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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二瘦子
我迷惑地摇摇头,“下午送烟进来的除了我家人之外就是贾永了。但是我家人送进来的是环保白沙,不是精白沙。”
“你们号里除了今天送进来的精白沙之外,以前还有吗?”
“没了,”我坚定地说,“昨天中午班长把剩下的两盒精白沙全拿走了,说是在劳动号看到一个朋友,要跟他聊几句。”
“那这烟就肯定是下午贾永家送进来的了?”寇队问我,并从喜全的兜里掏出剩下的烟,拿出来一根根地掰开。
“仓里没有别的精白沙了,就这一条。刚才我拆开都放到一个盒子里了。”
寇队没说话,认真地闻着每一支烟,终于,他抽出一支断裂后从中间用白纸连接在一起的烟,从中间掰开,顿时,一颗淡黄色的小圆粒从烟里滚出来。
“这是什么?”我大惊失色。
寇队气得脸都歪了,看着我,“你问我?”然后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说:“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烟有点发潮了,所以我闻到刘喜全给我的烟上的味道不对。”他使劲把烟往桌子上一拍,“操,检查室的人怎么做的违禁品检查!连他娘的药都进来了!”说着,他喊了一声监控室里的李管,“小李!通知刘所,另外七班今天起禁闭!张毅虎,你扶刘喜全回监仓!妈的,这事儿幸亏在我这儿发现了,要不然贾永这兔崽子想干啥都不知道!”
寇队几乎是暴跳如雷地进入七班监仓的。一进门,他马上转身问我:“今天这个烟还有谁拿了?”
我紧张极了,颤抖着回答:“除了给喜全两包之外,还给了贾永一包。”四哥愣住了,赶紧走到寇队身边,“寇队,这是咋了?”寇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这个监道安全员真的是不用做了!为什么东西进来之前不仔细检查?”说着,他环视监仓里的所有人,“贾永呢?”正在风场里蹲着饭碗的贾永托着镣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队长,我在这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寇队上前一甩手就给贾永一个耳光,“你还有脸问我?把张毅虎给你的烟掏出来!”贾永委屈地捂着脸颊,“寇队,我家里人给我的,我就只剩这一包了……”
“一包也不能给你留!你这样的货,根本就没有资格抽烟!掏出来!”寇队大喝,贾永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那一盒已经拆封,至少少了四五根的烟递给他。寇队冲我一挥手,“把仓里所有他家里人带来的烟全部掏出来,全部拆开!另外刘喜全,把你没拆封的那盒烟也掏出来!”
所有的精白沙被堆在床铺上的一个纸板上后,寇队开始一盒盒地开封检查。结果,他发现每一盒烟里都有两到三颗那样的淡黄色小圆粒,只有已经被贾永打开的那一盒烟里没有。寇队怒气冲天地问:“这里的烟呐?”
“抽了……”贾永平静地回答。
寇队又是一脚,“放你娘的狗屁!一会儿时间,5根烟被你抽了?烟头呢?”贾永扶着被踢疼的肚子,从另外一个兜里掏出了两个抽剩下的的烟蒂,“只有这两根了,剩下的三根我扔到排水孔里了……”
“掏!不管想什么办法都给我掏出来!”寇队一指郑强、小康和苍蝇三个人,“你们三个把这个兔崽子给我按住。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开!臧云龙,你带着这些烟和药丸到我办公室,然后带两个劳动号的人到风场外面的排水沟里去找!”
四哥尾随着寇队走了,监仓门被紧紧地锁闭。这时候邢耀祖才问我:“咋回事儿啊?你们不是去寇队办公室了吗?怎么忽然杀回来演这么一出?”我紧张极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祖哥,我怀疑要出大事儿。贾永家里送进来的烟里有东西,结果被寇队发现了。”邢耀祖点点头,“这我看见了,但是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不?”我摇摇头,一回头看着贾永,“不知道是什么,我估计他知道。”
邢耀祖叹了一口气,点上烟走到贾永面前,“烟里是什么东西?”贾永使劲摇头,“哥,我真不知道。”话音未落,苍蝇笑嘻嘻地对邢耀祖说:“哥,你的烟给我抽一口呗?”邢耀祖没说话,伸手把烟递给了苍蝇。苍蝇一转头,“哥儿几个,帮我把这个呆逼的裤子脱了呗?白天打他的话被看到了,咱们就好好地请他吃顿烤肉。”
贾永一听顿时惊慌失措,使劲地开始挣扎。但是他单薄的体格怎么可能敌得过身强力壮的小康和郑强,没过二十秒,他的裤子便被扒到了脚踝处。苍蝇笑着从自己兜里掏出两支烟,一支递给邢耀祖,一支就着刚才的烟蒂给自己点燃。接着,他目光柔和地看着贾永问:“真的不说是什么?”
贾永紧咬着牙关摇头,苍蝇笑了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行,抽烟吗?”
“不抽,谢谢。”
苍蝇的笑容戛然而止,“不抽?还他妈的由着你的性子过了?今儿这烟你抽也得抽,不抽,爷爷喂你抽!”说着,冲小康眨眨眼,天天和苍蝇混在一起的小康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呵一笑对郑强说:“来,咱俩给这呆逼造个型。”
“造啥型?”郑强一愣。
“呃……就母狗交配型吧!给他造个母狗的造型!”小康说着,使劲地把贾永翻过来,从腰上抱着他,让他脸朝地。郑强也迅速理会了他的意思,使劲一拽,从贾永的身下抱住了他的两条腿,让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还不说?”苍蝇断喝。
“我真的不知道啊……”贾永苦苦地哀求道。话音未落,苍蝇脸忽然狰狞起来,他把手中的烟头往下一扎,直接塞进了贾永的肛门。
“啊……”贾永一声惨叫,郑强赶紧腾出一只手,脱下鞋袜,并把一只脏兮兮的臭袜子塞到贾永的嘴里。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六话
我不敢看了,一把把邢耀祖拽到风场,“哥,别整他了。一会儿管教来了就自然明白了。”邢耀祖一摆手,“兄弟,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他一旦要是打算投毒呢?说不定这事儿问清楚了,咱们能记个立功呢!”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监仓门口寇队的声音:“妈的!反了你们了?放开他!”紧接着,监仓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我和邢耀祖赶紧跑进去。此时的寇队已经完全被气昏头了,他上来就给苍蝇、小康和郑强一人一脚。苍蝇一脸的委屈,“寇队,我们这不是在帮你吗?”
“帮你爹个!有你们这么帮的吗?是不是还嫌事儿不够大?”寇队怒吼着,“张毅虎!你出去叫两个劳动号的杂役,把贾永带到我办公室来!”
“是!”我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寇队办公室已经有不少人在了,除了刘所长和一位副所长之外,还有三四个管教和一个身穿劳动号号服的人。这个人我见过,是看守所卫生队的,据说是因为猥亵女患者进来的,一直辅助监狱里的大夫给犯人开药看病。
他仔细地拿着那个黄色的小药丸看,旁边的刘所不住地叮嘱:“看仔细点,你有个初步结果我们才好查,刚才刚吃完饭,谁知道是不是已经在饭里下毒了。”
那个人点点头,又详细地看了好半天,终于开口说:“这是颗粒的硫酸镁。纯度应该非常高。”
“干什么用的?”刘所面色紧张地问。
他想了想,“这东西要是吃进去的话,就会导致腹泻、脱水。但是如果是散发之后被吸入的话,那就可能导致呼吸困难,甚至是呼吸停止。”
寇队赶紧走上前,“这个你看到了,全部卷在烟里的。如果这个东西潮湿挥发了,会不会有颗粒附着在烟草里,然后着火了?”
那劳动号摇摇头,“这东西本身不会着火的,但是如果遇到高温的话,就会挥发出有毒气体,比如氧化镁和氧化硫。不过我估计这么一点点东西应该不会有害处,这东西如果按照现在这点剂量来说,估计除了导致腹泻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用途。”
“你能确定吗?”刘所紧盯着他问。
“我能确定这是硫酸镁,但是带进来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嗯,”刘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一旦要是有问题,你得拿出应急预案!”
劳动号的大夫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寇队目送他走出管教办公室后,转身对刘所说:“所长,就是他家送进来的烟里有东西。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找到了,但是应该还有两三颗,他就是不说在哪儿。”
刘所点点头,走到贾永面前,“叫什么名字?”
贾永屁股上的疼痛感依然没有散去,他忍着痛龇牙回答:“我叫贾永,‘贾’是‘贾宝玉’的那个‘jiǎ ’字的同音字,‘永’是……”
“少废话!”刘所怒喝,“烟是谁送进来的?”
贾永当即低下头,“烟是我的朋友送进来的,但是我想他也是受我家人之托送进来的吧……”
刘所把手重重地拍在贾永的肩膀上:“送东西的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什么职业?赶紧给我放!”
“呃……”他想了想,“送东西进来的是孙涵,以前他家住l市花园小区24号楼三单元502,前年他因为盗窃进来过一次,后来我进来时间不长他就释放了。”
刘所点点头,接着问:“孙涵为什么给你送东西?”
贾永晃了晃脑袋,“干部,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送东西,可能是因为我们以前关系好,而且他知道我快死了吧!我听说我二审过了之后,报纸上都登了我的案子了,他可能是看到我审判结果之后给我送的东西。”
“那这里的药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贾永连连摇头。
“不知道就关禁闭!看你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刘所又发起火来,“贾永我告诉你,你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如果你现在还能醒悟,那还是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是如果你自己想不开,那就别怪我们没给你机会!”
贾永被关了禁闭之后,刘所告诉寇队说最近这几天就不要回家了,另外其他管教也和寇队一起,把以前的上24小时班休息24小时修改为八小时轮班制,连续监控二队所有监仓的动静。另外,他又对我和四哥说:“二队的劳动号杂役不多,今天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协助管教监督各个监号的情况,我可不希望三队的事儿再出!”
“三队怎么了?”四哥脱口就问。
刘所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自觉差点说漏了嘴,赶紧解释:“三队没什么事儿,你们给我盯紧点就好了!这次要是平安无事,我给你们俩报立功申请减刑;要是出事,你俩这杂役也别做了,马上给我滚到劳改农场服刑去!”我和四哥赶紧立正答应。刘所又对寇队交代了几句,带着那些烟丝和药丸离开了二队,去找检查室的人算账去了。
刘所走后,寇队让我和四哥坐下来,扔给我们一人一支烟问:“你俩对这事儿什么看法?张毅虎你先说说。”
我点点头,“寇队,我觉得这事儿可不是贾永仅仅想拉肚子,或者自杀这么简单。他要是真的想自杀,那这么好的机会,他干嘛不带点剧毒进来?或者说是他不想在死的时候头脑清醒,那他完全可以带毒品或者镇定剂之类的东西啊!这个硫酸镁只管拉肚子,点着了大量吸入才有可能呼吸停止,他不会费这么大劲吧!”
寇队沉吟了一下,“我也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能在烟里卷上药进来的,又把包装做得这么好,可真的是费了大苦心啊!唉,娘的,咱们所里条件差,人家省看守所现在都配上x光机了,咱们还得用土办法检查。这次要是没事儿,我肯定要请刘所跟公安局申请点新设备,太危险了!”
四哥叹了口气,关切地对寇队说:“寇队,您要不放心的话,这几天我带着几个劳动号表现好的人干脆把被子搬到走廊里睡,一旦出了事儿我们也好帮你!”
寇队摇摇头,“不行,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你和张毅虎我还能信任点,让你们住在暂押室里不锁门还没问题。但是其他人我就不敢保了。这样吧,你俩回去之后再问问今天物资送进来之后和贾永有过接触的人,问问他们剩下的几颗药到底被他们弄到哪儿去了!这几颗药就是定时炸弹,要是不赶紧查出来,事情就大了。”
正说着话,一个武警的干部走进来,“老寇,刚才刘所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搜查违禁物来了。你跟我说一下,需要查什么东西?”
寇队看了看表,“我估计都晚了,从东西送进来到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是几颗黄色的小药丸——硫酸镁。这东西本身没多大危害,两三颗充其量当个泻药而已。但是我担心这后面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藏着。”
武警干部点点头,看了看我们,“这两个是?”
“哦,这是我们队的杂役,这两个人绝对可以信任。不过违禁品也是从他们班出来的。要不要一块儿带回去搜一下?”
干部一摆手,“这两个人就在你办公室搜了。暂时别让他们回监仓,免得通风报信。”说着往门外喊了一声:“王班长,你先带一个人进来。”
“是!”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跑了进来,干部从一个人的手中接过枪,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搜!仔细看看,我们要查的是两三颗黄色的小药丸。”
两个武警当即上来让我们脱光了衣服,一个在我们身体各处仔细检查,另外一个在我们脱下的衣服里到处找。过了大概两分钟,两个武警站起来报告:“没有违禁品!”干部点点头,“行了,进仓检查!跟同志们说一下,这几颗药丸事关重大,一定要查出来!”
“是!”武警战士跑了出去。3
没有人知道贾永把几颗药丸藏到哪里了,一个班的武警在几个监仓里找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寇队又带着两个武警和我们一起去贾永所说的排水道找了好几次,也什么都没有找到。最终,武警干部皱着眉问寇队:“这几颗药丸到底存不存在啊?我的兵娃娃们连犯人的被子都拆开看了,可就是啥都没找到!”寇队摇摇头说:“不可能没有,一条烟里每一包都有两三颗,我就不信这一包没有,别是贾永这小子塞后门里去了。”我尴尬地摇摇头,说屁股里苍蝇和小康都已经检查过了,根本就啥都没找到。话音一落,寇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不亏是苍蝇,真喜欢往别人的屁股子里钻。
武警战士最终一无所获,撤回营房了。临走时干部说如果真的有事,肯定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你多费点心,一旦发现不正常的地方赶紧拉警报,他们准保随叫随到。寇队点点头,把武警们送出监道。
武警们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寇队说:“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吧,刚才刚搜查完,估计监仓里现在乱得不成样子了,我现在还得通知其他部门今晚上突审贾永。”果然,等我和四哥回到监仓时发现,监仓里一片混乱,邢耀祖正指挥几个人整理物品。
“方便面踩得都可以干吃了,还泡个啊!”邢耀祖抱怨着。
四哥笑了笑,一拍他的肩膀,“你也别郁闷了,要是孔乙己那个儿子的东西查不出来,咱们谁都别想安生。搞不好就得加刑啊!”




残影:死刑犯的不眠夜 第七话
“他搞破坏,关我们事?反正我这案子咋都是死,加刑就加刑了,其他兄弟毛也不知道就加刑,这不是太冤了?”邢耀祖依然在抱怨,但是还是骂骂咧咧的和其他人一起整理东西。
接下来的连续三天时间,整个二队都宁静得没有一点事发生。贾永已经被关到其他队的禁闭室了,每天都要被提审两三次。每次当我和四哥路过提审室往厨房走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平淡如水地冲我们微笑。
到第四天下午,邢耀祖接到通知,要他第二天一早开庭。四哥特意让我给邢耀祖找出点好烟拿着,顺便拿出那件似乎可以带来幸运的“l看1616”号服放在一边。邢耀祖笑着说:“我就没必要穿这号服了,现在就是给我穿孙大圣的紫金绛红战袍我都得判死。”我说:“你这个案子是属于杀民愤,说不定法官一心软就给你个缓儿了。”四哥也附和着说:“老邢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今儿晚上我搞点好吃的,你吃饱了就早早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早上开庭。”
晚上四哥果然没有食言,从厨房搞来了一碗回锅肉和一碗尖椒炒鸡丁。邢耀祖开心极了,和我们几个下铺的人一顿吃喝后心满意足地靠在被子上和大家聊天。收拾饭碗时,我发现还有几块回锅肉和尖椒鸡丁没有吃完,就一伸手给了“三不管”的欧阳栓柱。
熄灯铃响起后,我坐在地上找出两本书准备值班的时候看,这时欧阳栓柱忽然走过来跟与我同班的苍蝇说:“苍蝇哥你先休息吧,我今晚第二班,我帮你替了第一个班,顺便和虎子小哥聊聊。”苍蝇当然巴不得这样,交代了几句便如泥鳅一样滑进了被窝。
等大家都睡熟,栓柱忽然对我说:“小哥儿,谢谢你今晚上给我吃好吃的东西。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得给干点什么。”
我呵呵一笑说:“你能帮我干什么?快算了吧,在这里能照顾好自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就别想着帮这个帮那个了。”没想到栓柱一摆手:“小哥儿,我说的这件事你要是报上去,马上就能减刑。”
我一愣,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又知道啥秘密了?”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后,这才伏在我耳边悄悄说:“贾永和隔壁六班的人,可能要越狱!”
“啊?”我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拴柱子,我知道你想报答我,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栓柱挣扎着拿开我的手,偷偷说:“虎子小哥儿,你可千万别不相信。上次烟送进来之后你就和喜全去了管教办公室对不?当时我就在风场里,苍蝇说汤太烫了,先等一会儿再吃,结果就只给下铺的几个人盛上饭,把上铺的人都赶了出去——这个你知道的,只要苍蝇盛饭他都这么折腾人。我们在风场等饭的时候隔壁六班的风场忽然有人唱歌儿,这个贾永大声咳嗽了几下之后就顺手把手里的一个纸团扔到了六班。当时我没在意,后来你们说贾永带进来的什么镁的,还有泻药什么的,我才想起来。你说这贾永是六班过来的,这几天马上就要毙了,为啥一点都不怕上路?”
我定了定心神,问:“那这个药和越狱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笑,问我要了一支烟点燃后才慢悠悠地说:“你岁数比我小,看事情看得轻。而且我进来的时间也比你长,这事儿我肯定能想到。他们肯定是打算趁管教不防备的时候在饭里下药,让监仓里其他人集体拉肚子,做个食物中毒的假象。管教一发现有食物中毒是不是马上会到监仓里来?这事儿如果是在半夜的话,他们几个人一起把管教打倒就可以跑出去了。”
“可问题是就算跑出二队去,这四周都是好几米高的墙,他们怎么出去?门口的武警、还有墙头上的武警能轻易放过他们?”我有些不信栓柱的话。
他摇了摇头,“小哥儿,这你就不懂了。你送过几个死犯儿,你说他们上路的那天早上从哪儿出去?”
“接收室啊!”
“对,没错,是接收室。”栓柱自信满满地吐了一口烟,“咱们石铺山的提审室我去过好几间,如果有提审,都是外面的管教进了第一道警戒线之后,在第一道警戒线之外的提审室提审犯人的。这个屋子朝里就是一道警戒线,朝外就是二道警戒线。如果他们直接窜到提审室,那一道警戒线就太好过了。另外,如果他们直接到接收室,那就更轻松了,接收室是直接从二道警戒区到看守所大院的啊!外面的大院儿院墙有多高你知道不?最多就两米多高,想翻过去简直太简单啦!”
我一摆手,“不可能!不管是提审室还是接收室,晚上都是铁将军把门的。而且就算是他们到了看守所大院里,那里晚上也是有武警巡逻的啊!”
他看了我一眼,“小哥儿,你想的太天真了。不管是几道警戒线,也不管是门上有几把锁头,这里面的都是啥人?六班那群小子连镣上的特制锁都能捅开,何况是普通的铁锁?好,就算是捅门上的锁费时间,那还有其他办法呐!咱们看守所东头角落里有个养猪场,那里面平时的猪粪都是直接流到下水道里的。你知道那个下水道外面连的是哪儿不?离那儿最近的下水道出口就是石铺山附近的一个小工厂啊!只要能忍住沼气,跑不到一公里路,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的!”
我感到呼吸有一些压抑,赶紧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接着小声问:“那也不可能啊,我就不信下水道下面没有防护网?”
“有啊!”他从兜里掏出一块从墙上掉下来的白灰块,在地上画了几道交叉的线,“你看小哥,咱们就说这底下有防护网,它不可能太密吧?如果太密的话,猪粪是不是就把下水给堵塞了?咱们就说这些防护网的钢筋特别粗,那只要有一根木棍,一条湿的、结实的毛巾,只要一缠住,再一使劲,怎么就不能弄个能爬出一个人的空当去?再说石铺山看守所也是个老所了,当年据说是苏联人给设计的,你说有多少年头了?这脏水把防护网的焊点一腐蚀,稍微使点劲就断了!”
我开始急促地呼吸,冷汗从额头上不停地往地下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淡淡地一笑,“我进来之前是焊工,所以这个道理我肯定明白。而且在你进来前的一个月我才从六班调号调到七班的。当时我进去的时候六班的二铺老腻子就在那里,他知道我是焊工之后还特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是这几天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的。”
我急急地又递给他一支烟,紧接着,我又干脆把一整盒爸妈送进来的环保白沙递给他,“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跟我说清楚点,他们的计划你知道吗?”
他摇摇头,“他们的计划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是老腻子的话,我肯定会这么干……”欧阳栓柱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他的假想计划。
栓柱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他是老腻子,他首先会掐好时间点。他说他曾经仔细地观察过,外墙的武警一般情况下有两个哨,一个哨位是固定哨,在岗亭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墙内的一切,另外一个是驿动哨,在墙上不停地来回走。但是如果到了晚上,看守所的有些地方只能靠着探照灯的旋转才能看清楚。而内墙,也就是监仓上方窗户里的武警只有两个,他们不停地围着整个囚犯楼转,每转一圈的时间是15分钟。他说只要在内岗的15分钟时间内把管教撂倒,并赶紧藏起来,然后就可以保证在至少10分钟的时间内他在囚犯楼是安全的。剩下的事就是等待,等待外岗的武警转身,以及探照灯转过来的时间差。这个时间差加起来最多也就20秒。但是只要有这20秒,他就可以顺利地跑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并偷偷溜到猪圈或者接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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