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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泠
慕炎盯着距离他不足三尺的皇帝,质问道。
在场的诸位亲王郡王们自然也听到了,神色复杂,脸上有惭愧,有思忖,有恍惚,也有追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大盛垮了,他们这些个慕氏子弟也得不了好。
只有大盛昌盛,才有他们这些宗室的好日子,他们才能是高人一等的亲王郡王,子孙以恩荫。
殿内的气氛越发凝滞。
皇帝又羞又愤又恨,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紫,紫了青,色彩精彩变化着。
他昂着头,怒声质问礼亲王等宗室王爷们:“朕一贯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不护驾?!”
“张勉华,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拿下……这两个奸佞!”
然而,无论是那些宗室王爷们,还是张勉华都没动,张勉华高大健壮的身影仿佛一座小山似的矗立在前殿的大门外。
众人的静默让皇帝开始有些慌了,眼眸中的血丝更密集了。
皇帝不禁想起了羽林卫指挥使高则禄。
他一直以为是高则禄这乱臣贼子趋炎附势,投效了岑隐,直到此刻,他才开始设想另一种可能性——
难道说不只是锦衣卫、金吾卫和羽林卫,而是说,所有上十二卫都被收买了?!
不,不可能!
上十二卫可是皇帝的亲卫,大盛百余年来,上十二卫一向是只忠于皇帝的。
皇帝想要说服自己,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比如耿家。
曾经崇明帝恐怕也像自己信任上十二卫般信任着耿海,耿海背叛了崇明帝,投效了自己。
也曾经他也信任耿海如心腹,但后来呢?!
皇帝的脑海中闪过这些年的一幕幕,想到耿海意图谋反最后被岑隐所诛的事,想到耿家被自己夺了权……
一瞬间,心头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皇帝突然就明白了。
他是不是错了?!
是岑隐说耿海谋反,是岑隐令人杀了耿海,是岑隐让袁惟刚顶替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职……后来连魏永信也死了。
他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被除掉,渐渐地,他身边就只剩下了岑隐,以致他对岑隐深信不疑。
是不是很久以前,岑隐就和慕炎暗中勾结在一起了?!
所以,岑隐在很久以前就背叛自己了?
皇帝的脸色刷白,冷汗急速地从额角、颈后、背后渗出,身子摇摇欲坠。
这一刻,皇帝后悔了,他应该相信耿海的。
如果耿海还活着的话,耿海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孤立无援的地步!
现在的他还能冀望谁呢?!
皇帝吃力地再次环视那些怯懦的宗室亲王郡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皇叔,”皇帝缓缓地说道,“朕是皇帝,你……你们宗室应该知道,朕在位上,比慕炎更好!”
“还有你们……你们要小心,以后慕炎迟早会清算旧账!”
在皇帝逼人的视线下,那些宗室王爷们都缩了缩脖子,依旧没人敢吭声,也包括礼亲王。
他们有的在瞥着慕炎,有的在瞥着岑隐。
自打进入前殿后,岑隐还不曾说过一句话,任皇帝谩骂,他却不动如山,似乎根本就没把皇帝看在眼里。
皇帝对着礼亲王等人再次喊道:“快,拿下慕炎和岑隐,把他们碎尸万断!”
皇帝的心里更慌了,心里的忐忑如野火般肆意蔓延开去。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觉得慕炎年轻气盛,为了替崇明帝出那口气,就把自己放出来“谢罪”,他必须抓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偶尔,他也怀疑过,慕炎是否认定自己已经翻不了盘,所以完全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又立即否认了这种想法。
就像那天到养心殿外哭诉的曹爱卿一样,大部分的朝臣还是忠君的,只是这些文臣趋吉避凶,不敢轻易与慕炎、岑隐硬碰硬罢了。
他相信只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些朝臣宗室勋贵一定会选择效忠自己这个“正统”皇帝。
即便崇明帝已经正名,慕炎也还是一个身世有疑的乱臣贼子,他是成不了气候的!
这几天,皇帝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现在却发现事情和他所预想的不一样。
他与世隔绝了一年,朝堂的变化太大了!
皇帝的心凉了。
慕炎轻蔑地又看了皇帝一眼,转头问礼亲王道:“皇叔祖,您觉得如何?”
慕炎的神情和语气都极为平静,仿佛在问对方喝不喝水一样。
但是听在礼亲王和其他王爷们的耳中,慕炎的这句话却是带着深意。
慕炎这是在逼他们在他和皇帝之间做出选择。
礼亲王心头像是压着一座小山似的,喘不过气来。
他看看皇帝,看看慕炎,又忍不住再去看站在那里的岑隐,瞳孔中明明暗暗。
其他的宗室三三两两地面面相觑,依旧沉默。
皇帝自然能看出礼亲王的踌躇,脸色更难看了,咄咄逼人地又道:“皇叔,你为什么……不遵旨?!”
他们一个个都不怕狡兔死,走狗烹吗?!
他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才落得这个下场,慕炎还会重蹈覆辙吗?!慕炎迟早会把他们都给清算了!
“……”礼亲王攥紧了拳头,觉得喉头微微发紧。
成王败寇。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皇帝在这场权利的博弈中,彻底败了。
现在已经是慕炎要皇帝生就生,慕炎要他死就死,皇帝的命就握在慕炎手中,殿外的旗手卫也同样在慕炎和岑隐的掌控中。
局势不可逆转。
如今的皇帝不过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连站都站不住的废人而已,无兵无权,除了皇帝这个名号,他一无所有。
旁边有一个亲王大着胆子悄悄地拉了拉礼亲王的衣袖,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这个时候,为了皇帝去得罪慕炎与岑隐,根本不值得!
再说了,这些宗室王爷们本就在担心慕炎会不会因为崇明帝的事清算,现在正是他们投诚表态的大好时机。
礼亲王其实心里也有了计较,飞快地看了一眼扯他袖子的那位亲王,对方也有数了。
礼亲王朝皇帝走近了一步,把平日和善的面庞板了起来,语气冰冷地说道:“皇上,你弑兄逼宫,有罪在先。今天你既然主动要求来此请罪,那必是认识到自己的罪过了。”
“慕氏列祖列宗在上,你今天就有好好跟你皇兄赔个不是!”
礼亲王身后的其他宗室王爷们也此起彼伏地频频点头,唯恐自己落后一步会引来慕炎的不满。
皇帝瞳孔猛缩,心头最后一簇火苗被掐灭了,狠狠地瞪着礼亲王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宗室王爷们。
自他登基后,待这些慕氏族人不薄,可是这些人全都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皇帝目露怨毒之色,就像是淬了毒似的。





盛世娇宠之名门闺香 785报应
“……”皇帝的嘴巴微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此刻恨极,却又同时惶惶不安。
他和慕炎已经彻底撕破脸,今日等他再回养心殿后,怕是再也别想出来了,甚至于……
他很想冲出前殿,很想去告诉外面的那些文武百官,让他们救驾,可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别说挣脱两个钳制住他的内侍,他连挪动一下也做不到。
“让他请罪吧。”慕炎徐徐地又道,神色间平静如水。
但是,端木绯、安平和岑隐都知道慕炎的心里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端木绯默默地往前移动了一步,握住了慕炎的手,礼服宽大的袖口垂下来,掩住了她和他交握的双手。
安平注意到了这一幕,红艳的唇角微微翘起,原本沉郁的心口一松:幸好老天爷待阿炎不薄,又让他遇上了这个小丫头!
礼亲王以及在场的宗室王爷们心里还有些紧张,有些忐忑,皆是神色肃然。
两个中年內侍立刻调转了皇帝的方向,让他面向前方历代皇帝的的牌位跪着。
皇帝的身体太虚弱了,尤其四肢都是皮包骨头,显得有些畸形,若非是有人扶着,皇帝连跪都跪不住,怕是要像烂泥一样直接瘫倒在地上。
皇帝整个人失魂落魄,怔怔地仰望着前方的那些牌位。
对于皇帝而言,太庙太熟悉了,每年他都至少要来此这里一次举行祭祀,曾经,这个地方代表着他的荣耀,因为他是以皇帝的身份主持祭祀。
皇帝不由想到了十九年前,眸光闪烁。
当年宫变后,他在正式登基前,也曾来到太庙的前殿,也曾跪在这个位置,向着列祖列宗发誓。
此刻再回想起来,往事还是那般清晰,恍如昨日。
包括他当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忆犹新。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心怀大志,打算一展抱负,让天下百姓、让列祖列宗都看到他的功绩。
他并不是为了皇位才发动那场宫变的。
他只是觉得他比皇兄更加合适当这个天下之主,过去这十九年,他把大盛治理成了一片盛世,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盛。
什么外族来犯,什么天灾人祸,什么内乱……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不说大盛,中原数千年来,四方蛮夷一直对大盛虎视眈眈,中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外族侵略的战事,这些又不是他能左右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慕炎也不过是想把这些罪名强加到自己身上,他不过是想掩盖他是个乱臣贼子的事实。
可是慕炎他是骗不了世人的,历史会还自己清白,还自己公正!
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形容中透着一丝癫狂,嘴里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地喃喃道:“朕没错,朕没错……”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服他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慕炎并不意外,皇帝从来不知反省,否则大盛又怎么会被他治理成这副千疮百孔的样子!
慕炎也不打算再与皇帝多费唇舌,冷冷道:“既然如此,皇叔就在这里跪着吧,说不定跪着跪着就知道自己的罪在哪里了。”
“说不定列祖列宗就原谅你了!”
话音还未落下,慕炎已经转过身,对着安平道:“娘,我们走吧。”
他的手还是牵着端木绯的手没有松开,一起迈出了前殿。
大门口的张勉华立刻就侧身退开了,躬身让慕炎他们先走。
皇帝恍若未闻,还在对着牌位念着同样的三个字:“朕没错,朕没错……”
而礼亲王和一众宗室王爷们则是如释重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他们真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赶忙也跟在慕炎和岑隐几人身后也出了前殿。
跪在殿外的文武百官已经等了很久了,眼看着祝、帛都焚烧完了,但前殿这边却久久没有动静。
他们也不敢动,只好继续跪在原处,也有人好奇地往前殿张望过,偏偏张勉华就像一尊石像似的挡着大门,他们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
见慕炎、端木绯、岑隐他们从前殿中出来了,典仪再次宣布奏乐,乐师便奏响了《佑平之章》。
众臣恭敬地给慕炎行了礼,口呼“摄政王千岁”,也有人大胆地往后方的张望着,然而,那些宗室王爷们都出来了,却不见皇帝出来。
端木宪根本没注意皇帝,他只顾着看慕炎身旁的端木绯,目光发亮。
瞧瞧,这太子妃的大礼服、这九翬四凤冠可真是衬小孙女,雍容华贵而不失端庄,气度不凡。
那些人还说小孙女无国母的风范,他看来可没人比小孙女更贵气,更有福相的了!
端木宪越看越移不开眼,心中涌现了各种赞美之词,直到他注意到慕炎这个臭小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下牵着小孙女的手。
他记得祭礼的仪程中可没有这个步骤!
端木宪的眼睛差点没喷出火来,他没注意皇帝,可在场的其他朝臣却是注意到了,一个个有些望眼欲穿,神色复杂。
他身旁的刑部尚书秦文朔拉了端木宪的袖口一把,对着他使了一个眼色,用口型说,皇上呢?
不仅是秦文朔,左右好几个官员都是一脸期待地望着端木宪。
端木宪愣了一下,又朝前殿方向望去,这才迟钝地意识到皇帝没从前殿出来。
端木宪心一沉,暗暗叹气,只能硬着头皮仰首看向了慕炎,客客气气地问道:“摄政王,皇上呢?”
其实端木宪是一点也不想管慕炎和皇帝之间的闲事,偏偏他是首辅,百官之首,在这个时候是避不开的。
皇帝今天在众目睽睽下进了太庙,却没有出来,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的,自己总要代表文武百官问一句才合乎情理。
端木宪后方的群臣皆是屏息以待,一眨不眨地盯着慕炎。
典仪头疼得很,仪程中可没有这一步。这下可怎么办?
他想了又想,还是示意乐师暂停奏乐。
《佑平之章》戛然而止,周围鸦雀无声,两边种的两排松柏在秋风中摇曳不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微风把燎炉中的焚烧祝、帛的气味吹了过来,萦绕在众臣的鼻端。
时间仿佛被拉长般,过得尤为缓慢。
慕炎看着几步外的端木宪和群臣,目光坦然地勾唇一笑,姿态从容。
他爽快地说道:“皇叔自觉罪孽深重,从今天起,他会日日夜夜地在太庙谢罪,直到列祖列宗原谅了他。”
礼亲王等宗室王爷们想着方才的一幕幕,神色复杂,却是无人反驳。
那就等于默认了慕炎的说法。
“……”端木宪也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动。
慕炎的意思是,皇帝被“软禁”的地方,从养心殿变成太庙了?
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端木宪有些摸不透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慕炎、安平和岑隐三人之间来回看了看,然后又看向了后方神情复杂的宗室王爷们。
他可以肯定,刚才前殿内肯定发生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端木宪只觉得脑门发疼。
问题是,方才自家小孙女也在前殿中,对于刚才发生的事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慕炎没有瞒着自家小孙女……
哎!
端木宪忍不住又在心中叹了口气:小孙女知道的这么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端木宪越想越愁。
在场的众臣自然也都听到了,神色古怪地噤了声。
他们同样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总觉得皇帝不可能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但是,方才岑隐问皇帝是否要向列祖列宗请罪,皇帝应了。
而且刚刚在太庙前殿中,有礼亲王等宗室在,后来又有旗手卫指挥使赶到,现在无人提出异议,等于是都默认了慕炎的话。
所以慕炎说得是实话?!
大臣们三三两两地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呢。
皇帝都是卒中的人了,瞧他刚才的样子,连自己走路都不行,他在养心殿好吃好喝的养病不好吗,还偏要待在太庙。太庙再好,也没养心殿舒坦啊!
众臣皆是百思不解。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以为皇帝是在养心殿养病,可是,几个内阁阁老和重臣却是都清楚皇帝早就被软禁了,他们自然不会信慕炎的话,心里觉得这件事古怪。
秦文朔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岑隐,见岑隐都没说话,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默默地垂眸盯着地面。反正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典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觉得自己简直快去了半条命,他再次宣布奏乐。
《佑平之章》再次徐徐奏响,但庄严的气氛早就不复存在,群臣都巴望着赶紧离开。
慕炎、端木绯、安平等人在旗手卫的护送下,往太庙正门方向行去。
端木宪等群臣也纷纷站起身来,一个个都跪得膝盖发疼。
端木宪也顾不上这些了,抬眼朝前殿方向望去,目光幽深。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皇帝的背影,皇帝被两个內侍架着“跪”在蒲团上,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连脑袋都在哆哆嗦嗦地摇晃着,似乎在嘀咕着什么。
只是,他与皇帝相距至少有十五六丈远,根本就什么也听不到。
“吱呀——”
前殿中的一个內侍走上前把两扇门合拢。
前殿的大门紧紧地闭合,连一丝缝隙也没有,再也看不到皇帝那明黄色的背影。
端木宪心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闪了神,直到游君集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抚了抚衣袖,也朝太庙外走去。
众臣跟在端木宪和几个内阁阁老身后,也都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有人一边走,还一边回首望后方的前殿望了一眼,但大部分人已经把皇帝抛诸脑后。
不一会儿,前殿前方的空地就变得空荡荡的,只有那稀疏的几片落叶还在随风飘荡……
对于群臣而言,祭礼结束了,但是对于皇帝而言,才刚刚开始。
一盏茶后,袁直就率领一众內侍来到了太庙,美曰其名,“伺候”皇帝的起居。
“袁公公,请!”
太庙前殿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一个青衣小內侍殷勤地引着袁直进了前殿。
前殿内,除了皇帝外,只有几个內侍而已。
“袁公公安。”之前架着皇帝的那两个中年内侍连忙上前给袁直行礼。
至于皇帝,早就无人理会,由着他自己歪斜地趴伏在蒲团上,姿态扭曲。
皇帝不死心地蠕动着身体,然而,四肢、躯体全不听使唤,犹如一条丑陋的蠕虫般。
袁直漫不经意地扫了皇帝一眼,叹了口气,用尖细的声音谴责几个內侍:“你们几个是怎么伺候皇上的!怎么让皇上这么趴着?!万一受凉怎么办!”
“是小的不是!”
两个中年內侍唯唯应诺,赶紧又把皇帝的上半身给架了起来,依旧让他维持着“跪”的姿态。
袁直走到皇帝近前,甩了下手里的拂尘,冠冕堂皇地说道:“皇上在此向列祖列宗谢罪,但摄政王仁慈,体恤皇上年纪大了,也不忍皇上太过操劳,每天跪个六个时辰就够了。”
那青衣小內侍连连点头,附和道:“摄政王真是仁心慈意!”
“你……”皇帝昂着头恨恨地瞪着袁直。
他方才趴伏在地上,连嘴唇都被蹭破了,鼻尖上还沾着些灰尘,狼狈不堪。
袁直满不在意,阴阳怪气地吩咐那两个中年内侍道:“你们可要把皇上给扶好了。既然要跪,就要跪得端正,别让历代皇帝看了笑话。”
说着,他又转头再次俯视着跪地的皇帝,煞有其事地说道:“皇上,您只要真心悔过,好好忏悔,历代皇帝在天有灵,肯定会听到的,也会宽恕您的。”
此时此刻,皇帝连“朕没错”这三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的生路已经全部被慕炎和岑隐这两个奸佞堵上了!
皇帝神情惶惶,感觉到自己犹如深陷一片阴冷无底的沼泽中,他越挣扎就陷得越深,现在他周围的泥潭水已经上升到了唇边鼻下,眼看着泥潭就要将他淹没了……
他真的是真命天子吗?!
这一刻,皇帝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这点。
在他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他觉得他既然苏醒了,那便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让他拨乱反正,上天看不惯慕炎这乱臣贼子,要借自己的手让慕炎去死。
之后的数月,他都是靠这个信念支撑着自己坚持下去,一天又一天地熬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终于等到了祐景愿意救驾。
他还以为他在磨难之后,又迎来了新生,只要祐景能把自己救出去,自己就能脱困,依然是皇帝。
然而,祐景失败了。
皇帝也又消沉了一段时日,直到那日他听到曹大人的哭诉,得知今日要举行祭礼的事,才又燃起了希望。
他以为朝臣中如曹大人一般忠君爱国之人肯定不少,只是因为他被软禁,那些忠心的朝臣不明真相,而且光凭文臣也不够,他需要文臣、宗室与禁军的共同支持才能拨乱反正。
没想到万事俱备,他却还是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了!
他再不可能制造比今日更好的时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地知道他已经没希望了。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他现在生活不能自理,手脚都不听使唤,可以说,他活着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但是,他又舍不得去死。
他明明是皇帝,是真命天子。
没错,他怎么可能不是真命天子呢!
皇帝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可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那么空乏无力。
绝望、不甘、愤怒、后悔等等的情绪如汹涌的浪潮般在他心口起伏着,脑子里纷纷乱乱,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呼——呼——”
皇帝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抬眼看向了前方历代皇帝的牌位,那些层层叠叠的牌位恍如鲜血般红得刺眼。
那一道道牌位似乎都在俯视着他,看得他浑身发寒。
皇帝的目光停顿在其中某一道牌位上,那是崇明帝的牌位。
皇帝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针了一下的疼。
他怕了。
他的脑海中又想到了十九年前的事,那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飞快地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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