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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半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北燎
陵天苏的手颤抖得厉害极了,他嘴唇抿得乌青乌青,一副灵魂被抽空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喃道:“止疼,我依了你们便是!只是我再不济,也绝不趴着!”
身为南晋世子的尊严,帝子的傲骨,绝不允许他像敌国太子低首臣服,还是以如此荒唐的理由。
他双手从背后摁住吴婴,担忧她挣扎反抗。
可这一举动毫无意义,因为她除了痛苦颤抖,早已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去做其他事。
陵天苏滚动着干哑刺痛的嗓子,一想着自己此刻不是凤凰轻衣她们,甚至不是……他胃里就一阵翻涌得厉害。
念及此处,他死死咬牙低语:“轻衣啊轻衣,为了你,我这辈子的勇气可全豁在了这上头,你可不许死了!”
刚下定决心决意丧权辱国地出卖自己的身体,陵天苏灵光一闪,若有所悟得取过托盘上的两个瓷瓶,打开一看。
是上好的润肌寒雾膏,治疗外伤圣药。
陵天苏想也没想,抠出一坨,涂抹在吴婴双臂上的血绽咬痕伤势上,就连肩膀上的冰刃伤势也顺带一起处理了。
合上瓶盖,他心中蓦然一怔。
暗道自己只负责保住吴婴的性命,何以见到她身上伤痕满满就下意识地为她疗伤?
心中虽存一丝怪异,却也没多想。
打开第二瓶瓷瓶,扑鼻而来的桃花浓香,熏得他身子微热。
陵天苏脸色顿时泛起了一层青色。
要知晓他修行双修功法,对于世间药物早有抵抗。
可是这玩意儿,他不过轻轻闻了闻,身体竟然就有了一丝丝的反应。
被人占尽先机,安排好一切后路的感觉让人十分不愉快。
可陵天苏早已没了退路。
听着耳侧那丝丝隐忍,极致痛楚的低吟声,陵天苏知晓不能再拖。
他晃了晃瓶中清冽的液体,在晃动时分,底部酝酿着的几片桃色花瓣如雾般凝散开来,渗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瓷瓶之中的澄明液体,也化为了粉红之色。
凄美沙哑的痛吟回荡在幽幽的大殿里,她无力滑落的双掌骤然扣紧在墙面之上,未修却也生得圆润的指甲直接在坚硬的墙壁上留下深刻的指痕。
她呜咽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幼猫,眼瞳之中的黑色文字浅浅褪去,猩红的眸子再也不见一丝乖戾。
反见一抹极为少见的昳丽凄美,蕴着将落的未落的泪珠,眼睫簌簌地缠着,好似濒死的蝶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好痛……
鬼岚枷咒的痛,会让她浑身筋骨冻结,心脏停止跳动。
可是此刻这番,却让她那颗驻扎满了花径根须的心,剧烈狂跳,浑身血液沸腾。
曾一度堕入幽冥深海,无法自寻的意识之光,也逐渐在她涣散的眼眸里凝聚出一抹淡淡的光斑,映着烛火夜色,人影交叠,竟是这般凄迷而美丽。
阴云乘风而来,大雨重落,零落瀼瀼,宫落池畔水色幽幽,葛蔓幼蕊零落狼藉,似是被风雨摧残得厉害。
明月被黑暗的暮夜遮蔽,大雨卷着湿枯落叶,在宫苑诛朱墙外萧瑟打转。
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老旧气息,将窗户敲击得不断咔咔作响。
虽说那窗户碰撞的激烈声音让陵天苏心烦气盛,可是他没有起身关窗。
狭长的狐狸眼豁然大睁,却是瞧见暖帐灯火下,脑袋与双掌皆紧紧贴在墙面上的那个孱弱背影,显得有些淡漠。
玄色太子服尚未全褪,微松的领口探出一缕纤长秀美的脖颈,苍白的肌肤从领缘中一路上弯,漆黑的符纹若隐若现。
用力扣在墙面上的指节泛起了无力的苍白。
吴婴的飘忽的意识在鬼岚枷咒的折磨下,一刻也未归位过。
若是此刻意识清明,以她隐忍万年不显露山水的可怕克制力,又怎会唤出那一声带着原本声音的呻吟。
陵天苏眼底深沉似海,幽蓝的眸子坠上了几分朦胧的霭意,却也难掩他翻腾的怒火:
“不许出声。”
纵然意识沉沦与绝望的痛苦黑暗之中,耳侧听到这惊雷般的怒吼命令声。
她难以抑制唇齿间溢出的声音,却极力不愿驳了他的言语,几乎是刻入骨子里的顺从,将尾指横送入口中,用力咬住。
便听得咔嚓一声骨头断响,咬得鲜血横流,也不愿松口发出一声让人嫌恶的声音来。
小兽委屈的呜咽声。
哽咽沙哑,喘泣不成音。
吴婴额头抵着冰冷的墙,浑噩失神的眼眸里似有岁华不断在散漫继而凝聚,破裂的光难以织成完整的影。
可是在这万年时光里,她的身体早已化作了本能,本能的想要朝着那道踏光而来的身影,追寻而去。
哪怕是跌跌撞撞摔得满身泥泞血痕,纵然被那道光灼伤刺痛得体无完肤,她仍旧想要融合毁灭在那道光里。
反而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带着几分对他体温的依恋与渴望。
陵天苏顿时惊醒,骇得一口灵魂差点从嘴巴里吐出来。
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大完整了,断断续续道:“吴……婴……婴婴,你竟然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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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半妖 第一千两百二十一章:这是怎样的人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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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的婴婴二字却是十分凑巧的连在了一块,宛若亲近的呼喊着她小名儿一般,纵是无心,却也唤得吴婴心头酥麻。
可她面上的神色,却越来越冷静肃杀。
那赤瞳幽幽沉沉,宛若浓化不开的一团血墨,纵然此刻吴婴眼神里透着一抹痛楚的疲惫,但当那双赤瞳幽幽静静的将他凝视过来。
陵天苏竟然心生出一种如坠深渊地狱的凛寒之意,可是他又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那种微妙的感觉在心中生了根,却始终难以发芽,以至于根本捕捉不到那幻若缥缈的感觉痕迹从何方而来。
灯火摇影,青色碎裂成片的衣衫散落一地。
陵天苏一时间心乱如麻,突如其来的现状让他难以理清楚自己紊乱如絮的思绪。
素来握剑很稳的手,此刻却是微微颤着。
今日这事……
当真是做得混账极了!
吴婴怎么会是女儿身?!
那个令九州颤栗,天地失色惊才岁月的杀戮鬼婴,怎么可能是女儿身?!
话说……
鬼婴原来也有男女之分的吗?
想着想着,手背蓦然一凉,却是被一只冰冷毫无生气的手掌轻轻掠过手背间的肌肤。
手掌之下拽紧着的玄袍下摆被她轻轻扯了过去,陵天苏只觉着自己被那双赤瞳淡幽幽的瞧了一眼,冷白肌肤间的黑纹之意未散,冰冷弑杀的锐利眉眼间仍带着深楚的痛苦隐忍之意。
陵天苏目光微愕的看过去,便见那苍白纤弱的手指虚弱地拽紧黑色衣袍。
眉眼说不上生冷还是其他,总之诸般情绪都叫陵天苏看不真切。
本该有的暴怒,肆虐,狰狞,屈辱,愤然,该有的情绪皆瞧不见,已让人琢磨不清。
陵天苏不知在那如死水般平静的外表之下,是否深藏着波涛云海可怕杀戮,要他性命,让他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倒是不畏惧会迎来怎样的暴风雨,更何况此刻的吴婴,正值鬼岚枷咒爆发的虚弱时期。
若她在这是动下杀念,运转元力,怕是正如方才裂冰魄体那般,身躯千疮百孔,直接暴毙而亡。
陵天苏右手握拳,用力捶了捶脑袋,有些无力的自言自语说道:“吴婴你是女子,那冷炎灵蓬为大寒之物,自然不可能是以你的心头血为药引,如此说来,这越国一行,倒是让我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听了这话,吴婴眼眸微微张大了几许,鬼岚枷咒的持续运转,让她苍白额头上的青筋都痛苦鼓胀起来。
她张了张唇,正欲说话,却忽觉嗓子深处一旦运气,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疼楚,阵阵冰冷的腥浓血气涌上口中,竟是无法言语。
这倒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每每濒临鬼岚枷咒爆发最为严重厉害的时候,浑身血液骨骼冻结,就连这副身子里所藏着的五脏六腑,六识三魂,纵然是心间的那朵花,都不能幸免的冻结成冰。
此刻爆发趋势也逐渐加重,她已经失了说话的能力。
可是看到陵
天苏那为世子妃而来的焦急目光,甚至为了她不惜如此折辱自己的身躯。
心中深处的那抹嫉妒之意被三生三恶花无限发大,一抹代表着杀戮的猩红之芒从眼底一闪而逝,便被她天生长久而来远超常人的隐忍抑制力给强行压了下去。
只余下更多心疼的情绪。
她抿了抿冰冷苍白的唇,一时间倒也没有多想运转元力开口被鬼岚枷咒反噬的下场,涩着许些磨损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你无需如此纠结,想要救骆轻衣不难,只需你……”
“先别说话了。”陵天苏眼眸微张,蹙眉打断道。
并非是他不想知晓如何解救轻衣,只是他无法在这般血腥残忍的一幕下还逼迫继续套她之言。
吴婴一番话说得平静至极,好似当日寒亭之时,询问他姓名时的普通淡然。
可是此刻她模样看着实在过于凄惨,每言一语,体内肆虐的鬼岚枷咒便顷刻爆发,化作冰锋般的利刃,自她纤细苍白的脖颈间破裂而出,宛若美丽雪地之上,骤然裂生的冰!
自雪地深处,漫出血色的瑰丽。
可她除了那一瞬间,割喉撕裂剧痛下的轻微蹙眉,竟也未有其他的表现。
被陵天苏冰冷打断言语之后,她微微一怔,正欲继续说话,便听到他一眼瞪来:“我错过了最好的询问时机,此刻也非你绝佳的回答时刻,当下既然生病了,那就给我好好闭上嘴巴听我说,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吴婴迟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陵天苏看了她一眼,雪白如玉的肌肤刺人眼球。
他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鼻息微不可查地低喘了一下,微微垂首掩住眼底逐渐泛起的血丝,沉声道:“一直撑着身体你不累吗?”
说完,他深知此刻吴婴必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改变姿势,便横出一只手臂。
吴婴见即顿时会意,看着陵天苏此刻垂头也不看自己,咬了咬唇,唯有在他视线所不能即的阴影角落里,她才会偶尔表露出一丝软弱的委屈。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反对的态度,支起一只手掌,扶住他的手臂,艰难的转身调整姿势,与他正面相对。
惨遭背后暗算的不是陵天苏,他自然不知晓这会有多痛。
吴婴尽量舒展面容,使得面容看起来淡而无情。
下一刻搭在她手掌下的手臂肌肉骤然一紧,绷紧了力道将她身子微微一抬。
便见眼前的银发在烛火下微微晃动,好似夕阳下细碎的银子,纵然天地即将失色,仍旧宛若神祗般夺目璀璨。
身子落实间,却是提前有一张柔软的枕头垫在下头,蓬松的柔软缓冲了身体重量的压力,竟然也觉不是那般疼了。
陵天苏刚弯下去的腰又很快挺得笔直,面容也是淡淡的,不冒一丝热气,宛若方才俯身弯腰为她垫枕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他收回手臂,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鼻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做的样子,低咳一声,说道:“吴婴,此番鬼岚枷咒正值爆发,你可撑得过去。”
吴婴想了想,然后点头。
点头点得
倒是挺轻巧,只是眉眼间深藏伪装的那股子死意憔悴,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嘴唇也不知是冷还是痛苦,不再透着病态的苍白,而是泛着一股诡异的青灰色。
脖颈间的裂冰也化作了点点芒白冰屑,混着冰冷的鲜血,几乎快要打湿半边的肩膀。
陵天苏掀起眼帘,道:“说谎。”
吴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说谎,吃力的伸手去勾退在膝弯的裤子准备重新穿好,却被陵天苏忽然出手按住。
她抬首看着他。
只见陵天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肩背上的血腥之意最为浓烈,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在鬼岚枷咒爆发之前,你便受伤了。”
吴婴静静地看着他,似是想起了那一夜不速之客的挑衅与暗杀,眼瞳之中顿时染上一层霜杀之意。
纵然病危垂死,霎时所战法的杀芒凛冽,仍旧不负她九州第一杀神之名。
陵天苏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低垂之间给人一种很柔顺的感觉,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有些寒凉:“那一夜,我见过那名刺客。”
吴婴心中一悚,下意识地想要用目光去查探他的身体,曾与那名刺客交手,她自是知晓对方的实力强大,绝非此刻陵天苏一人能够独自面对。
只是当她目光扫视之下,倒也没有探测出什么阴损的伤势来。
看着看着,自己的脸倒是先红了。
真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在这样情况下如此心平气和的与自己对话的。
陵天苏忽然抬起手指,将她下巴勾抬起来,迫使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下移开,平平稳稳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里,不咸不淡的问道:“你的娘亲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能够直勾勾的盯着别人身体看吗?”
话一问出口,陵天苏便大觉不妥。
九州之上,谁人不知,吴婴出世那年,状如鬼婴,其息邪恶,吓得其母甚至来不及多看两眼,便派人扔进冷宫之中自生自灭。
想来也是可笑,今日举办那所谓的择妃会试,以陵天苏的心思,不难猜出其母既然能够这般作态。
想来也是与他一般糊涂,竟然丝毫不知自己所生的孩子其实是一个女孩,竟然同越国上下,将她视为一国太子。
虽后有血屠皇宫的残忍事件,可这身为母亲的疏离与不称职,却是在吴婴出生的就已经铁板钉钉了。
一个连自己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清楚的母亲,有怎会悉心教导这些男女大防之事。
原以为这番话是指着别人的伤口戳,却不曾想吴婴苍白的面容平平静静的,看不出半分伤感或是悲戚的情绪。
瘦削的下巴偏开陵天苏有些无礼的手指,她脑袋重新垂了下去。
一根皙白无力的手指颤颤伸出,在他肌肤上轻而抹过。
陵天苏双眸豁然睁大,震惊之余只觉尾椎陡然窜起丝丝酥麻。
她这是做什么?
调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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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半妖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我是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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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温度。
吴婴虚弱的眼眸迸发出一抹厉然。
太监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岂是他能够算计的!
陵天苏低喘一声,冰冷的眸子深深凝望着她:“你知不知晓你现在在做什么?”
吴婴眼底厉然之色未褪,手指却是轻轻在床榻上写下一字:走。
写完这一字,便仿佛耗尽所有的气力一般,萎靡在墙头,漆黑如墨的青丝铺散在华美的太子玄服之上,仿佛一丝多余的精力都没有了。
任由那漆黑的文字不断侵蚀意识与身体,在陵天苏面前不愿流露出过多的软弱情绪。
濒临崩溃毁灭的身体,在忍受十八层地狱酷刑般痛楚的身体,也仅仅只是蜷缩成团,僵硬着骨头,偶尔抽搐那么一下。
她继续落指,又补了一句话,方写下骆轻衣三字,就被陵天苏握住了手指。
陵天苏当然不会就此乖乖听话离开,他忽然说道:“我同你双修吧?”
吴婴脑海空白了一瞬,被陵天苏压住的手掌蓦然一颤,她僵了很久,藏在身后的手掌不自主的紧张捏紧了拳头。
被她咬断的尾骨传来剧烈的刺痛,疼痛的刺激在不断逼迫他的神经,迫使她体内流淌的残虐血液没有彻底狂乱下来。
曾几何时,遥远的夜晚小屋之中,她从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语。
只是那时,他觉荒唐,未曾同意。
吴婴万没有想到,这一辈子,竟然能够在有生之年里,亲耳从他口中听到这番言论。
一时间,心绪万千。
却也没有沉溺放肆于其中。
因为她清楚知晓,他愿双修救她于苦疼之中,为的不过是那位遥在远方的世子妃。
燃烧的壁炉烈火不知何时,不再刺眼耀目,变成了一片温暖的橙光,火光倒映在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宛若幽蓝夜色之中一汪流萤般的神秘。
亘久,吴婴才从那双眼睛里恍然回神,强撑起逐渐昏沉的意识,他挣开陵天苏倾覆的手掌,继续在床榻被单上落下两字:交易?
陵天苏目光低斜落在她指尖下方,昏黄的火光映出他轮廓分明的脸,睫毛与鼻梁投出一片暗色的阴影。
他抬眸,唇冰冷的微抿了一下,看着吴婴那张苍白脸颊肌肤上游动着的青墨深痕,如死亡的鬼藤一般满在人身上,汲取人体的生机与一切养分,贪婪地释放着枷咒的黑暗气息。
没由来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愤怒。
交易?
她说是交易?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一个爱拿这种事情做交易的人吗?
吴婴收回手指,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此刻他的眼神看起来当真是比平日里还要冷酷无情。
终是抵不住那黄泉蚀骨的潮袭与痛苦,吴婴强打起的精神终是有些撑不住了。
苍白手指无力的垂滑在床被之上,轻抿着唇,缓缓阖上的眼眸将眼底的憔悴与疲惫尽数遮掩。
她萎靡在墙头,勉力抬了抬手腕,似是想拢起锦被盖在身上驱寒,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无奈垂落回去。
她本不是什么温柔之人,肉身上痛苦的折磨寒意,早在以往,在鬼岚枷咒爆发之时,她都会像是一个受伤而绝望的孤兽,将自己好好的藏在黑暗之中,容不得旁人来瞧半分。
哪怕是在这个皇宫之中唯一受她信任的那名年轻太监,也断然不敢挑这个时候来打扰。
往往最可怕的孤兽,皆是在濒死时刻,最为强大。
她在最虚弱的时候,同时也是杀气最盛的时候。
鬼岚枷咒足以消磨掉她本就为数不多的温柔,可是此刻,她仿佛将一生的耐心,都用在了今夜的与他对话之中。
身为恶鬼邪婴,她或许给不了他多少温柔,但至少,她能够做到倾尽所能。
陵天苏冷哼一声,扯过锦被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锦被殇起的微风卷起她的秀发,吴婴半睁着眼眸,虚弱地看了他一眼,便见他冷着一双美目,举止动作却是幼稚赌气一般,自行裹着棉被,宛若在等她哀求分她一角被子。
她顿时哭笑不得,心道你身子都被情药催生得连指尖都是烫的,还裹得这般严实,那岂不是更闷热难受。
果然,不到片刻功夫,陵天苏那张清瘦的俊颜很快捂满了汗水,吴婴刚将眼睛闭上,便听到他忽然开口道:“好了。”
好了?
什么好了?
吴婴心头浮起疑惑不解,身上森重的寒气豁然被某种温暖沉炽的气息席卷着。
一个火热的身子压了下来,顷刻之间,她被黑暗与男子的气息包裹了进去,吴婴无可避免的被压倒而去,在她脑袋即将撞上床栏上的前一刻,一只有力沉稳的手掌提前托住了她的脑袋。
心中瞬息的想法是。
那只手掌。
好热……
在被冰冷玄黑的太子玄袍所隔绝相贴的两个身子,一个极寒,一个极暖。
方才还覆裹在陵天苏一个人背上的软被此刻却将两个人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见。
吴婴蓦然睁大双眼,两人的身体紧紧上下贴合着,一同蜷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她记念了万年之久的呼吸声以及他的气味如此之近。
萦绕扑打在她苍凉的肌肤间,卷着暖馥的热气,极有节律的擦过她的耳朵。
虽说此刻隐藏在黑暗里他的那双面容曾被容秀刻意修饰得女气了些,可此刻他劲瘦结实的胸膛贴合着冰冷的衣衫,肌肤间火热的体温透过布料渗入她的肌肤里,纵然是一颗千年玄冰,落入了他的怀中似乎都要被暖化了一般。
黑暗中,那双深沉平静的幽蓝眼瞳不知何时激起了汹涌的涟漪,平稳的少年呼吸声也瞬间紊乱低沉,在吴婴耳侧微微喘着,她微微侧眸,便看到一颗颗汗珠子沿着他喉结滚动的时候缓缓滑落出的痕迹,一路延伸淌落。
看着那不住攒动的喉结,她竟然有种想要上前咬上一口的冲动。
许是这一刻,她眼底的欲望与冲动掩饰的不是很好,被他瞧出了半分端倪来。
陵天苏一双幽沉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睨了过来:“怎么?人在虚弱的时候都是会变蠢的吗?被褥虽然厚实,可你的身子冷得像死人一样,寒冰煨再久也是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
吴婴嗓子哽了哽,心脏涩了涩。
沁骨的寒在温暖的暖被之下,被火热的身躯包裹着,冷热交替之下,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并非是暖和,而是温暖的刺痛。
似是感受到了身下之人蜷缩颤抖的身子没有半分消停,陵天苏眸子隐晦了一瞬,随即低头将脑袋埋入她的右颈间,如某种兽类一般,轻轻嗅了嗅她被冰刃割伤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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