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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是,属下明白了。”
“公子此次在信中提起的苏梨究竟是何方人物?可跟来了?”钰姨忽然一问倒是让苏辰砂微微一愣。
只那么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笑道:“她也来了,只是吃了晚膳便休息去了,今日一路颠簸她怕是早就疲累了。苏姨想要见她,怕是只能等到明日了。”
钰姨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意里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似是暗自喜悦自己发现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辰砂被她一笑弄得有些难为情,只得略带生硬地将话锋一转,“我并未告诉苏梨此次来山庄是有新的消息,我怕她难免情绪激动。”
“属下知道了。”钰姨掩下差些便抑制不住的笑意,故作一本正经。
苏辰砂被他们炽热的目光盯着,不得不埋下头去。
只听此时苏老忽然说了句:“那女娃我看着不错。”慈爱的笑容溢出了面庞上的条条沟壑。
苏辰砂半垂着眼眸,似是在遥想什么温暖美好之事,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淡定,“好了,说说生意上的事。”
“是,公子。”洛桑与苏辰砂对视,认真道来,“南朝这边的生意一切顺利,并未出现任何问题,至于北朝那边虽战争不断,但好在一直有荆漠国相助,这让我们在与北朝各国的通商上也方便呢许多。”
苏辰砂闻言轻轻点头,“地下的生意可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自从上次出事后,我与洛桑和靖黎两人都十分警惕,盯得紧,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此时,一直未开口的青洺抬首说到。
“好,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此刻苏辰砂的眉眼淹没在暖黄色的烛光下,异常温和,“天色已晚,你们都去歇下吧。”四人这么说了些时辰,怕是已经过了亥时了。
“公子,还有一事。”李霁顿了顿,“荆漠来的人明日便能抵达凤华。”
“明日你先回去,安排他在你醉霄楼中暂住,告诉他两三日后我便回去,届时你再领他来苏府见我。”苏辰砂算到荆漠那边派来的人也就在这两日,只是自己还要为苏梨研制药方,只能怠慢了。
“是,属下明白了。”言罢,刚想要同钰姨一同离开却又想起了些遗漏之处,“对了公子,今日属下赶来之前听闻皇上他已将绮兰教母与绮兰公主都打入了万欲司为奴,绮兰的一干重臣也皆是如此。”
苏辰砂闻言后,向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却不禁长叹,我们这苍玄国的陛下真真是不能容忍一丝所存在的隐患。
苏老比他们慢一步走,还不忘叮嘱苏辰砂早些歇下,苏辰砂在苏老面前自然要作出乖顺的模样,顺着苏老的意愿来好让他放心罢了。
待人皆离去后,他起身一一熄了房中灯火,只身和衣退了出来。
却未想一转身便看见了刀鸑鷟笔挺地立在自己面前,她的眼眸犹如缀着星河的深蓝夜幕,繁星烛光,清风倩影,像是遥遥开在冰雪中的纯白梨花。
“不是去休息了吗?”苏辰砂是有些惊讶的,双眉一蹙,却如何也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来,“更深露重,你穿着单薄,可是要着凉的。”
“公子......我实在睡不着,这才出来的。”刀鸑鷟一阵心虚,话出口便没几分底气。
其实,她每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想到自自己从北漠来到南朝已几月有余,但现如今师傅都还未有半点消息,心中的不安便日益加深,而对于自己存在于世究竟会有着怎样的命运演变,她也难免不因当时所闻所见而产生万千思绪,以此在心中纠结思虑,不可安然。
“我知道了。”苏辰砂如这如水夜色般温柔,“那便与我同去书斋吧。”
“好。”她笑语盈盈,一弯眼眸折成月牙的弧度,暂且将方才的愁绪皆抛片刻,连跟随在苏辰砂身后的步子都多出一丝轻快来。
苏辰砂带着她步入行云书斋,小筑临水而建,目及之处多是亭台水榭。
和风将一弯冷月的清辉揉碎在水纹涟漪的湖泊上,轻舟倚岸停泊,沿岸望去,亮敞的小筑檐下满挂羊角灯笼,入目皆是静谧温馨。
“进来吧。”苏辰砂引着她进了那临湖而立的小筑中,她掩好门,不让这凉风有一丝可乘之机。
刀鸑鷟闻见起初刚进屋时那淡淡药香愈发浓重,转身一看才发现屋中摆放着许多草药,以竹编的畚箕装盛。这小筑向阳,想必白日里时常有光照射进来,这些草药也是为了晒干以备药用。
除了草药,便是规整地搁置在身边木制的书架之上的成千上百本书籍最为显眼。刀鸑鷟一方面惊异于这些书数目之多,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书籍。于是,她略弯身子,贴近了书架以目光走马观花般地扫过书名,“公子此处,可真是个宝库,竟有如此多书籍。”
“这里许多书多是祖父与父亲留下的,我也并未翻阅完全,你若是感兴趣拿去读便是。”纤薄的纸张在苏辰砂的指间被翻阅而过,他扫了两眼,便抬起头来,见刀鸑鷟颇感兴趣,示意她带两本书回去研究一二。
“公子可不能反悔,过几日回苏府时我便揣带几本回去。”刀鸑鷟莫名地兴奋,就好似得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你开心就好。”苏辰砂取了雪狼毫,却发现自己许久未曾回来,哪里还有现成的墨汁用以书写,“阿梨,可会研墨?”
刀鸑鷟还沉浸在方才的欣喜中,不曾分心,却忽然听得苏辰砂有此一问,便有些发怔地与他对望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也曾时常帮师傅研墨,便如同捣蒜般猛地点了阵头。
“那便来帮我研墨吧。”言罢,刀鸑鷟已立在那案几边,她低垂眉眼看去,才发现笔架上所搁置的四支狼毫上竟分别刻着梅兰竹菊四景,栩栩如生。“这套狼毫是慎王殿下赠予我的。”
刀鸑鷟微微颔首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四方的石砚之上,模样倒是朴素,但想来定也是一件上品,思及此处,她执了墨锭开始细致地为苏辰砂研墨。
“阿梨,近几日你的病或许会有发作的迹象,你可要有所准备。”苏辰砂这番话像是在对刀鸑鷟说,却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待我研制好为你压制这毒性的药,便可暂缓你的痛苦,你不必害怕。”
“有公子在我自然不怕。”她说的直接干脆,却也是她最真切诚挚的想法,苏辰砂的存在与陪伴让她心安,让她无惧。
苏辰砂只是浅浅地晕开一抹笑,见她渐渐墨好墨,便执起狼毫沾取墨汁备好纸准备落笔,却不想抬起左手想要轻按纸张时,竟牵动到白日里落下的伤口,一阵火灼般的疼痛刺的他不禁皱眉,手也跟着抽动了一下,但他面上的神色却隐忍克制,并不像被刀鸑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然而女子的心思总是敏感而纤细,刀鸑鷟在发现他皱眉的那一瞬便觉着苏辰砂定是牵扯到了伤口,她迅速却又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左手,墨锭半倒在砚台里,于宣纸上溅出一笔突兀的墨滴,渐渐晕染开来。只是刀鸑鷟此刻却无心却关注那被她扔下的墨锭,她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浓愁,见她如此,苏辰砂心上难安,便道:“去抓些窗子左边搁置的草药。”
她来不及询问那是何草药,只是按照苏辰砂所言抓了那黄色的小黄草来,借着桌上的捣药罐舂捣碾碎它们,而后再细密地将其撒在苏辰砂受伤的伤口之上。
“公子,这是何药材?”她一面询问一面撕扯下自己衣摆的布条,仔细地为他包扎上,动作轻柔缓慢。
“这就唤作止血草。”苏辰砂耐心地为她答疑解惑,只是看她又扯了自己的衣料来包扎,便轻笑到,“这件衣服算是毁了。”
只是刀鸑鷟却似乎无意与他玩笑,她牢牢地盯着苏辰砂的左手,心底那种无边无尽的愧疚感又钻进心窝,誓要将她戳个千疮百孔。
“夜深了,你也回去睡吧。”苏辰砂怕她又独自胡思乱想,便立即断了她的心思。
“那公子你呢?”
“我将这药方研制好便去歇下。”
“那我便在此处陪着公子。”她倔的很,打定了主意不走,苏辰砂也那她没办法,便任由她去了。
苏辰砂静下心来翻阅古籍,不时执笔圈点写上些什么,时间过的极快,惊觉时才发现天边已隐隐泛白。
他侧过头来看见伏案睡在他身边的刀鸑鷟,不施粉黛的面容此刻沉静而安宁,她似是睡得很熟很香,他不忍惊扰了她,便熄了烛火,将披风覆在她的身子上。
他起身走至窗边,窗外灰白色的烟云飘散在苍穹的臂弯之中,一室静好。





藏春深 第十七章 今夕是何年
云苍阑行在一条阴暗的地道之中,四下漆黑,不透半分光亮,但他却仿佛看得见前路一般,轻车熟路地径直向深处走去。
他的衣摆与手中包裹摩擦间发出的窸窣之音在暗道中显得格外清晰,与阴冷飕飕的凉风合为一体,整条暗道都被逼人寒气所侵袭。
这暗道不算长,又行了一会儿,他便停下了步子,又从怀中拿出火匣子,依次点燃左右两旁石壁上悬挂烛台上的蜡烛。烛光昏黄暗沉,随着人影晃动而飘浮摇摆起小簇微弱的火苗,此刻若是起一股风便能将其熄灭。
此处怕便是这暗道的尽头。随着烛火映照的方向看去,石壁之前竟有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笼,有两丈高七尺宽,笼中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攀爬着许多虫蛇,它们扭动着湿滑无骨的身躯覆在笼子的边缘或铁杆上,吐信时发出‘嘶嘶’之声,叫人闻着恶寒,周身泛冷。
只是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笼中竟盘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衣衫褴褛肮脏,盘着腿一动不动地如同一座石像般坐在地上,凌乱不堪的头发披散下来,将整张脸都隐藏在了其中,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云苍阑许是并未想过会得到那人的回答,只是自顾地出声询问,如同平日里的寒暄般再寻常不过,他向前走了进步,在铁笼前缓缓蹲下身子,“喏,这些是给你近期的干粮。”他瞥了眼上次带来的包裹,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如他所料。
接着他将手中拎着的又一布包故作小心地放在了铁笼外离那人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处。
“你放心,过不了许多时日,你便能出去了。”阴狠的笑在他的面部撕扯开来,似是胸有成竹,又似只是故意要说与那笼中之人听。
只是那人却依旧深埋着头颅,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反应。
见言语的刺激似乎并未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云苍阑几近咬着牙,狰狞地露出凶光来,“我想到时候你一定想看看你多年未见的孩子。”
此刻,笼中之人情绪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肩膀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下,但仍然没有抬起头来。
而云苍阑早已经站起身来,他低头,俯视着被他所控制囚禁的那人,胸中的仇恨与邪恶之火扭曲了他的人性,几近要将他焚烧毁形,他却一心只想在这欲望之火中重生,用从他身上掉落的灰烬点燃一切与他为敌,阻挡他道路的人!
“你是想看看大的那个,还是小的呢?”他的笑容似乎渐渐地炸裂开来,蔓延过嘴角,裂到耳根,“你一定都想看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猛地拉扯过身上的长袍,转过身去,仰天长啸。
终于,那笼中之人在云苍阑转身离开的一瞬缓慢地将头抬了起来,披散的发丝也跟着向两边滑落播散,此刻可以看见一只半掩在发中的眼睛,干涩发红,似是浸了无尽的鲜血般阴森可怖,狠狠地盯着云苍阑的背影,像是下一秒便要拧断着铁杆,冲出囚笼,将他置之死地!
只是,终究无法离开这个像是阴暗地狱般困锁之地,那人的手死死地抓牢铁笼的栏杆,内心却滋生出无边无尽的无力之感,它们坚不可摧如同这铁笼将人困在其中,许多年未曾感到的力不从心此刻皆汹涌喷薄而来。
阴湿的浪潮,被迫将自己一点一点地吞没其中,溺水而亡。
想要救自己的孩子,想要救他们......
干枯细瘦的手从黑色的铁杆上脱力,缓缓滑落,垂放在身侧,盘坐的身躯再次恢复成方才那般,低垂着头颅,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
暗道的烛火经不住一丝微风的吹拂,刹那间便又归寂,一片黑暗。
云苍阑走至开启那暗道的门前,触碰石壁上的机关,暗道的门便即刻升起,他最后朝着那暗长幽深之处回望一眼,便裹紧了袍子准备迎接外来的风雪。
“大人,琰公子说要见你。”果不其然,才将将踏出那暗道,便见屋外立了一下人,佝着身子的剪影落在门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下人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此刻云苍阑正将一旁的书架回置原位,以用来掩藏秘密入口。
他整理好衣衫与饰物,似乎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背脊微曲,在安永琰面前唯命是从的一颗棋子。
见到安永琰时他正慵懒地倚在他所住庭院中那株参天大树的树干旁,和衣阖眼,一派闲适。他绯色的衣袍缀在一抹泛浓青绿之中,犹如碧水里盛载的一朵红莲,安然恬淡的面目让人暂时忘却他平日里那副狠戾残酷的模样。
云苍阑似乎并无闲心去欣赏这幅图景,只暗自斟酌是否要就此上前扰了他的清梦,却不想安永琰先他一步,缓缓地睁开双眸,好似方才只是假寐一般。
“云大人,你来了。”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身子却依旧倚靠着身后的树干,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漫不经心,闲散随意。
“教主派人让云某过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云苍阑两手平措胸前恭敬地向安永琰行了礼。
“想必云大人早已经知道乌落珠和乌落瑶及绮兰的所有大臣都被打入万欲司为奴了吧。”云苍阑有些看不透安永琰眸子里蕴藏的含义,只得实言。
“听闻万欲司可是个进去了就永远别想要出来的地方,在那里为奴之人会受尽折磨,万般痛苦,因此每年好像都能死不少人呢。”他这话说的轻快无比,就仿佛此时此刻正在谈论一件让人欢心雀跃之事,面上毫无一丝怜悯与慈悲之意。
云苍阑垂着头颅,不愿轻易地接下他这话,只听他接着往下道:“云大人是执掌刑部,在宫中人脉广,想必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送进万欲司去。”
云苍阑心中顿时明了,安永琰想借万欲司之力恢复自己的皇子之位,虽对他的计划并未完全清晰明了,但心中已有量度,“教主,这可使不得啊,那万欲司是个食人不眨眼的地方,教主为何要到那种地方去?”
“我自是有自己的思量,这云大人就不必多问,照办便是。”安永琰不满云苍阑这副愚蠢虚伪的模样,不屑地以轻蔑目光扫视着他。
“是,云某这就去办。”
“这才是云大人作为一个下属该有的样子。”他拂袖离开身后那株根壮叶茂的古树,将云苍阑抛在身后,“以后不该问的,大人你还是少问为好。”
云苍阑在他身后无法看见的地方缓缓地直起腰背,垂下手来,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只是这笑似乎比那无痕而过的风去的还要更快,只一刹那间便烟消云散,未留下零星半点痕迹。
巍峨的宫墙遮天蔽日,繁花与密叶在阳光下织就了巨大的阴影,倾覆在层层叠叠的红墙绿瓦之上。万欲司已在这大内之中屹立多年不倒,墨匾朱漆的三个大字以光线分界远望可见。
看似静谧安然的偌大庭院中耸然而立的大树突兀地朝四周蜿蜒出粗壮的枝干,在即将迎来的繁盛炽烈季节里,显得尤为怪诞诡异。即便此刻天青云淡,但万欲司的每一个角落皆被巨大的沉闷与压抑填满,一旦靠近,便会犹如浪潮般侵袭而来。
在此处,难以见到穿梭行路的宫人身影,整个万欲司就如同被人冷落荒废已久的大宅院,无人乐意造访。久而久之,这里便只剩下不分昼夜被差遣奴役、羞辱折磨至死的罪奴。
“姐姐......”女子虚弱无力的气音在密闭又死寂的狭小空间中竟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另一女子在幽暗之中用手敲击着身旁的铁壁,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自骨节蔓延至整个手掌,“少说话,现在根本不知道那狗皇帝会何时放我们出去。”
“或许我们本就活不到出去的那一天。”她的声音沾染上几分哭腔,在黑暗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紧紧地蜷缩在一起,身体上的痛感似乎已经被心中的恐惧所掩盖,整个人麻木地僵着身子,一双曾神采飞扬的眸子此时此刻已空洞失神。
“少给我说丧气话!我一定要活着出去!”女子这话带着十足十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隔着重重黑暗也能瞧见她眼角边的狠戾劲。
“姐姐,我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听见那几个掌事的说这里好像叫......万欲司。”昏死前的画面冲破桎梏撞击着整个大脑,她们被死死地绑在刑架上,冰冷的铁链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犹如烙印般的红记,她们一次又一次的被鞭打,一次又一次的被冷水浇泼在头顶,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滴落下,打湿了她的面颊,模糊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觉得好累,她从未那样累过,她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生不如死的经历,也会被迫到地狱冥河走上一趟。
“万欲司......”女子自顾地喃喃低念,“落瑶,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出去,一定能重振河山!”她语气坚定不移,似是心中已有万分的准备去迎接未知的变数。
“我相信你姐姐。”




藏春深 第十八章 小楼昨夜又东风
初夏渐近,酒暖花深,远处山脉连绵悠然,轻烟飘渺。熹微晨光迎着破晓穿透千丈流云,倾洒而下的金光将一池青鲤镀的绚烂斑斓,池中含苞待放的青莲亭亭而立,片片碧色的莲叶上坠着清晨圆润晶莹的仙露,山中清风拢着的水边小舟,就在轻舟旁轻曳出道道水波细纹。
庄中山水,山中日月,水中花鸟,犹似浓墨重彩中的一抹秀色水墨江山。
刀鸑鷟在屋中转醒,百草清香猝不及防地蹿入鼻腔,她敛衣起身,却不想抖落了身上的披风,她蹲下身子去拾,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这披风犹在,人却不见踪影。
她下意识地在屋里寻,未果。只能瞧见案几之上搁置的与还未燃尽的蜡烛。
她执着披风,推门而出,和煦的暖风在面颊上徘徊不去,昨夜鹅黄色的灯烛已灭,隔着一池春水好似已能闻见将来的夏日荷香。
目之所及,被云雾所缭绕的青山,巍峨而悠远,她觉着自己如同一个误闯了人间仙境的凡俗之人。
“清晨的风大,你却偏要站在风口上。”她循声望去,只见苏辰砂长身玉立,袭了天青色的袍,云纹窄袖,依旧玉冠束发,以天地为幕,光影切割他面庞上柔和的线条,使得整个人看上去除了浑然天成的温润更多了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华贵之气。
“公子。”刀鸑鷟一边唤他,一边朝他走去,才发现他身后竟还随了五六婢子缓缓而来。
“随我一同去天心亭用早膳吧。”她点头,与苏辰砂并肩而行。
“公子......昨晚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刀鸑鷟似乎有些懊恼自己昨夜的行为举止,最后也无从知晓公子就竟是如何在漫漫长夜里为她挑灯研读。
“昨天白日里颠簸许久,夜里觉着困倦是在寻常不过了。”昨夜凉风轻倚窗棂,刀鸑鷟就伏在案上,暖黄的烛火映在她秀丽清妍的倦容之上,纤长的羽睫与烛火的跳动相得益彰,苏辰砂想起自己就在那满室的暖意里注视着她,忘记了这凡俗喧嚣。
“公子,药方可有眉目了?”刀鸑鷟以清亮之声拉回他此刻尚在回忆之中的思绪。
“啊。”他甚至有些不愿从他注视着的那张恬淡静好的面容上抽离开来,“药方已经研制好了,所以从今日开始你便要照着药方服药,来延缓你的毒性发作,暂保你平安无恙。”
“我明白了。”她乖顺地点头,“公子,谢谢你。”她忽而坚定地望向苏辰砂,精致的蓝眸宛如一弯带水的新月,水色的唇边荡漾着笑意,好似飞花穿雪,拨云散雾。明眸皓齿,比这世间所有的繁花新蕊都更胜一筹。
苏辰砂从刀鸑鷟海蓝色的眸中看见暖阳被折碎成无数璀璨的光斑,有些失神,刀鸑鷟虽尚且年幼,却已在这世上经受了不少的风雨涤荡,他只叹她即便如此,抑能够这般坚韧明朗,委实不多见。
到底,是怜惜她的,苏辰砂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似乎能将自己从阳光里获取的暖热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她,他想此时此刻或许不用任何言语,无声胜有声。
湿润的风犹如一片带水轻纱轻拂过他们的面颊,浅金的晨光搭上稀散的薄云,一带山一带水,刀鸑鷟望着这般静好的景致,听见苏辰砂温润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他说:“我们明日便要回去了。”
同样是在今晨,看似与往日无异的万欲司的静悄,实则早已被俘虏且沦为罪奴的乌落珠、乌落瑶——曾经的绮兰女王与绮兰公主打破,两人才被放出地牢,便将整个万欲司弄得个鸡飞狗跳,甚至欲图逃跑。
现如今,整个万欲司已被火速赶来的禁军围的水泄不通,莫说人想要从此走出,即便是一只鸟儿在上空飞过也有被射落的可能。
万欲司的浣衣池旁,众多的罪奴都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缩在不同方向的角落之中,见万欲司的掌事朝这边过来,便皆是极力地将自己与那中央的两人隔开。
粗布麻衣被裹在金枝玉体上,即便是生的如何貌美如花,如此一看,也仅剩下了褴褛与落魄。但她们姊妹二人毕竟纤弱,很快便被万欲司当差的侍卫给摁倒,半跪在地上,“给本王放开!”只听较为年长的那名女子一声厉喝,挣扎着想要反抗这束缚,鬓角边的两缕发丝随着激烈的动作而飞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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