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璟梧
厅内灵床和花圈已经布置妥当,白色幕布正中央摆着逝者生前的照片,但仪式还未举行。
两三个身着黑衣的家属围着同事c,吵得面红耳赤,声音响彻大厅,主持仪式的司仪拿着稿子尴尬地看着ta们,无奈摇头。
在这种地方吵架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人抬过来的时候戒指就在手上戴着,怎么你们化个妆的功夫就没了呢?”
“就是啊,里面只有你们自己人能进去,不是你们拿的难道有鬼拿?”
同事c被家属堵在角落,有口难辨,傅柏秋快步走过去,挡在他身前:“不好意思,您女儿是我主殓的,所有程序都由我一个人完成,有什么问题请冲我来。”
家属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
“我是这里的入殓师。”
“那我问你,我女儿手上的戒指哪儿去了?是长脚跑了还是插翅飞了啊?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傅柏秋转头问同事c:“化妆室里找过了吗?”
“找过了,地上,柜子上都找了,没有。”
“会不会在殓服里?”她目光扫向开着盖的木棺。
木棺里面躺着一位年轻女性,化过妆的面容褪去青灰,散发出蓬勃生机,像睡着了一样。中年女人双目红肿,一看到女儿就又开始抹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旁边的丈夫虽然没有哭,但脸色并不好看,“我们刚才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啊,里面只有你们工作人员,我们根本进不去,发生了什么谁知道?”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男人指着傅柏秋,咬牙切齿道:“我看就是你偷的,赚死人钱还偷死人东西,真不怕损阴德遭报应啊你?”
“谁死人了?丹丹才没有死……”中年女人吼了他一句,扶着棺材失声痛哭。
同事c刚想理论,傅柏秋拦下他,看向家属:“我们有职业原则,在逝者身上发现贵重物品会交还家属,但是刚才我并没有看到您女儿手上戴了戒指。”
“放屁!”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在木棺沿上,额角青筋暴跳,“你意思是我讹你了?来来来,我给你看照片。”
他掏出手机,按了两下,贴到傅柏秋眼前:“看清楚了,我女儿送过来的时候是这样的。”
照片是在殡仪车上拍的,光线比较暗,但能明显看到逝者右手食指戴着一枚银戒指。
傅柏秋皱起了眉,细细回想,方才化妆室里只有她和徒弟,0823和0824换殓服都由江宁完成,化妆才是她来,但她最后都检查了一遍,的确没见过这枚戒指。
考虑到对逝者的尊重,化妆室里并没有安装监控,就是想自证也不知道怎么证明。
见她沉默不语,家属们更是笃定她偷了戒指,指着她鼻子骂道:“心虚了吧?就知道干你们这行的表面假正经,背地里不知道干多少龌龊勾当,一个骨灰盒特么的卖两千块,就那么个谁谁都能用的大厅,放点破白花就要几百,抬个棺又是几百,赚这钱你晚上睡得着么?还是留着给你妈买花圈啊?”
傅柏秋沉下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干我们这行怎么龌龊了?”同事c气不过,上前理论。
尾随而来的江宁恰好看见这一幕,听见这番话,顿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冲上去一把推开家属:“哪里来的狗乱咬人,嘴那么臭,吃了蛆了?”
“你这小姑娘又是什么东西……”
“江宁!”眼看徒弟要撸袖子打架,傅柏秋及时喝止,拉住她,“回办公室去。”
“师父,0823的戒指是我摘下来的,在她换掉的衣服口袋里,忘记跟你说了,本来想换完再戴上去......”江宁也顾不得生气,急忙解释。
家属这下理直气壮:“看!还说不是你们自己人搞的鬼!”
“应该还没扔掉,我现在带你们去找。”
江宁领着家属去了化妆室,通常逝者身上换下来的衣服会被焚烧处理掉,上午那五位逝者的衣服还没来得及送走,堆在门口地上。
家属这时候嫌晦气不愿上手,江宁徒手去翻,从一件短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戒指,举了起来。
“欸,就是这个!”
“向我师父道歉!”江宁站起来,把衣服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两脚,指着后面跟来的傅柏秋。
“……”
“快点!”
中年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拿了戒指灰溜溜地走了。
江宁气得脸色通红,胸口大幅度起伏,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怯怯地看着傅柏秋,小声道:“师父,对不起,是我粗心大意……”
“下次记得戴手套。”傅柏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淡然,“不然碰上什么病毒细菌就麻烦了。”
“嗯嗯,师父,你怎么没脾气啊,刚才应该骂回去的。”
傅柏秋勾了勾唇角,摇头:“发脾气伤的是自己,没必要。”
生气吗?的确,对方不仅侮辱了她,还侮辱了她逝去多年的母亲,但是愤怒的情绪那么真实,她在喜怒哀乐中找回了一种。
当初她难以接受自己变成孤儿的事实,几度抑郁焦虑,对一切失去感知,没有情绪,宛如行尸走肉,她想活着,想好好地活着,所以才选择来殡仪馆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工作,以唤醒自己的感知。
今天她会生气,是好事。
.
回到家,屋里传来一阵轻缓悠扬的琴音,傅柏秋正要输密码,胳膊一顿,缓缓放下去。
庄严的曲调由缓慢引子而起,史诗般悲壮的氛围,余音袅袅,而后沉着忧伤,又焦虑不安,热情高涨。
肖邦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
那台钢琴音色相当完美,高音清亮,低音浑厚,每个音符都穿透力十足,傅柏秋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她不太懂钢琴,不了解古典音乐,只是喜欢听时槿之弹奏,听得多了,便能知道那人弹的是什么,谁的作品。
爱屋及乌,她也能对那些作曲家们如数家珍。
曲至壮怀激烈处,却戛然而止。
傅柏秋回过神,屏息等待,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枯树叶被风捋过落到地上的声音。
她输入密码,按了指纹,推门而入。
落地窗半开,帘子被风吹得微微拂动,时槿之坐在琴凳上写着什么,背脊挺得笔直,脑袋歪向一边,卷曲的茶色长发垂落腰际,她坐在那里,好像客厅不是客厅,是维也纳□□。
“怎么不弹了?”傅柏秋把包一扔,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
时槿之背影一僵,欣喜地转过头:“毛毛想听什么?”
“你这几天都没练琴。”
“……”
短短几天相处还算融洽,傅柏秋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刚才门外偷听想起来,这人以前每天雷打不动练琴五个小时,今天才听见响。
“最近有点事,我……”
傅柏秋转过视线,轻声打断:“什么事能比钢琴重要,那可是你的命。”
熟悉的话语犹在耳侧,带着讽刺意味,时槿之猛地深吸一口气,顷刻间红了眼眶。她终于有一种,两个人原本就互相熟悉的感觉,终于不再是陌生人般的相处模式,可是这句话刺得她心窝子疼。
因为她曾在吵架时说过,钢琴是自己的命,无人能比。
“毛毛……”她哽咽开口,温热的液体滑落脸颊。
傅柏秋脑子一嗡。
她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胡说,我现在就把琴砸了【小声.jpg】
房东是前任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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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秋不记得自己怎样逃上了楼,心口被那人的眼泪绞得生疼,她颤颤巍巍关上房门,摸到柜子上的骷髅模型,紧紧捂在怀里。
骷髅白骨森森,黑洞洞的眼窟窿狰狞可怖,却是她抑制情绪的良药。
她抱着骷髅蜷缩在地板上,像死过去一样,直到天色黑尽,外头亮起了路灯,她眼皮动了动,恍惚爬起来,拿衣服去洗澡。
晚餐是时槿之做的,肉酱意面,手艺尚可,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时槿之的目光始终在傅柏秋脸上打转。
“我脸上有东西?”
时槿之摇头,专心吃面。
吃了一半,她突然抬起头,眨眨眼:“毛毛,你刚才弄哭我了。”
傅柏秋一叉子面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腾不出空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时槿之自嘲地笑笑,不再言语。
过去的事情是伤疤,揭开总会疼,她这些天小心翼翼,不敢在傅柏秋面前表露丝毫想挽回的情绪,可是忍不住。
而对方忽冷忽热的,让人捉摸不透,好像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毛毛。
吃完饭,傅柏秋主动洗碗,时槿之想说点什么,瞥见她那张冰坨子脸,堪堪把话咽回去,进浴室洗澡。
傅柏秋在厨房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悄然松口气。以前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尤其哄时槿之,小公主脾气很傲,容易生气哭鼻子,她每次都既心疼又头疼,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惹对方生气,说什么是什么,宠到骨子里。
至于现在,她会逃,会躲。
洗好了碗,傅柏秋关掉水,浴室水声也停了,接着门被打开。
“毛毛,帮我拿一下睡衣。”时槿之探出半个脑袋,对外面喊了声,“就放在我床上。”
傅柏秋眼角微微抽搐:“好……”
这是时槿之的老毛病,洗澡总忘记拿衣服,以前家里只有她们两个,她经常光|着从浴室出来,无所顾忌地当她面穿衣服,穿着穿着两人就穿到被子里去,然后都要重新洗澡。
傅柏秋走进那间稍大的卧室,开灯。
房间里非常整洁,被褥床单枕套都是蓝色系,床头柜上堆了一叠五线谱稿子,她没细看,拿起床沿处叠好的睡衣,视线一掠,发现最上面是条黑色内|裤。
丝绸面料,透明网纱款。
大拇指恰好按在某个中心位置,像有火烧似的,指尖蔓延开尖锐的烫意,她手一抖,翻过睡衣包裹住,关灯,匆忙离开。
来到浴室前,她平复下心绪,敲门:“衣服。”
门打开一条小缝,氤氲白烟袅袅往外散,一只细嫩纤瘦的手伸出来,手背沾着晶莹水珠。傅柏秋把衣服递过去,不经意瞥见她手腕内侧爬着一道深褐色疤痕。
不等她看清,门已经关上了,隔门传来一声“谢谢”。
傅柏秋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那扇门,心底涌起复杂意味,站了足有几分钟才上楼。
她坐在二楼书房里,门没关,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过了会儿,楼下传来低沉缓慢的琴音……
那引子萧瑟孤寂,沉闷而忧郁,傅柏秋听着十分耳熟,来不及回忆是哪首曲,突如其来爆发的一连串音群把她吓得心脏猛跳,手抖了一下,书掉在地上。
“……”
音群连弹之快,犹如狂风卷落了枯叶在空中翻腾飞舞,划出杂而不乱的线条,从弱到强,忽而忧郁,忽而悲愤。
是肖邦练习曲《冬风》。
傅柏秋弯腰捡起书,太阳穴随着曲子感情起伏的节奏突突直跳,心跳也乱了频率,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刚松口气,那暴风雨前宁静般的引子又响起来,循环往复,又一次爆发。眼下刚过八点,没到规定不准发出噪音的时间,当初更是没有说不让人练琴,她现在叫停不合适。
傅柏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下楼,踏着音群走向沉浸在发泄中的时槿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琴音中断,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像断线风筝一样飘摇落地,湮灭尘土。时槿之双手悬在半空,不满地抬起头,见是傅柏秋,眼神倏尔温柔:“毛毛?”
“有没有轻柔一点的曲子?”傅柏秋知道她练琴时不喜被打扰,心里有些愧疚,声音不由自主放软,贴着她坐下来。
这琴凳够长,能坐两个人。
两人肩膀挨着,体温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感触,时槿之怔怔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眸里温和的笑意,不禁喉头滑动,心口仿佛有一把野火在燃烧。
“嗯?”
她一声鼻音,时槿之不敢再表露过多情绪,低下头:“对不起,我吵到你了。”
“没有。”傅柏秋拂了拂头发,手放在中央c上,“我给你弹《两只老虎》。”
当年时槿之教她认五线谱,这么久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依稀还记得简谱《两只老虎》怎么弹,她试着按下了几个键。
do re mi do,do re mi do,mi fa sol……
音色圆润饱满,听着不像是用了十年的钢琴,贵自然有贵的价值。傅柏秋单手弹得开心,循环两遍,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不由弯起唇角:“你原来教我弹那个《蜜蜂做工》,要两只手的,和弦怎么弹来着?”
她那时两只手不协调,分开练了好几天,才学会一首简单的儿歌。
时槿之痴迷地看着她,轻咬了下嘴唇,用余光引着手指去按琴键示范。
“好。”傅柏秋眼睛看着,心里默念着右手旋律,上手试了一段。
——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
她两只手又不协调了,琴键也挺重,力道软绵绵的按不得劲,有点泄气。
“毛毛。”
“嗯?”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逃掉体育课,跑去琴房玩?”时槿之克制着去牵她手的冲动,眉眼间一片苦涩。
傅柏秋眼神迷离,点点头:“记得,我说我想听《flower dance》,缠着你弹给我听。”
“然后我们就逃课去了琴房。”时槿之笑着接上,满目回忆。
“然后被体育老师一状告到班主任那里。”
“然后……”
傅柏秋从回忆中抽身,淡淡地打断:“我想听《离别》。”这才是她下楼来的目的,让时槿之换轻柔点的曲子,而像《冬风》那样激昂狂躁的可以白天弹。
“不要。”时槿之皱眉。
《离别》么,肖邦十九岁那年爱上了一个女孩,羞怯不敢表白,在离开祖国前往巴黎时,对女孩弹奏了这首曲子。缠绵爱慕,幽怨悲戚。
她一点也不想跟毛毛告别。
傅柏秋只想到《离别》轻柔好听,适合夜晚,后知后觉想起其中典故,当即明白了时槿之为什么拒绝。她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一下子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坐在琴凳上,挨着时槿之那么近,对她笑,回忆起过往。
她在干什么?
糊涂!
傅柏秋猛地站起来:“你练琴吧,我不打扰你了。”
“毛毛!”时槿之拉住她衣角,语气近乎哀求,“我弹,你坐下来陪我好吗?”
傅柏秋抿着唇,牙齿咬得两腮肌肉酸疼,心里的念头叫嚣着,挣扎着。时槿之攥住她衣角的手紧了紧,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僵着愈久,眼中失落愈浓,她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已经分手。
“对不起。”她松开手,轻轻吸了吸鼻子,“晚安。”
傅柏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径自上楼。
悲戚幽怨的《离别》在身后响起,她进了房间,轻轻关上门,抱着骷髅模型滑坐在地。
糊涂。
琴声持续到十点便停了,不知循环离别了多少次。傅柏秋瞪着眼睛躺在床上,目视一片黑暗,脑袋里塞满纷乱冗杂的念头,时间分秒流逝,过了十二点,她还没睡着。
口里干渴,她摸到床头杯子晃了晃,空的,打开台灯,起身下去倒水。
楼梯边留了一盏小夜灯,她就着暖融融的黄色光往厨房去,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脚步顿住。
人在黑暗中,听觉会格外敏锐,傅柏秋当即判断出声音来源是大卧室,走过去一看,门是虚掩着的,哭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呓语传出来……
她心里一紧,悄悄推门而入。
“唔…我不吃药……我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第一次听《冬风》差点没吓死,真-前方高能。
感兴趣可以去听一下,李云迪版本的冬风练习曲。
房东是前任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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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不吃药……我不吃……”
今夜没有月光,傅柏秋站在门口,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轻手轻脚地走近。
床上的人向外侧躺着,身体蜷缩成团,被子只盖住了腿,喉咙里发出抽泣呜咽声,嘟囔着梦话,不知梦见了什么场景,似乎很痛苦。
“放过我……”
“不吃…唔……”
梦呓愈发凄凉,她肢体无意识蹬动,做出反抗动作,袖子里的左手腕露了出来,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赫然显现。
傅柏秋捉住那只手,指尖触碰到微凸不平的皮肤表面,心倏然揪了起来。
轻微动作惊醒了时槿之,她缓缓睁开眼睛,还未从可怕的噩梦中脱离,就看到黑暗中有人抓着自己的手,顿时失声尖叫。
“啊!!!”
“放开我…我不吃药……我不吃药……”她挣扎着爬起来,双腿乱踢乱踹,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傅柏秋一时蒙圈:“吃什么药?”
话音刚落,时槿之一脚踹在她大腿上,得以挣脱,迅速把自己卷进被子里,蜷起瑟瑟发抖的身体,低声抽泣:“放过我吧……”
这一脚,够分量。
“咝——”她一手揉着腿,一手摸到床头开关,啪地按下去,漆黑一片的卧室瞬间被点亮。
床头灯是温馨的暖黄色,缩在被子里的人怔了怔,小心翼翼掀开条缝,探出脑袋。看清楚站在床边的人,时槿之满目茫然:“毛毛……?”
她发丝凌乱,脸颊通红,眼睛里水雾盈盈,呼吸随胸口起伏而抽搐,狼狈又惹人心疼。
傅柏秋深吸了一口气,别开脸,轻声道:“醒了就好。”
时槿之喘着气,脑袋逐渐清醒,看着傅柏秋欲言又止。
谁也没有说话。
她抬手抹了把眼睛,眼泪越抹越多,好像因为傅柏秋在这里,那些一言难尽的委屈便被无限放大,无法控制。
“你手上疤怎么弄的?”傅柏秋低垂着眼眸,看不见她的狼狈,“我记得以前没有。”
这句话轻而易举击溃了时槿之心里的堡垒,破碎瓦砾四散倒塌,她慌忙拉起袖子盖住手腕,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不小心摔的。”
傅柏秋敛下眼皮,无奈摇头。
好吧,她信,摔跤能摔出刀疤。
“快睡吧,晚安。”她伸手去关灯,时槿之拉住她衣角,小声说:“等我睡着你再走,行吗?”
“……”
“毛毛。”
衣角晃了晃,两人距离不到半米,傅柏秋转过视线,在她漆黑明亮的瞳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脸,也看到她眼里孩子气的神情。
以前时槿之既骄傲又强势,傲不是盲目自大,是对自我有正确认知后底气满满的自信,强也不是蛮不讲理,是对未来有明确规划后野心勃勃的欲|望。当初分手,她答应得那么干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样的人爱可以很爱,但要为什么东西放弃爱,也绝不拖泥带水。
谁想七年光阴,人就变了。
孩子气的她倒有几分新鲜可爱,傅柏秋不自觉弯了唇角,目光柔软。
“好。”
“我去洗个脸。”时槿之破涕为笑。
哭特别消耗体力,傅柏秋没坐多久便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习惯性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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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时槿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家里空空荡荡,她吃着傅柏秋留好的早餐,迷迷糊糊想起昨晚的事。
毛毛还是在乎她。
赖在这里是对的。
与之相比,噩梦的痛苦可以忽略不计。
吃完早餐,她洗干净碗筷,打扫了下厨房的卫生,然后练琴。房子之间相距较远的优点是安静,无人打扰,不用担心琴声会吵到邻居,可是练着练着她开始感觉有点力不从心……
弹过无数遍的曲子,正投入,突然就忘了谱,停下来。
她盯着琴键,脑袋空空,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下一秒仿佛看到琴键自己会动,耳边传来空灵清透的琴音,忽远忽近。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放在钢琴上的手机响了,她回过神,屏幕显示来电备注是乔鹿。
“喂?”
“我的槿姐姐啊,你人呢?”乔鹿那把轻微烟嗓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好来录音棚等我,我新歌都录完了,连你影子都没见着。”
时槿之一怔,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点半,想起今天约好去乔鹿那里玩,这么晚了却还在家里,脑袋像是卡了壳,有点转不过来。
“练琴,忘了。”
“就知道。”乔鹿隔空翻白眼,“快来,我在休息室,一会儿经纪人过来有点事,先让助理到公司门口接你。”
“好。”
挂掉电话,时槿之盯着琴键愣神,忘掉的谱子又回到脑海里,好像刚才断片儿只是错觉,她双目发直,机械似的把曲子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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