宣泄一下吧?面具还是要继续戴着的,于是索性就戴的彻底一点,坦然一点好了。
“好!”她给自己打气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那我就先努力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然后争取还有余力,随时随地接受你的求助!”
纪渊看了看她,嗯了一声,很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夏青也从善如流的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后半程基本上就是靠车内广播来烘托车内气氛的。
不过夏青心里面倒是打定了一个主意,她打算找个机会和康戈聊一聊,有一些事情,无关他人隐私,但是她很想知道答案。
到了医院,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朱学名住院的科室,到了病房门口,夏青先从门上的小窗朝里面看了看,病房里面只有那个护工大姐无聊的枯坐着,夏青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在窗口冲护工大姐招了招手,护工大姐看到了,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你们来晚了一步,朱学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困了,已经睡着了,你们稍等一会儿吧,不然直接叫醒他,他又要闹脾气。”
罪恶无形 第三十五章 三角眼
护工大姐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很怕会把朱学名给吵醒了。
“今天朱学名的情绪怎么样?状态稳定么?”夏青示意护工大姐到病房门外来,关好病房门,免得说话的声音吵到了朱学名,毕竟这一次朱学名完全是自然入睡,没有依赖任何外界帮助,睡眠可能会相对比较轻浅。
护工大姐点点头:“还行,比之前强点儿了,我没事儿也跟他聊聊天,劝劝他,我说你看,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没路走,人家那些腿都截肢了的,不也还活的好好的么,你这腿,人家医生都说了,本身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心病!
心病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赶紧调整调整,把心态调整积极一点!年纪轻轻的,哪有那么多心事儿,还憋着放不开的!赶紧想开了,俩腿能动了,那不就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全人么!有什么可愁的!我估计他是听进去了。”
夏青有些无奈的看着信心十足的护工大姐,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她是不知道朱学名此时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如果换成是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被这位护工大姐这样的一番“好心规劝”,估计会非常生气的。
曾经夏青也有过和朱学名现在差不多的处境,癔症性失明也罢,癔症性瘫痪也罢,虽然部位不同,但是心情却是大同小异的,这种时候当事人需要的是外界润物细无声的鼓励和扶持,而不是带着压力的推动,或者那种“你根本没事,就是自己不争气”的论调,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内心的自我振作。
以朱学名近期的经历和遭遇,让他心态积极,迅速振作起来似乎并不现实。
心里这样想着,夏青嘴上倒是没说出任何谴责那位护工大姐的话,她的出发点并不坏,也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朱学名如果还不振作起来,以后的生活要怎么维持下去都是难题,只不过方式用得不对。
“之前留在这里的那位警察……”夏青看了看周围,都没有沈文栋的身影。
“你找小沈啊?他刚走,说是有点急事需要去办一下,正好朱学名睡了,我就跟他说没事儿,我在这儿就够了,让他去办事。”护工大姐想起来之前夏青也找过一次沈文栋,也没有找到,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八卦起来,“你是他……?”
夏青忙不迭的摆摆手,有些头痛,似乎作为异性,又是年纪比较合适的异性,和沈文栋来往稍微多一点,都会被误解成一些旁的事情。
“我跟他就是同事而已,他方才打电话叫我们过来的,”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正站在病房门口朝里面看的纪渊,“说是有些事情朱学名指名要跟我们谈一谈。”
护工大姐愣了一下:“哦,这样啊,那我还真不知道,那可能是小沈守着朱学名,我下楼去吃饭那会儿的事,我回来没一会儿朱学名就困了,然后就睡了,小沈走之前也没跟我说,我估计他要不然就是没想到你们会来那么早,要不然就是没想到朱学名会睡那么久。”
朱学名还在睡着,三个人就在走廊里站着小声说说话。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护工大姐和夏青在说话,纪渊就一直默默的站在门边,透过门上的窗口朝病房里面看着,像是在观察着朱学名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沈在你们单位是不是可受欢迎了?你们单位小姑娘多不多?是不是特别多小姑娘喜欢小沈啊?”朱学名的事情毕竟有限,一个卧病在床还不能自理的人,又有多少值得拿来交流的近况呢,于是话题说着说着就转了一个方向,护工大姐开始态度热烈的和夏青讨论起沈文栋来了,“说真的啊,我被找来照顾朱学名那天,一进门看到小沈啊,把我给吓一跳,我还以为遇到明星了呢!
我都没想到警察里头还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的,真的,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还有气质!你觉不觉得就小沈那个模样,他当个明星什么的,绝对够!你说怎么就没有人发掘发掘呢?我亏得是四十多岁了,岁数大了脸皮也厚了,我要是二十出头,估计小沈跟我说话我都得觉得脸红!”
夏青笑笑:“对,他在我们局里人气也挺高的,确实很受欢迎。”
“就是!大家伙儿都长眼睛呢,放着那么优秀的小伙子,看不到才怪呢!”护工大姐一边说,一边偷偷朝一旁的纪渊撇了一眼,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一点,“其实这两次跟你一起过来的这小伙子长得也挺精神的,跟小沈不是一个风格,但是细看其实长得不比小沈差,就是……就是……太严肃了,不够和气!”
夏青失笑,她觉得护工大姐估计平日里的工作内容实在是太枯燥无聊了,所以现在有一点乐趣就立刻恨不得变身成星探。
纪渊对她们在一旁交谈的内容并不感兴趣,默默的站在门口,好像是一尊门神一样,过了一会儿,才朝夏青这边做了一个手势:“要醒过来了。”
“哎哟,是嘛!”对这个提醒反应最大的是护工大姐,她赶紧放弃继续拉着夏青聊八卦的打算,急急忙忙准备回去病房里,“那我可赶紧进去看看,要不然人家醒过来了一看自己被留屋里,旁边都没个人,保不齐又要发脾气什么的。”
说完她就蹑手蹑脚的打开一条门缝钻进去,夏青和纪渊暂时留在门口。
护工大姐才刚进去,朱学名就醒了,他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身想要把自己撑起来,护工大姐赶忙迎上去,帮他把床板摇起一定的角度,然后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杯,让他喝了几口水,朱学名看起来有些睡眼惺忪,抓过水杯就喝。
等他喝完了水,看起来也精神了一点,护工大姐才把警察来了,就等在门口的事情告诉朱学名,朱学名看起来有些怔怔的,好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又过了一两分钟,护工大姐过来帮夏青他们开门了,请他们进去,夏青和纪渊走进病房,朱学名抬头看了看他们俩,目光落在纪渊脸上,嘴唇蠕动一下,刚说了一个“我只”,就在纪渊的注视下又重新沉默下来,没有说完。
夏青估么着朱学名想要说的可能又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句“我只和她一个人谈,其他人出去”,只不过看到纪渊,终究没敢提出这个不会被接受的要求。
“朱学名,你特意把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们说么?”夏青对朱学名说话的态度比较温和,并且也很有耐心。
朱学名迅速的看她一眼,又把视线移向了一旁,点点头:“我有事要说。”
“你说吧,我们听着,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还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我……我想起来了一个人……”朱学名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反倒没有被送医院救治当天来的那么中气十足,外伤等情况有明显的恢复,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但神态上却又有些病恹恹的,“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就是想起来了。”
“没关系,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其余的就交给我们就好了。”夏青微笑着对他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放心吧。”
“有一个人,有一阵子总来我们家……跟……跟他一起喝酒什么的。”朱学名有些支支吾吾的说,“我不喜欢那个人,特别不喜欢,我觉得他不是好东西。”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夏青赶忙询问一些细节,之前朱学名并没有提到过这样的一个人,其他人也没有说过朱信厚和什么人交往密切这事。
朱学名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血色,似乎是被夏青的问题给问住了,所以有一些局促不安:“我……我不知道,他又不会特意跑来跟我介绍一下他自己,他是来找我爸的,他们两个在外面喝酒说话,我就关着门在我房间里面呆着就行,我怎么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朱学名说这话的时候,有一些自暴自弃的味道,颇为悲观,夏青只好赶忙改了口,换一种表达方式:“那你父亲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他邀请到家里面来吃饭喝酒的客人是谁?或者你应该见过那人吧?他长什么样?”
“我爸没给我介绍过,他供我吃喝,养活我,别的就跟我没关系了,他没有那个义务什么都跟我交代一遍。”朱学名被问到那个人的样貌时,顿时就变得紧绷而又瑟缩起来,“那人……那人……我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我忘了……”
“朱学名,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吧?”纪渊看着神色有些萎缩的朱学名,“如果你有顾忌,之前就不应该把我们约过来,你会让沈文栋打电话叫我们过来,说明对你来说,还是把这个人的信息告诉我们更重要。
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我们不会勉强你,我们也可以立刻就走,给你留出空间休息,一无所获、白跑一趟对我们来说是无所谓的,对你来说呢?”
夏青听纪渊这么对朱学名说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一点紧张的,怕一不小心又刺激到了朱学名敏感的情绪,所以一直留意着朱学名的神情。
好在朱学名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情绪,他仿佛被纪渊的话给镇住了,呆呆的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做出反应来。
纪渊默默的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见朱学名还没有开口说话,便转过身对夏青说:“走吧,我们回去,让朱学名好好休息。”
夏青不知道纪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忽然多了一个曾经在朱信厚遇害之前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人,还没有明确对方的身份,如果朱学名不愿意开口,说不定之后就不一定还有其他人了解这个情况了。
而朱学名的个性和处境,恐怕也并不是特别适合用激将法的。
不过纪渊已经这么做了,作为搭档,她当然还是要好好配合,所以便对朱学名微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说完两个人就朝门口走去,在纪渊的手握住门把手,准备要把门拉开的时候,朱学名忽然出声了,声音不算响,但是语调有一点急促。
“你们别走……”他一着急就想坐起身,两条手臂使劲儿撑着身子从半躺着的姿势坐起来,因为太用力的缘故,脸都涨红起来,“让我想一想!”
纪渊停下脚步,动作利索的就好像笃定了朱学名一定会叫住他们一样。
“走吧,过去那边说话,别让一个伤员这么一直撑着身子。”他招呼夏青一起重新从门口回到病房中间,站在病床对面,一个让朱学名比较舒适的视角上。
朱学名看起来还是很紧张,但是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拒绝沟通,两只眼睛盯着纪渊和夏青,等他们一站定下来,就主动开了口:“那个人长得……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点,个子不是特别高,有点黑,不算瘦,也不胖,他说话嗓子有点哑,感觉是那种喝大酒的人,再就是……他三角眼,我不喜欢他看人的眼神。”
“你不是每次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么?”夏青还记得方才朱学名的话,所以觉得这难免有点前后矛盾,“为什么你连他看人的眼神都那么印象深刻?”
朱学名的住处,也就是朱信厚的死亡现场,他们是去过的,朱学名的房间位置相对隐秘,如果他在房间里不出去,有客人来,在客厅里面的话,是不大可能看得到他,他也不大可能看得到对方的。
“我没出去,我爸也不愿意让我出去,是那个人他跑到我房间来,直接把门打开,就溜溜达达的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就好像我是马戏团里头的那种小丑一样!”朱学名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鼻翼翕动着,“不止一次,好几次!他还说过一些笑话我的话,还说我是个拖累,除了吃和拉,别的什么都不会,先在都用化肥了,我这种造粪机器早就应该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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