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苍老的白狐穿着一身衣服,坐在槐序旁边,槐序放下佛经,青碧的眸子泛起一丝惊讶与喜悦,道:“恭喜,泉上人快踏入地仙了。”
[聊斋]兰若寺 第五十四章 庆元府
泉上人苦笑一声,自家事自家明白,说是快踏入地仙,实际上离地仙还远着。这一步,岂是说踏过就踏过的。人仙修道术,地仙修道法。已经从细枝末节,到了更高深的地方。
若是机缘来了,如槐序一般,只是灵光乍现,便可以踏入地仙。若是机缘不来,如同二春道人,苦修几十年,还在人仙境界徘徊。
槐序看他似乎不信,笑道:“你别不信,我看你一身法力都精粹如光,灵光透顶照耀虚空,已经把天狐拜月术修成极致,等时机一到,由术入法也是情理之中。”
泉上人道:“哪有这般容易。我方才采气之时,总是心神不宁,往事如烟,又搅得我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复了。”
槐序听着,更是高兴,道:“你这是仙根感应,灵光动荡,有什么往事不妨说出来,若有什么没有了断的,就趁着清闲去一发了结了。了断尘缘,心思澄净,再踏入地仙就容易得多了。”
泉上人叹了一口气,十分寂寥,苍老的狐脸上带着几分落寞,道:“大王也知道,我原来只是在山中清修,虽然是一只狐狸,但寻求的却是仙道。天狐拜月,修成的灵气灵身也都是仙体。有一日我在山中清修,吐纳狐丹之时,却不妨有一个鬼差带着小鬼来夺。我顾忌鬼差勾魂异力,不敢去争,眼见着这狐丹被鬼差喂了小鬼,将鬼化作鬼仙,毁了我一世清修。
那个时候,我就是人仙尽头了。没了狐丹,天狐拜月也没法再修炼出一粒狐丹,我就去人间求法。先是跟随一个书生,转而跟随一个破落道士。道士死后,他徒弟没钱花,就设计捉了我满门老小百余口,剥了皮制成白狐氅,进献镇南王,得了荣华富贵。”
泉上人狐眼中一片哀伤,道:“我生平心思寡淡,不与人争,却先辈夺了内丹,后没护住后人,可怜一家大小狐狸。”
“我死后凭着积累的一口仙气,勉强没有化成厉鬼,而是化作鬼仙,若非大王收留,也没有今日之身。”
泉上人将往事一一倾吐,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血泪辛酸,却让人恻然。
槐序把书卷卷起问,道:“镇南王是在庆元府?”
泉上人一怔,就听槐序道:“明日我们走一趟庆元府吧。”
泉上人心中一烫,只觉得眼睛发热,应了声是。
槐序从来是说一不二,泉上人打理好出门的行装,这些事他已经不常做了,很多时候都是黄大郎在打理这些。他做来依旧顺手,给狼鬼套上缰绳,他坐在白狼的背上,身形几乎和白狼融为一体。
天明时分,槐序带着白献之,山宝和木贵驾车,泉上人和黄大郎随侍,驾车前往宁波。
狼鬼化作马匹在官道上飞奔,事实上足不沾地,真正的在空中飞腾,不受地形限制。
鬼魅飞腾速度极快,从金华府到庆元府,日落之前便至。庆元府的繁华并不逊色金华,但庆元府最尊贵的,还是镇南王。
镇南王乃是先王四子东西子,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老王爷早年征战被人暗算,坏了肾水,老来方得子,生了世子项宁城。
项宁城虽然是镇南王的儿子,和圣上同辈,却和太子年纪相仿。
槐序来庆元府之后,直接去了香行落脚。半年的时间,有槐序不计较成本的投入,兰若香行在东南一带遍地开花。
如今的香行做得已经不仅仅是香丸,女儿家日常用的香粉、香膏、香水、香胰,一应和气味有关的商品都有在做。
槐序查账时经常会和姑娘们交流想法,开阔思路,兰若香行如今已经是日进斗金,商品远销北地,不要说东南道,就是京城,也知道这香的名声。
大东家以查账的名头到香行休憩,也不是什么大事。兰若香行在庆元府,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类在经营。
离开金华府,槐序也不敢说能照顾到手下妖鬼,要是被人捉走,他救都救不急。兰若香行的分行,大多是经过容娘以妖鬼亲自考验过的普通人,忠诚和信义上毫无问题。毕竟很多事人不知道,鬼神却一清二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笑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是说笑而已。事情只要做出来,便不可能将耳目都瞒住。
死人对人的了解,比活人本身都多。
槐序除了查账,自然也不能什么啧不干,庆元府的食物和景色,若是没有品尝品鉴过,也是白来一趟。
槐序带着白献之,身后跟着山宝,把泉上人扔在香行查账,大摇大摆的出个门。大东家做事,底下人看着就行,也没人拦着,香行的掌柜还亲自为大东家介绍了当地的美食美景美人。
江南一带,青楼楚馆历来就多。江南的公子哥们也大多带着脂粉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地方的人生活过得精致精巧。
打听消息的地方除了酒楼就是青楼,青年才俊,风流倜傥,自然是青楼更合适。
青楼也不是仅仅做皮肉生意的地方,诗词歌舞才是上等花阁的本事,皮肉生意反倒落了下乘。
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镇南王府的深浅,槐序亦不敢轻易用道法试探。
上了绮云阁,正逢大家莫桑芷登台献艺,一舞惊鸿,名扬天下。
槐序和白献之在席间坐着,座位之间被屏风隔住。众人见大家献舞,掌声雷动。可见这莫桑芷是确实名扬江南。
又听人说道:“东南四玉,庆元府的莫桑芷莫大家,金华府的白莲白大家,金陵的申蓉赋申大家,钱塘的沈思云沈大家,莫大家最善歌舞,今日登台献艺怕是还靠在镇南王世子的面子上。”
有人问道:“听说白大家和白莲教勾结,乃是白莲教的探子,已经被立案追捕了,不知真假如何。”
有人答:“那还有假,听说白莲妖女精通妖术,惑人心神,追捕她的官差有好些个都被吸干了精血。官家的事,哪还有假?”
“噤声!莫大家要开始了。”
槐序听在耳中,知道镇南王世子竟就在场中。屏风相隔,槐序也不急着去看,朝安心欣赏歌舞。
莫桑芷能称大家,便在歌舞之上,真有惊人造诣。莫桑芷面戴丝巾,说是不愿容貌夺去歌舞光辉,然而欲盖弥彰,却偏偏最引人入胜。
莫桑芷开口,声音婉转,仿佛黄莺,然而人的喉舌,却远比黄莺多情,好似春风拂面,三月春花绽放一般。
莫桑芷的身段也极美,舞秀玲珑,恍然若仙。
槐序看得认真而且入神,白献之瞧着,也不知怎么,心里就生出一股子不快,便细声低语道:“我瞧着也不怎么样,见识过师兄的祭舞,这世上还有什么表演能入眼。”
白献之说这话,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槐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跳舞好看?”
白献之和他相处许久,看他脸色就知道这是生气了,当下打个哈哈,道:“看她,看她。”
槐序瞥了个眼神,心里却觉得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好带。以前是养在身边,耍宝卖萌样样能来,没事逗弄着,看他生气也觉得有趣。现在长大了,却傻了很多,偏没了那股机灵劲。
不过……长大了似乎也不能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待。
槐序看着歌舞,余光却瞥着白献之。弱冠之年,生得一副好皮相,眉尾锋利,眼神锐利,生得俊朗,猿臂蜂腰,身形高挑。
白献之的精神不在歌舞,支着头,大半的眼神都落在槐序身上,只是看着,似乎就能让他觉得欢喜。
粘人。
槐序收回目光,白献之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安定下来。
槐序道:“你仔细瞧瞧,这位莫大家是什么路数。”
白献之一怔,循着槐序的目光去看台上。莫大家歌舞无一不美,技进乎道,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魅惑。
这不是她刻意发作,而是本身无意中流露的道韵。
白献之瞧了一会儿,细细分辨,道:“瞧着像是走炼心路的人?”
槐序点了点头,道:“愿意深陷红尘的修行中人,除了白莲那种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像莫桑芷这般为了以情炼心。倒是不清楚东南四玉剩下的两个是不是普通人了。”
白献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草莽多龙蛇,深山大泽养鱼龙,但草莽之中也毫不逊色。求道亦求心,道在天地,也在己心。”
槐序看着他,眸色一暗,知道白献之其实并不明白炼心的真谛。若是明白了,也就不会还是人仙了。他沉浸玄阴气,领悟玄阴真意,以他的聪明才智,早该成地仙了。
修行之路历来就是独行之路,可三五做伴,二三为侣,但自己的路,永远只有自己走。
槐序并没有点破,山雨欲来风满楼,清净的日子,能多一天是一天吧。
王朝鼎盛,天下拱服,只有王朝衰微,才有各种龙蛇出世。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如今这天下,已经不是霸王开业时那般寂静了。
槐序摸了摸腰上的玉钩,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师兄,你笑什么。”
“没什么。山高水长,献之,等帮泉上人解决旧事,我带你去游历大好河山怎么样?”
“好。”
[聊斋]兰若寺 第五十五章 桑芷
莫大家歌舞之时,忽然有鸟雀在窗边相和。众客皆惊,有人言道:“早就听闻莫大家唱歌有百鸟相和,堪比凤凰之鸣,因此有百鸟朝莫之说。”
槐序悚然而惊,直勾勾的看着莫桑芷,见她毫不理会众人窃窃之声,舞袖翩翩,真如凤凰展翅,姿态无双,不由得和白献之对视一眼,道:“我还是小瞧了这乱象。”
白献之和他心意相通,道:“师兄……我们这次怕又碰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槐序道:“百鸟朝莫,好大的雄心,好大的算计。也不知这莫大家身后站着谁,竟有这等魄力。”
“天子素来以真龙自称,能配龙命,只有凤格。百鸟朝莫,要代凤命定龙命吗?”
若是朝廷春秋鼎盛,传出什么小凤凰,可能也没什么。只是虞朝老迈衰微,这时候传出一个凤命,若是没嫁到皇室,是要明说虞朝龙命已失,天下将要易主吗?
这时候,只要来几个天下有名的相士术士,将莫桑芷的命格定下,天下传扬,会引起什么样的扰乱,实在难说。
虞朝死活和槐序没什么关系,但是镇南王的地盘出了凤命,只怕最近庆元府都会不安宁。他要讨回白狐氅,这是节骨眼上,实在不是时机。
槐序道:“不知道这莫桑芷是什么来头,凤命贵不可言,但若是凤命出自花楼,只怕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白献之瞅瞅他,道:“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槐序道:“不必,送消息的人自己来了。”
白献之不解,槐序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按。地仙的感应和人仙的感应自然不同,地仙感应已经进入更深的虚空境,和人仙只能感应周围完全不同。
槐序带着他的白献之去看,在绮云阁的厨房里,有个地洞,洞里躺着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
白献之一个晃神,灵神就回到了躯壳内,槐序的手从他肩上放下。白献之并不清楚那只大老鼠的底细,但借着槐序的眼睛却看出那大老鼠极不好惹,不由问道:“那是谁?”
槐序道:“遁地老祖,也是人仙。不过这大老鼠有事求我,我还没给他办。”
白献之问道:“师兄什么时候认识这大老鼠了?”
槐序瞥了他一眼,道:“早就听说,只是不曾见过他本人罢了。遁地老祖是鼠妖,早年在北地生活,因为东南富庶,鱼米之乡,便定居东南多年。别看他是只老鼠,但只这老鼠是天下老鼠的祖宗。稍一翻身,就是大灾难。”
白献之道:“鼠灾?听起来倒像是蝗神。”
槐序点了点头,道:“和蝗神相似,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生灵涂炭。这只大老鼠当年过境南迁,还是走运河过来,不然一路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似这种亦神亦妖的怪物,没什么人会去招惹。他们和青蛙神有些类似,却因为和人道相悖,总是被认为是恐怖邪恶的神灵,修成地仙极难。但他们在天地灾劫中占着一环,近乎不死之身。
天地运数如此,水旱、鼠蝗、瘟疫,都算得上人道的灾劫,除不尽灭不掉。王朝鼎盛,他们都算不上大问题,但一逢乱世,他们比任何武器更有威力。
白献之问道:“他来求师兄,是为了什么?”
槐序道:“是猫。金华猫三年成精,数量众多,猫王是他的克星,已经盯上他了,他就来求我收猫。上次来时,你正昏迷着,我虽然应下了,却不曾动手,不想这大老鼠躲到了这里。”
说起当日昏迷,白献之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的,只是一醒来,就看到槐序正在拜佛。白献之不知道大尊出过手,只以为是自己自然醒来,槐序却也没有解释过。
白献之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而陷入险境,他把白献之救出来,不管是什么方法,都是应当而且自然的事情。
台上莫桑芷歌舞终了,窗外的鸟雀扑拉拉飞走一片,满座落针可闻。不知是谁起头叫了声“好”,随后掌声雷动。
莫桑芷从台上退下去,这时候,有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跟着往台后而去。这年轻人生得容貌俊朗,身后跟着两个卫士。
白献之指着他道:“这必是镇南王世子了。”
槐序道:“先听听是怎么个门道。”
项宁城带着卫士到了莫桑芷的闺房,莫桑芷正披上一件外套,摘了面纱,将真容露出来。
项宁城看得呆了两眼,只听莫桑芷道:“世子想看我歌舞,我登台了,世子想见我,我便来了。世子还有什么话说。”
项宁城抿了抿嘴,他追求莫桑芷也并非一日,千金豪掷,日夜捧场。莫桑芷这个大家能出头,项宁城出了大力。
莫桑芷还只是绮云阁的花魁的时候,项宁城看上了她。镇南王在庆元府一手遮天,世子看上的人,且花重金砸下,绮云阁的东家也不曾为难莫桑芷。
项宁城是真喜欢莫桑芷,并不愿意用强。然而莫桑芷却对他并没有什么意思,最初的敬畏和逢场作戏过去,就只剩下敷衍。
项宁城道:“桑芷,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心悦吗?”
莫桑芷看着项宁城,目光闪动一下,避开他的凝视,道:“世子,我配不上你。”
项宁城道:“我说过我不在乎,我为你赎身你不愿意,我为你花钱你也不愿意,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你就真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莫桑芷深吸一口气,嘴上挂着冷冷的嘲讽,道:“您是世子,奴不过贱籍,感念世子这么多年的照顾,只是奴配不上你呢。我相信老王爷也不会愿意你找一个风尘女子。”
项宁城道:“桑芷,你知道我不在乎。我可以让你摆脱贱籍,父亲也不会干涉我的决定。跟我走不好吗?”
莫桑芷心里一软,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爱她,他没有妻妾,没有通房,能文能武,身世高贵,能满足女人对丈夫的一切幻想。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莫桑芷硬起心肠,道:“世子若是实在想要奴,奴不会反抗。”
“奴,奴,奴,你什么时候只会说这些!桑芷,你到底想要什么?”项宁城呼吸急促,他喘息几声,莫桑芷并没有回答。
她侧着脸看窗外,白皙的脖颈弯出美丽的弧度。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精致得如同一只陶瓷美人。
项宁城的心渐渐沉下去。莫桑芷有自己的骨头和坚持,他忽然觉得累了,又有一股恶意从心底窜出来,他听见他的嘴说:“好……今夜会有人来接你,莫大家的身子,本世子会好好品尝。”
他看见她脸上破碎的表情和不可置信,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快意,但是这种快意转瞬即逝,留下的是深深的伤疤。
项宁城转身,身形有些摇晃,只是一瞬,就被他挺直了腰杆,走出门去。
房内渐渐安静下来,丫头们通通退下,只有莫桑芷的贴身丫鬟还留在房中。
“小姐,你不会真的要去吧?”丫鬟挺胸抬头,脸上露出一副不愉和不赞同。
莫桑芷垂下眼眸,道:“去,为什么不会。”莫桑芷走到镜子钱,卸下金钗,道:“他一个凡人,还能对我如何?”
丫鬟笑笑,上前帮莫桑芷梳妆打扮,道:“要我说,这位宁城世子也真是傻得可怜。”
莫桑芷心里涌起一股不快,脸上表情冷了几分。丫鬟并未察觉,只继续道:“宗门的意思,是尽快摆脱他。小姐,时间不多了,不日张石珠就要南下,为皇帝堪定龙脉。这是小姐的机会,莫家的大仇能否得报,全在此一举。镇南王世子玩一玩也就罢了,小姐可不要深陷其中。”
莫桑芷捏住掌心,道:“我知道。”她顿了顿,又换了一副语调,道:“好晚晴,你说张石珠是个什么的人?”
晚晴梳理这莫桑芷的头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宗门已经打理好了,只要小姐好好准备,一切都水到渠成。”
莫桑芷回头看着晚晴,伸手在她胸脯上抓了一下,道:“到时候要是不行,我就把你送去给张石珠暖床,只是可怜我们家晚晴这一对玉兔了,啧啧啧。”
晚晴有些羞恼,看着莫桑芷眼里的打趣,又无法发作,只能闷声道:“小姐莫闹,说正事呢。”
莫桑芷娇笑道:“还有什么比我们家晚晴更重要,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更大。”
“小姐!”
白献之捏了捏耳朵,看了槐序一眼。槐序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茶,道:“回去吧。”
槐序在前,白献之在后,路过集市时,白献之忽然站住,买了两根糖葫芦。晶莹的糖衣裹住红色的山楂,白献之自己叼着一个,另一个喂到槐序嘴边。
他的表情太过自然,槐序也没有觉得别扭,就像他还没长大的时候,吃东西总要和他分食,自己吃到嘴里的,必然也要喂一口到他嘴里。
槐序张口咬住一颗山楂,白献之便把竹签抽出来。
糖衣咬得咯嘣脆,甜味和山楂的酸味混成一块,在口齿中弥漫着果香和糖香。
[聊斋]兰若寺 第五十六章 夜话
大包小包买了很多庆元府的特产和小吃,光顾了庆元府府城的花街和美景,心满意足的白献之和槐序回了香行。
泉上人在查账,实际上这头老狐狸对账本一窍不通,都是他在翻动,黄大郎在看。黄大郎跟在容娘身后有一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后来又被派出去总管善堂的事宜,修桥铺路,福泽乡里。
槐序是把他当做泉上人的接班人来培养,日后辅助泉上人统领黑山大小妖怪。除了修为太低,不能服众,这头黄鼬的见识,已经不同一般妖怪了。
泉上人的智慧和睿智是时光历练出来的精粹,而黄大郎的聪明才智,则是通过学习得来的。
买回来的东西被掌柜安排小厮放到马车里。
槐序和掌柜说了些话,褒奖了他的勤勉和用心,也希望他能更勇于开拓一些。
庆元府的掌柜做的不错,槐序也没有什么可以置喙的地方,便不再多言,把心里不安的掌柜放走。
晚些时候,听见窗户响动,有一只大老鼠从窗台缝里钻进来,就地一滚。站到槐序身前。
槐序在读经,白献之在采气。大老鼠捋了捋胡须,似模似样的行礼道:“见过兰若王,见过黑山山神。”
槐序点了点头,白献之还了一礼。槐序已经有这样的底气,受遁地老祖一拜,也算不得什么。
遁地老祖开口却是问责来的,哭诉道:“兰若王,我求您的事,您好歹找个时间帮我解决了呀。我被那个畜牲追了好久,从金华府跑到庆元府来躲藏。估摸着过几天又会被他找过来,您救我一次,日后但有所需,我遁地任您差遣。”
这头大老鼠哭诉着,摆着一副伤心欲绝的面孔,叫槐序有些哭笑不得。遁地老祖是老鼠不假,但早就脱离了老鼠的习性,胆小如鼠用在他身上,就是天大笑话。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过是性格使然。槐序和白献之都不会把这话当真,金华猫对他而言或许是和很大的麻烦,但离威胁性命还差得远。
这只老鼠活了近千年,本体一直在沉睡,只有化身蹦哒得厉害。就是被金华猫杀到近前,也不过是损失一具化身,他的真身,金华猫是不可能找到的。
只是化身有化身的苦,化身一死,本体又在沉睡,等再见天日,怕又是要一两百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槐序道:“我还要在庆元府多待几日,他若是来了,我帮你拦下就是。至于报答,我也不要你出生入死,只要你帮我打探些消息。”
遁地老祖眼睛一亮,道:“打探消息,这您了找对人了。”
遁地老祖身子肥大,四肢短小,显然这些时日吃了不少好东西,有些站不住。大老鼠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到地上。
白献之给他拿了个小板凳,遁地老祖道了声谢,爬到凳子上坐下,道:“您要打听谁?”
槐序道:“镇南王府,镇南王府里有意见白狐氅,我需要拿回来。”
他说的是拿回来,遁地老祖心里敞亮,道:“镇南王府不太好进——那种地方,您明白,总会养几个供奉,辟邪之物太多。不过想要只是打听消息,倒也未必有多难。但要将白狐氅拿回来,我可能帮不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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