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蒙战一直踌躇到现在,只是在判断事情的可行性罢了。
但是现在,徐震已到,没时间给他更多思考了,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除非蒙战无欲无求,否则,他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蒙战像是无欲无求的人么?杨瀚虽然感觉这个人看不透,却知道,他是一个有欲望的人。
果然,蒙战忽然抬起头,目光已经坚定起来,他向杨瀚郑重地揖了一礼,道:“臣,愿为大王分忧!”
这一礼,行的很郑重。
蒙战对杨瀚一直保持着尊重,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但这一遭,他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句承诺,也许此后,他的对手,就只剩下御座上的大王一人,如果失败,则是徐家一家独大。
权衡一番,他还是觉得,与大王做这一番交易,更划算。
宫门大开,宫娥太监、持戟武士归位。
片刻之后,徐诺、徐震、徐天走了进来。
“参见大王!”
“爱卿免礼,王后,请上座。”
杨瀚往旁边让了让,他这王座够宽敞,徐诺谢了座,轻提裙袂,姗姗地走上来,又向杨瀚嫣然一笑,便与他同坐了。
徐震看见蒙战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状若老僧入定,不由微微一讶。
徐天已忍不住拱手道:“大王,我徐家大雍城受周人袭扰,损失惨重。如今百废待兴,十分繁忙。却不知大王此际唤臣等来,有何要事吩咐。”
杨瀚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寡人只是召见户部尚书徐震,并未召徐天爱卿入宫啊。”
“呃……”
徐天老脸一红,有些羞恼,道:“臣粗鄙,家族事务,一向都是二哥做主。二哥既蒙大王召见,臣左右无事,便一同来了!”
杨瀚又盯了他一眼,忽然笑若春风:“无妨,寡人就喜欢徐卿这种忠直之士。天圣天贤,素来一体,杨徐两家,天生亲近,寡人也很喜欢王后家人常来走动啊。”
杨瀚笑望了徐诺一眼,徐诺心中微微一动,方才她走上来时,杨瀚也只淡淡瞥她一眼,冷淡之意,不似夫妻。
从不曾从杨瀚身上感觉如此味道的她,也不禁有些心中惴惴,虽然她也不知慌些什么。
可此刻,杨瀚笑得亲切,分明发自内心,什么事,这么开心?
杨瀚转向徐天,已然朗声道:“来啊,给徐天爱卿赐座。”
何公公号为忠犬,执行大王旨意从来不打折扣,也不多加一分。
徐震地位要高于徐天,但杨瀚说给徐天赐座,何公公就真的真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大殿上,请徐天入座。
徐诺和徐震脸色同时一变,马上警觉,出问题了。
问题,必然出在徐震身上。
大王……要做什么?
徐诺敛了浅浅笑意,微微侧脸儿,睇向杨瀚。
杨瀚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徐震,沉声道:“徐震,你可知罪!”
……
“咦?金子!哈,就连大王的金印都被你们……大胆千寻,你可知罪!”
刚从南疆宋国归来的谭小谈,本见木下千寻和浅草菊若蹲在墙角鬼鬼祟祟的很有趣,便赶过来,不料正看见二人手忙脚乱地要把包袱包起来,看到了其中金灿灿的物件。
“我知什么罪!”
千寻曾经做过皇帝的人,头一回当小偷,便被人逮个正着,登时恼羞成怒,胀红着一张脸便跳起来:“零啊零,朕是何等疼你,你居然是到朕身边卧底的,你对得起朕么?”
千寻指着谭小谈的鼻子,怒不可遏:“你舅舅可是对朕忠心耿耿,你及得你舅舅一分?你既知唐傲要造反,你哪怕是提前知会我一声,叫我有了提防,我堂堂天皇,至于落得如今鸡鸣狗盗行径?这都是你害我的。”
小谈翻个白眼儿,道:“你当时对唐傲信任有加,我提醒你,你肯信?只怕为了证明你君臣两不疑,先把我杀了以证君心了。”
“这……我……”千寻心念一转,情知她说的是实情,但嘴上仍不服输,昂着脖子道:“我也是女人么,女人被会花言巧语、会来事儿的男人骗,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咦?”
谭小谈和浅草菊若一起看向木下千寻,眸中大有惊奇之意。
二人倒不是在意千寻强辞夺理,强辞夺理,不是女人家常态么?
咳!二人是惊奇于这位一直把自己当成男人的前皇帝,居然顺口说出自己是女人的话来,居然转了性儿么?
唔……这是大王教化有功啊!
菊若迅速想到了问题之关键,然后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
画面她是没见过的,那声响效果可是记忆犹新,登时脸蛋儿便有些红了。
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菊若心中何尝不曾浮想连翩。
千寻这句话出口,自己犹未察觉什么,眼见谭小谈目瞪口呆,只道自己强大气场已经镇住了她,心中得意,一把自己菊若手中抢过包袱,转身便走,口中嘟嘟囔囔地道:“我只是怕它们受了潮,拿出来晒晒,你管我什么?”
她也知道既被小谈看见,逃是没得逃了,赶紧还回去是正经。
到时杨瀚若是追问,东西都在原位摆着呢,朕打死也不承认,就跟你耍赖皮了,你奈我何?
何况,打归打,反正也打不死!
……
李向荣李公公是做假账的高手,什么贪墨手段是他不了解的?
徐震贪墨粮草所用的手段,较之李公公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又完全不曾把这个看起来矮墩墩、黑黝黝,仿佛乡下粗汉的家伙放在眼中,没有小心地提防,如今李公公所搜集的证据,若是认真去查,可谓一查一个准儿。
现如今,大军由徐海生掌握。这边,蒙战似乎也不怕和徐家撕破了面皮,一副随时可以接手担任粮曹官的意思。
这两人配合,要查清这些事情,实在易如反掌?
所以,听李公公说完这一切,徐震站在那儿,只能久久无言,这时再要否认,未免自讨无趣。徐震在一向轻视的所谓大王面前,也做不出那么有失身份的事儿来。
杨瀚淡淡地道:“徐震,寡人给你一个体面,这户部尚书,你自己请辞了吧。”
徐震心中一宽,唇角微微露出一丝弧度,这大王摆出偌大阵仗,最终的追究措施只是要自己辞去户部尚书一职?
三山诸部,仍是各部首领掌权,朝廷的官职,全是面上功夫。区区一个毫无价值的户部尚书,谁在乎?呵呵,说到底,杨瀚终究没有底气与我徐家相争啊!
徐震刚要顺口答应,目光一瞟,落在徐诺脸上,就见徐诺端坐于上,似乎温文尔雅,娴静端庄。可一张白净如玉的面皮却是紧紧地绷着,眸中隐隐露出恼怒之意,徐震心中咯噔一下,登时醒觉不对。
罢去的真的只是一个官职么?
如今不可否认的是,大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完全的摆设。
他修道路、立工商、兴农业、建法制、救大雍、灭周王,如此种种,已经建立了他的威望,并且掌握了一定的权柄,不考虑他还掌握着君主的大义名份,仅从实力上来说,他也相当于西山诸部中一方诸侯了。
六部尚书,俱属空衔不假,却也是对当今西山诸部实力的一个认可。
现如今,巴图战死,巴勇获罪,巴家内斗不休,这兵部尚书之职,大王已经拿回去了。
自己再将户部尚书拱手让出,那意味着什么?
他失去的将不只是一个看似无用的虚衔,他失去的将是徐家的势。
徐家险些丢了大雍城,是大王率兵解围,如神兵天降,还悍然杀了周王洪林,这件事,现在正在传开,大王在西山诸部的声望一时无两。
巴图死了,巴勇获罪,这兵部尚书拿回去,还有话好讲。他徐震若是此时交出户部尚书之职,再加上徐唯一上万大军之死、大雍险遭破城之难,徐家曾经的三山第一人家的声望、地位,也就没了呀。
想及此处,徐震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徐震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跪下,沉声道:“老臣忠心国事,从未有徇私枉法之举。老臣年迈,大王交付重任,臣唯恐精力不济,有负君恩,故而细事多委托族中青年,李公公所举之罪,臣实不知情,老臣定当配合李公公查清此事,不管此事涉及到谁,便是臣的亲生儿子,也定严惩不殆!”
蒙战瞄了徐震一眼,这是要找替罪羊了?
果然,这所谓六部,虽然不值钱,可是既然已经拿到了,就万万不能再交出去。交出去,它就“值钱”了。
杨瀚冷冷地道:“哦?徐卿对这贪墨之举竟不知情?”
徐震肃然道:“臣,不知情!”
杨瀚一拍书案,喝道:“如许之多的粮草,如此重大的事情,有人从中上下其手,你身为粮曹,竟不知情?以此推诿,便无过错了么?寡人……”
这时徐诺忽然浅浅一笑,柔声道:“大王息怒!”
杨瀚看向徐诺,徐诺道:“大王,二叔一向勤勉清廉,我甚知之,相信此事,他确不知情。是谁贪墨,终归是要查出来,绳之以法的,只是,要从诸部征收粮草辎重,非大人望者,恐难做到,如今三山情势,毕竟……”
徐诺嫣然一笑,轻轻握住杨瀚的手,柔声道:“不若如此吧,徐家,自当配合朝廷,查清此事,将所有牵涉此案者,交予大王发落!所贪墨的所有粮草辎重,不但要统统追回,徐家再赔偿一倍,作为处罚。”
这是要以金赎罪?果然,徐家纵然舍得多拿出一倍的赔偿,也不肯还回这个看似没什么价值的尚书空衔。
杨瀚凝视着徐诺澄澈的眸子,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但那深深潭水般的眸光中,只有他凝视的倒影……
南宋异闻录 第314章 想爱,已晚
第314章 想爱,已晚
“巴图有功,有功则赏。巴勇有罪,有罪则惩。寡人一向赏罚分明,今徐震纵然不曾贪墨,也难逃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寡人若不惩治,如何平天下人心?”
“大王,如今徐公公大军已经成行,粮草辎重,刻不容缓,若此时骤起风波,二叔受惩事小,只恐影响了前方战事,那后果就不堪其重了。何如让二叔戴罪立功呢?”
杨瀚沉思片刻,缓缓道:“此事,务必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是谁贪墨了粮饷辎重,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徐诺听他口音儿似有松动,暗暗松了口气,道:“那是自然!”
杨瀚又道:“徐震既为户部,又是徐氏家主,事务太过繁忙,难免顾此失彼。方才徐天也说,徐家大事小情,均需徐震过问,操劳过甚了,所以,难免为宵小所趁。寡人可以不因罪而惩之,可是以徐震如今情形,如何办得好朝廷的差使?这个户部尚书,还是徐家的,不过……”
杨瀚看了眼坐在椅上的徐天,微微一笑:“就由徐天爱卿接任吧!”
终究,还是扫了徐家一些面子。
不过,由徐震以精力不济为由主动请辞,再由他的兄弟接任,严格说起来,除非深知其内情的人,否则也不会有过多的解读。
从这方面来说,又不算过度扫了徐家的面子。
徐诺沉默片刻,微微颔首:“也好!大王放心,徐家可以保证,再不会有类似事件发生!”
杨瀚微笑点头,咀嚼着她的这句话。
徐家,终究,还是徐家。
人常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杨瀚还真不苛求一个女人嫁了他,便得一心一意只为他们自己的小家打算,去算计自己的娘家。
可是,从始至终就没有嫁给了他的觉悟,甚而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可供利用的傀儡,那么……虽然当初登基,徐家出了大力,可徐家的目的,也只是扶持一个偶像,为徐家的利益服务,自己,也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杨瀚转首向蒙战望去,肩头似乎解开了什么束缚似的,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
“蒙战!”
“臣在!”
“你为吏部,吏部天官,为百官之首,本有考核稽查百官之责。这件事,你要用心抓起来,不只徐公公那边的军将,徐天这边的粮曹,还有我三山大军!
我三山大军很快就要自瀛州回返,此番归来,他们带回来了大量的财富和人口,到时候,难免要生出许多混乱是非,稽查百官,可以督促他们守法、遵纪,尽快稳定地方。
等这一切梳理清楚,冬天也就到了。一切梳理清楚,明年春天,百业百计,才好有条不紊地推进下去,事关重大,寡人,可把这重任,交托给你了。“
杨瀚找蒙战来,似乎本来是想让他接过徐震的权力?
可现在,这权力只是在徐家人手中,左手换到了右手,可蒙战却是面色如常,既没有对杨瀚退让的一丝轻鄙,也没有露出半分不悦。
他淡淡一笑,长揖道:“臣蒙战,遵旨。”
监察百官之责么?
徐诺发现,杨瀚就像一个很会讨价还价的市侩商人,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个户部尚书仍旧留在了徐家,保得徐家颜面无损,结果杨瀚马上就抛出了一个监察百官。
监察百官,本来只是一个笑话。
吏部尚书,本来也是一个笑话。
他蒙家能监察谁?谁听他的?
可现在,徐家子弟兵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损兵折将是实;徐家险些被攻破大雍城是实;杨瀚神兵天降,救徐家于水火是实;徐震被罢黜官职是实;巴家现在已经自废武功也是实;而杨瀚,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了一支至少可以自保的力量,还是实。
如此情况下,再加上天圣家族在三山普通民众中的崇高威望,蒙家倒向杨瀚,进而监察百官……不敢说如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统一王朝一般给力,却也足以对所有部落首领们产生很大的威慑作用。
纵然不能直接对徐家产生影响,可是对那些本来中立保持观望的部落呢?对本来依附于徐家,但是现在眼见徐家损兵折将、城池险失、家主被压官职,而心生异志,试图另寻大腿的部落呢?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攻守之势,强弱之态,有时候就只因为一个契机呀!
这个权力和影响,实际上要超过徐家保留下的户部尚书。
可是,她能反对么?
本来要失去的,好歹挽留下来了,还能更进一步,去争取一个在如此情形之下,已经不可能由徐家争得的权位?
如果徐家不出这档子事儿,被人抓住了把柄,杨瀚这道政令能贯彻下去么?
想到这里,徐诺心中暗恨,几个叔父当中,二叔已经是最稳健、最有眼界的一个人了,可终究脱不了一个贪婪的欲望。
他贪墨的钱粮,可是从其他所有部落收缴来的财富,也就是说,不分敌友,都被他占了便宜,这事若是传扬出去……
徐诺瞟了蒙战一眼,有这老匹夫在,怎么可能不传出去?
如此一想,徐诺心中更郁闷了,悄悄瞟一眼杨瀚,倒是再不敢抱以完全轻视的戏谑心态。
那惑心术,不能长久迷惑于人,所以,只能应在关键时刻。
平日里,要想让杨瀚对我徐家多些关照,看来,我该对他好一点儿。
若是本姑娘肯放下身段,只消略施小技,还怕他不能变成绕指之柔?
徐诺暗暗思索着,便对徐震、徐天道:“大王宽宏,两位叔父,还该体谅大王,感恩王眷。此次归去,二叔好生经营徐家,三叔当克尽职守,切莫于粮秣辎重上出现差迟,否则,大雍之危将重现了。”
徐震沉着脸不说话,徐天拱了拱手,勉勉强强说了声“是!”
徐诺妙眸流转,笑盈盈地睇了杨瀚一眼,道:“我要在宫里小住几日,陪一陪大王,两位叔父公务繁忙,就先回去吧。”
徐震拱一拱手,转身就走,徐天尴尬地一笑,急忙追了上去。
杨瀚听到徐诺的话,却是有些意外,瞟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挥一挥衣袖,对蒙战道:“卿也退下吧,好生做事。退朝!”
杨瀚起身,步下丹陛,徐诺姗姗随于后。
杨瀚绕过屏风,要从后殿门出去,可刚刚转过屏风,就见一青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嫣然地看着他。
杨瀚“啊”地一声轻呼,快步迎了上去。
那青衣女子盈盈拜下,娇声道:“小谈回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不是大殿之上,不要这许多规矩。”
杨瀚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瞧见她略显清减了些的容颜,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你本久居内陆之人,这里的饮食尚不习惯,南疆水土,更加不适吧?看你,都瘦了许多。”
小谈甜甜笑道:“别的都好,就是少有面食,每天都吃的不少,偏偏总是觉得不饱,奴还担心胖了呢。”
两个人没有聊起此行的任务、完成的情况,答对之间,就是至友或至亲之间的家常之语,可正因如此,才更显出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这一刻,没有君,没有臣,只有一家人。
徐诺在刚刚绕过屏风处站住,仍然带着有风度的浅笑,只是看着二人的目光,毫无温度。
自那日从大雍离开时,她就隐隐感觉杨瀚看着她时,眸子里似乎是少了些什么,但一直也想不清楚,究竟少了什么。
那种感觉,很是玄妙。
而此刻,她眼看着杨瀚与谭小谈面面相立,杨瀚捧着她的小脸,柔声地说着话,眸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柔软,她突然就明白了。
是了,杨瀚看她时,少了些一个男人看他女人的宠爱与温暖,连欣赏或者是希冀、期待的感觉,都已燃成了灰烬。
南宋异闻录 第315章 一同算计
第315章 一同算计
徐震出了咸阳宫,在铺泻而下,极尽恢宏的通天大道上站立片刻,突然转向了仙人承露台。
徐天不解其意,连忙跟上。
徐震阴沉着脸色,负着双手,缓步走到那块尚在铭刻律法的高大黑色石碑前,仰望片刻。
高高的碑上,石匠们正在叮叮当当地刻着字,那如海碗口一般大的字,站在地上看,也不过就如上寻常文字大小。
徐震看了片刻,又经过专为文臣、为工农方面功绩卓著者所准备的祭台,最后来到战神阁前,望着巴图的塑像。
许久,从阁前灵龛中取出三柱香,从烛火上点燃,上前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中。
徐天凑上前道:“二哥?”
徐震的脸色依旧如笼着一片乌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轻飘飘的,不带一丝烟火气:“当初,将杨瀚捧上王位之时,我等所虑者,只是担心有朝一日养虎为患。如今,虎患已成了。”
徐天期期地道:“二哥,还不至于吧?你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徐震瞟了他一眼,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得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尚书之位,你很开心?”
徐天老脸通红,恼道:“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觉得,刚刚他说的虽凶,最后不还是让步了么?好歹咱们的大雍城是他救下来的,所以……你怎敢如此辱我?”
徐震轻轻吁了口气,淡淡地道:“你没有利令智昏,最好。”
徐天刚要再度剖白心声,徐震已然道:“当日,我等在老城的泽衍园中,与诸部首领议事……”
他微微眯了眼睛,仿佛在追忆往事,半晌之后,才道:“如今,当日参加议事者中,巴图,已经变成了杨瀚手中的一具偶像,被他用来树立忠义了。巴家,内乱不休,待来日争出个名堂来,必然是元气大伤。”
徐震负着手,在宽广的承露台广场上缓缓而行,徐天忙跟上了上去。
徐震道:“蒙家那老狐狸,态度暧昧,为了从我徐家口中夺食,十有八九,是要依附于杨瀚了,哪怕只是暂时的。”
徐震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仅仅两年啊,杨瀚的路,连通了所有城池,许多的耕地,都仰仗了他的象奴队,各镇、各寨,习得驭象之法的人,如今都是杨瀚的铁杆拥趸。
工商之税,收起来了,那些税丁税吏,肥得放屁流油,他们,也都会抱紧了杨瀚的大腿。还有那‘急脚递’,简直是无孔不入,尤其是他们承接千家万户的信息传递,天下之间,简直没有任何消息可以瞒得过他的耳目,如果……有这个消息!“
徐震停下脚步,转身徐天:“忆祖山下,四十七寨如众星拱月,一寨若五千人,四十七寨便有二十余万人口,你道他只领兵三千救援大雍?他可动员的兵力,实际上应该有五至八万了。“
徐天吃惊地道:“二哥,不至于吧,你……你这不是危言耸听?“
徐震仰天一声大笑:“哈!我来问你,徐公公俘得周军几何?“
徐天想了想,道:“大概两万五千余人。“
徐震道:“分发于立功战士的农奴,约有多少?“
徐天道:“这两日不是刚刚分发于各处么?约有一万人。“
徐震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徐天的脸蛋儿:“兄弟,他若没有五七八万的兵,剩下的一万五千名俘兵,他消化得了吗?也不怕噎死?若是没有这么多的兵力镇压,这一万五千的俘兵,一个哗变,整座咸阳宫就尽付火海了。“
徐天倒吸一口冷气,讷讷地道:“要……要是这么说,当真可怕。“
徐震阴恻恻地道:“不过,他现在缺钱缺粮,没有底蕴积累,所以可以动员起来,分赴他处作战的,确实只有数千兵力。被他藏兵于民的那些人,目前只有在忆祖山附近,才可发挥作用,只可用来自保,一时间,倒还不至于成为我们的威胁。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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