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这段事情,倒还真是亏了有小谈在,尤其是有她腹中孕育的小生命,帮她排解了许多的寂寞烦忧。
“姐姐,瀚王的大军从三山来,在南疆已经待了大半年了。我听说,幸亏这边的稻草是一年三熟的,又有草原那边供应牛羊,大军才能驻扎这么久,不过大泽和南秦也快要耗光了,瀚王对南孟还没动手,会不会……过些日子就回忆祖山啊?青女王和千浔贵妃都要生了,瀚王不回去么?”
小谈抬头看看枝头累累的紫葡萄,道:“是这么个情况,大军其实也有自己捕猎补充伙食,同时,三山那边是有粮草运来的,不然,大战之后的南秦草原,怎么可能供应得了这么多的军士。
不过,饶是如此,只怕也是捱不到今年入冬了。我看最多再有两个月,大军就得考虑撤回三山。但是……”
小谈从那紫的、黑的萄萄中摘下一粒颜色最浓的,剥了皮儿,慢慢放入口中,微笑道:“你不了解大王这个人。大王做事,向来谋而后动。如果不可能图谋孟国,那么连这几个月的消耗,大王也不会舍得。他迟迟不肯退兵,我看,必有很大机会,打下孟国!”
荼狐心中一沉,勉强笑道:“孟国有两道天堑,牢不可摧,姐姐怕是,太吹捧大王了吧。”
“哈哈,这可不是吹捧,这叫知我者,小谈也!”
旁边忽然一声长笑,已经抵达了大泽王城,听到二人这番对话的杨瀚终于忍不住,从暗处冒了出来。
荼狐心中,其实一直有些妖魔化杨瀚,这种脑补最要命,无形中,杨瀚在她心里,已经是极其凶残可怕的样子。
这时刚说了他一句“坏话”,杨瀚就冒了出来,把荼狐吓了一跳,“卟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这一跪把杨瀚也吓了一跳,这跪得那叫一个干脆,就像膝盖骨被人一下子抽走了似的,这姑娘的腿那么软的么?你是小谈的义妹,贝陶部落的二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宫中女官呐!
杨瀚赶紧道:“起来起来,寡人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听不得半句不是的人,快起来。”
荼狐可不是想跪他,而是吓得腿软,自然反应。这时省起,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顿时羞了个玉面桃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羞答答的样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南宋异闻录 第393章 只见江湖,不见刀光
第393章 只见江湖,不见刀光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杨瀚笑着对荼狐摆了摆手,荼狐如蒙大赦,赶紧溜了下去。
杨瀚笑着对小谈道:“这个丫头胆子太小了,我原来还觉得,草原上有她这样皮肤水嫩的姑娘,着实罕见。现在看来,倒是不算稀奇了,想来是她从小就被家里保护的太好。”
杨瀚说完,便拉着小谈重新坐下,轻轻抚着她已经鼓起的肚子。小谈带着幸福甜蜜的笑,看着他的动作。
杨瀚好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收手,柔声道:“这段时间还好么?吃的可习惯,休息怎么样?”
小谈嫣然道:“多少年的习惯了,改不了。不过在我调教之下,可是有两个厨娘,面食做的极好。我睡得也香,大王不用担心。大王怎么回来了,南孟那边战事进展如何?”
杨瀚道:“我引而不发,想来对岸是夜夜枕戈而眠,早已疲惫不堪,但是,迄今未有一战。”
小谈道:“大军屯驻在那里,粮草供给,恐怕是个大负担吧?”
杨瀚道:“不错,这种窘况,再有三年,应该就不会出现了。但现在大量的开垦正在进行当中,还做不到粮食的大量积蓄,不过,我相信南孟之战,应该不会拖得太久。”
杨瀚握住小谈的手,道:“这次回来,一则是看看你,二来,就是为了取些东西,以备南孟之战。”
小谈好奇地道:“什么东西?对南孟之战,很有帮助么?”
杨瀚微微一笑,道:“也没甚么,弄点儿猛火油,用处么,也不大,吓吓他们!”
荼狐一见杨瀚就吓跑了,可跑开一段才想到杨瀚回来了,那对南孟之战情形如何了?他是想放弃攻打南孟,要回转三山么?
荼狐心中有所牵挂,又悄悄折了回来,藏在浓茂的萄萄架子后边偷听,听他说到这里,心中既是忐忑,又有些宽慰。
他说只是吓吓南孟,那……应该不会打得很厉害吧?不过,那猛火油,是什么玩意儿?
荼狐忽然想起在草原上见到的那场惊天大火,他……真的只是吓吓南孟?荼狐心里又担心起来,有心向他问个明白,可是……一见他就怕的很,冒昧问起,他岂不生疑?
“姐姐也不多问两句,真是的,亲嘴儿什么时候不能亲,你们回了房再亲热不成么?”
荼狐听了一阵,不闻说话声再起,悄悄探了头一看,却见杨瀚与小谈拥吻在一起,不由悻悻然地埋怨了一句。
……
大泽东行两百里,就靠近了连绵不断、高耸入云的群山。
正是这连绵的无尽山脉,隔断了从东北方向来的季风,使得大泽地区四季如春。
不过,行至山下近五十里时,草木就渐渐稀少了,放眼一片不毛之地。
继续前行,就会发现横七竖八的一些河床,里边有不多的水流,而水流中,总有黑乎乎的液体,使得这里毫无生气,这种水,鸟兽也是不喝的。
空气中有刺鼻的气味儿,苏灿苏大都督脸上蒙着厚厚的布巾,带着人继续往前走着。
这个地方,是胡太守绘了图纸,交予大王的。大王一回大泽城,就先把他找去,交代了任务,并把图纸交给了他。
如今按照图纸所示,再有十里地,就能抵达胡太守所说的地方了。
后边,有几十辆空车,车上载着大量的木桶,再后边,却是数百头水牛,都由士兵牵着。这些水牛,本来是他们屯田开荒的畜力,此时调用了一部分,专门来来载物。
牛背上搭着大皮囊,这些水牛力气大,能载运不少东西。
终于,他们来到了地图所示的地方。
这里,居然有一条黑色的粘稠的河流,气味的刺激性也更强了,迫使大家呼吸更轻,眼睛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石油一词,首次出现是北宋年前沈括的《梦溪笔谈》,在这个词出现以前,西方称之为“魔鬼的汗珠”、“发光的水”,而我国先民则称其为“石脂水”、“猛火油”……
这可好,装载起来很方便呐!
苏灿很高兴,在三山也有存在这种猛火油的地区,但量不算大,收集不是很方便。南秦草原之战时,他们就是从三山那边提炼了猛火油,运过来的。想不到,在这里竟有一条猛河油的河流,这太方便了。
苏灿兴奋地道:“快,所有的桶和皮囊,全都装满,运去忘川渡,便大功告成!”
……
孟展近来很烦恼。
他顺利地脱离了南秦草原,对忘川坚壁清野,封锁了剑南关,海路这边其实不用太担心,瀚军的水师不太可能越过无风三尺浪的海峡,赶到最南边来,沿岸锋利无比的暗礁群,也足以抵挡他们。
孟展本以为大门一关,就天下太平了。
可谁知道,让他头痛的事儿却是接踵而来。
先是小姨子荼狐的死,实在难以向岳丈岳母开口,人家的大女儿才刚过世啊,马上告诉他们,他们仅剩的唯一的骨肉也死了?于心何忍呐!
再者,荼狐当初是翘家离开的,也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就是自己带走了她。这样一想,孟展就硬着头皮,决定佯装不知其事,过一段时间再说。如果老丈人迫问,再说也不迟。
但是太尉荼单并未问起这件事,似乎小女儿从未失踪,还在荼家深闺里养着。但是不久荼太尉就称病不朝了,每三天一朝,孟展看着武班班首的位置始终空荡荡的,心里也是纠结。
没过几天,又传来消息,说是军方各处将领,常往荼家拜访。照理说,太尉是称病不朝,既然生了病,部下前往探望也没什么,何况皇后是太尉之女,刚刚过世,部下们也该去向老太尉慰问一下。
但是……
接着,文臣们就又人提议,后宫不可无主,皇后既已过世,就该另立正宫,拥护淑妃的,拥护娴妃的,两派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还是彭太师知情识趣啊,没有掺和这两派之争,倒是及时给他送来了百媚千娇的女娃儿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倒是让他悲恸的心情稍加缓解了。
可是,一临前朝之事,仍是叫人不痛快。
这不,今天又是一桩案子,打到了御前。
真要说起因,狗皮倒灶的也是没法说。
大抵就是,剑南关守将文傲老将军的独子文韬,在一家珠宝坊发现了一盘宝珠,十分喜欢,想要买下来,谁料,却是已经被人定下了。
这文公子不甘心,向那店主询问了一下买主,却得知是本城巨贾买下来,送给天音楼两位新来的姑娘,一个叫百丽儿,一个叫伊娃。
这文公子第一好便是美色,第二好才是珍玩,听说那人不惜巨资,取悦两个青楼女子,好奇心盛,马上赶去,一见便惊为天人,便与那巨贾争风吃醋起来。
也不晓得怎么搞的,一日这文公子醉酒,与那商贾大闹起来,竟尔血溅天音楼,闹出了人命。
现如今,这文公子押在大牢,却是坚称自己不曾杀人,说当日只是厮打,而且他虽是武将之子,却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打死人,也不曾向人要害动过拳脚。
但当日天音阁中许多人亲眼目睹,就是二人厮打当中,那商贾倒地毙命。
而且,谁也不曾想到,这商贾竟是大司农高英杰的小舅子。高大人闻讯岂肯善罢甘休,当即便向三法司施压,要求判处文韬死刑。
剑南关守将文傲得了消息,因军务在身,不能擅离,却也是派出了亲信的副将张狂赶往京师搭救。
这张狂不只是文傲的副帅,还是他的结拜义弟,也就是文韬的叔父。这一傲一狂,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义气的很。他一来京师,便去拜见了太尉荼单。
荼太尉虽然仍未出面,却派了自己的管家陪他游走三法司,这态度,已经表现的再明白不过了。
结果,今日就传出廷尉曹敏被剑南副元帅张狂痛殴了一顿。
堂堂朝廷大臣,居然在公堂之上公然斗殴,朝廷体面何在?
更何况,曹廷尉那是三公九卿之一,权高位显,远在张狂之上,武将竟殴文官,下官竟殴上司,一向沉稳持重的彭太师也是勃然大怒,今日竟也亲自临朝,关注这件事的处置。
面对教导自己长大的老师,孟展压力山大啊。
更加叫他不安的是,荼太尉居然仍没有出面。
彭太师一怒,也就只有荼太尉能与他分庭抗礼了。
可荼太尉明明是站在武将们一边的,他却始终不露面,不清楚他的态度,这才叫孟展更为焦虑,这一文一武,本来是相互制衡的,荼太尉不出面,他的这个平衡架构就出了问题,岂不是逼他表态站队?
孟帝又开始焦虑起来。仔细想来,始作俑者,可不就是那两个叫百丽儿和伊娃的美女?
女人,是祸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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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轰鸣,浪拍岸。
今日河上大雾弥漫,站在岸边,人也是影影绰绰的。
那滔滔河水,只有拍到岸边的水花,才能看的清晰。
忘川水师都督林仁担心瀚军趁机袭击,已令全军戒备,而他本人也是一身披挂,亲临前线,严阵以待。
只是,此刻站在岸边的他,手里却展着一封书信,看罢内容,他的心情也似那拍击不停的浪头似的,澎湃不息。
林仁全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身为武将,大敌当前,他的使命,就是守御国土,抵抗外虏,余此,不作他想。
但是,武人真能做到只问武事,不问政治么?
剑南关的文傲、张傲,那是他的袍泽,可以不闻不问?
武人,从来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他们也需要抱团,也需要互助,才能在一向强势的文官集团面前,不至于被打得丢盔卸甲。
守忘川、守剑南、守南海的,都是偏离富庶的中心城市的地方,现在也只有这些地方,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朝廷的武将,大部分已经变成彭太师的人了,荼太尉在京城早有被架空之势,就算戍卫京畿要地的禁军,现在也只剩下南衙还在荼太尉控制之中,北衙也早落入彭太师的控制之中。
作为一名武将,他能不考虑这些?
信,是荼太尉写来的,信中详述了文傲之子文韬入狱的始末。最后,荼太尉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文韬之事只是一个引子,这是文官们向他们发起的一场阴谋,最终是籍由此事,夺下剑南关的控制权。
只要剑南关的军权落入彭太师手中,他们就可以籍由此事继续扩大化,并且籍由甚而制造事端,引起皇帝猜忌,最终把他们彻底打垮。就这一点来说,荼太尉对他的皇帝女婿的性格可谓看得十分透澈。
荼太尉告诉林仁全,瀚军压境,是危机,也是机遇。他在京师,正在策划反击,但是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毕竟一切的公开证据,都是有利于彭太师一方的。
他要林仁全想办法制造一场失利,前线战事吃紧,皇帝就不敢临阵换将,对文傲和张狂不利,从而对战斗在一线的林仁全部,也要谨慎对待。
那么,荼太尉在京师的压力才能小一些,才有可能在先失一城的前提下,向皇帝和文官集团施加压力,进而发动反击。
林仁全看完这封信,心头立刻浮现出四个字:“养敌自重!”
这,不就是养敌自重么?
真要这么做么?
这本是最违背林仁全一个武人的道德准则的事情,可现在……
林仁全的披风在风中猎猎发响,他叹了口气,慢慢松开手,看着那封信被风迅速地卷去,拍打在水面上,然后被那湍急扭曲的河水迅速扭成一团,被滚滚浊浪卷着奔向远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照做,还是不照做呢?
太尉啊,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林仁全苦笑着,脸上的苦笑还未完全绽开,就听浓雾之中突然发出“嗵”地一声。
耳膜只是微微一震,然后密集的鼓声便从浓雾中扑面而来,震耳欲聋。
林仁全瞿然一惊,沉寂足足两个多月,瀚军,终于动了!
南宋异闻录 第394章 焚江
第394章 焚江
杨瀚两个月来,一直在造船,所造的却不是真正能在大河上做战的舰船,那样的战舰,区区两个月,怎么可能造得出来?
杨瀚这两个月来,又一直在赶工,因为仅仅这样兵临城下是不够的,他必须得给孟国制造充分的恐慌,以配合内间的发挥。
如今,时间到了。
他手下有大泽的大批能人,多为胡可儿招募而来。
所以,杨瀚知道,这个季节,这条宽阔的大河上,常常有弥天盖地的晨雾。
而此时,季风也在向南孟方向徐徐吹去。
得益于整个南疆盆地两面环海,两面环山,山高千仞,挡住了从西、北两个方向吹来的寒风,这个地方几乎是从不曾见过雪的。
河上吹向南孟方向的季风也并不强,除非气流上升到高空,那里才有强劲的风,而河面上还好。
但它的风向,是在向南孟方向徐徐吹去,对杨瀚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艘艘大船,横亘于大河之上,以铁索相连,以保证其平稳。
大船制造的相当简单,它能浮于水面,能够操纵前进就行了,余此别无要求。
巨舰基本上像是一条条货船,并不符合战舰灵活、坚固、快速等需求,甲板上,固定着一台台抛石机。
而抛石机后边放的不是准备好的擂石,而是一桶桶密封好了,加了火捻儿的猛火油。
大雾中,有箭矢射来,仿佛雾中夺命的幽灵。
不仅有弩矢,有利箭,还有床弩射出的一根根可怕的巨箭,那相当于用机括射出的一杆杆枪。
但是,这种杀伤力最可怖的利器,对瀚军来说,却还不如那漫空抛洒下来的用弓射出的箭矢杀伤面积更大。
因为这些巨舰根本不是为了战斗而用,所以前方竖起了巨大的厚厚的木板,后边还用粗大的圆木与木板在甲板上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
那种枪一般大小的巨箭,全都射在了这些木板上,纵然是几乎射穿,但已无力伤人。
瀚军只管顶着头顶的箭雨,护着抛石机和油桶,靠近,继续靠近。
有备而来,就是爽。主动操之我手,就是爽。
船过河心,已经进入抛石机射程,所有遮蔽便被呼啦啦掀去,第一桶油被点燃,抛向对岸时,从这边还看不出什么,但是紧跟着第二桶、第三桶、第无数桶,对岸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熊熊,甚至连大江上的雾气都迅速地消去,可见度迅速提高。
林仁全是经验丰富的水师老将,立即调兵遣将。
这样的打法并不多见,但是林仁全并不慌。
大河中,在临近岸边处的水中,已经钉入了无数的尖锐木桩,敌船若是靠近,是会被刮蹭扎破,卡在那里的。到那时,敌军就是一只只活靶子。
瀚军的油桶确实给林仁全造成了很大麻烦,但是好在他早有安排,在这样的大雾天气,对岸又有敌军虎视眈眈,所以他早命令水师战舰游弋于左右,而非集中于水师营寨之中,避免了无数的战舰被付之一炬。
至于水师中停靠的少量正在修缮的战舰被焚,这个损失,他承受得来。
而出了水师营寨的战舰,虽也有被火油桶击中的,在舰上士兵的扑救下,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可略作失利,造成前敌紧张之势,迫使皇帝重视、安抚守边大将,乃至整个军方。
荼单信中的这个意思,魔鬼般在林仁全心中不断地盘旋着,可作为一个军人的职业操守,却又苦苦支撑着,不想让他下这个决定。
他知道,荼单是对的。临阵不利,而遭惩治,虽也是一种可能,可问题是,陛下有人可用么?彭太师那边都是些夸夸其谈的文人呐!被他们扶持起来的,虽是军方的人,却也是长期负责驻军行政、辎重一类事务的武官,他们能打仗?
所以,一旦前线吃紧,当然,这个败的尺度要把握好,不能真闹个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必然要受严惩了。只好分寸把握好,是完全可以起到帮助荼单、张狂等人在京城的行动的,也能为挚友文傲脱困。
要不要遵照太尉的指示做事?
太过分的事情,比如牺牲袍泽,制造压力,这种事林仁全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他决定,先把敌军的猛烈攻势扼制住,再伺机制造些小损失,当然,在战报中可以夸大其辞,从而向朝廷施压。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必要这么做,因为瀚军制造的破坏,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船过江心,后边拖曳着的乘人的小船就已截满了从大船上转移过来的战士,舵已固定,无数的大船都用铁索连着,即便它们整体向下游飘移着,在舵的作用之下,它仍然是向前行驶的,并很快就撞上了林仁全早早命人打进水底的木桩上,被死死卡住。
孟军无数的箭矢不要钱地向这些战舰射来,可是这些大船上的瀚军,早就通过后边拖曳的小船拼命地划回对岸去了。
先是浓烟、继而烈火,是从船舱内部烧起来的。
船舱里根本没有放压舱石,而是一堆堆的易燃之物,且烧了火油。
在瀚军撤离时,就已把下舱点燃,但那火就像压了一层煤的火,一直暗暗地烧着,直到火苗子烧穿了甲板,空气透入,那火便轰地一下子窜起三四层楼高。
因为风向,那火舌喷吐着,燎向岸边,正站在岸边的林仁全被那火苗子呼地一下,把前额的头发,还有眉毛、胡须全都燎的蜷曲了,口鼻之间登时全是毛发烧过的糊气。
这是船舱刚刚烧开时的火焰爆发,火舌一下子又收了回去,但只这一下子,已经叫林仁全狼狈不堪。
林仁全急退了几步,伸手一摸胡须,胡须就碎掉了,手中一团黑灰。林仁全是个美髯公,最是爱惜这部胡须,当真气得肺都要炸了。
那些大船一艘艘地撞上了设在岸边水域中的木桩,在那里熊熊燃烧起来,火舌漫卷向岸边,很快,岸边的码头、栅栏,或直接燎着,或被高温烤着,也开始燃烧起来。
因为火势如此之大,林仁全倒不用担心瀚军会随后掩杀上来,于是果断命令,水上的舰只自由作战,并规避烈火,岸上士兵全部向后退却,要知道,哪怕那火苗子离着你还有七八丈远,那随风送来的高潮,都能让人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他们站在二十丈外,仍旧严密戒备着,防止大火之后,瀚军另有新招。
这时,却有一员副将惊声道:“大都督,你看!”
林仁全扭头看去,水师营寨火势蔓延,继而引着了路边树木,此时火已窜到了更远处的林中,那里是一片白桦林,此刻却像是一片红枫林,彤红一片。
而在那片白桦林后,便是一个村庄,由于他执行坚壁清野政策,很多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和在对岸居住的百姓,现在也都集中在那,如同一个规模颇大的镇子。
林仁全眉头一皱,回头看看大河之上,隔着火焰,什么都看不见。
林仁全道:“百姓见火起了,自会逃离!我们要严阵以待,以防调虎离山!”
那副将应了声是,心中暗道:“百姓们自然来得及逃开,只是,他们被强迫搬离岸边,全部的破烂家当,都在那儿,这一烧,朝廷若无赈济,只怕就要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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