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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白献之道:“我既然是方外之人,自然有些手段,那世子是换还是不换?”
项宁城沉默了一会儿,道:“换!明日此时,你我还在这里见面,你给我记忆,我给你白狐氅。”
“善。”白献之轻笑一声,身形化作白气,逐渐虚化,最后化作一个薄薄的纸片落到地上。
项宁城伸手捻起纸片,上等的雪片纸,裁剪成人形,他伸手将纸人捏成一团,道:“有趣。”
槐序最后这一手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只是想向他这位世子爷露一手,绝了他强逼的心思。正是因此,项宁城才说有趣。
第二日,项宁城应约而来,带着镇南王的白狐氅。
到了时候,白献之果然守时前来。
白狐氅雪白一片,不带半根杂毛,哪怕是凭借肉眼,也不会看错这件宝物。这件大氅上有泉上人精修的一缕仙气,肉眼难寻,但伸手一触,就能感觉到洗经伐髓般的舒泰。
白献之的目光落在白狐氅上,道:“世子果然守信。”
项宁城道:“我的遗失的记忆,你要怎么给我。”
白献之笑了一声,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壶给项宁城斟酒,酒水流淌的声音在项宁城耳中响起,白献之道:“世子请看。”
项宁城低头看去,白瓷酒杯中酒水清澈,光可鉴人,细长的液体从酒壶中落入酒杯,气泡在酒杯中旋转沉浮,一个个气泡仿佛一个个世界,仿佛一面面镜子,项宁城心神恍惚,灵台中五光十色,他的眼神一下子就空了。
白献之看他已经心神不在,就轻轻放下酒壶,道:“要给身具龙气的人下咒,还真是不容易。”
好在白献之只是帮他唤醒被尘封的记忆,并不是要谋害他,施法还不算吃力。即便如此,也可见一斑了。一个皇室血脉所带的微薄龙气都这样难以破开,龙椅上那位九五至尊就可想而知了。
等到项宁城想起来那一夜的一切,再清醒过来时,身前已经没了白献之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白狐氅。项宁城微微皱眉,他还想问一问莫桑芷给他下的是什么法术,更想知道为什么莫桑芷会法术。
但显然白献之并不愿意和他多做交流。
撇下世子项宁城,白献之已经回了老宅,他一路上没有隐藏身形,尽管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他什么后看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他虽然不认识,却在夜探镇南王府时感应过,以他现在的本事,要逃过精心准备的追踪几乎不可能。若是夜晚,明月当空,就是地仙眼皮下,他也敢走一走,现在却不是逞能的时候。
项宁城私自取出白狐氅,自然瞒不过镇南王,白狐氅的效用,修道人更加眼馋,这才有了这位王府供奉的监视。
白献之甩不开这位供奉,索性直接带他来老宅。
槐序逗着猫,晒着太阳,看见白献之进来,手上抱着白狐氅,眯着眼睛笑了笑。
他的目光投到白献之身后遥远的地方,眨了眨眼睛,神念就像根须一样探出去。
追踪着白献之的王府供奉忽然觉得周身一寒,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般,眼睁睁看着面前多了一个双手拢在袖子里的青年。
青年道:“莫要再探,白狐氅本是我家的东西,我只是将它拿回来,不会碍着王府。”
供奉眼睛眯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浑身紧绷,法术一触即发,阴神出游不惧阳光,与活人相同,仅此一点,便已经说明了来人的可怕。虽然敬畏,他并不惧怕,他说:“此话何解?”
槐序并没有刻意吓唬他,听他尚有胆气询问,便知道遇见了真修,而不是空得了力量,却一无是处的假道士。对于真修,自然值得敬佩,槐序便将泉上人历劫之言说过,道:“我门下转劫蜕去之身,还要取回去,便不是今日,也是明日。”
他解释过,王府供奉也不仅恻然,道:“那便是误会了,还要祝贺泉上人道友历劫顺利。”
槐序点了点头,道:“虽然取巧将他的身子取回来,我仍旧愿意看在你的份上承王府一个情,若有事情,可以来黑山寻我。”
王府供奉面色一肃,深施一礼,转身告辞。
“有趣啊有趣。”槐序目光幽深,看向远处的镇南王府,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逐渐向镇南王府汇聚。现在他还不知那是什么,但总有一日,它必定现出原形。
阴神入体,槐序打发王府供奉时,也和白献之说话,阴神分化,却不是阴神出游。在这阴神修行上,槐序占了曾经是鬼修的便宜,阴神远比一般人强大。
白献之抓着白狐氅,宅院里的泉上人颤颤巍巍的从门里出来,白狐氅一会到他身边,他就有了感应。
老狐狸人立而走,拄着拐杖,走着走着,身上一缕缕清灵仙气漂浮着,和白狐氅上的仙气纠缠在一起,化作一张变幻的狐面。
短短一段路,老狐狸仿佛走了千万年,他走到白献之身前,一把抱住白狐氅,痛哭出声。
泉山白狐百余口,或大或小,全在这一件白狐氅上。
泉上人犹记得那一只只雪白的毛团,曾围绕着他和他一起拜月,曾亲昵地叫他爷爷,曾子泉山嬉笑打闹。
如今,就只剩下一件精制的白狐氅。这件宝衣上,流淌着多少白狐血。
泉上人痛哭流涕白狐氅如同有灵一般,披在泉上人的身上,化作一张雪白的白狐皮,将泉上人紧紧包裹。魂魄圆满,骨血流通,泉上人身上烟华不绝。缓缓地,从烟华里露出一个头发雪白的清瘦老人。
泉上人没有一点儿高兴,只有满腔悲痛,化作掩面而泣的泪水。
槐序道:“泉上人,你抬头看一看。”
泉上人跪在地上,掩面而泣,听到槐序的话,他缓缓抬起头,只见满园上百只白狐,或是蹲坐,或是行走,或是嬉闹,一团一团的白狐啾啾而鸣。走一只白狐走到泉上人面前,抬起前肢,伸长嘴巴舔了舔泉上人脸上的泪水。
泉上人怔怔地将狐狸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槐序轻轻叹息一声,抱着琥珀,坐在树藤编织的吊床上,阳光温和,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
白献之站在他身边,靠在树上,听着泉上人的哭声,反倒放松了身体。
这正是他们所作所为的意义所在,为泉上人取回白狐氅,认容娘做干娘,在黑山上建立鬼市,这就是他们做这些事的缘由。有些悲伤,只有放下了,才能解脱。
槐序这样去做,白献之跟着去做,渐渐的,就体会到了这其中的一点一滴。从他为槐序收集各种木头,得到每一份真挚的感谢,被一份份真诚的情绪感染,哪怕是铁石心肠,哪怕是曾经犯下罪恶,也渐渐明白了生命,懂得了感情。
泉上人哭了很久,最后在泪水中,放下了心结。
白狐氅中的妖灵化作光球莫入泉上人体内,当年泉上人和这些白狐被坑杀剥皮,泉上人体内的残留的仙气锁住了白狐的精魂,使得这些狐狸既没有堕落成恶鬼,也没有顺利转世,最后就困在白狐氅中,成了白狐氅的一部分。
白狐氅是泉上人的皮,有了皮,有了魄,这头老狐狸终于摆脱了兽躯,化作人形。而白狐氅中是狐灵,也成了他的一部分。
就如同当初陈宁将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灵缝在手臂里,泉上人身上带着白狐的灵。
“大王,怎样才能让他们转世?”泉上人来寻槐序,老人家清瘦隽逸,一扫暮年的衰老和陈腐,重新获得了精力和青春。





[聊斋]兰若寺 第六十二章 名叶
62.
槐序比出两根手指,道:“要想救这些狐灵,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你自己证得神仙果,去天上领受仙籍神位,狐灵跟着你,虽然不算轮回,却也足以借仙气重新塑体,无异于往生天界。可是我们这个世界,已经有数千年不曾出过神仙了。”
槐序垂下眼眸,想起了他借着止水镜感应到的那个身着曼珠沙华法袍的人,如果此世诞生了神仙,也许他会是。灭佛灭法,这样的行径和灭兰若寺满门邪佛一无二般,曼珠沙华法袍,也许……他就是那个邪佛呢。
泉上人虽然精修一口仙气,却没有信心修成神仙。哪怕是地仙,这位老人家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修成。
对于槐序的说法,泉上人并不意外,佛经里说三千世界,犹如恒河沙数。此方世界的说法,并不罕见。
“第二个法子是什么?”
槐序笑着指了指自己,道:“求我。要解脱狐灵虽然艰难,却并不是没有法子。我修行佛法,可以为你种下地藏花,你以善功为水浇灌地藏花,花开之日,就是狐灵转世之时。”
这个法子虽然比修成神仙简单些,善功难赚,却终究有些头绪可以抓。
泉上人问道:“多少善功?”
槐序算一算,道:“不多,十万善功。”
泉上人面上一抽,道:“罢了,十万善功便十万善功。”
说是十万善功,然而槐序改邪归正,行善积德,到现在积累的善功,也不过万。
修桥铺路、济世活人都是细水长流的善功,时间越久,便能拿的越多。即便如此,善功难挣,这是众所周知。
槐序看了一眼白献之,心里一苦,他为了把白献之从道化中就出来,请求大尊出手,并许下千万善功的宏愿,要把这千万善功赚满,恐怕不知道要徘徊此间多少年月。
前路艰险,还需要多多用心才是啊。
槐序暗叹一声,伸手在泉上人的手心上轻轻勾勒,闭上眼睛,口中呼唤着大尊的名号,灵台中浮现阴山之像,就有一道法力汩汩流淌,从槐序指尖没入泉上人手心。
这道法力只有一点金芒,璀璨生花,华彩内敛。
泉上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叫地藏花,其实应该叫做地藏华。光华也,通花。泉上人虽然修道,但悲悯心并无佛道之分。
种下地藏花,槐序瞧了瞧天色,道:“入夜了,回府吧。”
回府自然不是说老宅,而是要回黑山。
槐序给青坠喂下一道法力,青坠张嘴吐出阵旗,明黄色的旗帜当空旋转,垂下金光,兰若鬼市的大门在老宅中浮现。
槐序当先一步走入大门,琥珀跟在他的脚边,转眼之间,似乎有时光流动之感,水声咂咂,身子停驻时,槐序抬头向上,门楼高耸,兰若鬼市四个字说不出的奇诡怪诞,阴森森吓退活人。
“大王回山啦!”红眼乌鸦呱呱大叫,兴奋异常。
槐序轻笑一声,伸手一招,乌鸦就落下来,停在他的手上,道:“大王。”
槐序捏了捏他的脑袋,给他喂了一粒灵药。
琥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楼上停着的十多只乌鸦,似乎在思考能不能抓几只来吃。这些乌鸦都开了喉窍,能言能语,夜晚时便巡视黑山,以防不测。
看着琥珀的眼睛发光,十多只乌鸦齐声叫道:“傻猫!傻猫!”
乌鸦的声音本就不好听,这一发交出来吓得琥珀后退好几步,瞧着这只猫似乎认怂,乌鸦们放声大笑,呱呱夜啼。
琥珀哪甘心势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上门楼,惊得乌鸦四处飞散,这才高傲的扬起脑袋,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只狸花猫就和乌鸦们对峙起来。
“琥珀,回去了。”槐序已经进了门楼,走在最后的黄大郎叫了一声,听到呼唤,琥珀这才撇下乌鸦,跟着黄大郎进门。
黑山宽敞,虽然妖怪多,但是黑山的妖怪并不占山为王拉帮结派,兰若寺是他们活动的地盘,围绕着这座寺院,有很多奇怪的建筑分布开来。
石头、巢穴、地洞,通了灵性的妖怪就要跟着翟夫子进学,学着拜托兽性,脱离血食,吸收日月精华。
老槐树所在的地方,是黑山上灵气最旺盛的地方。纯阳宝丹在身,青槐开花,常开不谢。这些槐花充满了灵气,于是采蜜的蜜蜂和蝴蝶很快就有一批成了精灵。酿造花蜜的花精也得益匪浅。
这棵树,就如同释迦牟尼未成道时,在娑罗双树下悟道一般——这棵树也在洗涤着小妖的灵性和智慧。
在兰若寺住了三天,琥珀得到槐序的同意,将金华猫迁入黑山。一群猫在琥珀的带领下,长途跋涉,走了几十里路,进入黑山。
金华猫曾经是金华一害,琥珀最先学会吐纳日精月华,三年成精,金华猫就有样学样,诞生了一批小妖。猫性顽劣,和人相处总会捉弄人,最后有经验的长者开始豢养猎狗,这才使金华猫逐渐隐藏起来。
猫群迁移的时候,惊动了一路的鬼神,也惊动了路上的人。这些猫进入茫茫黑山,便给这座山带来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琥珀把猫群迁入黑山,第五日,就被迫和小伙伴一起去听翟夫子讲课。
猫本来就没有几分耐心,若不是翟书生的白猿功日渐精深,也难以招架。所幸大槐树下,没人敢作妖,故而翟夫子虽然头疼了些,却也还能坚持。
只是唯一一样不好,便是猫群和乌鸦结仇,是不是就要拌嘴。琥珀嘲笑红眼乌鸦没有名字,红呀乌鸦就哀求着从槐序那里得了一个“重羽”的名号。
这一来,就掀起来黑山轰轰烈烈的起名狂潮,每日都有妖怪眼巴巴看着槐序。大王威严深重,他们不敢说,只能干看着。
槐序没办法,翻烂了好几本字引,又从佛经道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里找来种种寓意好的字眼,忙得昏天黑地,也没有办法帮小妖怪们取完名字。
槐序几乎要吐血,只能闭关数日,根据异世孤魂的记忆,创造出一片“名叶”。
没有名字的精怪只要在槐树下虔诚祈求,就会在两片相邻而生的树叶上显出名字,并截取一丝精气,除非死亡,名叶不会从树上掉落。
若是这些妖怪要出山,也要摘走其中一片名叶作护身之用。
完成了名叶之后,槐序这才得了几分清静下来。并被白献之狠狠嘲笑一番,道:“师兄也太心软了,实在不行,让他们自己取名就是了。”
槐序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道:“毕竟是名字,要跟随一生的啊,我怎么好负了他们的心意。”
只是完成这一件事,从六道轮回盘流淌出来的纯金光辉就让槐序明白,自己绝对没有做错。槐序现在已经不再多关注六道□□了,这件法宝完全和他自己融为一体,不需要多关注,就能反馈给槐序很多信息。
这件法宝被大尊抚摸过之后,逐渐脱离了法宝的范畴,而渐渐成为槐序的一部分,成为他的本能,成为他的神通。
六道轮回盘观照因缘,槐序也观照因缘,这种融合,就如水奶交融一般,自然而然。
因此很多时候,槐序不用去过多考虑一件事的对与错,很多时候,只要他觉得会是对的事,就不会错。
白献之看着槐序,想起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笑了笑。
正说起话时,槐序忽然心中一动,叫来了泉上人。
槐序道:“你身上有因缘未了,我把七宝枝借你,你往北去,了结你的因缘吧。”
泉上人不解,却听凭吩咐,手持七宝枝,往北方去了。
打着积累善功的心思,泉上人并没有直走,而是循着人家,一路悬壶济世,救人活人,积累善功。也不是为了积累善功而积累善功,当心怀悲悯,做些善事,也是一种历练。
生老病死难勘破,更别说爱别离怨憎会之类。
某一座泰山大帝的庙宇,王兰躬身将故人引入房中。
这位故人一身丧服,腰上挂着锁魂链、一手抓着夺魂勾,道:“你找我做什么,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已经两清了。”
王兰道:“大人,并非我无缘无故来讨人嫌,实在是性命难保,不能不求大人。”
鬼差道:“性命难保?笑话!你在泰山大帝麾下办差,还有谁敢让你性命不保?王兰,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我欠了多大人情?你一个阴鬼,若非我恳求故友,你以为你会成为清道使?”
王兰脸色难看,只是求人救命,有如何能反驳,只是说一句:“这并不是我的过错。”
“当然不是你的过错,是我。”鬼差冷笑一声,若非喝酒办错事,怕被上面怪罪,他怎么可能舍下这样大的人情。
泰山大帝神位尊崇,乃是阴间帝王,能攀上泰山大帝的关系,已经把他一生的运气都耗尽。结果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他苦心经营来的关系,就因为误勾人魂,被用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王兰将话一说,鬼差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暗道一声:“狐狸……”
鬼差瞥了一眼王兰,道:“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王兰道:“只是听同僚说起,又托人打探一番,这才知道此事。”
鬼差看他说得真切,暗暗把心放下,道:“既然如此,不如你陪我走一趟黑山?”
王兰点头应诺。鬼差眯着眼睛,不知道思索着些什么。




[聊斋]兰若寺 第六十三章 白狐观
63、
泉上人一路北行,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辗转而行,泉上人并没有确切的目标,只是一路北行,不知不觉偏离正北,等他到了回过神来自己到了何处时,已经身在一处青山。
青山不高,树木青葱,因为离城镇很近,并没有什么野兽,最多只有些山鸡野兔。
泉上人一个恍惚,循着记忆在山中寻找,最终在山南找到一处潮湿的洞穴。坐在洞穴前,泉上人不言不语,仰首而观,见夕阳垂金,一片祥和。
一只一只的狐狸从泉上人身上钻出,一道道白气在空中飞舞,落到地上,便化作娇俏的白狐。狐面妖娆,双眼细长,在夕阳下奔跑鸣叫。
泉上人叹道:“多少年啦,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却没想到还是到了这里。”
这里就是泉山,泉上人生前的居所。
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得道,见证了这座山的变迁。泉山上原本是白狐族群所在,有白狐在,便没有其他野兽盘踞。
以前有白狐在的时候,白狐作法,很少有人靠近,后来白狐没有了,便逐渐有城镇建立起来。
若是可以选择,泉上人扪心自问,如果可以选择,他是不是还会走上修行路?
然而泉上人心里早已给了自己答案,他不曾后悔。他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并且一步一步踏实走过来,所以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外来的苦难都是磨砺,哪怕是最绝望的时候,泉上人也没有放弃希望。他本应该充满怨气成为厉鬼,也许那样会获得不逊色于绿兰鬼王的力量,但是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未曾放弃过。
时至今日,有许多事他没有做好,但是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他后悔。
人的一生都在做选择,选择就意味着自由。能够践行自己自由意志并且不断前行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如同槐序教导山上小妖时所说,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就去完成好了。没有力量就积蓄力量,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总之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了。
泉上人扪心自问,却觉得并不后悔。
泉上人抓着七宝枝离开泉山,在他身后,一只只白狐化作一缕缕的白气,消失在他身侧。
泉上人去新建立的城镇,这里的人他并不熟识,却只是出去好奇,想看看白狐离开之后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座小镇不大,小镇民风淳朴,常有行善积德之人。泉上人来时,正逢初一祭神,人群熙熙攘攘,泉上人泉上人听闻这镇中的道观灵异,便随着人群一同前往道观。
这座道观在镇子外不远处,绿树掩映,泉上人随着上香的人群到了近前,抬头看去,只见道观的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白狐观”。
泉上人脸色一沉,看着道观的眼神变得深不见底。
手上七宝枝亮起,泉上人的身影在信众前消失,只是这种消失仿佛冰消雪融,雾气弥散,自然而然,没有半点不合理,没有丝毫不和谐。
泉上人并没有消失,只是众人眼中看不见他。如同凡人看不见神佛鬼灵,也看不见他。人的感知其实极为有限,超过人感知之外的东西出现时,人便成了睁眼瞎。
泉上人手持七宝枝,如入无人之境,从道观门口进去,却没有被门神的灵光阻拦。
进了道观,泉上人才发现这一座小小的道观却是别有洞天,外面瞧起来一般,里面却是堆金砌玉,简直富得流油。
道观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胖道士躺在摇椅上,两个年轻的道姑一左一右给他垂肩捏腿,伺候得他直哼哼。
胖道士眯着眼睛道:“红姑、翠娘,你们跟着师父多久啦?”
红姑道:“已经三年了。”
胖道士摸了摸下巴,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道:“三年啦,今晚你们到为师房里来,为师要好好考校你们的功行。”
红姑和翠娘身子一抖,红姑眼泪都要下来,却强忍着继续给胖道士揉捏。
胖道士见两人不答话,神色便冷了下来,道:“怎么,你们不愿意?”
翠娘身子一抖,浮现出恐惧的神色,连忙跪倒在胖道士身前,道:“师父息怒,我愿意此后师父。”
翠娘服软,红姑也不敢硬抗,也跪下来求饶。
胖道士这才脸色好看了些,道:“好了,起来吧,师父心疼你们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们呢。”
红姑和翠娘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继续给胖道士推拿。拿捏的力道适中,这胖道士很快就昏昏入睡起来。
等到胖道士真的睡着,红姑和翠娘相视一眼,眼泪啪嗒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胖道士是白狐观的之人,修行着一门房中术,仿佛色中饿鬼一般。红姑和翠娘来了这几年,已经见过十多个女弟子被他哄进房,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便会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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