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帷香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欣欣向荣
到了后头,玉娘只见原先那堵后墙不见了影儿,给一弯粉墙替了,粉墙边上两扇朱红门上着锁,婆子过来打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香气,不禁道:“也不知是什么花这般香?”
柴世延道:“想来是山石洞子上头荼蘼。”
夫妻俩迈脚走了进去,过了门便是一弯石子路,晨露未散,那石子路上沾了晨露不免湿滑,玉娘不防滑了一下,柴世延忙伸手扶住她道:“娘子却要小心些才是。”
玉娘见自己手给他握掌中,身边秋竹婆子都瞧眼里,忍不住脸一红,忙抽回手。
柴世延道忍不住一笑,知她素来脸皮薄,也便不再逗她,跟着她走了过去,转过小路果见前头一架荼蘼,搭那边假山洞子上头,开得正好。
穿过山石洞,那边才是正经花园子……夫妻两个逛了足一个时辰,眼瞅日头上来,暑热蒸腾,便那边临松阁楼上坐了吃茶。
这临风阁,是原先许家便有,阁前有两颗积年松柏直挺挺立哪里,偌大树冠伸展开来,正好遮住日头,且四周通透,柴世延令人把四下窗子打开,只听一阵风过松涛阵阵,凉爽非常。
玉娘瞧了一会儿外头风景道:“咱们这花园子倒是修好,只我心里总有些不安稳。”
柴世延听了问道:“有甚不安稳?”
玉娘道:“常言道树大招风,财不露白,想你不过一个白身,府里盖这么个花园子,恐有心人瞧了去不妥。”
柴世延道:“你不知朝廷文书已然发下,想不日便到县里,到时爷得了前程,还怕谁来,莫胡思乱想,只一心与爷生个子嗣,承继柴家香火,将来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正说着平安蹬蹬跑上来,道:“爷着去,前头陈大人来了,拿着吏部文书呢。”
“哪个陈大人?”平安道:“是工部陈大人。”柴世延听了忙嘱咐了玉娘几句,匆匆去了,到了前头果是陈大人。
陈大人见了他笑道:“柴员外大喜了。”说着把公文扎告拿出来与他道:“早便报了上去,不想今日才下来,正巧本官来高青县,便亲带来与你。”
柴世延见了那扎告上写千真万确,心里头欢喜,忙跪下与陈大人磕头道:“小谢大人提携之恩,日后若有驱遣当万死不辞。”
陈大人忙扶起他道:“说什么驱遣,只这提点刑狱乃是大事,且记得为民做主才是……”说了一番场面话才去了。
次日柴世延去提刑衙门下了文书,便府后头花园里张灯结彩,大开宴席,招待那些来道喜宾客,一直热闹了三日方罢。
这一番柴世延官服加身,一时风光无二,还道是自此一步登天青云直上,哪料想这官场险恶,稍有差池便是举家灭族之祸。
却说堪堪到了八月中秋,柴世延正上房与玉娘商议花园子里过节之事,忽平安进来道:“县衙陈大人请爷去呢,说有要紧大事商议。”
柴世延不禁愣了愣,自打上月陈继保纳了冯娇儿进府,轻易不大出门,衙门事也都交给了孙县丞,怎今儿巴巴让自己过去,倒是甚大事,听见为着陈王谋逆之事,牵连进不少京官,莫非陈大人哪里有什么变故不成,想到此,不禁忙着起来,等不及备轿,骑着马去了……
锦帷香浓 80
柴世延到了陈府,见了陈继承保忙问:“什么事,这般急。”
陈继保叹口气,把京里他大哥差人送来书信与他瞧了,柴世延瞧了书信,真个吓魂儿都没了,虽知上月陈王谋逆之事,谁曾想会牵连上陈大人。
定了定心神道:“如今如何了?”
陈继保摇摇头:“不大妥,邹御史上奏弹劾,想必你也知,这位邹御史乃是圣上蒙师,又曾救过武三娘,跟皇上情份大是不同,他若主张上奏,陈大人凶多吉少。”
柴世延忙道:“想陈大人与陈王素无往来,如何会助他谋逆?”
陈继保道:“若论起因,想必是前两个月陈王送与他府上两个歌姬,陈大人收房中,如今陈王事败,这事给有心人知道,自不会放过良机,唤你来只想先与你递个话儿,陈大人若获罪,你我必然难保,宜早作打算,虽如此,却也并非山穷水,陈大人恩师正是当朝宰相国丈大人,若国丈大人出面力保或有转机也未可知。”
这话如何信得,便那是正经国丈大人,却皇后早死了多年,且未留下皇子皇女,如今万岁爷膝下两个皇子一个系宫女所出,其母地位卑微,不消说了,另一个却有些来历,乃是玉嫔武氏所出。
当年武家败落,武氏姐妹被皇上赐死,按理说,这位皇子比之宫女所出之子地位低些,奈何人家有个厉害亲姨,就算武家全族死绝了,可剩下了一个武三娘,却翻过身来,武家一族如今显赫早已胜过当初,有亲姨依仗着,想来这个玉嫔所出皇子应该颇得宠,只也未听见过有甚作为,或是年纪小缘故。
且不说这些,只如今天下谁不知皇上心爱女人,只一个武三娘,赵宰相便是国丈,女儿都死了,还指望皇上惦记甚夫妻情分不成,且这位皇上可是有了名冷郎君,手段凛冽六亲不认,与前皇后不过一年夫妻,有甚情分可言,十有j□j陈大人哪里要坏事,只是早晚而已。
陈家若出了事,自己这个依靠陈家得官,哪还保得住,只怕不止头上乌纱帽保不住,就连身家老小性命都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柴世延不禁冷汗涔涔,家来这一路柴世延都悔,想自己贪着做官,变着法儿钻营进来,这才两月功夫,便大祸临头,若自己不钻营当官,这祸事如何会临到自己头上,守着祖宗产业,待玉娘产下子嗣,有妻有子,一家子和乐融融,岂不比这般担惊受怕强。
玉娘?柴世延忽记起玉娘曾劝他多次,只他一味想谋个官儿,光宗耀祖,未听她劝告,如今若受牵连也是自己活该,只玉娘该当如何,她肚子里可还是他柴府子嗣。
柴世延想了一路,到了府门前却给他想出一个主意来,如今也只有此一个法子便了,有道是未雨绸缪方是上策,留青山不怕没柴烧。得了主意,到了府门口却未进府,骑着马又奔着城南去了。
玉娘正家里候着柴世延家来商量过节事呢,还道他去去就回,不曾想,直等到掌灯时分不见家来,还道出了什么事,使了小厮去陈府,回来却道爷早家来了。
玉娘不免疑惑,莫不是去何处吃酒了不成,却又摇摇头,自打夫妻破了心结,越发和睦美满,且阮小二跟周养性都死了,只一个贾有德,也不大往来,便吃酒,也当先给家里送个信儿才是,哪有这般影儿都不见。
正想着使小厮去贾府询问询问,不想平安却回来了,玉娘忙问他:“爷可去了哪里,怎这般时候不见家来?”
平安支支吾吾半日,才道:“半道上遇上院中婆子与爷说,院中买了几个南边女孩儿,身段儿摸样儿弹唱都是万里挑一,扯着爷去了。”
玉娘听了,直觉身上一软,坐炕上,不禁道:“你回来做甚?”
平安心里暗道,这差事真真难做,尤其这还不是真事,是打谎哄骗娘,有心与娘实话说出,却想起爷嘱咐,叫他不可说与旁人,便他媳妇儿秋竹这里也不许透出半个字来,想也是,若娘知道爷心,如何肯丢舍了爷去,却是性命关天大事,便娘这会儿伤心难过好过没了性命。
平安真觉这官儿还是不当好,外头瞧着风光,不定什么时候便大祸临头了,想到此,平安便一股脑道:“爷院中瞧上粉头香玉,说今夜要梳笼了她,三日后抬了家来,让奴才家来与娘说,收拾个齐整院子出来,三日后咱家花园里摆喜酒。”
玉娘听了脸色白了白:“想必是个绝色佳人了,不然你家爷如何这般等不得一般。”
平安抵着头不言语,玉娘咬了咬牙道:“你家爷便要纳妾,如何不先家来知会我,却让你回来传话?”
平安抬头瞧了玉娘一眼,小声道:“爷道一时半刻也离不得那里,这几日只院中歇下,三日后领着轿子一并家来。”
玉娘忍不住咬碎银牙,他领着轿子家来,岂不成了亲自迎娶,这般纳妾,把自己这个原配置于何处,还道夫妻从此执手终老,哪曾想这才几日,便又成了这般,倒是常言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柴世延本就是个贪恋女色汉子,怎可能真正悔改,如今这般,自己该当如何。
玉娘直愣愣坐哪里,不知坐了多长时候,秋竹一边瞧着,气不行,上前一步扭住平安耳朵。
平安不防她娘跟前便动粗,偏她手指细归细,却有把子力气,且指甲尖利,掐住他耳朵一扭,指甲嵌进肉里,疼他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忙去救,好容易挣脱了她手,捂着耳朵半天才缓过来,忙道:“有话好说,作什么动手?”
秋竹一叉腰哼了一声:“动手是好,你们这些汉子没个好,莫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
说着又要过去扭他耳朵,平安怕疼,利落躲一边,秋竹待要过去,却听玉娘道:“你莫为难平安,这与他有甚干系,平安我来问你,你家爷可还说了什么不曾?”
平安目光闪了闪,支吾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秋竹却急了:“爷说了什么?你照实说便是了,这般磨磨唧唧瞧着人就生气。”
平安牙一咬眼一闭道:“爷道娘若不依,他这里有样东西是娘过往求过,如今倒可成全了娘。”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折方正纸来。
玉娘忽想到了什么,眼前黑了黑,却极力稳住,伸出去接那张纸手,忍不住颤了颤,接手里展开果是休书一封,上写:“立书人柴世延,系兖州府高青县人氏,从幼凭媒娉定陈事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尤以妒忌乱家,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下头还按了手印。
玉娘何曾想早上他去时还好好,夫妻商议着如何过中秋团圆节,这不过一日不到光景,便写了休书家来。
玉娘把那休书放炕桌上,与平安道:“你家爷这意思,若我不依他纳妾之事,便要把我休回本宗去,夫妻情分从此断绝,可是如此?”
平安忙跪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玉娘也不想难为他,叹口气,吩咐秋竹:“扶起他来。”
撑着站起来道:“既爷休书写下,还这里作甚,去收拾了我东西,这就回陈家去,也省得这里碍他眼。”
秋竹气直抹眼泪,娘这大着肚子呢,怎爷这般狠,就舍得写休书,便不瞧着夫妻情分,这肚子里柴家子嗣也舍了不成,虽气去也无法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收拾东西。
收拾妥当,已是二时分,玉娘使人备下马车,装了自己东西,出柴府,见平安轿子旁立着,便道:“你怎这里?莫非要跟我去不成”
平安道:“爷吩咐让我们夫妻二人跟着娘去。”
玉娘不禁点点头,与他道:“秋竹是我带过来丫头,便如今许了你,我家去,也自是要跟着我去,想来你家爷心里知道,故此让你也跟着我去,你若不愿,待我写封信儿与他,你仍跟你家爷便是。”
平安听了,忙跪地上道:“娘说哪里话来,秋竹是奴才媳妇儿,她去哪里,奴才自然也要跟去。”
玉娘听了,不禁叹口气,喃喃道:“倒是秋竹有造化。”
上了轿去,拨开轿帘,瞧了眼柴府门楼上两盏大红灯笼,说不出心里是酸是涩,自重生以来,步步算计,还道否极泰来,夫妻和美,那料想终是一场镜花水月,纵昨夜红绡帐中**苦短,今朝便休书一封弃了家去,哪有甚夫妻情份,不过一场笑话罢了:“走吧。”
轿子去了,柴世延才从那边街角出来,上了马后头缓缓跟着,直到跟到了县外,到了陈家门前,眼瞅着玉娘从轿子里出来,给她哥哥迎了进去,才长叹一口气,拨转马头回府来,上房坐到了天明,吩咐福安几人收拾府里。
三日后柴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纳了个院中粉头进来,府里外头均称二娘……
锦帷香浓 第81章
秋竹从外头迈进屋,见玉娘正坐炕上做小孩子衫子,打量脸色还好,只不知心里头是怎样光景了。
今儿秋竹跟平安去县里拿些东西,原先住那个小院是娘赐给她与平安成亲,房契文书都是秋竹名儿,两口子跟着玉娘挪到了陈家,那里便空了下来,平安便教他兄弟寿安两口子住了,也能看顾着他娘,也能守着房子。
因挪匆忙,有些物件未带过来,这日一早平安便套了车,两口子家去拿东西去了,正赶上柴府纳妾,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把秋竹气不行,这哪是纳妾,就算当年娶娘进门也不过如此了,想这男人真正一个薄情寡义汉子,这心说变就变,昨儿还热乎,恨不得捧手心里,今儿一抹脸连自己骨肉都不顾了。
亏得以往自己还劝娘,早知如此,不若早离了倒拎清,也省得落得这般结果,平安见她气那样儿,恐她使起性子来,做出什么事来,拿了东西扯着她就回来了。
秋竹生了一肚子气进来,见娘如此,越发受用不得,一屁股坐玉娘下首杌子上,不言不语生闷气。
玉娘见她那样儿,放下手里活计,道:“这可是怎么了,早上出去还好好,怎么回来就这般了,莫不是跟平安拌嘴了不成,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也当改改才是,平安毕竟是个男人,又常外走动,自是有些体面,你动不动就跟他使性子,动起手来也没个轻重,你也不想想,平安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打不过你,只不过让着你罢了,别动不动就与他为难,便拌嘴十有j□j也是你错处。”
秋竹听了嘟嘟嘴:“娘如今倒向着他了。”
玉娘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不是向着他,只你家娘这心再偏也偏不过一个理儿字去,你少欺负他些,再拌不起嘴。”
秋竹偷眼瞧了玉娘一眼,见真不似难受样儿,遂疑惑道:“这般娘怎还能如此安稳?”
玉娘目光暗了暗,叹口气道:“纵不安稳又当如何,你家娘是瞧透了,说什么夫妻情份,心冷意冷了,离了倒比一处强些,省得相看两厌,纵他人笑欢喜,你家娘这个旧人也犯不着哭天抹泪,况,如今你家大舅爷这般出息,我兄妹两个守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不强。”
说起这个,秋竹两口子私下里还说呢,以往瞧着这位大舅爷那就是个混账,混账都比他有说道些,就瞧他过往干下那些事,说是畜生都不屈枉了他,当初落得破庙容身,真算是你活该。
娘好心救他时候,自己还跟平安道:“娘心却好,只救了他,过后不定又要害娘。”却不想经了死难,倒真换了心肠一般,再不去外头胡为,门前开了个药铺子,正经做起了营生,这两个月来倒也红火,且对娘是真心实意好,把娘迎进家来,兄妹两个有商有量,日子虽不如柴府,却也很过得去。
正想着,忽见陈玉书进来,秋竹忙起身见礼,出去与他端茶,玉娘刚要立起来,给陈玉书扶着坐下道:“又起来做什么,前头忙呢,我也待不住,来瞧瞧妹妹便出去。”
玉娘道:“柜上有伙计,做什么用你亲力亲为,瞧着些便是了,回头累病了可怎么好?”
陈玉书笑道:“哪就这般娇弱了,咱们家那伙计虽妥当,只我若不盯着,也怕他懒散,这些日子刚入秋,来抓药多,不光咱们周围村子里人,县里也有来。”
玉娘道:“虽哥哥药铺子才开了两月,却做出些名声呢,想那些贫困人家来,哥哥时常不收药钱,日子长了,自然都来咱家铺子抓药了,只怕这般下去,早晚折了本钱。”
陈玉书道:“这却不会,想那些贫苦百姓,家里头吃饭都难,不是实熬不过,哪有闲钱抓药,那些药多是些便宜,若按本钱算来,不值几个钱,与他们些也没多少,若能治好病,倒是件积德好事,且这样一来,咱们铺子里名声传了出去,来抓药主顾多了,这几个钱又算得什么?”
玉娘听了暗暗点头,以往倒不知她哥哥还有这般本事,陈玉书见她脸色还好,遂放了心,想起一事叹道:“记得祖父有几本药书,不是我这个败家胡为,倒可寻出来瞧瞧,以往还说开个药铺子容易,如今才知,里头门道多着呢,只我原先知道那些却不大够用了。”
玉娘见他知道上进,遂道:“若论旁恐寻不见了,只那些书却还。”
说着让婆子跟秋竹把带来那两箱子书抬进来,搁当屋,玉娘道:“哥哥不提,我倒疏忽了,这些书总搁箱子里不好,回头受了潮霉坏了,今儿天气好,一会儿我让人院子里铺上席,把这些书挪出去晒晒,想祖父那几册药书也里头,寻出来使人送到前头去你瞧。”
陈玉书自是欢喜,一时陈玉书出去了,玉娘便让婆子搬了把凳子放到院子里,瞧着秋竹跟婆子倒蹬着晒书,忽瞧秋竹寻出本千字文拿过来与她笑道:“瞧见这个,倒想起了娘小时候事了,为了这本千字文,可没少挨老太爷戒尺,老太爷打了戒尺,过后又心疼,忙忙让奴婢给娘擦药。”
秋竹一句话倒勾起了玉娘幼年之事,想起祖父不免难过,接了那本千字文翻开,不想从里头落下一张纸来,秋竹忙捡起来打开:“这可不是娘写大字吗,瞧上头还有老太爷用朱砂笔圈红圈圈呢。”
玉娘也是愣了楞,拿手里看了看,可不是,当年自己写大字,祖父总是这般把写好圈起来,这一篇大字上,几乎都是红圈,怪不得祖父留了下来,下头却有祖父写一行小字:“堂前三步,磕头跪拜,祖宗有灵。”
前言不搭后语,玉娘翻来覆去瞧了半日,也未猜出祖父写这行小字意思,只得收一旁,至晚间想起,又拿出来瞧。
秋竹进来见玉娘还盯着那张大字瞧,不禁道:“娘倒是魔怔了,可都瞧了一日了。”说着把托盘里粥放炕桌上。
玉娘却道:“倒不是瞧我写大字,只祖父这几个字倒令人费猜疑。”说着瞥了眼炕桌上道:“这是燕窝粥?怎来这东西?”
秋竹道:“是前头舅老爷送来,让灶上婆子熬了给娘补身子,说娘如今怀着孩子呢,轻忽不得。”
玉娘吃了一口叹道:“这东西贵着呢,明儿你去与舅老爷说,莫再送来,我身子无事,吃了也无甚大用,倒白费了银钱。”
秋竹道:“送来好大一包呢,便娘不让再送,这些也够吃上几月了。”
玉娘默了默未说什么,忽想起府里时候,柴世延寻了燕窝来,与她每日熬上一小碗粥,嘱咐她睡前吃下,说这个养身子,言犹耳,如今呢……
想来,此时他守着人**正暖,虽与秋竹那般说,只让她放心便了,若搁以往夫妻冷时,离了也便离了,如今却怎样放得下,尤其此时……
玉娘推开窗子,只见窗外一轮明月皎洁若雪,圆圆满满挂空中,常言道,月圆人圆,如今月亮倒是圆了,夫妻却成了这般。
秋竹叹口气小声道:“明儿就是十五了。”
正说着,忽平安蹬蹬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刚我听见说兖州府府衙大人手执圣旨来了县里,说爷是叛党爪牙,要收监抄家,带着兵把咱们府上围了个水泄不通,爷如今都下了大狱,择日押往京城问斩呢。”
玉娘听见只觉遍体冰寒,秋竹却道:“什么咱们府,咱们爷,娘如今早给休回家中,便那柴府里抄家灭族与咱们甚干系,这才真是报应不爽。”
平安听了,再忍不得,扑通一声跪地上,眼泪都下来了:“大娘啊,如今可要救救爷命,爷哪是真要写休书休了娘,是哪日去陈府,陈大人与爷道,陈王谋逆问斩,工部陈大人成了余党,想爷官儿是那陈大人一手力保而得,如何能不受牵连,眼瞅大祸临门,爷虑着娘跟哥儿安危,恐牵连进去性命难保,才出此下策,娘那日从府里出来,爷一路后头跟着呢。直瞧着娘安稳进了陈家才回去,纳了那粉头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如今爷要问斩,娘不救爷,还有何人。”
玉娘不听便罢,听了平安之言,直觉脑袋嗡一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地上,秋竹忙扶着她坐下,跟平安道:“你倒蛮好,若不是今儿出了事,你还想蛮到何时?”
平安道:“非是奴才想瞒着娘,是爷一再嘱咐奴才,不可透出半个字与娘知道。”
秋竹子又道:“便如此,娘一个弱女子如何救爷性命……”秋竹话音刚落,玉娘已经站了起来:“平安套车,去陈府。”
锦帷香浓 第82章
秋竹忙去给她拿了斗篷披上,搀着她出去,刚出了二门,就撞上她哥,陈玉书忙道:“这般时候,妹妹这是去何处?”
玉娘凄然道:“到了如今这般境况,哥还瞒着玉娘作甚,倒是玉娘不是了,念着以往他错处,却不信他真心待我,还道夫妻缘分已,哪想不过是他权宜之计,便他想保柴家子嗣,却把玉娘当成了什么人,莫说他柴世延今儿获罪,底细还不知如何,便抄家灭族,我玉娘如何能安然事外。”
陈玉书道:“妹夫也实是无奈,那日寻了我去,嘱咐了半日,无论如何要瞒着你,还怕你不信,敲锣打鼓把那粉头纳回了柴府,就怕牵连了你,玉娘莫辜负了妹夫这番苦心才是。”
玉娘摇摇头:“哥说什么糊涂话,虽他这个官是拖了陈大人门路谋来,自打上任,也未成一个贪官儿,便获罪总有个名头,若说陈大人是谋逆余党,牵连柴府,怎县衙里无事,论远近亲疏,柴府该靠后些才是,朝廷便清除余党,也没有说单单牵连他,料想其中必有缘故。”
陈玉书叹道:“便有缘由,玉娘一个妇人能如何?”
玉娘却挺直了脊背:“若有冤屈,玉娘便是进京告御状也要救他,哥莫拦着妹妹,也不用担心,玉娘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势必先要寻出因果再做道理。”说着步走了出去。
这都起了,陈玉书如何放心能让她一个人去县里,忙骑着马后头跟着,到了陈府并未进去,管家迎出来道:“大娘子来不巧,老夫人回京去了,前儿就走了,夫人娘家出了些事,一并跟着老夫人去了,如今也不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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