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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步微澜
“你叫我离开,你一个人——”
“你和我没的比较,我单身寡佬,你有老婆子女,你有阿妈!”
“我何平安不是那种人。”何平安拒绝。“你不怕死,我也一样。入了洪门,发过三十六誓,我有有进无出的心理准备。”
靳正雷失笑,“谁说会死?我已经安排好后路。”
“大圈哥,你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万分一也够了。之前我已经解释过,话不多说,你尽早离开,去到缅甸,有人接应你。”
何平安强自镇静:“阿嫂知不知道你为她情愿舍掉一条命?”
靳正雷良久才回:“我未必全为她,……也为自己。平安,你那个儿子未满月就抱去你小妹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其实,你比我更懂。”
何平安忍泪,恳求道:“让我留下来帮你。”
“没有人帮得了我。”他摇头。
美若坐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毒品调查科的高级警司正在极力游说。
“金三角彭启生六十大寿,将权力移交给大子,和兴和24k都有人去祝寿道贺。这一趟来回,本埠又有无数人将受毒品之害。詹小姐,匡扶正义——”
美若的笑声打断他的话。
她道:“你看我面相与经历,可有一丝正义之光?惩奸除恶是你们的责任,不是我的义务。更何况,我爱惜性命。我想问,这些年,你们有没有放过卧底?结局如何?你们有没有装过窃听器?我薄扶林那里连查水表的进屋也要搜身,可想而知他的谨慎。”
她瞥一眼桌上那只都彭打火机,“你们殉职,还能葬在浩园,补偿一大笔津贴。我有什么?这个东西我不会用,请收回。”她凝视蔡炳谦,对方表情僵硬。“正义是什么?是梳妆台上的香粉。多少人以正义的名义,做邪枉的事情。蔡督察,我们都懂的。”
“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她走时,对何昭德道。
薄扶林鸟语花香,美若用心做几道菜。
靳正雷倚着橱柜问:“今天什么好日子?”
“庆祝我有好心情。”她掂起脚尖,用鼻子磨蹭他的下巴。“帮我看着锅,我去换衣服。”
“我?”
“小美说你会煮饭做菜。”
他微愕,随即笑道:“我尽量。”
美若下楼时,他正用锅铲给蜜汁排骨翻面,不知是用不惯平底锅还是记忆太久远,动作生疏。
她倚着楼梯静静看,目光停在他后腰的围裙带子上,忍俊不禁。“该收汁了。”
靳正雷转身迎上她含笑的目光,厚着脸皮道:“放心,让你尝尝大厨手艺。”
饭后她开了音乐,问他:“请我跳舞好不好?”
靳正雷像上战场般郑重,点头道:“我试试。”说罢揽住她的腰。
半分钟后,美若不由笑出声:“做饭只会煮熟,跳舞像散步。靳老板,你真开了间夜总会,曾经有过百个舞小姐?”
他表情尴尬。
萨拉沃恩的歌声像丝绒般平滑,又像流淌的水般轻柔。“就这样散散步也好。”美若揽住他颈项,随他缓缓走。“最近,你越来越沉默少语。有什么让你烦恼?”
他的鼻子埋在她的发间轻嗅。“阿若,叫我一声。总是‘你,你’,从未听过你正式叫我名字。”
“叫什么?”
“随便,只要不是靳老板就好。”
美若稍稍侧头,把脸伏在他胸前。“雷爷?大圈哥?”
他低低叹息。
“雷哥?”
他停了步子,凝视她,眼底有丝微妙的激动。
“喜欢这个称呼?”可是,他长她一辈。美若迟疑着,踮起脚尖,凑近他耳垂,轻声唤,“雷哥。”
握在她腰间的双手霍然一紧。
“今天很开心,你送的昙花清早发现两个花苞,大概夜里就能开。”她的手从他后颈摩挲到他下颚。美若抬眼看他,展颜一笑,“这是你送的最好的礼物。这一次,你没有说,要送我山顶豪宅,要让我前呼后拥。”
“花墟的老板娘讲,昙花最贵最难开最罕有。”
美若好笑,“真笨,哄人也不会。这个时刻,应该深情地说,‘礼物不及心意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粗人一个,你知道。”
“嗯。”她轻声自语,“粗人也学会了买花。”
他带她移向沙发一角,“看看让阿若开心的花是什么样子。”
鸡翅木花几上,两条细长花梗由植株上抽出来,顶着两个硕大花苞,绿色花萼微微绽开,蓄势待发。
“应该就是今晚了,我决定不睡觉,等着它。”
“我陪你。”
“不用忙你的事?”
他坐下,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忙了这些年,该休息了。”
美若盘腿坐他旁边,问道:“平安哥呢?我好几天没看见他。”
“他有事去了缅甸,代我向人贺寿。”靳正雷抱她到自己腿上,吻她前额,又移向她双唇,蜻蜓点水般轻撮一口,诱惑地问,“趁闲着,要不要找点事做做?”
“浪漫气氛被你满脑子精虫破坏了。”她一面抱怨,一面在他唇下吃吃地笑。“来,吻我。”
他注视她的笑容,带着研判的味道,认真道:“你一直在吃药。”
美若明白他指什么,点头承认。
他忽然将她抱紧在怀中,用力之大,几乎让美若呼吸困难。她听见男人强健心脏的跳动,听见他喉间有忍耐的哽咽。她低声解释:“你有小美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重复,语声干涩沉闷。
不应该的,她混乱的心浮起浓重的歉疚感,美若忍不住,低声说一句对不起。
他摇头,“是我做错事。”
她轻轻解开他衣衫第一颗纽扣,手掌探进去,寻找他的龙头,他的疤痕。
细软温柔,像抚平了他心上的皱褶。靳正雷定定看着她小脸,长长地呼吸。“如果我那天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会。”她努力地笑,随即放弃。“其实枪响时,我已经开始伤心难过。”
“你说曾有一刻喜欢过我,是什么时候?”他痴痴地望着她。
“在仙婶那里。你说会照顾我,养我很好养。后来,你在学校门前等我,还撕掉别的男生送我的情书。知道吗?你拿一支秃脑袋的玫瑰,念情书的样子真好笑。”美若轻声答,缓缓解他的衫钮。“皱着眉头,又很不屑,我知道你在吃醋。最起码,你当时很不高兴。发现之后,我很高兴很开心。”
她吻他,轻咬他下唇,然后道:“我当时天真地以为,你会开始追我。”她摇头,“后来枪战,我很怕。我懂的,该离你这种人远远的,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你的消息。可你连心理挣扎的机会也没有给过我。”
他咬紧了压根。美若听见他几乎将牙齿咬碎的声音。
“是我做错事。”
她摇头,“不谈这个了好吗?来吻我。”
他吻她,倾尽全部感情和力量,激烈而执着。美若被他去掉所有衣裳,横陈在沙发上,他的唇,和手,依恋地盘恒在她身体每一处。
所有的毛孔都感知到他的爱,她从无一刻,如此时般确定,他爱她的。她捧着他的脸,凝视那双眼睛,他眼里有深切的悔意。
“让我来。”美若跪在沙发上,抚摸他的昂扬。它曾以最残忍的方式撕裂她,此刻她温柔地搓弄它,心中兴不起一丝恨意。
“阿若。”他压抑地唤她。
美若仰脸朝他一笑,凑近去,魅惑地舔一下,它敏锐地跳弹,美若含住它。
靳正雷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托住她的面颊。
再没有更幸福的时刻。高|潮时,她小脸和双峰染成绯红,唇瓣像涂了蜜,吚吚呜呜地发出让他骄傲的吟哦,另一只小嘴同样迷人,噬咬他吮吸他,令他狂喜,狂喜又绝望。
“阿若。”他注视昏黄灯光下的睡颜,以吻唤醒她。
美若迷梦间,仍在回应他的吻。
“花开了。”
她揉着眼睛起来,发现依旧裸身在他怀中,又微红了脸,抱胸躺回去。
靳正雷抱她坐起,伸手从地毯上捡起自己的衬衣给她穿上。“花开了。”
绿萼全部打开,露出洁白,细长如针的第一层花瓣。
美若屏息。依偎在他怀中,静静等待。
直到第二层椭圆的花瓣次第打开,第三层,第四层,最终,露出金黄色的花蕊。
“太美。”她惊叹。
“只有这一瞬?”
她点头,“养得再好,一年也只有三两次花开的机会。”
他抚她长发,在指间把玩。“那也比我幸福。”
美若疑惑地望着他。
他摧毁所有,得到她半年。八年后,再次得到她,又已半年。昙花一现,是形容他求而不得的爱?
“阿若,我不会甘心。”
“什么?”
他理智,清醒,坚定,缓缓说道:“只要有一线机会,可以和你重新来过。我也要极力争取。”
作者有话要说:不说什么时候更了。卡文的时候难预料是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最后两章,结个好尾。
致歉,致谢!





善男信女 69第六十八章
“今日起这么早,有事?”
“平安不在,我信不过其他人做账,今日去旺角核数。”
“明日小美开学,希望你送她去学校。”美若提醒道。
靳正雷正在穿一件劳夫劳伦马球衫,手臂扬起时,背肌虬结,龙形生动。
他由镜中看她,笑容古怪:“以往小美总托平安传话,你回来后,就是你。”
“那不是应该的?姐姐是妹妹的许愿树。”
他走近前,注视她双眼。“她虽然小,但明白你的重要性。”詹家的女人都太聪明。
美若坐在梳妆台上,帮他整衣领。“深蓝色也很适合你,我看烦了你穿黑衣。”
知道她在规避危险话题,靳正雷心中只剩叹息。他亲吻她的手腕,“我尽量早点回来。接你回宁波街住一晚,明早一起去?”
她点头。刮过的下巴干净清爽,让她不由想起那短短胡茬昨夜厮磨她皮肤的感触。
“阿若,我们认识多久多久?”不等她回答,他继续,“十一年半。上一次你由我身边逃开,刚好半年。这一次,接近七个月。这七个月,知不知你最常做的动作是什么?点头。”
美若手掌滑下,抓住他衣衫。
“太乖巧了,就不是你。”
“兜弯说话的也不是靳老板。”
他抿紧嘴,而后道:“你对前日报纸绯闻避而不提。”
前日报纸有偷拍照片,他夜半在谭笑家逗留超过三个小时。“谭笑说你们只是聊天谈心。”
“你信?”
“你打算向我描述你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个步骤?”美若扬眉,“好,我洗耳恭听。”
他失神,定定看她。“这才是我阿若。”他在心中自语。
“你想我怎样?看了报纸找你算账,再送你一粒子弹?”她仰高下巴。“你被枪杀有瘾?”
他低笑,“乖巧了半年有多,我几乎以为你变了性情。”又郑重其事问:“阿若,你的耐性还剩几何?”
她沉默,然后问:“你认为我在做戏?”
“说你不是。”
她回视他良久,“不是。”
他从她眼中得到相符的答案,咧开嘴,笑得像中了大奖。
“我确实没有谭笑聊天谈心,我做了别的事。”说罢他观察她表情。
美若竭力控制,不让自己流露出微末的异样。
“进她家后,我逗留不超过五分钟,然后回到车库离开,偷偷去了新界。”
她不自觉瞪大眼。
神情让他满意,他笑意更深。小骗子,她敢说方才没有一秒钟的醋意和失望?俯下脸,靳正雷用耳语的音调道:“好险,差点让我阿若伤心。”
她从鼻子里嗤一声,“除了你和谭笑,无人知真假。去新界做什么?夜半?现在和兴衰落,需要雷爷亲自出马,交收货?”
“新界我有间木屋,偶尔会上山住几日。”
美若想起他对蔡炳谦讲他为情所困,玩自闭,在新界山村独居,忍不住笑出声。“你见了谭笑,发现为情所困,去新界山村自闭?”
“我只会为一人所困。”他也笑,然后凝视她,“你知道是谁。”
她咬住下唇,露两颗细碎小白牙,靳正雷伸出舌尖,在她唇上扫过。“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去住两天。丁维恩会玩浪漫,我也可以陪你露天席地看星星。不过恐怕没……”
他躬身,拉开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阿若。”
他打开盒子,里面一只粉钻戒指。独钻,方形。
美若看一眼,“我不能收。”
他嘴唇紧抿,凝视她。
美若眼中的拒绝坚定。
“不是求婚,”说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无比艰难。“不代表什么,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礼物。”
她双手置于身体两侧,暗自捏拳。
靳正雷将戒指盒放在梳妆台上。“我去做事,会尽早回来。”他留恋地抚她面颊,克制不住深吻的*。
美若含住他的舌尖,有漱口水的柠檬味道。她模糊地想,他戒烟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
“不舍得你。”他托住她下巴,再覆上一吻,这才下楼。
油麻地西九龙警署,一名探员敲门后推开。“组长,目标一切正常。”
小型会议室里的椭圆桌前,一位高级警司转向众人。
何昭德征求处长点头同意后,汇报道:“宝华银行前高级经理梁敏超已经坦白,八二到八五年间,他帮助申兆文以一般汇款方式,避开金融监管条例,转移资产,有数十次之多,数额近亿。”
商业罪案调查科组员随之汇报:“申兆文伙同财务公司老板,也是和兴成员,绰号‘大海哥’的贺江海,利用艺术品投资方式洗黑钱,两人已承认,是受辉煌影业公司老板,和兴龙头靳正雷指使。”
组长目光扫来,蔡炳谦放下手中报告。“申兆文与贺江海愿意做污点证人。目前已知靳正雷巨额资产来源不明,涉嫌贩毒、杀人几项罪行。o记西九龙反黑组带回若干证人,侦讯工作正在进行。”
他顿一顿,说道:“现在有人证物证,足够他坐十年八年。不过……”
组长明白他隐去的真实想法,“蔡督察,你想等他内地的同党过来,一网打尽。但是,”他敲击桌案,斟酌后下决定,“不能再等了,和兴连续数人落案,靳正雷早已醒觉。再等下去,错失良机。”
他转向助理,“疑犯购入大批军火,手中有重型武器。为防目标逃逸伤人,打电话给行动处,请求支援。”
他做个坚决的手势:“行动!”
美若正陪小美买新书包和新衫。
七姑低声道:“这也太贵了,一般般的就好。”
“七姑,我幼时生日,你过海转几道车给我买蛋糕。我宠小美的心,和你宠我一般模样。”
“一年才那一次。”七姑讷讷。“小事你也记得。”
“我八年才这一次呢。”美若摩挲她布满老人斑的手背。
詹小美由试衣间出来,在镜前左顾右盼,“家姐,好不好看?”
美若拿起一件小外套,在小美身前比划,“颜色很搭配,好看。”
詹小美喜笑颜开:“我再去试另一件。”
她连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
七姑开怀,“这样一家人一起,多好。”
美若坐她旁边,低头道:“是啊,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莫理人眼光,自己开心最重要。”七姑安慰她,“小美小姐也很开心呢,这半年笑容多过前八年。”
小美很爱和她聊天,像洪水破堤。她告诉美若同学们的怪癖和笑话,也会谈她最讨厌哪个密斯,最喜欢哪个。
有一次太兴奋,詹小美提起最爱的密斯朱,她曾央求靳正雷约会密斯朱晚饭。说罢吐舌头。
美若好笑:“你爹哋怎讲?”
“他嫌她,说她像菠萝包一样臃肿。脑子也像,全是发酵后的洞。”小美噘嘴。
“他不会欣赏。”美若道。
“才不。”詹小美反对,“他很好眼光。”
小美抱住她:“家姐,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那是小美第一次拥抱她,主动的。
美若挽着七姑的手臂,揽住小美肩膀,一起去停车场取车。和家人在一起,感觉万分心安。
小美不再怯怯的,恢复自信和骄傲。她扭开电台听歌,和梅艳芳一起唱“交出我一生,凭一颗爱心,交付每份诚恳”。又道:“家姐,我想养只狗,像布鲁托那样,耳朵长长的。”
“等你成绩拿第一。”
“可是,你也没有考第一,爹哋就送你一只猫。”
美若将音量关小,从倒后镜里望向七姑。
七姑摆手,“不是我。”
小美得意,“爹哋讲的。”
难怪妹妹情愿相信流言,看他都说了些什么。美若无奈叹气,“我没有考第一,但我一直是前三名。”
小美嘟嘴,“我读书没有你犀利。”
“那……”美若让步,“考到前十?”
小美瞥她一眼,神情沮丧。
“詹小美,你能不能进前十五名?”
“我能!”小美想跳起,又被安全带拉回去,“我能!我保证。”
孩子气让美若发噱不已,她笑着重新扭大电台音量。
梅艳芳一曲终了后,正在播报新闻。
女声平静清晰:“警方今日上午十点二十分,在亚皆老街一栋商业大楼展开搜捕行动。行动中双方有零星交火,疑犯随后驾驶一辆蓝色林宝坚尼,车牌号码为xxx,由广东道驶上青葵公路。西九龙总区警署发言人称,疑犯为中国籍男子,现年三十七岁,有黑社会背景……”
“家姐!”小美尖叫。
美若手中方向盘急转,堪堪避开前面迎头而来的一部货车。
詹小美惊魂未定,两眼瞪大,脸色苍白。七姑紧抓扶手,大口喘气。
“家姐。”小美小声喊。
美若摇摇头,深呼吸。解释道:“我走神。”
回到宁波街,美若打开电视,一个电视台在放生活节目,一个在放芝麻街。她搜完一轮,坐回沙发里,眼神呆滞。
直到插播新闻:“西九龙冲锋队队员发现疑犯所驾驶车辆,目前已经确定,疑犯弃车后,逃逸至新界大帽山。警方已经请求飞虎队支援,出动直升机侦查行踪。对于为何请求行动处支援,警方发言人不做任何解释。初步怀疑,可能与疑犯极度危险,藏有大量重型武器有关。”
美若关掉电视,她要咬紧拳头,才能令自己不至于痛哭出声。
靳正雷在奔跑。
在大帽山的山林里。
阳光穿透山林,树枝划过他的脸和手臂,他听见胸腔里心脏激烈地跃动泵血,听见过耳的呼呼的风,听见身后不远警犬咻咻的喘息,以及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他没有片刻的停步。
他一颗心充满恐惧。
他知道恐惧是什么。恐惧是一种由心而发的战栗,令人软弱。他利用过很多次。不能让人敬,便要令人怕,他是多少人望而生畏的大圈哥。
这一次,他同样利用恐惧,只不过,是残忍地对待自己。
对他来说,世上只有一种恐惧,超越了失去生命。
他疯狂地赚钱,为了让阿若看见,“瞧,不止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舅更有本事”。他玩女人开派对,想告诉她,“没有你我还是我”。
一切都是徒劳。就像比干问:“人无心如何?”卖菜婆答:“人无心会死。”
他的心在别处,在他阿若那里。
他必须击败战胜那种恐惧,失去阿若的恐惧,像往昔每一次击败困境和对手。他必须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和她在一起。
他继续跑,攀爬,迈开两条像不知疲倦的腿。
他要在差佬门追上他之前跑到那条溪水边,洗脱身上的气味,要在天黑前,跑到他的木屋里。
那里有两个帮手。
他跳过一块石头,攀上一座山丘,向前方向密林狂奔。
美若用一个靠枕捂住脸,默默流泪。
她知道,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人,怎么可能束手就擒?更何况,他混迹黑道十多年,仇家不计其数,多少人在屏息等待机会。
她依然亲手送他去死。
“家姐。”
她抬头,詹小美倚着门框的身形模糊。美若抹去泪渍,看见妹妹关切担忧的脸。
“你怎么了?”
“突然……”美若哽咽,暗自庆幸关了电视。“突然有些伤心。”
詹小美缓缓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乖巧地,用衣角给她拭泪。
美若张开手臂抱紧她。
山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虫鸣唧唧,靳正雷到达木屋。
“雷爷,你终于到了。”黑暗中,一人说道,语气带着不耐。
靳正雷躺倒在门边的竹床上,大口喘息。
那人上前伸手,他反应神速地捏住那人手腕反转。
对方笑,“雷爷,我摸摸你衣衫而已,看看你是否按计划做,莫将差人引过来。”说罢回头道,“寿头,衣衫是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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