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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ky沙鱼
“公子,你也喝呀。”
“好。”他执了汤勺一勺一勺地将甜汤送入嘴中,红色的汤汁盛在勺中,轻轻渡过他淡色的唇瓣,刀鸑鷟一时间忘了手中的甜汤,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他吃下的是那上好的珍馐佳肴般。
花容许是见不得刀鸑鷟的举止,便出声假意咳嗽了两声,叫刀鸑鷟回过神来。
刀鸑鷟眸色微暗,踌躇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碗,“公子,我有话同你说。”
苏辰砂闻言抬首看她,见她眸色黯淡,神情严肃,想是什么重要之事,便看向她的双眸,听她细说。
“公子,我想......离开苏府。”
此言一出,叫苏辰砂一惊,但这却是刀鸑鷟自他受伤后,思虑已久的决定。她知道她身份特殊,九幽圣教虎视眈眈,一心想要将她捉回去,而这帝都之中又有那刑部尚书助力,此次出行已经让他们发现了行踪,害得苏辰砂受伤,她不敢想象若是有下一次她该如何是好。苏辰砂对她千般万般的好,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在待在他身边,成为他的负累,拖累他和自己一同陷入危难之中。
她说不清楚,她只愿他能平安康健,自在悠然,而不是同她一样时时刻刻都身在险境。
“花容、云裳,你们先出去。”云裳花容见苏辰砂面色一沉,便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公子......”刀鸑鷟试着低声唤他,但苏辰砂却并未抬眼看她。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辰砂只是沉声问她,面目却遮掩着看不清情绪。
“我......”
“你可是觉着我有何处做的不对?”他再次询问,却迎来刀鸑鷟一片慌乱。
“不是的,公子,你没有哪里不好。”刀鸑鷟连忙一个劲地向他解释,只是话语在口中吞吐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只是我......是我......”
这次,苏辰砂终于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他见她眼中闪烁着懊悔与自责,眼眶微红,想来是被自己逼急了。
罢了,“你且告诉我,离开苏府,你要去何处?你要如何寻你师傅?你的毒又如何得解?”
刀鸑鷟被问的哑口无言,她的确没有思虑过这些,她只是一心不愿再让苏辰砂被她牵连拖累,于是她只得摇摇头,说不出一言一语。
“既然如此,你还是要离开苏府吗?”苏辰砂在心中盼着她的答案与自己心中所想所求一致,他又怕极了她一开口便令自己失魂落魄。
良久后,刀鸑鷟仍旧朝着他点点头,苏辰砂只觉那一刻似有山海相崩,源泉断流,他心中极为失落,他想许是这孩子因今日之事下定决心要躲避自己,要刻意远离自己,而自己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呢。
只是还未等苏辰砂开口回答她,便见苏越突然推门而入,“公子。”
“什么事这样毛躁?”苏辰砂双眉一蹙,神色有些愠怒。
“属下鲁莽,只是......”他话到一半,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刀鸑鷟,便上前凑近苏辰砂耳边,用气声道:“荆漠的人听说公子已经回府,所以想求见公子。”
苏辰砂听后点点头,“你先去安排,我随后就来。”
“是。”苏越走之前忍不住看了眼二人,只觉今日这气氛甚是奇怪。
苏越走后,苏辰砂与刀鸑鷟又经历着一段漫长的沉默,终于苏辰砂轻声开口:“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后我会送你离开。”
刀鸑鷟听他话中有轻颤,也好似在她的心尖上发颤,她终是听他说出这句话来,却不想比想象之中更加难以承受。
“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我很快回来。”言罢,苏辰砂又垂下眼眸。
刀鸑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她只能乖顺地听从他的话,只是离开时却是千般留恋、万般不舍。
她要放下也割舍不下的,都是他。
她踏出偏厅,觉着这晴空万里,大好风光皆抵不过苏辰砂对她低眉浅笑,柔声细语。
她也并未听见,那个她情窦初开而倾慕的男子,在她离开后轻声呢喃。
山有木兮木有枝,阿梨,我是愿意等你长大的。





藏春深 第二十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景和十九年五月初六,帝都凤华,醉霄楼。
门扉被轻带掩合,一扇彩绘折屏映入眼帘,入目是繁花草木、青石池鱼相映成趣,苏辰砂越过屏风便见菱窗竹帘,轻纱飘浮,细碎的光斑碎裂成颗颗璀璨夺目的稀世水晶被零散地镶嵌在花梨方桌的边角。
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热气升腾,水雾氤氲,两只青瓷杯被搁置在方桌的两端,整幅构图宁静悠远,好不雅致。
坐在左方的男子见苏辰砂来到,眸子一亮,即刻起身拱手道:“这位想必便是辰公子了,久仰大名,在下银决,奉我王之命前来。”
“在下确是苏辰砂,银决大人自远而来,舟车劳顿,苏某招待不周,还望银决公子切勿怪罪。”苏辰砂袭了天青色的袍子,一如被烟雨渲染般沉静和顺。
“银决不敢,能得辰公子接见银决甚是荣幸。”苏辰砂这才细细打量了银决一番,只见他身姿刚劲挺拔,眉目间却是恰好相反的清朗俊逸,举手投足间皆有潇洒利落的风范。
“苏某如今不过一介布衣,银决大人如此说倒叫苏某有些惭愧了。”苏辰砂摇头轻笑,“大人,我们坐下谈吧。”
“好。”
苏辰砂算是尽地主之谊,特地吩咐李霁准备了今年刚从苏州采摘运回的洞庭碧螺春,以清晨收集之雨露煮泡而成。他执壶倾倒,银澄翠碧的茶水犹如涌泉从壶嘴汩汩流出,泻入青瓷杯中,依稀能瞧见自己温润的眉眼。
“银决大人,请。”苏辰砂敛袖并指示意他品尝,自己也端起青瓷杯来轻呷一口。
银决端了茶水在鼻下轻嗅,果真是清香幽雅,且色泽碧绿,他以袖半掩喝下一大半,回味甘甜鲜爽,不禁赞叹一句,“果真好茶。”
“银决大人若是喜欢,日后便多携一些回北漠。”苏辰砂见他饮去大半,又执了壶为他斟满。
“那银决在此多谢辰公子了。”银决抱拳以敬,苏辰砂也只是淡笑点头,并未多言,“只是这次来南朝,主要还是为了那件事。”
苏辰砂自然知晓他话中之意,凝视着眼前腾升的热气,茶水的甘香让他心神舒爽平静,于是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关于贵国十五年前遗失的公主一事,确有眉目,但苏某不敢冒然断定,所以才派人传信至北漠。”
“那女子此时在何方?”银决闻言情绪显然激动起来,他一守握拳摁于桌上,模样是既期待又紧张。
“她现下在我府中,不过此事说来话长,银决大人需听苏某慢慢道来。”
银决缓缓点头,“辰公子请讲。”他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苏辰砂所言的一词半句。
苏辰砂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银决,包括刀鸑鷟身中九幽圣教摄魂钉之毒一事,只见银决的眉峰蹙的愈发深沉了去,终是忍不住开口向自己问到:“那她现在可有生命危险?”
“大人不必担心,苏某近段时日以来已经找到了暂压毒性之法,阿梨也一直照着药方服药,并无大碍。”稍作停顿,继而道,“不过,若是要彻底解除此毒,除非寻到这世上命格至阳至纯之人,饮上一碗他的心头血方可性命无忧。”
此言让银决心头一紧,“这么说,她现在也可能随时会毒性发作?”
“没错。”苏辰砂垂下眼帘,神色不若方才那般淡定悠然,眉头深锁,眸色黯淡。
“那么银决敢问辰公子,何谓至阳至纯?”银决内心焦虑不安,迫切地想要为他心中或已认定的公主寻得解毒之法。
“《周易》中解到九,谓阳爻;五,第五爻,指卦象自下而上第五位,五为奇数,为阳。九五既为极阳极盛之象,苏某以为只有一统天下之人方可称之为至阳,而这于至纯,苏某如今还未有头绪。”
“这么说来连辰公子如今也束手无策......”银决面色沮丧,不禁垂下头去。
“苏某相信事在人为,阿梨她心性纯良,定不会因这阴毒之物丧命。”苏辰砂一手攥在宽大的袖袍之中,神色坚实可信。
“银决在此代我王多谢辰公子。”
苏辰砂却因此话摇了摇头,“其实最初我与她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自嘲一笑,“不过与她相处,苏某愈发觉着她风趣幽默,更为可贵的是她身上有着超出她小小年纪的坚韧与勇气,让苏某甚是钦佩。”
“辰公子言重了,辰公子想要弄清的真相同样也对公主的身世与经历有着莫大的帮助啊。”银决见苏辰砂眉目间似对他自己的初衷有所愧,急忙出言宽慰。
“多谢大人反倒出言安慰苏某。”银决眸中的真挚与诚意叫人难以忽略,苏辰砂确是十分感谢,“苏某还要告诉大人一件事,阿梨她似乎有意想要离开苏府,苏某心中已为她寻了再合适不过的去向。”
“还望辰公子明示。”
“由于现在还不能断定阿梨她是否真的就是贵国十五年前遗失的公主,所以苏某想请大人扮作苏某为她安排的护卫在她身边保护她,如此也方便大人从蛛丝马迹中寻得证据证明阿梨确是荆漠公主。”苏辰砂看上去犹如处身事外,一副隐逸出世之感,实则精心筹谋,步步规整,才能在这般情境下想出一个完全之法,“当然,在事情还未弄清之前,还望大人就先莫要向阿梨提只言片语,以免让她多心,恐她受惊。”
听罢,银决赞同地点点头,“辰公子所言极是,那么便按照辰公子说的办,只要能够将王带回公主身边,银决但凭辰公子差遣。”顿了顿,“只是不知辰公子为公主觅得的去处是?”
“穹玄山庄。”
刀鸑鷟在府中闲的无事,苏辰砂的话心上挥之不去,一边又一遍地在心头萦绕,使她眼前所浮现皆是苏辰砂那时暗沉忧伤的眉眼,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做之决定是否真正对苏辰砂有益。
沉闷之感压迫着她的感官,她觉着此时犹如将自己的心浸溺在汪洋大海之中,任由它随着巨浪翻腾被推来阻去,被拍打重击,在深不见底的海中沉寂,永不见天日。
她就要被愁绪淹没,刀鸑鷟身体猛地离开凳子,她再也受不住了,她破门而出,冲进院子里,却被从天而落凉意惊的回了神,只见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左肩,沿着白裳的纹理向四周浸湿开来,她伸出素手妄图接住这无根之水,“下雨了。”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想到的便是苏辰砂,她隐约记着苏辰砂出门之前并未带伞,于是她冲进屋中,再出来时已撑了一柄十六竹骨伞,前脚才将踏进雨中,便被一片玄黑遮了眼。
“这是要往哪里去?”这清冷的声调......她抬首,水蓝的眸子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瞳仁,本该是叫人冷寒的,但刀鸑鷟却觉着在他眸子的深处,有热意。
秦羽涅撑了一柄同是十六竹骨的伞,玄黑的伞面,纯白的梨花,他将手轻挪,便将同样撑了伞的刀鸑鷟一道遮在了其下。
霎时间,风住雨停,天地幽幽,这暗夜的梨花瞬息绽放,把他二人紧紧地包裹在了这片静谧致远的尘世间。
他好似为她挡去了这世间所有犹如晦涩风雨的无休纷争,以伞为契,护着她消瘦单薄的身躯。
“慎王殿下。”刀鸑鷟轻声唤他,福了身子向他行礼,这男子清清冷冷地目光在她面部不曾离去,她似受惊般不敢抬起头来再看他,只偏过头去眼睛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叫旁人看去倒像是她靠在秦羽涅的怀中。
“想来是去找辰砂吧。”秦羽涅见她神色躲闪,似乎是怕了自己般,便自问自答,也不在意。方才进门之时,便听府中婢子相告,说苏辰砂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在府中。
“嗯。”刀鸑鷟点点头,心中却暗自猜测他为何知晓。
“先进屋吧。”话音落了,却见刀鸑鷟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似是在纠结徘徊,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却又一心只想要去寻辰砂,“辰砂他向来有苏越伴在身侧,你不必过于担心。”
此时,刀鸑鷟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内心却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是啊,公子他又何时需要自己瞎操心呢。
她心中空落,气馁地将手中的竹骨伞一收,转身进了屋。
“你可是在怪我拦你?”秦羽涅收了伞坐在桌边,提了茶壶倾倒茶水为自己暖身。
刀鸑鷟站在门边,心中五味杂陈,但却着实未将自己情绪突变赖在秦羽涅身上,只是答非所问,“慎王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此?”
她看着秦羽涅从茶盘中执了另一个茶杯出来,修长的手指按在盖上,一杯茶水瞬时被他倒了满杯,“过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方才在雨中站了许久,虽说有遮蔽之物,但到底受了湿意,凉风吹拂,此时确有几分寒冷,她走近桌边,拿起秦羽涅倒满的茶水,一饮而尽。
“慎王殿下为何到此,还是不愿相告吗?”刀鸑鷟将杯盏掷在桌上,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怒气,如此看来方才倒真像是在与秦羽涅怄气了。
“我至苏府,自然是为找辰砂。”他这人向来不爱拐弯抹角,确也没有要刻意隐瞒她之意。
“公子他白日里便出去了,现在日落西山,他也还未回府,慎王殿下不如隔日再来吧。”她知晓自己是在与自己过不去,索性坐下来出口赶人。可她想要赶走的这人却是南朝的六皇子,此份勇气怕是也只她刀鸑鷟一人了。
“无妨,本王在此等他便是。”秦羽涅却也不恼,执壶又将二人的杯中倒上温热的茶水,只见此时房门被风吹开一角,屋外的雨声落在青檐黛瓦之上,滴答作响,在房檐角顺势而下串成透明清澈的珠帘,他二人静坐在屋中,似与屋外风雨相隔重重。




藏春深 第二十一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苏辰砂眼中倒映出缀在深海般沉暗夜幕中银亮璀璨的几颗星子,稀疏地悬挂在天穹最里面,像是要穿透那天外宫阙般渐渐地远离了他这凡俗之人的视野。
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未让他回头,他只是轻声道:“可安顿好她了?”
“云裳花容在为她梳洗整理,不过她睡得沉,应当是不会知晓了。”秦羽涅踱步至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可有叮嘱她们动作轻柔些,防她醒来。”苏辰砂下意识地提醒一番,说完却觉着自己思虑过多。
果不其然,被秦羽涅偏过头来,好一阵打量,“这女子果真是得你垂怜照顾。”他收回目光,与他一道仰头看点点疏星。
苏辰砂难得沉默,眸中忧思愈发浓重,此时又听得秦羽涅清清冷冷地声音传至耳边,“她本是要去送伞予你,是我拦住她的。”
“你本应拦住她,虽说她当知晓在哪处寻我,但毕竟这雨势渐大,无端地在雨里行一遭,以她现在的身子骨,势必要染上风寒。”苏辰砂说着一边不经意地用手去拨弄身旁一株桃树上娇艳的花瓣。
“撑伞在雨中行上一趟大抵不会,不过她若是心中焦急,怕是懒得撑伞,结结实实地淋一场回来。”秦羽涅顺着苏辰砂的动作投去目光,那桃色的花瓣在暗夜里显得尤为艳丽婀娜,“这树唯有今年开的最佳。”
苏辰砂浅笑不语,松开手来,“开得再好无人欣赏无人喜爱,也不过一株枯树而已。”
秦羽涅只觉他眉眼间皆是愁绪,却不知他因何而困,为何而愁,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苏辰砂便接着说:“羽涅,她要离开。”
秦羽涅一愣,未来的及反应,只听苏辰砂又道:“她说她要离开这里。”
这次,秦羽涅听得真切明了,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词句来安慰苏辰砂,他不知晓苏辰砂与那女子究竟在平日里如何相处,更不知他们究竟在短短时日中建立了怎样的情谊。
“羽涅,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苏辰砂在他沉思之际忽然转过身来与他面面相对,“我想送她去穹玄山庄,你看可行?”
这个决定倒是叫秦羽涅一惊,他并未料想到苏辰砂会做出如此选择,不过这倒并不是不可,只是他仍旧想要知晓这其中缘由。
苏辰砂想是看出他心中所惑,便向他解释道:“我曾答应为她解毒并替她寻找师傅,虽然她执意要离开苏府,但我却无法不信守诺言。”苏辰砂垂在袖中握拳之手一紧,“相比让她形单影只在外漂泊,危险重重,不如将她送至穹玄山庄,那里有你,我大可放心。”
秦羽涅点点头,想是赞同他所言,但却不知那苏梨又是否愿意,“你可同她说了?”
“还未曾,打算明日告诉她。”言罢,苏辰砂好似又想到什么,“山下那小寒龙可还好?”
“你说傲雪?”秦羽涅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她一向安好无恙,只是近日来吃的多了些。”
“傲雪之诞有使人强身健体、促使人伤情加快痊愈之效,再则你那庄子山水风光一如仙境,又清闲宁静,与她养病再适合不过了。”其实苏辰砂早些时日便想到过此处,只是那时刀鸑鷟并未提出过要离开苏府,与她相处又甚是舒心愉悦,他多半是舍不得让她走的。
“你所言有理,便让她来吧。”秦羽涅点点头,并无什么异议,“寻她师傅一事,可要交给我庄中之人去做?”
“不了,四面八方都有眼线盯着你那山庄,可别叫人逮住什么把柄去。”苏辰砂叹了口气,“况且,我答应了她的。”
秦羽涅知道,他不愿食言,向来应下他人之事都是亲力亲为,所以也不勉强他。
“她师傅之事可查到眉目?”
苏辰砂凝视他片刻,开口道:“李霁的人查到九幽圣教已在南朝落脚,而地点就是刑部尚书府,我猜想他们可能将阿梨的师傅也一同带来。”
秦羽涅闻言,不禁怒不可遏,眼中冷寒更甚,“这云苍阑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苏辰砂双目半眯,颇有几分看透天机的意味,“我倒想看看我们这位云大人,在暗地里搞些什么鬼。”
“我来找你,便是要同你说件与此相关之事。”秦羽涅正色到,“今日上朝,因博义近日来洪水频发,犹如凶恶猛兽,不仅摧垮了乡间诸多农舍,就连博义城都岌岌可危,父皇有意派我前去赈灾,此言一处,朝堂多是唱衰之声,但云沧澜与兵部尚书欧阳鹤之却出乎意料地在父皇面前为我力争,让我不必过虑,博义刺史定会竭力配合与我,为我所用。”
“听你如此一说果真有些奇怪。”苏辰砂面色颇沉,“平日里,这些个官员皆是对你不行理睬,不屑一顾,今日可是全然转了性去?”
“那云苍阑更是与他一唱一和,倒真叫我觉着他们的阴谋有不昭而示之感。”顿了顿,“我便是由此事想到有关玄天令一事上。”
“这世上的三枚玄天令,有一枚藏在贤妃娘娘昔日的寝殿之中,这事知晓之人也不过你我、皇上和贤妃娘娘及你七皇弟五人。另有一枚,只有当今皇上知晓藏于何处。”苏辰砂接着低声说到。
“没错,至于第三枚,已在这江湖消失多年。”倏地,他眉一聚,眼一挑,“博义州可是当年初次发现第三枚玄天令之地。”
说及此处,苏辰砂也愈发觉着此事古怪,照理说,博义地为江河之水好发之地,早些年也曾频发水灾,只是都从未像今年这般,颇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难不成他们是听闻了什么有关玄天令的消息,这开山掘土,才致使这次这场洪水来势汹汹?”苏辰砂大胆猜测,却不知是何人这般有心了。
“且不去想这人是谁,放出这等消息,居心何在?”秦羽涅眉头渐重。
“是啊,十五年前便将江湖搅弄的腥风血雨之物,事隔多年,尽还有人拿来做文章。”苏辰砂于心中长叹,十五年前便是因这玄天令,害得他家破人亡,也让羽涅的母妃生死不明,皇弟不知所踪,这因果循环,究竟何时才是个终了。
忽然,一阵阴凉之风侵袭而来,霎时间熄灭了刀鸑鷟屋中的烛火,两人回首望去,皆有一丝心悸之感犹如热泉喷涌上头。
秦羽涅神色微怔,似是有意挑开方才的话题,“她怎会突然想要离开此处?”
“我不确定,但我想怕是与那日我们回山庄遇刺一事有关。”言罢,苏辰砂忽然大悔,他本未打算向秦羽涅提及此事,现在看来又免不了好一顿询问。
“遇刺?你可有受伤?”果不其然,秦羽涅听闻后便眉峰紧蹙,目带寒芒,“那刺客可有抓住?”
“没有受伤。”苏辰砂说着话时,却故意不去看秦羽涅的眼睛,紧接着说:“没抓住,被他们先一步自尽而亡。但我知道那是九幽圣教之人,他们想必是在寻阿梨,不知在何处得知了阿梨的行踪,才一路跟踪挑了时机下手。”他陈述的云淡风轻,像是从他人口中听闻而来般。
秦羽涅眸子半暗,“那苏梨可当真是个危险人物。”
“九幽圣教捉她怕是认定了她或许就是当年被他们的疏忽而遗漏的那个公主。”苏辰砂越是往下讲,便越觉着心中泛寒,“至于荆漠公主对绮兰、对九幽、对这天下有何意义,不言而喻。”
然而,话锋左右回旋拐绕,终究还是回到了玄天令上。
“但你又真的相信这世上,有得玄天令可得天下一说吗?”秦羽涅觉着这预言着实可笑,而他似乎从未与苏辰砂探究过这一问题。
“佛家六祖惠能大师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这世上之事以何为界定来判断真假,其真真假假也不过以人的标准而被评判,惠能大师说,这世上之事皆是如梦泡影,叫人切莫贪妄,方可得证真心。”苏辰砂低声诉来,清浅一笑,仿若这世间万物皆与他无关,“羽涅,我只相信,以这社稷苍生为己任,以这天下黎民为重担,攘外安内,肃清朝堂之祸端,平定江湖之乱象,这才是能一统这天下大好河山之人,这才是真正的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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