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璟梧
“哥哥?”她指着时恒之。
后者继续点头。
“姐姐?”她又指着时榕之。
依然点头。
鸡啄米似的,时槿之突然被逗笑,掀了一下唇。
哥哥姐姐脸上同时出现惊愕又欣慰的表情,异口同声道:“槿之?”
她知道jinzhi是自己的名字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现在要弄明白自己是谁,只能从家人这里下手。
.
夜已深,傅柏秋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家门,打开灯,空荡荡的房子里传来一声奶猫叫。
“喵呜——”
布丁从沙发底下钻出来,沾着满身灰尘往她裤脚上蹭,然后原地打了个滚,翻着毛茸茸的肚皮。
傅柏秋蹲下去抱它,结果蹭一手灰,顿时不想吸猫了,遂把它放回猫窝,起身去泡今天第三顿也是最后一顿粮。
这样下去不行,她寻思着要么把布丁送人,要么放到流浪猫收容所。
若要将那个人彻底赶出自己的生活,就把与对方有关的一切东西都抹去。
就像当年分手后那样,什么都扔了。
猫也是。
喂完主子吃饭,傅柏秋上楼洗了个澡,把卧室空调打开,然后下楼给自己泡牛奶。
路过客厅,她视线不由自主瞟向窗边那架钢琴,脚步转了方向,走过去,坐到琴凳上。
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白玉石般的触感,竟摸到一层薄薄的灰,她连忙起身,进了时槿之的房间。
时槿之很爱惜自己的琴,有一套专用的清洁保养工具,定期清理,她甚至亲自去过施坦威工厂参观制琴过程,以便更好的了解钢琴构造。
如今人不在,钢琴蒙了灰,对方知道了肯定会抓狂。
傅柏秋打开房间的灯,扫视一圈,屋里十分干净整洁,除了床、衣柜、书桌,没有其他大件家具,飘窗上放着几张稿纸,墙角立着一个行李箱,仅此而已。
床头柜上有没吃完的止痛药,半杯凉水。
她鼻头发酸,缓步上前,正要拉开第一层抽屉,目光被枕头边的长方形卡纸吸引。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好,但手却已经伸了过去。
卡纸老旧,边角折痕掉着白屑,是一张登机牌,名字是时槿之的拼音。
而时间竟然是2010年7月24日……
巴黎直飞北京。
傅柏秋捏着卡纸的手抖了一下,心像一颗被驻空的牙齿,短暂麻木着,突然间情绪上涌,如狂风吹来,便隐隐作痛。
她对那一年,那个七月,格外敏感。
7月18号空难发生,20号她与其他罹难者家属一起赶到坠机地点,23号她带着半只被烧得变了形的妈妈的鞋子,孤零零回到榕城。
然后料理家人的后事,接受保险赔偿金,继承全部遗产。
整整忙了一个月,期间时槿之一个电话也没打,一条短信也没发,而她主动联络,等来的却是对方简单敷衍的回应。
心灰意冷之下,她提了分手,对方也干脆地答应了。
可是这张登机牌……
傅柏秋紧紧捏着卡纸,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原来当年时槿之回来过。
那为什么不来找她?不联系她?对她不闻不问?
她为她找的理由,她心中留存的侥幸,全部在看到登机牌的这一刻崩塌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傅柏秋深吸了一口气,飞快抹了抹脸,把登机牌放回去,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那架钢琴在黑夜里积着灰,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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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班,傅柏秋把布丁送到了小区附近的流浪猫收容所,说是路上捡到的。
不到两个月的小奶猫,还没打过针,就这样被她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丢弃”了。
但她还是得去医院。
时槿之坐在病房里玩手机,尽管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拼命忍着不吃东西,她频频抬头朝房门口张望,期待下一秒那个人就会出现。
从四点钟到七点钟,从白天到黑夜。
“毛毛怎么还不来?”
第n次张望,时槿之忍不住点开了手机通讯录,找到“我家毛毛”,就在要按下去的那一瞬间,房门被推开,一阵风灌了进来。
那人依旧从头到脚一身黑,赫然出现在灯光下,像夜色中剥离出来的一部分,阴郁沉冷。
“你来了。”时槿之放下手机,笑着伸出手,“我们去吃饭。”
傅柏秋看了旁边的姐姐一眼,后者识趣起身离开,带上了门。她站在那里没动,盯着时槿之的脸:“药吃了吗?”
她声音有些冷,像冰碴子落进了瓷盘里,脸色更是暗沉,阴仄仄的。
时槿之觉出不对劲,渐渐收敛了笑容,小声答道:“吃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想起什么了吗?”
时槿之摇头,眼神带怯。
能让一个骄傲惯了的人露出这样的眼神,傅柏秋本该得意,可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怒意沉淀了一晚上,仍然在身体里沸腾不息,她看着时槿之这张茫然无辜的脸,恨不得一巴掌给她扇回失忆前的状态,然后好好问问她,为什么。
但这个念头仅冒出来不到两秒,就被她掐灭了。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着。
“毛毛……”时槿之低声喊她,“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傅柏秋猛然睁眼,不偏不倚对上她受伤的目光,心里那块柔软的角落被狠狠撞了一下,霎时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她的事?
严格来讲,很难定义,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扯不清楚了,尤其是在看到那张登机牌后。
“我感觉你不是很愿意搭理我,好像是被逼无奈的,我对你来说应该是个麻烦……其实今天你是不想过来的,对吧?”时槿之低垂着脑袋,看似自言自语,可每说一个字,声音就哽咽一分。
她好不容易弄清楚自己是谁,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一滴晶莹液体落在被单上,晕开透明的水花。
时槿之轻轻吸了下鼻子,喉咙呜咽一声,没忍住抽泣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心没有栖息的地方,一刻不停地流浪。
连自己都靠不住。
一见她哭,傅柏秋整个人都慌了,不由心生烦躁,皱眉道:“哭什么,我没说你是麻烦。”
时槿之不说话,默默抽泣着,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呼——
“别哭了。”傅柏秋深呼吸一口气,坐到床边,放软了声音哄,“今天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太好,跟你没有关系。”
说着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替她擦眼泪。
指腹滑过柔软的皮肤,留下一点暖热的温度。
时槿之抬起通红的泪眼看着她:“真的吗?”
“嗯,不骗你。”
“那你不觉得我很烦人吗?”
“怎么会。”傅柏秋替她把头发掖到耳后,顺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像瘦了,没什么肉,手感不如从前。
“不要想太多,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治疗,会好起来的。”
怪傅柏秋这张脸,天生好脾气相,平时正常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而此刻薄唇向上掀腾着,一副亲切大姐姐的样子,叫人心生依赖。
时槿之止住抽泣,对她笑了一下。
“嗯,我会配合的,医生说我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可以生活自理,今天就能出院了。”
“今天?”
既然今天出院,那自己还跑这趟做什么?傅柏秋有点懵,下意识看了眼房门,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沙发上空无一人,病房里也只有姐姐在,其他家属呢?
不把人接回家去?
时槿之读懂了她变换不断的神情,自然也明白她的疑惑,想解释又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太鲁莽,纠结的功夫,全然没了昨天那理所当然的气势。
她是真的很怕毛毛嫌弃她。
“医生上午说的。”时槿之咬了下嘴唇,视死如归,“可是我想见你,等你晚上来过了,明天再出院。”
“……”
“你生气了?”
“没有。”傅柏秋连忙否认,无意识做了一个将她搂进怀里的动作,只是才揽住肩,脑子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就停在那里。
她习惯了,哄人的时候要抱着,还要亲亲。
现在算什么?
时槿之倒是非常识趣,一刻也没犹豫,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规规矩矩坐好。
傅柏秋手臂僵了僵,心底无端涌起惆怅,空落落的,遂转移话题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一起去吃吧。”
“不用,我买,带上来我们一起吃。”傅柏秋瞧着她脸上有了些血色,可精神状态仍不是很好的样子,不放心让她出门。
时槿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略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皮,点头。
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了。
这很好。
傅柏秋勾了下唇,拍拍她肩膀,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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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榕之坐在沙发上,面朝病房门,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双手飞快地敲着键盘,看起来像在办公。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我去给槿之买点吃的,她还没有吃饭。”傅柏秋对她颔首,主动开口,语气中控制不住地有那么一丝责怪。
仿佛在说这么晚了病人还饿着肚子,你当家属的由着她胡闹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她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时榕之微微一笑,放下电脑起身:“我去吧,你陪槿之说说话,她等你一天了。”
傅柏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别有深意。
语气也自然而然,似乎本来就该这个样子。再反观昨天的哥哥,那叫一个恭敬有礼。
印象中她常听时槿之提起自己的姐姐,言语间抑制不住的骄傲自豪,但是去对方家里玩的时候却很少见到,因为年龄差的缘故,她们上高中的时候,姐姐已经在国外念大学了,反倒是哥哥,更年长些,学成归来后在本地打理着家族产业,常能见到。
“傅小姐?”时榕之挑了下眉。
傅柏秋回过神,再次撞进她深长的目光,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只得点头应道:“好的。”
这一家子社会精英,她招架不住。
“傅小姐喜欢吃什么?还有口味偏好?”时榕之轻易察觉到她的情绪,嘴角笑痕更深。
傅柏秋客气道:“清淡的素菜就好,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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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和午餐都由家里大厨做好了让佣人送过来,时槿之吃着觉得味道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吃过。
晚餐她坚持要等毛毛一起吃,便饿着肚子等到现在。
这次她没有让毛毛喂,自己坐在圆桌一头,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着,吃得很慢。
“你是要数饭粒吗?”
冷不丁一声讥讽,时槿之怔愣,不解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傅柏秋放下筷子,用纸巾压了压嘴角,视线扫过她几乎没怎么动的晚餐,“按照你这个速度,吃不到一半就凉了。”
时槿之低头看了一眼,抿嘴偷笑。
她吃得越慢,毛毛陪她的时间就越长。等过了今晚,自己就没有理由再让毛毛来了。
如果这一刻,时间能静止。
“医生说我不能吃太急,要慢慢嚼。”时槿之一本正经地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傅柏秋挑眉:“哦,慢到半勺饭嚼一分钟?”
“……”
显然这理由站不住脚,那点小心思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反倒有几分可爱。
傅柏秋嘴唇微微向上一掀,觉出几分彻骨心酸,有股激烈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骨与肉撕扯着,闷闷地疼。
“我喂你。”她夺走时槿之手里的勺子,像是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说:“不然凉了就不能吃了。”
时槿之还没反应过来,勺子已经碰到唇边,她脸颊蓦地发热,讷讷张嘴吃一口,这下嚼得快了些。
她吃不下太多,吃了一半就饱了。
傅柏秋又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起身去饮水机边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回去好好休养,以后我就不来了,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家里人帮忙。”
“那你呢?”她想问能不能找你。
“我,什么?”
时槿之抿了下唇,鼓起勇气问:“我是说…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夜,自然一夜未眠。
家人告诉她,她叫时槿之,生于1988年4月16日,今年二十九岁,从小学钢琴,颇有音乐天赋,是一位享誉世界的钢琴家——难怪她从醒来到现在,脑海里总跳过一些很熟悉的曲调,手指还能跟着打节拍。
她父亲曾是军人,带过兵打过仗,现在经商。母亲是小提琴演奏家,极富盛名,但已经去世多年。
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后妈,两个异母弟弟,一个异母妹妹,全家八口人,住在城南半山庄园里。
她至今单身。
手机里藏着很多秘密,很多关于“毛毛”的秘密,如果她没有看到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话,断然不会对两人的关系生出怀疑。
傅柏秋心头一震,没想到她依然执着于此,可这次没办法再踢皮球、敷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想听一句实话。”时槿之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傅柏秋避开她目光,无形中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手腕挣扎不掉,便有些恼了,“放手!”
“你先告诉我。”
“普通朋友罢了,真话还是假话很重要吗?”傅柏秋声音高了几个度,终于挣脱她的手。
若非看在这个女人失忆的份上,她绝不会如此耐心好脾气。
一个薄情虚伪的骗子。
时槿之淡然看着她过于激烈的反应,长睫颤了颤,而后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晚安。”怒意翻腾上来了,傅柏秋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怕自己会情绪失控,起身想走。
时槿之喊住她:“等等!”
脚步僵在原地,她看到时槿之抬起头,把手机举到了自己眼前。
屏幕上的照片里,傅柏秋慵懒地靠着沙发,怀里抱了一只橘白相间的小奶猫,唇角轻弯,眉眼间笑意温和。
背景是她家客厅。
“我相册里有很多你的照片,拍摄时间都是这个月。”时槿之说着用指尖往左滑屏幕。
穿睡衣喝水的,穿围裙做饭的;低头的,抬头的,侧脸的,背影的。
有的很清晰,有的略模糊,角度无一例外是偷拍。
每一张都是她。
房东是前任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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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册有一个专属名字:时光如你。
总共不到三十张照片, 全部是同一个人,而这人近在眼前。
翻过近一个月拍摄的, 后面有两张穿校服的女孩照片, 清晰度更高,是她的锁屏壁纸和内页壁纸。一张背影,一张低头, 从身形、发型来看, 也是同一个人。
当然不可能是两个人。时槿之想着, 自己应该不会把两个人同时放在一个有专属名称的相册里。
所以,只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同时期的样子。
穿校服, 扎马尾,趴课桌, 这标准的学生打扮和行为,她完全可以肯定, 她和毛毛至少在学生时代就认识。
——时光如你。
如果只是普通同学、朋友, 她会把对方不同时期的照片, 存在名字如此暧昧的相册里吗?
时槿之举着手机的胳膊微微发抖,轻轻一眨眼,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为什么要骗我?”
又哭。
这女人就是个哭包。
傅柏秋撇开视线,心里烦躁不已, 又很虚,诸多情绪涌上来, 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想到时槿之偷拍了自己那么多照片,不同角度,不同神态,似要一帧一帧捕捉她身上所有的细节。继而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它藏在心底最深处,不碰不想,不疼不痒,一动,就浑身发酸,满腔惆怅。
她心里还念着她么?
不是装出来的?不是因为不甘心?
一点苗头冒出来,很快就被傅柏秋掐灭了,而后嘲讽一笑。
几张照片,什么也不能说明。
“我骗你什么了?”傅柏秋暗自深呼吸,平复下情绪,用冷漠的语气反问她。
哭包很争气,抹干净了眼泪才开口,鼻音浓重:“你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难道不是?”
“谁会把普通朋友放在专门的相册里……”
“你啊。”傅柏秋顺着她的话认真说下去,“你就是这么奇葩,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
时槿之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唬住了,噎得说不出话。
她低头滑着手机屏幕,一张一张看过去,每看一张,心就痛一分。她也不知道疼痛的源头来自何处,只在面对着这张脸时,身体就做出了本能反应。
该是多么重要的人,才会融进本能里。
她才不相信傅柏秋说的。
当面质问必定问不出什么线索,只能通过旁人隐晦地打听,目前她失忆,家人朋友都不记得了,手机通讯录和社交软件成了她唯一的线索来源。
傅柏秋见她情绪低迷,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纵使心有不忍,但也不可能再依着她做什么。
就让她们之间纠缠不清的羁绊到此为止吧。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晚安。”
耳边拂过一阵风,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槿之抱着手机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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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听不到奶猫叫,傅柏秋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想起布丁已经被送走了。
她披着满身寒凉的空气,行尸走肉般开灯、换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长叹了一口气。
空旷冷寂的屋子,滴答滴答走动的钟表指针,孤独的人。
傅柏秋疲倦地揉着眉心,目光透过指缝瞥见茶几上摆着的全家福,放下手,拿起了相框,指尖缓缓擦过每张脸。
傅家人,上到老,下到小,常年笑容挂在脸上,见人都乐呵呵的,因为父母说过,和气生财,但也要有自己的底线。久而久之,她和弟弟都生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温柔面相,说话不紧不慢,走路不疾不徐,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她的家庭原本很幸福,很美满。
而天灾打破了这一切,人祸只是加重了她心上伤口的疼痛。
这些年她常常把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时槿之联系起来,毫无疑问这是不公平的,无形中也将自己拖入了仇恨的深渊。
在殡仪馆工作的日子,磨掉了些她身上的戾气,也让她想开了很多事情。
她想,她也该走出来了。
指针快到十点,傅柏秋打了个呵欠,放下相框,准备上楼洗澡睡觉。
路过那架钢琴,她脚步顿了顿。
一秒,两秒,三秒……
傅柏秋转身去了阳台,拎来一块半干的软布,走到钢琴面前,粗略地擦了擦灰,再把布放回去。
然后她掏出手机,给昨天留了号码的时恒之打了个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接了。
“傅小姐?”
“时先生,能找个方便的时间来我家一趟吗?你妹妹的行李还在我这里,麻烦你替她拿回去吧。”
那头连声应好,约了个时间,挂了电话。
这次,她是真的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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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出院,时槿之被哥哥姐姐像护小鸡似的护在中间,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上了一辆房车。
那种感觉像是要把她送到监|狱里去。
因着跟家里人“不熟”,时槿之一路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半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偶尔她会睁眼看一看窗外,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什么都能引起她的好奇心。
车子开进一处半山庄园,有湖泊、树林、花圃、喷泉,还有黑瓦白墙连在一起的大房子。
房子采用大面积落地窗设计,远远望去像全透明的玻璃房。
她不喜欢。
没有安全感。
车停下,两个佣人上前来开门,时槿之正要起身,被坐在旁边的姐姐拉住了,而后硬是被搀扶了下去。
“榕之,你带槿之回房间,我去跟爸说一声。”
“好。”
时恒之先一步进了屋,右拐穿过长廊,上楼,他的身影一直在时槿之眼睛里晃动,清晰鲜明,折射着冬日里软弱无力的阳光。
全是这玻璃窗子的功劳。
时槿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生抵触。
然后她被姐姐搀扶着进屋,往左拐,又是一条长廊,上楼。
站在二楼围栏边往下看,一楼中间是个圆形露天庭院,摆放着秋千、沙发、遮阳伞,只是此刻空无一人,起了风,秋千在风中寂寞地摇晃着,发出吱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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