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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袖乾坤
看的出甄老大人对家乡风物真的很有感情,竟然破例再次以江南为题要求二人作诗。
按照规矩,自然是应该由岳醇先作诗。这题目已经出过一次,岳醇有充分的思考时间,兴许他已经有了腹稿,也不拖沓当即吟诵了出来。
“姚江春水淡似烟,野村岸人欲上船
斜阳花影孤帆尽,一抹翠色赴碧川。”
这诗太平庸了。
谢慎心中苦笑一声。
现在明显岳醇的心态已经崩溃,只想草草作一首诗结束。因为他知道无论他作出多么好的诗来,对面那个叫谢慎的年轻生员总能作出更好的诗作压他一头。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自讨没趣呢。
甄老大人并未点评,兴许也是觉得此诗平庸到没有一丝亮点。他眼眸微微转动,落在了谢慎的身上。谢慎得到暗示便点了点头,踱起步来。
七步之后,他随口吟诵道开来。
“雨后看山绿绕城,镜裀初卷半湖明。
荷边鱼在泉中戏,桥上人从画里行。
料理酒杯无俗物,销除席帽足闲情.
水风忽送凉如许,摇曳新蝉一两声。”
“用“镜裀初卷”,形容雨后湖光,真是绝了。湖鱼游动,行人踏桥。酒清俗气,足见闲情。蝉声点尾,更使得盛夏之风袅袅不绝。”
这次换作王守文来为谢慎打气。
他们憋闷了许久,情感终于可以爆发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谢慎这诗完胜岳醇。海棠诗社真的靠谢慎完成了逆转!
王章更是紧紧攥住拳头,满是期待的看着甄老大人。
还有什么是比让孙传灰头土脸更令人兴奋的呢?此时此刻,王章只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诗作孰优孰劣想必你二人心中已经有数。”
甄老大人顿了顿,和声道:“谢慎再胜!”
随着甄老大人的决断,谢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舌战群雄以一当十实在不是什么讨人欢喜的好差事。
千钧重担压在他一人身上,个中滋味自然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他有腹稿无数,论诗词自然是不怕的。
但他这一次可是以一当十啊,这么多诗作一口气吟诵出来万一甄老大人有一首不喜欢,他可就落败了。一人只有一次出场的机会,赛制又不能复活,偶然因素实在太多。
如此一来且不说最后生员的名额会不会被孙传夺走,但至少在气势上,王章就落在孙传之后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谢慎既然答应要帮王章,就绝对要把孙传的气焰压下去。
这次他可谓在诗会上出足了风头,但王章本人并没有太过出彩的发挥,最多能算是中规中矩。不过好在孙传是落败一方,这样一比王章反倒小小占了上风。
而在不远处的孙传则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连连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输得。
这个年轻人看着也不像是大儒之像啊,怎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莫不是百年一遇的神童?
“谢案首果然名不虚传,卢某佩服!”
卢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谢慎身侧,拱手一礼。
谢慎听王章提起过这人,似乎是岳麓诗社的创建者。
“诸位可知《临江仙》一词就是谢案首作的!”
谢慎心中暗呼不妙,这个卢霖好狠辣的心思,竟然是想借刀杀人!
果不其然,甄老大人颇感兴趣的问道:“什么《临江仙》,卢贤生不妨吟来让老夫听听。”
“学生遵命!”
卢霖得意的瞥了谢慎一眼,继而慷慨激昂的吟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诸生听他吟诵这《临江仙》,一时间纷纷傻了。过了良久他们才反应过来这词并不是卢霖所作,又纷纷把目光投到了谢慎身上。
读书人的花花肠子果然是最多的,这个卢霖真是个心机男......
不过谢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贤生,这词真的是你作的?”
这下便是甄老大人都有些疑惑不解了。
谢慎不过十三岁,这样的年纪也许可以作出不少绝妙诗词,但刚刚到那首显然不是他的年岁能够作出的。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谢慎真的是百年一遇的神童。其二,这首词是他剽窃而来的。
谢慎心中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
......





寒门首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姚江诗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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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红是非多,一个人有了名气,随之而来的诽谤诋毁也会让人心烦意乱。
这是谢慎早就料到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是非来的这么快。
其实《临江仙》一词他本不想那么早拿出来用。这首词确实过于惊艳,用大明第一词来形容也不为过。毕竟是杨慎大才子的代表作,其中韵味若不细细体味很难了悟。当时他与王守仁乘坐乌篷船,也是一时兴起便吟诵而出。之后王守仁将此词讲给了三弟王守文,王守文这个猪队友又把这首词讲给了歌妓红拂......
这样一来,不想世人知道此词是他作的都难了。
唉,一个不小心竟然招来这么多的麻烦,谢慎直是有些无奈。
好歹也是两世为人,谢慎对于人性还是颇有一番研究的。
明代的士林圈子其实并不怎么干净,其中的潜规则以及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比贩夫走卒,豪商巨贾圈子少。无非是他们披着一张还算得体的皮,将阴暗面稍稍掩饰罢了。
*********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谢慎越来越觉得有道理。书读的多了,脑子里的念想便多,原本纯良的内心多少便会被脏污。
说到底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利益。
明代科举取士虽然比之隋唐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若是没有恩科,三年一科,一科取三百人也不能算多。要知道科举几乎是读书人唯一的上升阶梯。至于给督抚、知府等官员做幕僚出头的自然也有,但毕竟不是主流。
便拿绍兴府来说,文风可谓鼎盛,便是寒门家,只要家境不是太贫穷,都会勒紧裤腰带供孩子读书。
竞争力这么大,自然需要踩人才能上位。
就拿童生试来说,光是保举这一关就卡死了不少人。你找不到五名同考童生互保,一名秀才作保,就不能参加最基础的县试,府试、院试自然也就更无从谈起。
这童生三试就刷掉了一大部分人,等到进了县学,那才真的是利益纷争的开始。
最直白的例子当属烛湖孙氏和上塘王氏的争斗。
区区一个廪膳生员的名额,就让余姚两大世家拼的面红耳赤,更别说乡试的参考资格了。
谢慎几乎能够想象两年后,推举参加乡试生员时县学中勾心斗角的场面。
拿到乡试资格,这种对立的气氛就会稍稍和缓。毕竟乡试是大三关考试中最难的一关,除非有通天的人脉,否则考上与否基本全靠实力。
当然也有别出心裁的考生会去拜谒提学官。最常见的办法便是以诗作拜谒。若是提学官恰巧喜欢其中一首诗作,对考生的印象就会好上不少。别看只是小小的印象改变,对考试结果的影响将是巨大的。
当然了,这种拜谒的方式不是主流,毕竟提学官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更多的还是靠诗会来宣传自己,说白了就是刷声望。
江南文坛吹捧的风气盛行,传的久了便是草包都能成为名士,何况真的有才学的人。但你不去吹捧自己,就完全不一样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不吹捧谁知道你是谁?
故而本次姚江诗会在许多县学生员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扬名机会。
可谢慎一出场,便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谢慎只用了四首诗便得到了甄老大人的殷切赞赏,也成了本次诗会最受瞩目的人。
世人都知道甄老大人和提学官陈老大人私交甚笃,若是甄老大人写一份书信叫陈老大人对这个少年关照一番,陈老大人势必会有所顾及的吧。
对谢慎嫉恨的肯定不止知孙传、卢霖二人,只不过他二人站了出来,更多的人则是敢恨不敢言。
卢霖气势汹汹的杀将了过来,一来还丢出了杀手锏。
谢慎若是处理不好,后续将十分难办。
稍稍顿了片刻,谢慎便深吸了一口气冲甄可望拱了拱手道:“甄老大人,这词确实是学生所作。”
谢慎此言一出,自然引得一片哗然。诸生纷纷议论了起来,有的说谢慎当是神童降世,有的说此君不会是找人代笔的吧,总之纷纷扰扰,不一而足。
谢慎并未被这些聒噪分神,仍然专注的望着不远处的甄可望老大人。
甄老大人沉默了良久,叹声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作的如此佳作,看来我余姚继王状元、谢状元后又要出一位状元了。”
谢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没有任何辩解,便是知道辩解的越多越会惹人怀疑。此事若是能够平息,全靠甄老大人一句话。同样,如果此事压不住,也只会是因为甄老大人不信任他。
所以,争取甄老大人的信任便是谢慎唯一需要做的。当然,越斩钉截铁的表明此诗是自己所作,越会得到甄老大人的信任。
虽然与甄可望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谢慎对这个老人也算有些了解。
甄老大人应该算是较为纯粹的文人,这一点比提学官陈方垠更甚。
与陈方垠相比,甄可望明显更喜欢舞文弄墨。虽然他曾经身居都御使、吏部侍郎等要职,但其本心仍是向往余姚山水的。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身处庙堂,却心存山水之间。
而陈方垠恰恰相反,他虽然任的职位是提学官,主抓一省学政。但他实则对权力很感兴趣,不然他也不会拜在徐阁老门下。不过以他现在的资历,要想跳出地方官的困局,熬到六部做京官怕是有些难度。
就这一点来看,甄可望和陈方垠似乎有些错位,若是对换身份也许会皆大欢喜。
谢慎之前认为甄可望虚伪,看来真是错怪甄老大人了。眼下,谢慎认为甄老大人才是余姚最可爱的人......
“甄老大人,这词不可能是他作的啊!”
孙传本来暗中窃喜,认为谢慎这次要栽跟头了,可他刚没高兴多久,便听得甄老大人话锋一转,竟然认可谢慎是《临江仙》的作者。
......
......




寒门首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人笑我太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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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临江仙》他也曾经听歌妓吟唱过,明显不像是谢慎这般年纪所作,甄老大人为何如此袒护这厮!
“放肆!”
原本祥和如邻家老翁的甄可望突然暴怒,两颊肌肉收紧,面额青筋暴露。县学诸生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余姚士林圈子中公认的脾性最好的甄老大人此刻竟然气的胡须乱颤,连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这实在是太罕见了!
孙传吓得呆若木鸡,他实在是不明白,往日和蔼带人的甄老大人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暴戾。
“诗会雅集,在那里聒噪什么。传将出去你就不怕人笑话吗!”
甄老大人气的连声咳嗽,手指点着不远处的孙传厉声道:“你若是觉得不服大可以自己作一首出来,不然就给老夫闭嘴。我余姚士子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甄老大人一顶大帽子盖下来,孙传哪里还敢还嘴,只得懊丧的垂下头去,就像一只斗气落败的公鸡。
至于挑起事端的卢霖见到这般景象自然是默不作声。
在发声之前,卢霖早就意料到这种可能性。
这件事有两种走向,一种是谢慎身败名裂,一种是孙传不服出面反击却被训斥。
无论是哪一种,于卢霖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卢家在余姚虽也是望族,但家族势力比不过上塘王氏和烛湖孙氏,想靠正面交锋压下他们的气焰,从而在县学扬名出头难度颇大。故而卢霖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这次诗会于卢霖来说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在县学进学了这么久,卢霖早就把乡试资格主要竞争对手孙传、王章的性格了解的透透彻彻。
王章性格冲动,经常莫名其妙的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加之其志大才疏,很好煽动利用情绪。
至于孙传嘛虽然颇有才学,可是刚愎自用,许多事情做的有欠考虑。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都是做事不计后果,典型的世家公子哥做派。这样的人最好利用!
卢霖也清楚,这件事走向如何全看甄老大人一句话。故而他只是把这件事挑出来,至于之后如何行事全看风向。
风往哪边刮,他就站在哪一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会去做那个强出头的人。这个人就留给孙传,王章好了。
果不其然,在风向转向谢慎后,孙传便按捺不住了,竟然当先跳出来一通抱怨。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其被甄老大人劈头盖脸一通大骂灰头土脸的退了下去。
孙传在姚江诗会上非但没有捞到名声还成就了谢慎的名声,再想熬出头就很难了。虽然甄老大人已经致仕返乡多年,但其在余姚本地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
得罪了甄老大人,孙传怕就是夹起尾巴也难在县学出头了。
至于王章嘛本身才学有限,卢霖丝毫不担心。倒是这个谢慎自此诗会后彻底扬名了。
不过此子是寒门出身,上限很难突破,对于卢霖来说不算什么大的威胁。不过就这么让谢慎独自夺取了风头,卢霖还是略有不甘。他还想试探一番甄老大人的口风,看看事情有没有谋划的可能。
卢霖思忖了片刻,冲甄可望拱了拱手道:“甄老大人,这诗会继续进行否?”
甄可望稍稍平复了心情,经由卢霖提醒他才意识到刚刚只是海棠诗社和醉翁诗社比完,至于岳麓诗社甚至还没有出场。
“今日的好心情都被搅乱了,便到此为止吧。”
甄老大人觉得有些疲倦,便想着就此结束诗会。
卢霖淡淡笑道:“既然如此,当让谢案首作一首诗作结语。”
卢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你谢慎不是大才子吗?不是诗词信手拈来吗?不是作的出《临江仙》这样的绝世之作吗?那好你就再作一首给诸生看看。
若是你作的出来与《临江仙》一般的好诗词来那自然无话可说,证明那首《临江仙》就是你作的。若是你作不出,那对不起了,便是甄老大人再怎么袒护你也无济于事,在县学诸生眼中,你就是剿袭来的诗词!
卢霖的心思,谢慎如何不知?
这厮明显就是一个笑面虎,笑里藏刀的本事堪称一绝,比孙传的水准要高上不少。
但那又如何,想考校谢慎的诗词功底?好,那就奉陪到底!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冲甄老大人拱手道:“还请甄老大人赐题。”
甄可望有些沉默了。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如何看不出卢霖是想要刁难谢慎。可是卢霖作的滴水不漏,他也不好直接否决提议,加之他也觉得谢慎想要彻底证明才学需要拿出些东西来,便轻咳一声摆手道:“便以此事为题吧。”
谢慎听到这里心中已是了悟。
甄老大人这是让他自辩。
可是有什么辩解的呢?
这件事归根到底就是利益二字所致。一堆得了红眼病的县学生员见不得别人有才名便不分青红皂白在诗会上连连发难,与泼妇骂街没有什么分别。
那卢霖还稍稍委婉一些,孙传的骂相就太难看了。
换句话说,原罪不是别的就是名望。
谢慎在姚江诗会上抢走了本属于几大世家子弟的名望,如何能够不遭人嫉恨。
既然如此,谢慎就只得祭出大杀器了。
少年目光冷冷的扫过诸生,破声高呼。
“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慷慨激昂,无一字停顿,谢慎将整首诗作出长长呼出一口气。
卢霖是吧?你不是要看我出丑吗?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打脸感觉了!
......
......




寒门首辅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笑他人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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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银瓶乍破水浆迸,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好诗”,紧接着赞誉声便如潮水般涌来。
谢慎微微抬头,用睥睨的姿态扫了一眼眼前的卢霖,那种浸透全身筋骨的舒爽,真叫人享受不已。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谢慎本不想出尽风头,可这是孙传和卢霖逼的啊,那就怪不得他以碾压的姿态出现了。
现在他不是要赛诗,而是要享受诗,享受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快感。
如果单看这首诗难免会觉得作诗之人狂傲,但要结合那首《临江仙》,结合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结合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来看便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诸生只要稍稍思索便能理解一诗一词间的联系。只有作的出《临江仙》的人,才能有《桃花庵》的感悟。
换句话说是先有《临江仙》,才能有《桃花庵》。《桃花庵》是《临江仙》的感悟升级体,逻辑上有着顺承关系。
明代士子一心醉于科举仕途,被名缰利锁羁绊禁锢,所图的无非是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这种想法不能说有问题,但为了得到这些名利权位就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设计构陷踩人就显得十分下作了。
谢慎年少成名,以区区十三岁的年纪就拿到秀才功名,免不了遭人嫉恨。因为他是寒门出身,自然会有人以为他是可以随便捏玩的软柿子。
但谢慎则是迅速回击,狠狠打脸,用一首桃花庵将这些世家子打成了猪头。
用石破天惊来形容本诗的立意都不为过,世家豪族子弟那种狭隘的是非观被谢慎驳斥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
好在这些士子还有一丝羞耻之心,被谢慎借诗痛骂后幡然醒悟。
谢慎还是有些欣慰的......
不过总归还是有冥顽不化之辈,孙传仍不服气,气的跳脚道:“什么《临江仙》,什么《桃花庵》,我看你分明就是剿袭来的诗文,图慕虚名罢了。还有,你口口声声什么是非成败转头空,什么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依孙某看不过是以邀闲士之名罢了。若你真的看空一切,又为何要考取功名呢?”
这一通发问在孙传看来已经是狠辣,但在谢慎看来实在是幼稚。
要知道谢慎自学过完整的逻辑学,心思缜密程度远不是这些涉世未深十几岁的娃娃可比的。
跟他玩文字游戏?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够了!”
原本甄老大人还对谢慎的才学心存一丝疑虑,但听到谢慎作出的这首《桃花庵》,这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眼下甄老大人只剩下了感慨,且生出了收谢慎作关门弟子的念头。
便是在这种时候孙传不识趣的跳出来死缠烂打,如老鸹一般惹人嫌,甄老大人如何能不怒?
甄老大人再也保持不住儒雅风度,伸出食指点着孙传道:“这一诗一词契合的天衣无缝,若你说《临江仙》是谢贤生剿袭来的,那这首《桃花庵》算什么?这可是老夫临时起意命他作的。难不成你认为是老夫在和和谢贤生合伙做戏吗!”
这番话极为诛心,饶是跋扈的孙传也不敢再吱声。再吱声他就是不尊师,不重道,这顶帽子扣下来,他这辈子是别想参加乡试了。私底下孙传骂甄可望老混蛋,老匹夫,骂的多难听都行。但在这诗会上他却是不能顶撞甄可望一句的。
这便是礼教,一步逾越不得!
谢慎等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便施施然的冲甄老大人拱手一礼道:“甄老大人莫要动气,动气伤身。既然孙兄要学生解释一番,学生便跟他解释好了。”
甄老大人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现在是怎么看谢慎怎么觉得顺眼,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他一定要收其为关门弟子,将毕生多学倾囊相授!
都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甄可望深以为然。现在他就对谢慎有了一种知音的感觉。
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寄情山水,一样的放荡不羁......
只不过甄可望被时间磨平了身上的棱角,而谢慎仍是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
甄可望在谢慎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也就自然而然的主观代入了情感。当然这些是心理学的范畴,甄可望肯定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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