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桑家静
——
城南一座白墙红门的宅府内灯火通明,前厅席间酒气熏天,下面人敞衣露胸笑闹着,舞姬逶迤蛇舞,靡靡之音混着香脂气,恍若坠入酒池肉林。
牙索坐在正位,一条腿恣意支起,靠着狮雕山背,正啃着一根羊腿,白森森的牙齿锋利,几口便嚼碎咽入喉中。
他身边也有两个陪酒的游女,可她们只敢低头跪坐在一旁当摆设,可不敢像下面的那些一样柔媚靠近,只因前不久有一个游女自侍貌美而靠近他,却被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地一脚踢飞。
或许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挺无趣的,牙索漫散地出声道:“人死了没?”
“哈哈哈,医不肯去,他又一直烧着,就算现在没死,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底下人道。
牙索一下抛下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羊骨头,起身撑了一个懒腰道:“那倒是可惜了,难得瞧着一个有那么几分真本事的人,可谁叫他偏要与爷我作对呢。”
“校尉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呢,不跟小的们一块继续庆祝了?”底下人闹腾着。
牙索偏过头,白了他们一眼,咧嘴一笑,唇红齿白的模样却不像个善男信女:“滚,老子凭什么陪你们这群龟儿子!”
笑骂完后,牙索便有几分醉意地回了房,他这厢刚躺下窗户传来“啪哒”一声,从他这边还能听到宴席上那群人嬉笑吆喝玩闹的声音,所以那一声轻微的响声并没有惹他注意。
他偏了头看了一下,然后嗤笑了一声,又枕臂而眠。
“你的警觉性原来这么差啊。”
像风一样、像雾一样,靠近时不留丝毫可捉摸痕迹的声音钻进了牙索的耳中。
他蓦地睁眼,翻身而起,第一时间取出枕下的鸳鸯双刀。
“谁?”
他目光凝聚成针尖,四下环顾一圈,却看不到人。
“恃强凌弱、背后偷袭,像你这样的人该是时时提防着些才对,可这样放松该如何是好呢?”
那道凉凉带笑的声音像是背后灵一样在他四周响起,无论牙索怎样感应都找不到方位。
牙索不相信,他跳起来,挥臂乱砍,房中的摆设被他破坏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是人是鬼!”
这时一只从黑暗之中伸出一支白皙如玉竹的手臂,那软绵如云的手掌轻推了他一下,但牙索却像整个人都脱力了一般翻身倒在了榻上。
然后一道无法直视的寒光划过一道月弧直刺向他眼睛,他瞠大双眸,瞳仁一紧。
他以为下一秒他就会被刺穿头颅,但那道凛冽寒光在离他的瞳孔一寸之距堪堪停了下来。
他连呼吸都停窒了。
他这才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看到骑在他身上的人身形纤瘦而矮小,她手上握着一柄匕首,而那尖锐的一端正直逼他眼球。
本来是一击到底的势头却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停滞了下来,他感觉得到,那令他猝不及防的一刺是如此果断而平静。
“……是你。”
陈白起半阖眼睫,盯着身下似曾相识却又成长变了许多的少年,本来冷硬无波的心多了一丝停顿。
被抽取了情感的她不会有太多波动,但曾经的记忆却还是在的。
“你、你是谁?”牙索被她吓得一身冷汗,却还是不肯服软地诘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杀了我,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陈白起无动于衷地制住他的四肢,令他像咸鱼一样无力翻身。
“解药。”
他一听这个,便冷戾下眼睛,狞笑道:“你是木家军的人?”
陈白起俯视而下的眸光薄凉而寡情:“将解药给我,我可以不杀你。”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仁慈了。
本没打算留着他的,可在认出这人的身份后,陈白起还是改了主意。
牙索在她的目光下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撑着一股气,装不懂:“什么解药?老子不知道。”
陈白起嘴角微勾:“不是你在暗器上下的毒吗?若真与你无关,我只能将错就错杀了你,再去找真正下毒手的人讨解药了。”
她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牙索一听便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若他再继续矢口否认的话,她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牙索错了错牙齿:“好,我给你!你先放开!”
陈白起没有第一时间放开他,而是半是警告半是善意劝道:“别逼我杀你,你要知道,你已经侥幸躲过一次了。”
说完,她才放开手,一跃而轻盈地落在一处空地上。
牙索从塌上一翻而起,他胸膛起伏不定,眼眶都气红了,但他不傻,方才那人随意露的一手便让他明白,他不是她的对手,若他再耍手段,若能一击解决她还好,若不能,等待他的绝对是一条死路。
他连吸几口气来平息怒意,然后用力抛给了她一个袋子。
“熬水喝了就会退烧!”
陈白起接过,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里面装着蓬松的东西,她假意嗅了嗅。
叮——
系统:蛇骨草,比较稀有的一种毒草,可解“腐骨”之毒。
“蛇骨草啊。”
听她闻一下便认出来了,牙索咬着牙,不堪忍受地道:“滚——”
陈白起得到她要的东西之后,自然不会久留,走之前,她侧过身郑重地留下一句忠告。
“别再招惹谢楠衣,否则……不会再有下次了。”
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四十五章 主公,血色婚嫁(六)
晚些时候,槐花一脸火急火燎地跑进昏暗的厨房,当她看到蹲在灶边,余火灰烬融融一片光线照射着正欲起身的“阿芮”,她似松了一口气。
“阿芮,军师醒了,可他……情况不太好,他一直在喊你。”
陈白起对她点了下头,扎了一圈的袖摆处露出一截皓白的素腕,她动作娴雅地在大锅内舀了一碗粥。
“粥也正好熬好了。”
当她迈入房中,围在榻边的人都第一时间转过头,看到她时目光不由自主移向她手上正端着的冒着热气的碗中,而后又随意地挪开了视线。
显然对他们而言此刻这碗粥的作用不大,就是一种心理安慰。
陈白起清泠泠的眸子抬眼,看见谢郢衣状态的确不太好,那张冷玉般净欄的脸失了原有的光彩,萎靡不振,面颊水粉的红意尽褪,整张脸呈现一种乌紫色。
她一靠近,其它人都移开了些位置,对着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氛压抑而沉默。
“饿了吗?”她问。
谢郢衣已经醒了,他呼吸微弱,但精神看起来却好了些,看到她来了,伸出了手。
其它人无计可施地等了一天,期间不断地替换浸了凉水的布巾替他覆头降温,但烧还是一点都没有退。
他们都急得坐立不安,倒是她镇定得很。
谁都不愿谢楠衣出事,他已不自不觉地成为了木家军的定心丸,秦柬他们在见识过他在术数政见方面无与伦比的学识,都拿他当金大腿在抱,他是他们的方向,是他们的决策。
出了那个巴掌大的小镇后,他们才知道他们的眼界有多狭小,这世间远比他们认为的要辽阔,可他们显然没有能应对这样辽阔世间的手段与见识。
所以“谢楠衣”此刻出事,他们才会这样慌乱,失去他,他们连下一步迈出哪一步都要踌躇,行差踏错的后果他们根本承受不住。
可以说在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遇上了谢楠衣上一种幸运,但这种“幸运”若最终又失去了,他们却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种恐慌无法诉说,却始终萦绕于头。
谢郢衣此时烧得心火旺,手脚又冰冷刺骨,所以并没有胃口,可听说这是她亲自熬了许久的一番心意,便张了张干脱皮了的唇,道:“……饿了。”
陈白起将他小心搀扶着坐起,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烫,我喂你?”
“谢、谢。”
“多喝一些再睡一觉,明日便会好了。”她垂眸舀了一勺碗里的粥。
谢郢衣看了她一眼,却没应声,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好了,他知道自己着了道,这不是蛊,也不是寻常的毒,他身上备的巫药都没有用,它就在他的筋脉中像一条毒蛇寸寸吞噬,等熬到他油尽灯枯之际,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不起来,却又不想让她太担心,他张着嘴,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着。
不过他还不会死的……至少他会等到将她安排妥当了,他才甘心闭上眼睛。
等一碗不算多的粥喂完了,陈白起扶他躺下,见他再度疲惫地阖上眼睡下,她方起身,对身后的人道:“大家当,你们守了一日了,阿衣便交给我了,你们也去歇息一会儿吧。”
秦柬眼底映着灯火,眼底青黑一片,他身上也有伤,但只是一些皮外伤,但这样撑一天下来也的确是精疲力竭,想如今军师的烧一直没退,他始终不安心,即便回去也是睡不着。
“不必,今晚我们便守在这里。”
无论如何,他都想等一个结果,是生……是死。
他们并不知道牙索射出的暗器中有毒,这种毒的特性不在皮肉,所以伤口并不显异样,他们只认为是谢郢衣体弱,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
可陈白起并不想他们留下,所以她不介意撒一个小小的谎言。
“我觉得还是我守着吧,毕竟若这真是他最后的时间,我觉得他会希望是由我来陪着他。”
陈白起低下头,烛火摇曳,光线将她切割成了两半,一面是故作忧伤的暗晦,一面是深海一面的明葳。
众人终于从她那里看出了“难过”的情绪。
却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或许是她美丽过甚,有种仙人本该是玉石心肠的。
但又联想到这两人可以说是有着生死不离的感情,军师待她的看重与特别,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底,这种时候他们硬要留下,于想要独处的两人而言,倒是有些不识相了。
槐花拽了一下花甲,跟他使眼色。
“大家当……”她又喊秦柬。
犹豫了一下,秦柬他们还是全都退了出去,闭上了门,但没有离远,而是守在了院子里面。
而陈白起听到脚步声远离后,直接一拂袖,便熄了灯。
她重新踱至榻边,单膝跪下,一指轻轻地点在了谢郢衣的额前,巫力化作乳白色的光晕滑入他的体内,为他稳住神守。
许久,她睁眼。
“扫描一下谢郢衣的身体数据。”
谢郢衣:生命值40,背部中毒,生命值正在缓慢掉落。
她推他坐起,张手一抓,将他身上的薄衣扯落,露出那劲瘦白皙的背脊。
那伤口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微弱的莹光亮,一个小洞一个小洞的,她拿旁边凉水中浸泡的布巾替他擦拭干净后,又掏出熬粥剩余的蛇骨草,用巫力碾碎成汁,将他的伤口全部涂抹了一遍。
完成后,她将他放下,盖上被子。
“他倒是狡猾……只提内服,只字不提这毒混杂着药涂在皮肤上,即使清除了体内的毒,但外毒还是会源源不断地补及。”
若非她留了一个心眼,熬煮一半留了一半,只怕等这毒入骨髓,无力乏天的时候,她却再无蛇骨草了。
她将手清洗干净,便起身站在了窗边,檐下恍惚的灯火明灭浅淡,她瞳仁浸不进一丝亮度,如无星无月的夜般漆黑。
她站在窗边,静静地过了一夜。
——
天还不亮,有一队人踏着肆无忌惮的步伐便匆匆而至,寂静的院中一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吵得房中都不安生,而身上似披了一层寒霜的陈白起蓦地睁开了眼睛,她眼内里无一丝迷濛惺忪,全是沉寂了一夜的孤凉。
“毕竟人是我伤的,太守命我前来送上歉礼弥补,我便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便是今日正正好。”一道嚣张恶劣的少年声音清亮地在房外响起。
陈白起挑了一下眉。
她认得这把声音,毕竟昨夜才刚听过。
槐花怒骂道:“你欺人太甚,军师如今病危,你还要上门来捣乱?!”
“病危?难不成……他要死了?”那道声音有些古怪的上扬,似意外又似不出所料。
“牙索,你如此行径,难道不怕太守得知而降罪于你?!”花甲叱道。
“谁敢再靠前,我秦柬今日便豁出去,也不让你好过!”
少年徒冷下声:“吵死了!”
紧接着,一阵拳打脚踢的打斗声过后,在一片惨痛哀鸣声中,有人靠近了门边。
只是不等外面的人一脚暴力拆门,门倒是先一步从内里打开了。
牙索下意识抬头,脸上还挂着痞邪恶劣的笑意在下一秒滞凝在了脸上。
却只见一名少女穿着淡绿绣裙步出,她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发间缀着一串珍珠,室外的光线一下落在她胜雪的面颊上,顿时粲然生光。
她淡淡扫过一眼看向牙索,眼尾微挑的桃花眼本该是明媚多情的,可偏那瞳仁内太过明澈漆黑,令其生生压下了其中的春风温情,多了一种透彻人心的通明干净。
无疑这个少女长得十分漂亮,不仅漂亮,还有一种披了十级滤镜的无辜单纯,就像许多少年郎梦寐以求的小仙女。
对上她眼的那一刻,牙索心跳都停滞了一下,而下一秒却失了节奏地狂跳。
他猛地退后了好几步。
陈白起微微眯眸,以为他认出她了。
可明明昨夜她用了手法掩盖了真实面目,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阿芮!”
底下槐花失声惊叫,她想挣扎,却被压制得更凶。
陈白起收回放在牙索身上的视线,瞥了一眼院中,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人,全是木家军的人,而秦柬他们三人被人反剪着双手,以一种屈辱的姿态按压在地面上摩擦。
她不由得颦了颦眉。
“阿芮,你叫阿芮?”牙索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陈白起不动声色地看向他:“我是叫阿芮。”
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他莫非是在试探什么?
“你、你……”他一对上她漆黑的眼睛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可又不知为何这样,于是有些恼羞成怒道:“我找谢楠衣,他在不在?”
陈白起道:“他在……”
牙索阴了一下眼睛:“那他……”
陈白起似知道他要说什么,很自然地接口道:“他还活着。”
他一噎,便瞪她,可瞪着瞪着……又撇开了眼睛,掩在发下的耳朵有些发烫。
“你叫他出来!”
“他还没有醒,你想说什么,可以告诉我。”
听了这话,牙索心底一咯噔,联想到她方才从那间房中走出来,黑沉着脸问道:“你是他的谁?”
“她是我的未婚妻。”
这时,身后一道不悦而矜冷的声音响起,陈白起一回头,却见披着一件染血外袍的谢郢衣步履虚浮地走了出来,他脸色十分苍白,眼下青黛明显,但很明显已没了昨晚的乌紫死气。
陈白起上前扶住他一条手臂,让他站靠着好没那么累。
牙索一看到他,表情的少年气一点一点地褪尽,戾气与邪恶染红了眉眼,他嘴角再度挂着恶意满满的痞笑。
竟然还能站起来,这说明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他盯着他道:“昨夜那个女人是谁?”
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四十六章 主公,血色婚嫁(七)
谢郢衣一怔。
昨夜、女人?
这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令谢郢衣第一时间有了推测,他余光不由得扫过身旁的陈白起,她很安静温婉,眸瞳有种水洗的透澈,像不知所以然的置身事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跟动作供人侧目。
很隐晦的一眼后,谢郢衣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他想到了他身上的毒,方才被房外的嘈杂声吵醒时,他便发现他身上持续不退高烧退了,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状况,不是创伤后的感染这类简单的问题,除非及时服用了解药,否则他这种高烧的状态会持续到他死为止。
可这解药从何而来?之前他不知,而今听了牙索这番找上门质问的话,他倒是有了猜想。
“我昏睡了一日,方方才醒来,你所言之事我全无印象。”
谢郢衣披着一件染血的蔓枝绣袖袍子,底下单衣矜薄,昨日烧了一日,他的精气神亦属萎靡,但唯有那一双眸子水月风云,淡泊清冷,不见疲态。
牙索蹬了一脚廊柱,气笑了,他道:“看你还活着就好,这笔帐……“他指着他,眉挑眯眼:”我牙索记住了!”
他今日除了来找人晦气,便是来确认昨日那个女人究竟是虚晃一招,还是确为“谢楠衣”而来。
她不是警告他,让他不要来招惹谢楠衣吗?
呵,小爷他偏就要!
她以为她昨夜那样带唬带吓他牙索便会怕?
她最好是再来替谢楠衣出头,他这一次定会好、好地等着她!
本来按计划,他还要拿“谢楠衣”来练练手,不至于弄死他,却也不会让他太好过,可……瞥及他旁边那位春媚蕤枝下仿佛渡了一口仙气的小仙女,他舔了舔牙龈。
罢了,这件事来日方长!
他招了招像个恶棍一样嚣张跋扈地掉头走了,他身后跟来的人看懂他的意思,便一脚蹬开了秦柬他们,脸上挂上不正经的笑,歪七横八地跟随着他的步调走,但在刚要迈过门阶时,牙索又回过头来瞥了檐下乖静的陈白起一眼。
少年眉眼经晨光拂过一层浮影,细碎的头发下,眸光熠熠,像被火光烫过的刀锋,带着灼热的力度。
“若未婚夫死了,你还可以是任何人的未婚妻吧?”
他舔了舔唇角,喉中吐出恶意满满的一句话。
陈白起眸转,迎着少年锋芒毕露、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神,忽地,唇边漾起了笑纹。
“确是如此。”
她答道。
少年本以为她会因为他的话而恼羞成努,再不济也会受到一些惊吓而不知所措,但看起来像小兔子一样乖小乖小的她,出乎意料,她却以一种鼓励的态度对他道。
——确是如此。
其它人都一脸古怪又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看,无论是牙索这方的人,还有木家军那方的人。
场面一下像僵了起来,谁都不知要怎么打破。
牙索看着她对着他笑,品不出其中的意味,就知道怪好看的,他觉得心头有团火被她烧了起来,他张嘴欲言,却又听到方才那样撩人心弦好听的声音又道。
“可我不会任他枉死的。”
软软地的嗓音,不带任何锋芒的尖锐,却可以刃不见血。
牙索怔愣,脸上的笑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的。
他心头的火一下变成了一团邪火,他的恶言恶语一时竟不能对她,他唯忍着脾气,嘴角抽动地笑了起来,猖獗地大摇大摆地走了。
他身后的人一时看不懂这情况,却留下揣怀着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了谢白起一眼,才吊儿郎当地随牙索离开。
而在牙索走后许久,谢郢衣方疲力摇晃了一下,靠着门扉,苍白的脸上有着隐忍,他阖上了眼睛。
“他做梦!”
他口气恶狠狠地,第一次失了贵公子该有的涵养。
而庭中的人相继爬起来,身上的伤令他们痛得咧牙呲嘴,他们看了看“谢楠衣”,又看了看“陈芮”,又想着方才牙索的话,脑中不期然地飘过一句——红颜祸水啊!
——
在谢郢衣养病的期间,陈白起没再去打扰他,而是放任他在房中静养,而她这边基本上身体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但她也没有出去走动,而是在房中沉心写规划书。
这日,她难得出门一趟,去市集以物易了些东西,一回来便撞上槐花,虽然她头上戴了幕蓠,但槐花还是认出她了。
她上前拉住她,风风火火道:“我的芮妹子啊你跑哪去了,平日里劝你出去走走你都不肯,偏要找你时你不见了人。“
陈白起温声问道:“怎么了?“
“你随我去劝劝军师吧,反正这事也跟你有关……你……哎呀,反正你跟我走。“槐花一嘴解释不清地拖着陈白起往前赶。
陈白起跟她身后,想了一下能出什么事情,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瞄到房屋四处都挂了红布,过往的木家军腰上也绑了红带,还有门面跟过道挂起了朱色诗牌……
她步履不经意慢了下来,眸光如水,她眼力极佳,不用靠近便能看见,她扫过其中一页诗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另一页诗牌:“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麦矣?沬之北矣……”
诗经?
求爱?
槐花不由分说地带着她来到谢郢衣的房中,刚到门口,便听到谢郢衣果断道:“不行,立即撤掉!”
花甲他们好像在劝:“军师,这是尽早的事情,你又何必拒绝呢?再说,难道你不想?”
谢郢衣一时沉默没再吭声。
槐花瞥了一眼“陈芮”,忽地提高嗓音朝内喊道:“人我给你们找来了,现在面对面看看这事怎么商量一下。”
“怎么了?”陈白起迈步而入。
谢郢衣转过脸,看到她时,脸上瞬间划过一丝不自在的红晕,他一时竟不知该对她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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