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多木木多
施无为看看身上的衬衣,说:“张妈给我的。”
苏纯钧便恍然大悟。当年他没拿走的衣服,现在全都被张妈“偷偷”拿给施无为了。
听说现在张妈还给施无为开小灶呢,祝家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罐油辣椒, 祝家三母女都不吃辣的,张妈更是个甜口,这辣椒是给谁准备的多清楚啊。
苏纯钧一声长叹,顿生嫉妒之心!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张妈给哄住了,往日是我小看你了。”他目光森森,冷哼道。
施无为面无表情:“你要是想哄也行啊,今天晚上的碗你去刷了吧。”
苏纯钧就当没听到,转头与杨玉燕说话:“最近读了什么书?”
杨玉燕看了一眼施无为,说:“我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呢。”
苏纯钧好奇:“什么大事?”
他今天挺闲的,就决定旷工一天,不去上班了。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躲事啊。何处长回家养鼻梁了,他贸然上任,虽然压服底下的人费不了他多少事,可是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烂摊子,首当其冲的麻烦便是:没钱。
没钱,没钱,没钱。
一分钱都没了。
除非他能变出钱来,不然市长那头好讲,不会理他这个杂兵,底下要钱的人找不到人,能把他活撕了。
苏纯钧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这办法太损阴德,便不肯去做,只等其他人讲出来,他半推半就。
于是他现在就躲了,以安慰安慰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良心。
杨玉燕最近当然还在啃《安娜》,她突发其想,想自己译一两章出来。虽然她的俄语水平还不行,但她想投机取巧,只译对话,这样就简单的多了,省去那些冗长的心理描写和环境描写,再省去无关紧要的配角人物,将主要人物只浓缩到三个人,就是安娜,安娜的丈夫卡列宁和安娜的情人渥伦斯基,这样翻译这篇小说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过她也是这一次才认真去读《安娜》这部小说,才发现渥伦斯基竟然是个地中海,顿时让她大失兴趣。帅哥美女的故事还算可爱,帅哥是个地中海就很打击人了啊。
她跟杨玉蝉讲,结果只能说祝家姐妹在审美上不愧是亲姐妹,两人综合了数条对男性的审美偏好,几乎有八成重合。
首先,地中海是肯定一票否决的。
然后,太胖也不行,太瘦也不行,总之要身材适中。
气质也必须干净,不能油腻。
杨玉蝉说苏纯钧已经有一点官场上的油腻感了,杨玉燕非说不是,誓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审美,不过她现在看苏纯钧时目光总带着一股探究。
五官自然要端正,虽然不要求是个帅哥,但肯定不能长得骨骼清奇。
当然,学识与谈吐也很重要,个人卫生也很要紧。
个头高低没有特别要求,但不能比她们两低是必须的。
工作或学历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但必须是正经工作,对学习有着一定的热情与兴趣,不能不学无术。
杨玉燕还提了一个要求,她要求男方要有理想或兴趣,不能是一个饭蒌子。
总之,心灵思想也是很重要的。
杨玉蝉倒是不要求这个,但必须跟她的观念锲合,不能她想着救国救人民,对方一心一意只赚钱。她就觉得苏纯钧在这方面是有些欠缺的。
杨玉燕就冷哼,说男人还必须能赚钱,至少要能养得活他自己。
两姐妹就像英格兰与苏格兰,开始总是甜甜蜜蜜的,跟着就会吵起来,□□味渐浓,哪怕有法国或其他外敌调停,也会进入漫长的冷战期,直到下一次蜜月期来临。
这是施无为在祝家几天后的感触。他最近听多了杨玉燕总拿外国做比方,慢慢也学会了,将其他国家放在嘴边多说几次,好像真的对它们的了解也变深刻了。
祝家姐妹吵起来的时候,他总是插不上话,他也不敢去插话,逢到这时,他就躲到厨房去与张妈作伴了。
张妈教他:“她们吵的时候你不要过去,吵一吵就又好了,两姐妹不会认真生气的,你过去她们反倒会认真生你的气,那你多倒霉啊。”
施无为:“她们两姐妹感情真好。”
张妈:“一个妈生的,怎么会不好?你这每天都来的,能学到什么?”
她听说施无为是很厉害的学生,懂得多,学得多,他不在的时候,杨玉燕姐妹提起他都是很佩服的。这几天他也教了杨玉燕很多东西,她说那个叽哩咕噜的话的时候,他都在旁边教她。
她就不懂这施无为天天上门跟杨家姐妹混在一起是想干什么,总不见得她们俩还能教他吧?
她悄悄跟祝颜舒讲,怀疑施无为是冲着杨玉蝉来的。
祝颜舒哎哟一声,不太信:“真的?他们俩平时说话多吗?”
张妈说:“有燕燕在,光听她一个人说了,她那个小嘴叭叭的。”
祝颜舒:“那他俩避开燕燕,会悄悄说话吗?”
张妈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祝颜舒松了口气:“那就应该不是。”
张妈好奇:“怎么,你还不乐意啊?我打听过了,他光身一个,父母都死了,自己现在吃学校的,住学校的,他的校长教授都挺喜欢他的,一门心思要栽培他,日后少说也可以做个大学教授,不会没工作的。就是黑了点。”
施无为是农家弟子,到了学校,学校也有田,让学生种地,他这皮就一直没白回来,晒得黑红黑红的,一看就特别纯朴。
气质干净。
张妈觉得跟楼下的马天保比,就是黑一点这一个缺点,其他都比那个更好。
祝颜舒叹气:“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浓眉大眼,就是……唉,大姐就是个没心眼的,他也没心眼,我怕他们俩以后吃亏啊。”她跟张妈说,“大姐比燕燕大了快三岁,读的书也比燕燕多,见的人也比燕燕多,可她还是吵不过燕燕,两三句就被燕燕给带跑了。”
这一说,张妈就想起来许多场面,不由得笑起来。
祝颜舒:“这夫妻总要讲究一个互补,大姐笨一点没什么,给她找一个精明的就行。”
张妈说:“那你就不怕她遇上精明的受骗?”
楼下的马天保就挺精明,不止他精明,一家子都精明,他们合起伙来哄杨玉蝉,那杨玉蝉绝对逃不掉。
要不是看出马家这上下都有算计,瞒着骗着要哄祝家母女,祝颜舒和杨玉燕为什么要反对啊?
换个傻一点的,真信了马家那一套,什么借钱请客是为了祝家好,那才真掉坑里了。
借的钱和人情,难道不必还吗?细数起来,马天保欠金公馆的钱和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那是要他还一辈子的,等他结了婚,妻儿都要跟着一起还。
那是金笼头,金马嚼,金鞭子。
马家不知道吗?马家知道,一清二楚。可他们是心甘情愿靠着金公馆的,因为没有金公馆托的这一把,他们家就是一窝奴才,马天保不可能读书上大学,也不可能跟杨玉蝉这样的女性谈恋爱。
要不是天降横祸,马家一辈子都不会脱离金公馆,杨玉蝉想要帮他们脱离,人家也不会领情。什么自由?比得上真金白银吗?比得上社会地位的地升吗?马天保背靠金家,日后飞皇腾达之际,还会那么想要追求自由吗?还会相信理想吗?
这件事,马家父母看得清楚,金公馆也清楚,祝颜舒也清楚,只有马天保和杨玉蝉两个年轻人不清楚。等马天保也想清楚之后,就只剩下杨玉蝉自己了,那时可能她已经结婚,也已经有了孩子,转身离开的代价太大了。
不管是挣扎还是妥协,一定都伴随着无数的泪水与血汗。
祝颜舒自己就尝过嫁错人的滋味,当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再尝一回,所以她才一定要拆散杨玉蝉和马天保。
可张妈说的也有道理,万一真的再来一个马天保、张天保、王天保,那怎么办?
祝颜舒换一种眼光看施无为,上下打量,仔细秤量,放在心里来来回回的想,对张妈摇头:“大姐不喜欢这种的。”
杨玉蝉显然更喜欢精明一点的,换句话说,就是要出众,要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的出众,如果再能说会道就更好了,更容易打动她的芳心。
张妈:“问问燕燕。”
杨玉燕听张妈和祝颜舒说想把施无为和杨玉蝉搓和到一起,险些暴发出惊天大爆笑,被祝颜舒凌空一掌击在背心,哑然失声。
她清了清喉咙,断然拒绝:“不行吧,我没发现他们俩之间有火花啊。”
男女之间,要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旁观者总是先发现的。何况她这一双火眼金睛。
张妈不死心,她是真觉得施无为是个好人,人好,心好,还没负累,多合适祝家啊。
“你再想想,你姐平时对施同学什么感觉?”张妈问。
杨玉燕:“施无为挺厉害的,学东西快。我姐,可能有点不服气吧。”
施无为的脑子是真的快,现在杨玉燕的法语课已经被他接过去了,杨玉蝉已然失业。
杨玉燕就觉得她姐平时在旁边看过来的目光不太善良。
对她这个学生来说,哪个老师讲的好真是血淋淋的事实。她都对杨玉蝉说,让她以后千万不要以教师做为职业,会误人子弟的。
在施无为的教导下,两天她就把法语数学这个小妖精给攻克了!真是一通百通,不就是加乘吗?有什么难的?放马过来!
都是杨玉蝉不会教,她才学不会,换个老师这不就学会了?
祝颜舒想起来两姐妹昨天的一场大战,绕着客厅跑了八圈。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你姐怎么要打你呢。”亲妈感叹,“活该。”
亲妈改主意了,现在她觉得施同学和杨玉蝉未必完全不可能。跟杨玉燕这个天老大她老二的相比,杨玉蝉是有一点点崇拜权威的心理的,能让她动心的男性,一定要是某方面的强者。
施同学现在至少完成了第一步,他让杨玉蝉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不过爱情何时萌芽不好讲,祝颜舒也无计可施,索性现在他们见面的机会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萌发爱情了呢?
她交待杨玉燕时刻关注时态,随时汇报战况。
杨玉燕表示这有什么难的?从今天起,她就是丘比特了。
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123|专供狗粮
杨丘比特·燕很快就想到了增加感情的妙招。
那就是喂狗粮。
只要让杨玉蝉多看一看她与苏老师的幸福生活, 她就会也想谈恋爱了。
就像《安娜》中的安娜的闺蜜一样,她就曾幻想自己像安娜一样, 有一个年轻的军官热情的追求她, 两人私奔,共筑爱巢。
于是, 杨玉燕紧紧拉着苏纯钧, 非要他也参与翻译这件事, 两人头碰头的挤在一起, 共同翻译一个章节。
剩下的杨玉蝉就不得不跟施无为讨论了。看到这两人坐在一起, 杨丘比特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苏纯钧在旁边望着她这小机灵的样子发笑, 他转头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决定还是不提醒他们的好, 看戏嘛,最重要的是安静。
在打定主意翻译一篇小说之后,杨玉燕很快就发现最重要的不是原汁原味, 而是考虑受众。
虽然翻译《安娜》时她并没有想过要出版发行让别人看,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思考:怎么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篇小说后能接受呢?
她是个作者时,就要考虑读者的想法啊。
所以,她马上理解了为什么有的翻译作品会起一个奇怪的名字, 比如中国的姓氏加外国的名, 不中不西的,这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接受。
比如《安娜》里的人名,就面临翻译时要如何定义的难题。
音译的话,俄语单词读音都特别的长, 太长的人物名不利于记忆,很容易被读者遗忘,从而失去阅读兴趣。
看半天还没记得主角的名字,这就很打击阅读的积极性了。
义译也不合适。因为很多人名都是有其代指性和特殊含义的。姓氏中还会包含地域和民族上的东西,义译会更复杂,更不容易提炼总结。
就比如她的名字“玉燕”,单纯翻字,就是玉石加燕子。用英语的话就是一个连接词或造词。可如果从含义上理解,玉为高洁,燕有爱情和美的美好祝福,放在一起还可以当成是首饰。玉燕就可以理解为双层含义:一个代表着美丽爱情的首饰。
这两种翻译方式都不利于传播。
直接翻成读音也可以,却完全失去了美感。
现在杨玉燕翻《安娜》,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很快就解决了。
安娜就译为安娜。
杨玉燕:“中国有安姓啊!”
娜又有女性美丽袅娜的含义,可以理解为美女。
剩下的,情人渥伦斯基译为吴伦基。
丈夫卡列宁就译成哥宁。
杨玉燕:“中国有哥姓。”
反正是她翻译的,其他人都没意见。
人名确定之后,几人把小说分成几个大段,分一分工后,就开始干活了。
干活时,不免也要讨论一二。
《安娜》这部小说几人都看过,如苏纯钧、施无为、杨玉蝉,都看过不下一遍。杨玉燕倒是头一次看,还没看完,但她看过电影,对电影中法国女神苏菲·玛索的美丽佩服得五体投地,苏菲在火车站穿着大衣,于风雪之中仰起面孔的那一刻,美得让人心碎。
因为苏菲的美丽,杨玉燕对这段爱情从头到尾都只站安娜。不过跟电影不同,看小说时很多感触都无法控制,甚至会产生“原来现实是这样的,果然不像电影那么美”
就比如渥伦斯基的地中海……
苏菲爱上的情人竟然是地中海,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美女必须爱上帅哥。
不是帅哥也至少要是没有缺点的普通帅哥。
丑男是绝对不许靠近美女的。
施无为在写梗概,提炼主要情节,方便杨玉燕按图索骥。
他说:“其实卡列宁对安娜的爱情,更像是对奴隶的感情。”
苏纯钧虽然没有参与最近的讨论,但每天晚上他回来,杨玉燕都会把白天他们聊了什么再给他学一遍,所以他知道这是杨玉燕的形容,她认为古代和近代中,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扮演的是奴隶的角色。
“有道理。”他说,“卡列宁对安娜有许多要求,要她按照他的要求去生活,却从来不听取安娜有什么需要。当安娜离开他的时候,他甚至对安娜也是无知的。这就像奴隶主对奴隶,给奴隶吃喝,提供住所,要求他们按照要求工作,生下健康的孩子,却不可能去与奴隶交流感情。”
杨玉蝉最近重读《安娜》,也生出许多跟以前不一样的想法。
她说:“我们以前在班级里读的时候,大家更喜欢讨论安娜可以勇敢追求爱情。”
不必多说,《安娜》在大学里也是私奔宝典之一,许多女学生都为安娜的勇气所鼓舞,认为腐朽的婚姻不能阻挡追求爱情的战士。
“不过现在我觉得,这部书里真正想说的不是安娜私奔的事。”因为安娜最后还是自杀了啊。她逃出家庭,逃到情人身边,最后却发现情人对她的爱渐渐干涸,甚至那爱情也不是她期望的爱情。她在临死前看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真诚的爱情,不管是丈夫还是情人,都不值得她去爱,这是最可悲的。所以她才宁愿赴死。
“这是个悲剧。”杨玉蝉沉重的说。
她以前觉得《安娜》会走向死亡,而她只要避开错误的选择,她的爱情是不会走向死亡的。
但现在重新读《安娜》,再回忆她与马天保的爱情,她发现她当时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爱情会不会成功,根本不是生活的重点。不是说爱情成功了,生活就真的会幸福美满了。也不是说爱情失败了,生活也跟着失败了。
爱情就像洒在蛋糕上的糖霜,有没有它,蛋糕还是蛋糕,它是甜的还是苦的都跟糖霜没关系。
苦的就表示烤糊了。
她误以为选对丈夫,就选对了生活,就可以避开不幸的结果。
大错特错了。
杨玉燕捧着书读:“……哦天啊,哦天啊。”她放下书,“你们觉得这个语气词翻成什么比较好?”她试着说,“老天爷啊老天爷啊。”
杨玉蝉问:“谁说的话?”
杨玉燕翻了翻:“好几个人,安娜和她的女朋友,渥伦斯基。这个话用俄语说出来还是很有震撼感的,能体会到那种无可奈何或着急慌房或紧张刺激又兴奋的感情。但换成中文,怎么译啊?”
杨玉蝉没想到她想的这么复杂。
杨玉燕还在一个个比较:“我的妈呀我的妈呀……这个给渥伦斯基吧,他是个轻浮的年轻人,这个很合适他。”
她在纸上记下来。
“安娜的话,她是个美丽温柔,又很有教养的女性。考虑到她的身份和地位,要更文雅一点。”她认真的说。
苏纯钧思考了一下,说:“那就让她喊阿弥陀佛?”
杨玉燕愣了,杨玉蝉也愣了,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有施无为接下去说:“阿弥陀佛挺好的。不然让她喊上帝啊上帝啊?”他记得张妈是信上帝的,问:“信上帝的都怎么喊上帝?就是跟阿弥陀佛对应的那句。”
杨玉燕想了想,张妈平时是喊……
“上帝老爷。”
施无为含叨:“上帝老爷啊上帝老爷……我感觉还挺有那个味的。”
苏纯钧没忍住噗哧一下笑了。
杨玉燕终于明白过来他不是认真讨论,就是在开玩笑,举起手里的书往他背上啪啪打:“你要气死我了!”
苏纯钧哎哟哎哟惨叫起来,半点不敢反抗。
施无为看到这一幕默默咽了口水。
城里的女孩子好凶啊。
他默默的离杨玉蝉远了一点。
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124|骑虎难下
翻译的事进行的不太顺利。
主要是因为施无为的原因, 他认为《安娜》是一出悲剧。
当然,它是悲剧, 这个没人反对。
不过他认为《安娜》的悲剧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这个也没人反对,伟大的文学作品总是在开头就昭示着悲剧的苗子。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渥伦斯基当成了主角来对待。
可能是因为他是男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代入过安娜, 哪怕安娜的心理活动从头到尾都有。他代入的就是渥伦斯基, 他认为他才是主角, 安娜是个配角。
他认为渥伦基斯从一开始就不是爱上了安娜, 他只是见色起意, 想勾引一个上流社会的有夫之妇, 两人来一场上流社会司空见惯的爱情游戏, 假如这里面有什么是他愿意为之承诺的,那就是他们未来可以成为情人,有些真心的那种。
但婚姻?他从来没想过。
他向他的表姐炫耀他追求安娜, 一个有夫之妇的细节, 他的表姐也听得津津有味。
偏偏这个描写在开头。
杨玉燕发现要是将这一节略过去,那她翻译出来的《安娜》就是梁祝。而如果将渥伦斯基与表姐的对话也加进去,那就是西门庆与王婆了。
这可跟她的初衷不一样了。
她的本意还是想描写安娜的爱情, 而不是想描写一个妇女是怎么被人诱骗的。前者是风流韵事, 后者是犯罪。
可她随即发现,假如她仍执意只描写爱情,那她就和市面上那些男人没有两样。都只拿爱情当遮羞布,哄得男人女人们沉浸其中, 掉几滴眼泪,将事实真相弃之不顾。
而她是个女人,这就显得格外的恶毒。
当她为此发愁而不得不改掉翻译的主线情节时,苏纯钧还很奇怪:“我早说过他们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啊。”
他好笑的搂着她的肩哄她不要难过,心想女孩子果然还是更浪漫一点。
杨玉燕想起施无为与苏纯钧,无意中好像堪破了一个真相。
她与杨玉蝉说:“男人真现实啊。”
施无为那么天真纯朴的一个人,但他也从来没把《安娜》看成是爱情故事。
人人都将渥伦斯基当成是这个故事中的配角,安娜是主角。但事实上确实是由渥伦斯基开启了整个故事,也是他推动了所有的情节发展,安娜像一只木偶,在他的影响下慢慢步入悲剧的命运,最终死在了他们定情的火车站。
她记得安娜在临死前看透了渥伦斯基的爱情与卡列宁没什么不同,他们都并不爱她。
她以为这已经是最悲哀的地方了。
但当她发现施无为与苏纯钧对《安娜》的解读与她完全不同之后,她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灌入全身。
杨玉蝉说:“你记不记得姓杨的在报纸上说他爱妈妈爱我们?很多人都相信了他的话。那时我以为他们是装傻,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玉燕点点头。
杨玉蝉:“我把《安娜》读完了。”她把书翻到了最后,指给她看:“渥伦斯基听说安娜自杀后打算吞枪自尽,不过让人救了下来。他的朋友感慨渥伦斯基爱惨了安娜,认为安娜这个女人用爱情折磨了一个有为青年,最后弃他而去,抛弃了他。”
杨玉燕看起来,只是最后的一小段而已,像是另一个旁观者在替看书的人发表议论。
杨玉蝉:“这才是让我心凉的地方。那些读报纸的人中,估计有不少都认为姓杨的真的爱我们和妈妈。就算他背叛家庭,登报离婚,想拿走家里的钱,从来不管我们,等等。这些人仍然认为,他爱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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