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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腥臭味飘到黑山上,瘴气在虚空中涌动,槐序睁开眼睛,背后青槐枝叶轻摆,掀起一阵轻风,将瘴气吹散。
沼神湿漉漉的身体出现在槐序眼前,一张长满疙瘩痘的阔嘴脸从瘴气里露出来。
“呱!”
沼神一句话不说,直接出手了。一声爆鸣如同雷霆炸响,重重剧毒罡气从沼神口中喷出,喷向槐序。
槐序不曾动弹只见风中有一个青面獠牙的罗刹神忽然现身,一掌劈开罡气。
接着,又有一个罗刹神从土中冒出来,抓住沼神的腿往土中一拉,叫他半个身体都陷入土中,无法动弹。
又有一个高大的罗刹神手持降魔杵,狠狠打在沼神的背上。
沼神化作一摊污水,消失在原地。罗刹鬼重新藏起来,沼神已经水遁而走了。
黑山山下,沼神拖着一地血液蹒跚得下山,表情阴狠怨毒,道:“兰若王,你不得好死!”
沼神走到黑山下时,路过一棵树,树下有一个小洞。
沼神没有丝毫注意到,他从地洞经过时,一道黑光从洞中射出,射穿了他的身体,叼着一颗内丹落到地上。
遁地老祖一口把内丹咽下去,只见沼神仿佛失了气般,迅速干瘪,化作一个磨盘大小得蟾蜍。
蟾蜍恐惧得看了遁地老祖一眼,死命跳跃离开,遁地老祖没有追他,没了内丹的沼神,不过只是一只癞□□。
遁地老祖咂咂嘴,仿佛在回味内丹的美味,吱吱一叫,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槐序睁开眼睛,山下发生的事情没有瞒过他,沼神法力尽失,遁地老祖离开,眼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了。
二月二日。
卯时尚且天晴,辰时天色就阴沉下来。槐序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消失,生机完全断绝。
这一刻,槐序已经死了。
灵神消散,法力尽消,只有一点点气息盘萦。
天地间阳气蒸腾,二月二,龙抬头,地脉翻身,地龙冲天,阴消阳涨,代表着生机勃发。
十二罗刹神合力祭起一根黑色的木针,木针上电芒耀眼,木针冲天而起,直上高空云层。
轰隆!
一道雷光照破山河,电芒如同雷龙一般从天而降,扑向黑山上的青槐。
青槐一动不动,一棵树,自然不会动。电光笼罩着青槐,庞大的力量一瞬间将细枝全部摧毁,直入泥土,破坏它的根须。青槐在一瞬间焦黑。
黑暗,无比寂静的黑暗,一念不生,一念不起,永世沉沦。
突然,一道电光照亮黑暗,一闪而逝。
电光中庞大的力量和纯阳生机灌注到黑暗里,在无尽的阴死之中种下一缕纯阳。
阴极阳生,一缕纯阳之气诞生之后,迅速扩张,仿佛落入火油的火星,一瞬间庞大的生命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轰隆!”
第二道雷光再次扑下,青槐一片焦黑。就是这一片焦黑里,青槐上的树瘤表皮皲裂,一个细小的手从树瘤里伸出来,满天的雷光全部被这一只小手抓住,进入树瘤中。
咯啦,仿佛鸡蛋壳碎裂的声音响起,一个婴儿从树瘤里掉出来,婴儿并不坠地,悬浮在空中接受了第三道雷劫。
雷电的生机在他体内转化,从植物到动物,从阴鬼到活人,这种转化在一瞬间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完成。
咚。
心跳声响起,婴儿开始呼吸,伴随着呼吸,第四道雷霆从天而降。山石碎裂,而婴儿的皮肤却没有一丝损坏。
随着呼吸,婴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很快就不再是婴儿,变成了幼童,又从幼童变成了少年。
第五道雷霆落下,少年睁开了眼,他的眼睛青碧,比最好看的祖母绿还要好看,倒映着满天的雷霆。
槐序醒了。他伸手一抓,青槐上挂着的画皮被他抓来,化作一件玄黑赤纹的衣衫穿到身上。这张画皮历经雷劫而不坏,衣服上竟好似有雷纹闪烁。
第六道雷霆,槐序想来双臂,沐浴在雷光中,身体已经长成死亡之前的模样。
这是他的本来面目,一如画皮所绘,眉眼温润含情。
槐序抬头看天,雷霆尚未休止,九为数之极,他借雷霆而生,还差一点人气才能圆满。
枯死的草偶身上一粒赤红的宝丹飞起,在第七道雷霆中化作烟尘,其中血气被雷霆洗去,只剩下纯粹的纯阳精气。
纯阳精气从槐序七窍而入,在他体内流转,转化生机,随后被他含在口中,仿佛一个糖丸一般咯啦啦脆响。
槐序伸手一招,兰若寺中,一个鼎炉从火井中飞出,落到槐序面前,第八道天雷轰入鼎中,鼎中的槐枝气息和槐序相连,一同由阴转阳,七宝被雷霆熔炼,和槐枝融为一体。
火罗伞、自在珠、松木古剑、通灵松针被槐序一发放出来,在第九道雷霆中与他一起接受洗礼。
九道天雷过后,满天雷云渐渐退去,天气又晴。天空中,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落了下来。
槐序伸手接住,是雷击木木针被雷霆击垮,一根木针只剩下指甲盖大小浑圆的木珠,表面浇筑着釉质一样的光芒。
槐序张开嘴,把口中的人元宝丹放进几乎被雷霆毁于一旦的青槐里,从树瘤的孔洞里扔下去,纯阳之气发散,青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
槐序轻轻笑了起来,这是他褪下的妖身,意义非凡,反倒是曾经作为身体的草偶,已经在九道天雷之下化成一捧灰烬。
槐序将槐枝从鼎炉中拿起,对十二罗刹神道:“看好家,我去去就回。”
十二罗刹神知道槐序是要去接白献之,并不意外,当度过雷劫,修得人身,躯壳和元神一般,槐序就是个实打实的地仙,哪怕只是初入地仙之门,也不是二春道人和绿兰鬼王可以匹敌的。
槐序踩着一棵树消失,草木遁形,或者是木遁术,须臾之间就跨越百里,往绿兰山而来。
“说好了,师兄,你若是失败了,我不知道能不能约束好自己,你若是不想天下再出现一个大魔头,就一定要成功。”
“师兄,我去了,要是你不来接我,也许我就跟着你一起走也好。”
白献之的话在槐序脑海中回荡,槐序轻声道:“献之,我来接你了。”





[聊斋]兰若寺 第五十章 报应
绿兰山下,二春道人如同疯魔,七窍流淌出来的血液已经干涸,他却没能顾得上半点。镇神印已经被他从虚空摘回,和自己合而为一。
群山精气所化的山之精魄和他合而为一,他的力量在一瞬间暴涨,但是暴涨的力量也在破坏他的身体和元神。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从百里之外传来的雷霆气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后一刻,若是不能在兰若王赶到之前逃走,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兰若王渡劫失败,他却想也未敢想。倘若把命运压在这里,他稍稍松懈,就会把生机葬送。
山之精魄在身,二春道人浑身都裂开,难以承受它的力量。相比动物,人借助工具能发挥出远超人本身的力量。这一刻,二春道人的力量无可匹敌。
二春道人双脚陷入泥土,整座绿兰山都在下陷,地气被他抽取,地脉随即崩毁,顷刻之间,这座山就要崩塌。
白献之仍旧在坚持,他催动了槐序和他之前布置的大阵,阵法脉络勾连,绿兰山一里之外,所有地气都被一棵棵槐树镇压,不能移动分毫。
二春道人倾尽全力,也只能调动一里之内的地气,这让他不由得变了脸色。
“你们早有准备?罢了,这些足以!”
“山崩!地陷!”
绿兰山一下子从中崩裂,无数山石混合着泥土沉入大地,大地崩毁,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力量根本无可抵挡。
白献之立足的地方全部被冰雪覆盖,泥土中的水气也被冻结,甚至寒月钩也被他祭起,人宝相合,要依靠寒冰冻结地气。只是收效甚微,白献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流淌着冰渣,也无法制止大地陷落。土石混杂旋转,将他摄入大地之中。
白献之身体外的寒气结成冰球,将他护在其中,周围的泥土和石块挤压过来,冰球上布满裂纹。
寒月钩中的玄阴之气被催发到极致,冰球由晶莹的白色化作玄阴气的纯黑色。
白献之蜷缩在冰球里,脸色惨白,嘴唇乌青。
“冷,好冷。”
玄阴之气,是阴幽之气。就是无穷的黑暗与寒冷,唯一的光,是月光。
一如无尽归墟,沉沦之海,永恒死寂。白献之仿佛一头玄龟,在归墟之中沉睡,将自己冰封在永恒的死寂当中。
这是玄阴气反噬。当人无法控制、无法承受自己所修的法,自然而然带来的损害。
也许下一刻,白献之就不会再醒过来,和玄阴气融为一体,化作天地间的一缕阴幽之息。
二春道人哈哈大笑,伸手一撮,坍塌的大地重新构造。无穷大力挤压着其中的白献之,山石泥土重新凝结,化作一片巍峨的山脉。
二春道人要借机把白献之炼为山骨,从此以后除非山倾,白献之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天日。
绿兰鬼王和十二夜叉神在空中交手,十二夜叉神联手才拦住绿兰鬼王。这头恶鬼吃得太多,消化得太多,法力膨胀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十二夜叉神是个个重伤,绿兰鬼王却也没落得好,浑身黑烟直冒,被护法神的法力侵蚀着。
二春道人抬头看了一眼,正要下手一捏,再离开这里,他忽然停下了。
一个玄衣赤纹的男子从泥土中的半截草叶上“生长”出来,草叶抽丝如剑,这个男人就在草叶上站立,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着一截青翠的树枝,树枝上闪烁着七种光芒。
二春道人吞咽了一口唾沫,哪怕镇神印让他剧痛无比,也无法掩饰他心中的恐惧。
他“看不见”他,眼前这人在他的神识和感知里毫不存在,哪怕这人是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里,他仍旧“看不见”他。
这个玄衣赤纹的男人没有看二春道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地势大改的山中,看向了白献之所在的位置。
二春道人听到这人说:“我们还未曾真正见过,但想来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号,我是槐序,他们也叫我兰若王。”
二春道人的心沉入谷底,他猛地伸手一抓,槐序脚下的泥土和山石化作一只巨掌向他握去。
槐序没有理会,这巨掌抓到他眼前,他才缓缓抬起头。如同被某种力量抚平了一般,这只巨手一点点散开,化作泥土落到地上,如同温顺的小狗。
在二春道人的感知里,有另外一股力量钻进这只手里,将他的力量全部排斥开,占据了这只手,使它散开。
不仅如此,从槐序脚下,一股莫名的气迅速钻进新造的山体中,迅速占领了整座山,将二春道人的法力完全迫开。
“怎么可能!”二春道人惊叫道。
槐序没有理会他,这些气如同树根一样遍布这座没有山骨的山,探到了一处冰冷的所在,这是白献之藏身的冰球。
冰冷刺骨,比死亡更冷酷的严寒。
槐序催动气息将冰球从土中缓缓推出,这是他的牵机之术,从他的妖身中悟出来的法术,渡劫之后,这道法术已经有了莫测之能。
二春道人转身就逃,他一脚踩进土中,要借着土遁离开。然而他一脚踩进土中时,就有无数道无形的气如同蛇一样缠绕在他身上,将他困在土中。
槐序一步跨出,出现在二春道人面前。
槐序道:“我不能杀人,但是我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惩罚。”
他伸手摸在二春道人的额头上,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二春道人。
摩耶三相禅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并举,于无数轮回中开悟。
槐序说:“你会化作石像,化作此山之灵,永世镇守此山,除非有一日你开悟,懂得大地宽仁之道,否则永世不得出。”
“不!”二春道人剧烈的挣扎起来,然而槐序的手按在他的天灵上,他便无法动弹,姿态仿佛祥和,从脚下开始石化,化作一尊石像。
镇神印中的山之精魄连接着二春道人和整座山,成为这座山的山骨。只要山还活着,这座石像就会还活着。
石像中,二春道人的心念恶毒地咒骂起来,随后心念越弱,渐不可闻。
白献之的冰球被山吐了出来,槐序走到冰球边,手中七宝枝狠狠掼在冰球上。七道虹光撞进冰球中,只听咯啦一声,冰球上蔓延着无数裂纹,随后猛地碎裂,落下其中的白献之。
槐序抱住掉落的白献之,入手之时,只觉得刺骨无比。
槐序脸色阴沉下来,他死死地盯着白献之的额头,那上面仿佛结了冰花,有一轮勾月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槐序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七宝枝被他放在白献之的手中,这是生死转换、阴阳共治之宝,七宝生辉,缓缓温养着他的肉身。
槐序一声长啸,十二夜叉神听到啸声立刻舍了绿兰鬼王,往山上落去。
绿兰鬼王毫不犹豫转身就逃,二春道人一个照面就被槐序化作石像,这若不是晋升地仙,绝无其他可能。
槐序道:“护送他回黑山,等我回来。”
十二夜叉神领命,将白献之背负,往黑山飞去。
槐序踏风而行,追着绿兰鬼王而去。青天白日,鬼王虽然不惧阳光,啧仍旧法力大损,槐序并不怕他逃走。
绿兰鬼王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更不愿意和槐序交手。这头独狼从生命最初就有着这样的行事规则,不会去招惹自己远不能胜的对手,也不会为了虚无缥缈得坚持放弃生命。
绿兰鬼王忽然没入林中,没了气息。
槐序轻咦一声,追着下了森林。
森林中本是静谧祥和,想来是被鬼气惊扰,白鹿奔命,飞鸟惊悚,数头青狼四散远去。
槐序眼中闪过狐疑,却是实实在在失去了绿兰鬼王的踪影。
槐序伸手在身边的一棵树上一抚,借着树的眼睛回溯发生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似笑非笑地朝其中一头青狼离去的方向追去。
槐序行去不远,就看到地上一头青狼的尸体,胸腹中一片狼藉,已经被吃了内脏。绿兰鬼王附身在这头狼身上,逃离了槐序得视线后,立刻将青狼的内脏一把抓出来吃掉。
槐序伸手,空中气息飘浮,他略微辨别就迅速朝另一个方向追去。
绿兰鬼王一直在逃亡,深知自己的招数瞒不过多久,他转个方向后,立刻朝最近的城镇而去。
槐序一路追踪,眼见绿兰鬼王落到集市里消失不见,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若是在集市里大闹一场,恐怕会死伤惨重。
槐序在一处墙角落下,漫步在集市中,没有感应到鬼气,槐序明白绿兰鬼王必定又故计重施,附在谁身上。
集市中人群众多,槐序边走边看,人不同其他,就算被附身了,也很快就能在面相上看出来。
只是走了几遍,槐序也没有瞧见什么不对来。
这时,槐序忽然听到一声狗叫。
槐序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在喂狗。他心念一动,哈哈大笑,返身走回集市。
集市中垃圾成堆的地方,有几只野狗在争食,只有一只花狗在一旁看着。
忽然,这只花狗被人从身后抱起,槐序的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花狗的面前。
槐序一指按在花狗的额头,花狗浑身僵硬,瑟瑟发抖。不料槐序只是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便将他放到地上。
“愿你有一日了悟忠贞与守护真意,再来重新做人吧。”
槐序声音在花狗的耳旁回旋,身影却已经消失。
花狗惊愕地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花狗的眼神立刻变了,随后它闭上眼睛,再睁开——什么也没有发生。
花狗在一瞬间明白了槐序若说的话的意思,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嗷!”
“叫什么叫!死狗!”
不远处,一块石头飞来,正打在花狗的腿上,花狗疼得嗷嗷乱叫,跛着脚快去跑开。
“死狗!”
槐序朝黑山飞遁,把绿兰鬼王封印在花狗之中,和将二春道人化作石像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摩耶三相妙法之用。
不会的,要学会,要在轮回中开悟。做错的,要一一在轮回中归还业报。
吃了人的,要小心不被人吃,崩毁了山脉山骨的,就要化身山骨支撑山脉。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聊斋]兰若寺 第五十一章 苏醒
山中天气清寒,春意来得迟缓。二月本就是早春,寒意未褪,黑山中除了松柏翠竹,也少有树木青翠。
除了槐树。苍劲的枝干如同虬龙,枝叶伸展如同华盖,青碧一片,如同绿云。
人元宝丹被雷劫洗炼过后,剩下的纯阳宝气槐序只借助其中的人气彻底修成人身,纯阳宝气分毫未取,全部喂养了妖身。有纯阳宝气在身,老槐抽枝长叶,很快养好了雷劫中所受的伤。
只是二月末,就已经绿云压枝。
槐序修行摩耶三相妙法,修出三世法身,过去身就和这株青槐融为一体。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树和人本就是一体,却又是独立的个体。
二月末了。
白献之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体表的玄阴气已经散去,额头上的钩月却清晰可见,不曾褪去。
寒月钩品质太高,其中一道阴土某位殿下赠予的玄阴气至关重要。只是成也玄阴气,败也玄阴气。玄阴气救了他一命,也害他沉入玄阴之气中不可自拔。
修真,借假修真。若是四大皆空,世事一如梦幻泡影,那么孰真孰假?庄子梦蝶,分不清谁是梦境。而修真之道,就是求真之道。
认清世界的本质和认清自己的本质,认清随后掌握,就衍生了种种不可思议的道法。
玄阴气,就是天地间阴幽的气息,玄阴秘录,就是修行天地阴幽的一面。白献之受那一缕至精至纯的玄阴气感染,无时无刻不在感悟着玄阴真意,但也无时无刻不在化身玄阴气。若是不能在自己被玄阴气同化之前醒来,白献之就永远不会醒过来。甚至于他这具肉身,也会化作一尊玄阴圣物。
槐序在晒太阳,春日的阳光和煦,山中微风有些寒意,吹到人身上时会觉得冷。槐树上藤萝编织着一个吊床,吊床里当着白献之,槐序坐在树枝上,有些形单影只的落寞。
槐序轻声道:“你要醒醒了,再不醒,可就要一直睡着了。”
槐序回头看了白献之一眼,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把玄阴气从白献之体内拔除,让玄阴气不至于先危及他的身体。而这种半天人合一的状态,槐序也无从入手。他再神通广大,也无法穿过天地的阴幽之道,从中把白献之的心念带回来。
槐序眉眼淡漠,仿佛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正是这份淡漠,让兰若寺中的妖鬼心里都揪住了。越是平静,越是让人难以放心。
然而槐序除了带着白献之晒太阳,什么事也没有做。
所有的发泄都是无谓的,当一切手段都于事无补,又何必给局外人造成过多的伤害。
槐序带着白献之去了佛堂,说是佛堂,其实并没有遮掩。破败的佛像金身被重新擦亮,放置在后山的塔林里。青石的佛像,泥胎的佛像,木头的佛像,摆在兰若寺僧人的骨灰塔边,让僧人和他们信奉的佛像相互依偎。
药师佛的头颅重新接上了身体,鼻孔里的花的种子种在了药师佛的脚下。
这里有一座青石佛像,雕刻得是地藏王菩萨。槐序抱着白献之,手上抓着灯盏,走过塔林时,仿佛有诵经声响起,空灵寂静。这塔林里埋着僧人的尸骨和舍利,也埋葬着僧人的灵念。默诵诸佛,空灵浩大,在槐序眼里就是一片金色的灵光。
槐序把白献之放在一座塔边,扶着他靠好,便跪坐在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前。他引槐序入道是所点的灯火被他放在佛像前,灯火微弱,犹如飞萤。
自在珠在手中捻动,槐序生涩地开口,声音同漫天僧侣的灵念相合,念诵着佛经。
只是一开口,便有一行清泪从槐序脸上淌下。
“老师,出家人断情断念,心怀大爱,舍弃小爱,可我还不曾出家,我舍不掉怎么办。”
槐序默问大尊,眼前的佛像发着灵光,仿佛大尊坐在他面前,听着他诉说。
“我舍不得黑山,舍不得兰若寺,舍不得鬼市,也舍不得他,他受我点化,受我教导,重来一世,洗净罪业,只是弱冠之龄,便因我而落得这般境地。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还年轻,应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不应该断送在这里。”
“生死有命,皆是命数。生也是命,死也是命,我都明白,可是我放不下。”
槐序闭着眼睛,口中念得是佛经,心里却在祝祷。
“老师,我若是许下千万善功,能否……能否请你出手帮我一把。我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老师。”
耳旁禅音高远,天空海阔,眼前灵光飞散,火树银花。槐序听着禅音,闭着眼睛也能看到金色的灵光,只是低着头,拨动自在珠,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祈求。
冥冥中似乎有一声叹息,所有的禅音从耳边远去,只有一片空寂和温和。一股温和有力的气息包裹着槐序,带着无比的祥和和慈悲,有一只手落在槐序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一下,一片温热。
槐序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空无一物,只有地藏王菩萨的佛像似乎含笑,金色的性光如同泉涌,璀璨光明。
槐序似乎能看到性光之中端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庞,却温和可靠,仿佛双肩能扛起天地。那道人影抚过他的头发,便消失在天地间。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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