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祸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余人
林晧然捏着茶盖子轻泼着滚烫的茶水,却是注意到里间的灯光下有一个影子,嘴角不由得噙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董份心里暗叹一声,发现这个后辈确实不容小窥,便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左宗伯突然造访,却不知是为何事前来?”
林晧然登门的数次屈指可数,而每次前来登门都是有公事相商,更多是为了廷推拉票。像上一次,林晧然便是为了潘季驯的新官职。
所谓的廷推,其实很多结果在事先便已经注定。在每次的廷推前,各方都是纷纷利用人脉关系出面拉到足够的票数,从而在廷推之时取得想要的结果。
只是这一次,董份却是猜不透林晧然的动机,索性是直接开口进行询问。
林晧然轻呷一口热茶,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回应道:“董大人,下官此次冒昧造访,其实是特来助董大人入阁!”
啊?
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躲在里间的高仪和毛恺差点便惊呼出声音。
董份的眼睛瞪了起来,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此话当真?”
“下官岂敢戏耍大人!”林晧然将茶盏放下,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岳父愿意主动放弃此次廷推候选人资格,且会不遗余力地相助董大人,帮董大人坐上次辅的宝座。”
由于徐阶使了阴谋手段,令到岳父此次不能入阁,显得颇为可惜。
只是严讷和李春芳若双双入阁的话,那么徐党将牢牢地把握朝政,甚至提前完成“首辅权力传承”的布局。
出于当前形势方面的考虑,哪怕这次没有实质性的利益收获,他亦是打算帮忙董份推举入阁。
此举不仅能够打翻徐阶的如意算盘,而且还能狠狠地恶心徐阶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由于严讷是嘉靖二十年二甲进士第八名,董份是嘉靖二十年二甲进士第二名。若是两人一同入阁,那么董份将以微弱的优势居前,抢在严讷的前面成为大明的次辅。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董份将会如同袁炜那般分担着徐阶方面的火力,从而保证徐党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林晧然这才选择第一时间造访董府,向董份伸出了一根橄榄枝。
这……
躲在里间的高仪和毛恺相视一眼,眼睛尽是狂喜之色。
董份知道林晧然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戏耍自己,却是一本正经地询问道:“左宗伯,这天下没有掉馅饼之事,却不知有什么条件?”
虽然林晧然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甚至有一种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兴奋,但他却是保持着冷静。
“董大人,您这话就见外了!下官昔日多得袁阁老照拂,袁阁老在离京之时,亦是叮嘱下官跟董大人多些往来!”林晧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脸上带着微笑回应道。
这话已然是别有深意,他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条件,而是希望保持吴派和浙派的亲密关系,在今后的廷推中仍然是同进退。
董份爽朗地笑道:“哈哈……老夫以茶代酒,敬左宗伯一杯!”
随着吴山弃权,那么他能够争夺的内阁名额是两个。现在有了林晧然这边鼎力相助,那么他可谓是胜券在握,次辅宝座已然是近在咫尺。
寒门祸害 第1735章 狠招
几天后,阁臣的廷推如期在紫光阁举行。
随着本朝阁臣的地位不断拔高,阁臣已经是各派系最重要的争夺点。
张四维之所以被山西派系寄予厚望,正是因为张四维出身词臣,填补了杨博非翰林官的遗憾,将来能够有机会入阁拜相。
此次廷推阁臣重启,六部尚书侍郎、都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御史等官员如约而至,来到了紫光阁的正殿中。
此次的廷推由徐阶主持,却是除了徐阶外,所有官员都只能站立于殿中。
跟坐着廷推地方督抚和六部侍郎有所不同,为了表示尊敬和重视,所有官员都是站着进行廷推,亦称为“立推”。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四位候选人身上,吴山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那张臭脸,严讷和李春芳则是表现出一种和蔼可亲,董份则是体现着一份傲气。
李春芳今天的心情显得很不错,本以为是陪跑人员,但如今却有机会争夺阁臣的入场券,如何不让他感到兴奋呢?
在这一场事关阁臣的竞选中,各方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谁都希望能够先一步入阁,将来能够坐上首辅的宝座。
出乎意外的是,吴山突然站出来表示不会以候选人的身份参与此次的廷推,却是主动放弃了千载难逢的阁臣廷推机会。
“吴尚书为何放弃参选呢?”
“吴尚书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入阁人选啊!”
“吴尚书此次入阁便是次辅,为何要舍弃如此良机呢?”
……
在场很多官员已经做好准备将票投给吴山,现在得知吴山主动退出此次的廷推,心里却是难免感到一阵失望。
只是这终究是吴山本人的决定,事先很多人亦是被打过招呼,虽然很多官员表示惋惜,但亦是无法改变这个事情。
随着吴山主动放弃阁臣候选人的身份,现在变成三个人争夺两个阁臣名额,令到李春芳都保留着一些入阁的希望。
站在前排的林晧然发现董份向自己投来感激的目光,知道董份这是彻底放下心来,便是跟着董份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
有着他们这边的支持,董份的票数仍然比不上严讷,但定然会在李春芳之上,从而成为大明新一任的次辅。
徐阶似乎是捕捉到了两个人的眼神交换,脸上却是涌起了一份凝重之色,却是站出来对着众人朗声地道:“规矩大家都早已经了然于胸,老夫亦不再多说废话了,诸位现在便进行投票吧!”
董份听到现在便开始投票,跟着高仪和毛恺等人眼神交换,心里已经是胜券在握。
正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起道:“元辅大人,且慢!”
众人纷纷寻声望去,发现是站在后排的科道言官的声音,却见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已经坦然地站了出来。
咦?
林晧然看到欧阳一敬这个事情突然站出来,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却是扭头望了一眼脸色正常的徐阶,心里却是隐隐感觉事情很可能要生起波澜。
“何事?”徐阶抬头望向站在最后面的欧阳一敬,脸色不悦地询问道。
众官员纷纷望向欧阳一敬,发现这个刑科给事中不懂分寸,现在即将要举行阁臣的廷推,这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员有啥资格叫停的?
如果在这里胡搅蛮缠,哪怕甘草阁老徐阶不指责什么,这位小小的从七品刑科给事中恐怕要为此付出外放的代价了。
欧阳一敬对着徐阶恭敬地拱手,却是扭头望向董份直接控诉道:“去年严世蕃事发之时,严家便给董侍郎乌程老家送去了一大笔银子,要董侍郎设法营救于叛贼严世蕃,这才有了董侍郎几番想要营救叛贼严世蕃的举动。下官前天已经上疏弹劾吏部左侍郎董份,只是皇上迟迟没有答复,不过此人乃大贪,不可参与此次候选阁臣廷推也!”
这……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大惊。
《大明律》规定:“受财枉法”赃,官员赃一贯以下杖七十,一贯至五贯杖八十,以上递加,至赃满八十贯处绞。
虽然这个刑法早已经是名存实亡,当下大明朝的官员受贿早已经是司空见惯,整个大明没有几个官员不贪的,不然海瑞亦不会显得如此的难能可贵。
只是董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被爆了这个大黑料,且还是受贿营救“通倭通虏”的严世蕃,这个罪名已经是足够让到董份翻车了。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毛恺昔日受董份的恩惠,却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打抱不平地道:“欧阳一进,你休要在此大放厥词,你说董大人接受严家的贿赂,可曾有实据?”
京城地处大明之北,很多事情调查起来是颇为麻烦。特别欧阳一进位居于京城之地,却对江西和浙江的事情如此的清楚,确实是令人感到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此事有袁州府推官,不,是即将到任的吏部文选司主事郭谏臣可为证!”欧阳一进已然是有了充足的准备,当即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毛恺的立场坚定,当即是皮笑肉不笑地道:“郭谏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袁州府推官,哪怕他恰好见到严府将银子运送出袁州,那么他亦是不可能知晓银子最终运向何处,岂能听信郭谏臣一人之言?依本官看来,他这是诬陷朝廷重臣,理应跟欧阳一敬一并处斩!”
在场的都是京官,对地方官员有着天然的优越感,更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他们心里头亦是不愿意采信一个微不足道地方官员的证词,而且这个证词明显有着漏洞。
正当欧阳一进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阶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道:“都闭嘴!”
面对着这位高高在上的首辅的表态,两个人亦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董份却是凝视着欧阳一进,却不知这是心虚,还是一种被冤枉的愤慨。
徐阶轻叹一声,却是对着董份说道:“用均,此事关乎甚大,廷推的事情先暂停一会,咱们一起前往万寿宫将事情向皇上说清楚吧!”
董份的目光从欧阳一敬身上移开,深深地望了一眼徐阶,最后从喉咙处吐出一个字道:“好”。
“诸位,事出突然,汝等在此稍等片刻吧!”徐阶看到事情出了状况,亦是拿出首辅的威严对着大家说道。
众人自然是纷纷点头,显得老实地在此等候,不少官员则是担忧地望向离开的董份。
在严嵩相国时期,科道言官在屡番失利之后,显得很是安分的模样。
只是到了现在徐阶当相国,在得到皇上广开言路的首肯下,令到这些御史、给事中如同吃了药般,时常将矛头指向了当朝大佬,且常常还能上演“蚍蜉撼倒大树”的戏码。
现在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上疏弹劾董份,虽然是一个从七品的刑科给事中直接挑战一位正二品的准阁老,但很多人都暗暗地为董份捏了一把汗。
林晧然看着徐阶叫上欧阳一敬一起面见皇上,心里却是生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在他最初的构想中,将董份推上大明次辅的宝座,他们跟着浙党继续联手对抗徐阶。只是徐阶终究是一头老狐狸,似乎早就防范着董份,现在悍然对董份出手了。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董份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此劫,让到徐阶的计划破产,避免出现徐党三人坐镇内阁的不利政局。
寒门祸害 第1736章 董份之劫
万寿宫中,檀香袅袅而起,弥漫在这殿中的每个角落。
一份奏疏平放在嘉靖面前的案上,却见上面字迹清晰地写着:“微臣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谨奏,去年南京御史林润揭发严世蕃不法事,皇上下令将严世蕃缉拿于京,严家深恐事败,着令家奴将一大笔金银用数辆马车运往浙江乌程县董府,董府家人悉数全收。董份知悉此事,并揭发严家恶行,反倒屡番设法营救……严世蕃,通倭通虏之贼子也,岂能因财而为之营解乎?今吏部左侍郎董份此举有违国法,亦失臣子本分,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臣请斩董份首,以清政本!”
洋洋洒洒数百字,矛头直指挂衔工部尚书的吏部左侍郎董份,更是彰显着一份滔天的杀意。
徐阶、董份和欧阳一敬正是恭敬地站在殿中,面对着一声不哼的嘉靖帝,董份和欧阳一敬显得是大气不敢粗喘。
黄锦站在红漆柱子前,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是从侧边暗暗地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
身穿蓝色道袍的嘉靖近日身体不适,难免有怠政务,故而直接是忽略了这一份欧阳一敬弹劾董份的奏疏。
直到徐阶将事情捅到了这里,他才让人找来了这一份奏疏。
嘉靖看过奏疏的内容后,目光凛然地望向始作甬者的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身上道:“欧阳一敬,你是从何处得知,严府给董家送银子的事情?”
徐阶亦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扭头望向旁边的欧阳一敬。
“臣是江西九江府人士,家中得闻此事后,当即来信告之!经臣多方打探,已经确定此事属实,还请皇上明察!”欧阳一敬似乎早有准备,当即应对自若地解释道。
董份心里亦是有了定计,当即跪下来搅浑这潭水地哭诉道:“臣冤枉!此番定然是有人不希望臣入阁,所以指使此人构陷于臣,还请皇上替臣作主啊!”
徐阶看到董份此时向着皇上抛出了阴谋论,更是隐隐将矛头指向他这一边,眼睛不由得闪过一抹杀机。
按着他原本的计划和部署,他要寻得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动手铲除董份,只是偏偏林晧然那边竟然选择大力支持于董份。
为了阻止董份夺得次辅的宝座,更是防止浙党和吴派继续保持稳定的联盟,所以他才决定这个时候动用这一张牌,直接将董份置于死地。
欧阳一敬深知站出来便不会有退路,当即忠心耿耿地跪下来道:“皇上,董份分明在此混淆圣听!臣为科道言官,有纠劾百官之责,其接受严世蕃贿赂为之营解一事属实,理当依法严惩!”
嘉靖心里自然是偏向于替陪伴自己斋醮和替自己写青词的董份,却是脸色森然地询问道:“你说董爱卿接受严世蕃贿赂为之营解,可有何实据?”
董份听到这个话,亦是扭头望向欧阳一进,内心则是涌起一份窃喜。
他跟严世蕃终究是不同,严世蕃能够被构陷,但自己深得皇上宠信,又岂能因为你一个小小言官的空口白话便是治罪呢?
站在红漆柱子旁边的黄锦向欧阳一进投去关注的目光,亦是好奇欧阳一敬有没有凭证,董份虽然不及袁炜和严讷二人,但亦是深得皇上宠信。
徐阶跟着大家一般,亦是扭头望了一眼欧阳一敬。
欧阳一敬将心一横,从怀里取出一个书信高举于顶道:“启奏陛下,这是董份家人写给董份的书信,请皇上过目!”
董份的脸色微微一变,显得阴沉不定地望向了旁边的欧阳一敬。
咦?
黄锦听到欧阳一敬手里竟然有如此私密的信件,心里感到颇为惊讶。先是望了一眼嘉靖,这才走向欧阳一敬取过书信,然后恭恭敬敬地呈交给了皇上。
徐阶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静静地望着嘉靖的反应。
嘉靖看过书信的内容,脸上却是没有过多的表情,而是望向跪在地上的董份吩咐道:“将这封信给董爱卿看一看吧!”
黄锦将书信送到了董份的面前,董份看着书信所写的内容,心里的那一丝侥幸荡然无存,这确实是他乌程老家的家人写给他的那一封书信。
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飞速地动作,思索着破局之法。
他可以选择咬定这是别人伪造的证据,将这潭水搅得更浑浊。只是如果他如此进行抗争的话,不说徐阶那边还有什么阴招,恐怕他会彻底失去君臣的情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事情一旦闹大,他有可能会被推上断头台,从而步严世蕃的后尘。
董份主意一定,当即进行辩解道:“皇上,臣只是念及当年严阁老的提携之恩,所以才想要营解严世蕃,并不曾没要收受贿赂啊!”
此言一出,已然是坐实了董份“收受贿赂营解严世蕃”一事。
欧阳一敬悬在心头的大石落下,心里涌起一股兴奋,只是脸上却是极力地忍着。
“董大人,你难道只记得严阁老提携于你,却不知你现在的官职和俸禄是谁给予的吗?严世蕃乃叛贼也,你岂能因一己私念,置大明江山的安危于不顾?你当真是要学严世蕃,要被斩于西市以正国典吗?”徐阶看着董份的败局已定,却是沉声地发问道。
董份当时确实是无心收受贿赂,主要是昔日欠着严嵩的一个人情,加上严世藩确实是被冤枉,所以他才决定出手营救严世蕃。
只是这就是明枪暗箭的大明官场,虽然他这是出于无意的不当行径,却是被徐党给利用上了,已然有一把斩刀悬到了他的脖子之上。
董份想到了被砍头的严世蕃、夏言等人,知道当下最重要是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便是眼泪涌出来地哭诉道:“皇上,微臣失言,还请皇上宽恕!请看在微臣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微臣这一回吧!”
黄锦看着历来傲气十足的董份落得如此田地,心里亦是暗暗一叹。
寒门祸害 第1737章 一党独大
嘉靖深知下面的臣子焉有不贪的,而他亦从来没有指望找大清官来委以重任,只是董份跟严家父子有如此深的瓜葛,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份厌恶。
哪怕董份是深陷于官场的斗争中,只是他却不该拿严家的银子,更不应该多次营解于严世蕃。
嘉靖每每想到那个富可敌国的严世蕃,心里亦是气不打一处,亏自己还自谬看人很准,却不想给严嵩父子掏空了国库,却是望着董份痛心地道:“朕历来待你薄,你便是如此报答于朕的吗?”
“微臣知罪,请皇上责罚!”董份心里亦是一阵后悔,却不该露出如此的把柄,更不该小窥徐阶的阴招,便是痛改前非般地继续哭泣地道。
嘉靖没有当即下达处置董份的决定,而是扭头望向站于殿中的徐阶道:“徐阁老,你以为该如何处置董侍郎?”
欧阳一敬听到这话,显得颇为期待地扭头望向徐阶。他很希望徐阶提议将董份斩立决,从而让他欧阳一敬的名字如林润那般,直接响彻整个大江南北。
徐阶心里却是暗自一叹,皇上如果真要斩董份便不会向他发话,而是直接拖出午门斩首或者下令大汉将军将人送到诏狱或刑部。
不过他跟董份倒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亦是对着嘉靖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董份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
董份看到徐阶竟然如此替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份感动,发现这位首辅无愧于有贤相之名。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董份的死罪可恕,但活罪难逃。臣以为可酌情行受财枉法,绞刑能免,可改流放之罪!”徐阶显得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小人!小人!该死的小人!”
董份听着徐阶竟然如此歹毒,心里不由得连声问候,同时急忙进行求饶道:“皇上,微臣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曾想要收受严家的贿赂!还请看在罪臣这么多年助皇上修玄的份上,饶恕罪臣这一回吧!”
或许是面临着流放戍边的惨况,董份这一刻亦是超常发挥,眼睛和鼻涕都涌了出来,显得可怜兮兮地打感情牌。
黄锦看着这一幕,反倒是更加同情董份,同时不解地望了徐阶一眼。
“流放戍边过重,还是削籍为民吧!”嘉靖终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想到董份这么多年的夜夜陪伴,当即从轻发落地道。
“谢皇上开恩!”董份听到这个处置结果,亦是感激地谢恩道。
徐阶的嘴角微微轻扬,流放和削籍实则都是一个样,已然是达到“铲除严世蕃”的目标,亦是进行拱手道:“臣遵旨!”
欧阳一敬看到董份仅仅被处以削籍,心里却是难免一阵失望,这份政治资本跟预期并不相符。
“下去吧!”
嘉靖的心里涌起了一份疲倦,却是挥手道。
“臣等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阶三人恭恭敬敬地施礼,便是转身要离开这里。
董份从地上坐起来,整个人如同是做了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在走进西苑前,他明明离大明次辅的宝座仅是一步之遥,结果官场的暗斗可谓是瞬息万变,令到他狠狠地摔了下去。
二十四年的官场生涯,在他即将要坐上次辅的宝座之时,仕途却是突然戛然而止,而[567中文 ]他彻底失去了奋斗大半生的东西。
“且慢!”嘉靖想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却是突然发声道。
董份迅速地转过身子,眼睛无比渴望地望向嘉靖,此刻很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让自己仍然留在这朝堂之中,哪怕不入阁拜相也行。
上午的阳光已经高起,将紫光阁照得更显金碧辉煌,几只麻雀正站在殿顶之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站在正殿中等候的官员如同热坑上的蚂蚁,显得焦躁不安地频频望向殿门外,却是期盼那边尽快有一个结果。
除了吴山还能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原地,其他官员则是纷纷交头接耳,而年迈的兵部左侍郎索性找地方歇息了。
由于吴山时不时还抬头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令到很多官员并不敢轻举妄动,都是尽力老实地站在原地等候。
林晧然不担心吴山对自己的观感变差,却是找司直郎张四维要了一壶水和几个碗,先是给自家岳父送去一碗水道:“岳父,你近来身体欠恙,站太久不好,先喝一口水吧!”
吴山却是没有接,显得不满地瞪着林晧然。
“吴尚书,要不咱们都喝口水,元辅大人他们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严讷最近的身体同样不好,便是进行提议道。
吴山看着严讷出面,亦是不等其他人继续开口劝导,便是迎着众官员的目光道:“你们渴的就去喝水,累的找地方歇一下,但这里是皇宫,要注意好仪容,水亦不宜多渴。”
众官员如蒙大赦地点头称是,便是一哄而散。
太常寺卿兼国子监祭酒高仪主动凑到林晧然旁边,悄声地进行打听道:“左宗伯,你怎么看待此事?”
现如今的徐党如日中天,作为浙党的核心成员,他知道想要继续站稳于朝堂,只有跟林晧然这边共同扶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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