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时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宝非宝
因敬而惧,这一份敬畏没有随着年岁渐长而消退,反而在岁月洗礼的后越发清晰,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巨石,压在心上,不敢妄动。
他把领结取了,慢慢地放入西裤裤袋里,在几个兄弟在背后助推的动作里,握紧球杆,迈开了脚步。
终有一见,他在异乡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回到国内,老人家已经过世了,要怎么办?林亦扬你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有实力回到祖国赛场,有实力夺冠时再回来。
难道你不怕吗?
八十多岁的老人,随时可能会走,真的不怕吗?
视野渐渐开阔。
后台的工作人员和休息的选手都在各自的世界里,或是忙碌,或是试图静心,在赛场找到最佳心态……
而那个老人家坐在中国休息室外的一个临时搬出来的黑色皮质折叠椅里,身边是两个家人。他们都见过林亦扬,认识他,一看到他出现就开心地弯腰对老人耳语。
在老师的目光注视下,他挪动着双腿,到这把椅子前。
曾背脊挺直的老师,已经完全直不起腰,是真累了,看一场斯诺克比赛耗尽了他的力气。那双眼睛在老花眼镜后,有着“终于一见”的喜悦和释然。
林亦扬努力着,想叫一句老师,却仿佛失了声音。手背上有粗糙掌心摩挲过,被握紧了,是老师先握住了他的手,没有提球杆的左手。
这一握,仿若当年,他第一次作为贺文丰弟子加入东新城的那天。
室内照明的灯光很暗,只有一个个球台上的灯光最亮,办公室虚掩的门里都是赛事录像的解说声。到今天为止,连球房里的气味,还有拖把在水泥地上留下的水渍,都刻在他脑海。
其实早知道是错了。
错在太倔,错在退出东新城,错在当初连一句错都不肯认。他最大的错就是宁肯舍弃恩师和兄弟,宁可舍弃好不容易有的“家”和成绩,也不愿低头。
傲慢固执的少年,认为离开是最潇洒的选择,是最有骨气的转身,甚至认为所有人都是在故意刁难,故意打压,故意让自己难堪……却忘了一开始明明是自己的错,不论错在何处,不论错大错小,是错就该认、该低头。
“小六啊,”贺文丰握着他的手,哽咽着,半晌还是重复着,“小六……”
大家都以为贺老会点评刚刚那场满杆局。
贺老却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感慨着说:“长高了,过去手都没这么大……”
老师握不住了,握不住你的手了。
林亦扬蹲下身子,把球杆搁在地板上,两手反握住老人的手,那已经皮包着骨和关节,满布皱纹,血管突出的手。
他眼睛里全是泪水,望着自己的老师:“外边天阴着,万一下雨,您这么大岁数不方便,”话很平常,可梗在喉咙口,想说完很不容易,“以后……有直播比赛,我提前给您电话,在家看。”
在暴雪时分 44|第四十三章 荣耀重现时(3)
时隔五天,林亦扬再次拿下一个147杆满分。
他职业生涯第三次满杆,在同一场公开赛上。简短的间隔,点燃了球迷的热血,包括不关注斯诺克的人,也刷出了一个又一个有关于林亦扬的话题。
第一年回归本土赛场,就用惊人的成绩在刷新着记录。
孟晓东和江杨也是一路高歌猛进,带领新人在这一届的中国公开赛上,拿出了本土选手的最好成绩,在主场上为中国观众献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精彩时刻。
最终孟晓东和江杨止步于四强,林亦扬进入总决赛。
殷果本以为自己能赶上总决赛,可是9球协会临时决定,把集训时间延长。也就是说,这一次林亦扬回到祖国赛场的第一次公开赛,她全程错过了。
决赛那天,集训结束。
殷果没时间回家,世锦赛的动员大会开完,就要飞去美国公开赛。
她坐在第一排,正对着体育局的领导们,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亲妈,真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也看不到时间……
心一直悬着,高悬着。
领导讲话完毕,全体起立鼓掌,殷果马上起立,鼓得比谁都起劲,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她更盼着这场动员大会结束。
“好了,大家解散吧,都去休息休息,”面容慈祥的协会会长告诉大家,“下午不少人要去机场了,就不多说了。”
众人原地解散。
殷果看妈妈也没空理会自己,拨开人群就往外快步走,一出门,直接沿着楼梯跑上去一层,边跑边掏出手机。
根本不用刷网页,微信直接爆了。
所有人都在给她发消息,包括郑艺和表弟孟晓天,她竟然一个都不敢点开看。
二楼的窗户是敞开的,风吹在她脸上,也无法消散面颊的热度。
突然,一个新消息跳出。
lin:不恭喜我?
心脏猛地收缩着。
她捂着嘴,喜悦的眼泪冲出眼眶,一秒都没有,就全冲出来,流到指缝里。他夺冠了,林亦扬夺冠了,他拿下了中国公开赛的冠军!
殷果怕被一楼路过的领导看到、听到,躲在墙边上,右肩压在墙壁上,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楼下领导们说笑着走向大门外的一刻,林亦扬再次发来了微信。
lin:想你了。
她握着手机,哭成了一个傻子。在夺冠后,在举起奖杯之后,他在说想她。
这比任何一句煽情的话都动人。
这个大傻子从来都不懂如何煽情,从来都是用最朴素的,真心实意的平常话、平常事让你知道,他有多在乎你。
***
体育馆内,观众已经散场。
拿了冠军奖杯的男人坐在北面第一排,奖杯在身旁的一个座椅上,西装马甲也脱了,在奖杯旁。他两只手臂搭在一左一右的椅背高处,靠在那,放松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赛场。
绿色的球台,在赛场正当中。
“干什么自己坐着?”江杨在身后问。
“累。”他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没和女朋友打个电话?”身后人又问。
林亦扬右手握着手机,也在等殷果的回音:“下午她们动员大会,世锦赛的。”
话音未落,微信提示音响起,连着无数条。
无数的[爱心]在刷屏着。
林里的果:我没想到,你真能拿下这一站冠军……
林里的果:你是最棒的。
林里的果:真的和做梦一样。
林里的果:哭傻了,让我缓缓……
又是一堆[爱心]表情,发个不停。
林亦扬看着手机屏幕的刷屏,在笑着,想象她一边哭一边发这个的样子。
身后有笑声,还不止一个人的。
他回头一瞅,东新城的全在,从大到小,从这一辈到下一辈都在,原本都是轻手轻脚站着,一星半点动静都没。这一被林亦扬发现,全都笑了,纷纷叫着“六叔”,“六哥””……
一时间,北面看台热闹了。
林亦扬好笑地瞅着他们,起身,指了指奖杯,对江杨说:“帮我拿回去。”
说完,就手撑着栏杆,从看台跳了下去,双脚落到地板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年他第一次拿下全国总冠军是13岁,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庆祝的。翻下看台,脱掉西装马甲,穿着廉价布料的衬衫和不合身的西裤,从赢了的赛场当中穿过。
江杨两手撑在栏杆上,望着他的背影。
过去的少年,脚步快,现在的男人也走得快,但前者更意气风发,后者更沉稳有力。
***
俱乐部的教练给大家办理完登记手续,出关后众人就原地解散了。
全跑去免税店采购。
殷果在登机口附近的一排座椅的角落里,最里边那个休息。
微信里,郑艺发来一条消息。
郑艺:你男人牛了,刷屏了。
郑艺还是圈外人,她的朋友圈才是刷了屏。
殷果喝着饮料,在想他人到哪了。
仿佛是一个心灵感应,没多会儿肩上就有男人的手按下来:“等着急了?”
听到林亦扬这句话,她悬着心终于安稳了。
她看看四周围,尤其是免税店,在看队友们在哪。
“你过来,先绕过来。”她拉他的手腕。
林亦扬被她拉着,从后一排绕了到前面。上午在赛场的正装没换,西裤黑皮鞋和白衬衫直接过来了,只是衬衫领口解开,袖子挽高了点,中和中和过于严肃的着装。
他坐到她身旁,没等坐稳,手心里被殷果塞了一个黑口罩:“先把这个戴上。”
林亦扬匪夷所思看手里的东西:“干什么?”
“快点戴,”她小声催,“这趟飞机好多同行。”
他今天风头正盛,刚夺下中国公开赛的冠军的明星球员,网上正在被刷屏。
这个登机口一会就会有很多飞往美国参加9球公开赛的同仁,去年报名的不多,今年很多,还有很多新人,很多没在去年休息室里见过他的。虽然北城俱乐部的一些人会私下里流传林亦扬是小师妹的人,但这么明目张胆作为家属随行,还是太扎眼了。
林亦扬将那个口罩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无奈一笑,还是选择戴上了,挡住了下半张脸,纯粹是掩耳盗铃。遮住了下半张脸,他拿眼瞅着她。
两个人一整个月没见过了,难免想要多看对方几眼,只露出双眼更像是暗地的眉目传情。
“我妈今天和我说,贺老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叙旧,全在说你。”她低声说。
“老师听江杨说起你和我关系,是挺高兴的,”他说,“让我有空一定带你去家里。”
他话音被口罩挡着,低了几度。
“去你老师家?”她惊讶。
“对,”他不觉有什么,“也去不了外面,年纪大了,走动不方便。”
“不是,我不是想去外边,”她解释自己的惊讶,“从十岁打球开始,就听身边人说你老师,没想到真能见到。”
他不置可否:“你是他嫡系徒弟的女朋友,去见应该应份。”
虽这么说,但还是玄妙。
她实话实说:“认识你之前,我以为贺老的徒弟都是大叔大伯,最小的江杨也比我哥大六岁。没想到过还有你一个漏网之鱼。”
林亦扬点头,摸着她的脑袋说:“我辈分一直高,不过你叫哥就行,不用叫叔。”
殷果窘得笑,拍开他的手,嘟囔了句:“大尾巴狼。”
两人没说几句,大部队已经回来。
林亦扬自觉自发地两手插着西裤裤袋,自然而然像个陌生人一样从她身边的位子起身,到落地玻璃前看着停机坪。
看这个背影和脸部轮廓,还有那一身标志性的衬衫西裤,外行认不出,业内一眼就辨出了真身。殷果的师姐和她玩笑:“家属随队?”
“嗯,”她也没法不承认,“他比赛完……也没正经事。正好回纽约看看老朋友。”
师姐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可以。”
一夺冠庆功宴都没参加,带着行李直奔机场陪女友打比赛,真可以。
另一个师姐也很赞赏这种自觉的家属:“你俩认识时候,算是女强男弱吧?小果,你怎么看上他的?一眼就看出潜力股了?”
谁知道,估计真是……看脸?
这边在探讨林亦扬和殷果的感情开端,那边,东新城的一群人过去,按规矩在和林亦扬打招呼,在此起彼伏的又是“六哥”和“六叔”……林亦扬答应了两声,越发觉得脸上的黑口罩纯属多余,直接给摘了。
他和陈安安交代着,下回不用让大家都来招呼。
陈安安把这话琢磨半分钟,认真说:“那不可能。东新城讲究尊师重道,前辈为先。”
林亦扬了解面前这个轴孩子,不和他辩论了,指登机口:“你们先上,我再等等。”
“不一起?”陈安安眼神里,有一丝怀疑。
“你嫂子脸皮薄,怕被人看,”他说,“我最后再上。”
上了飞机,殷果在公务舱左侧,和三个师姐一起。陈安安和一个东新城的女孩子在右侧。女孩本是挨着殷果的,主动和林亦扬换了位子。
东新城和北城都是球社统一出经济舱的票,余下想升舱的人自己补差价。但是因为公务舱座位有限,通常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主力选手和前辈优先公务舱,小辈们通常也不想上来凑热闹,在后边扎堆更自在随便。
两人之间隔着个挡板,一探头就能看到彼此。
原想在起飞前和林亦扬说两句悄悄话,可空姐显然认出了他,在起飞前趁着点餐的空档,像个粉丝似的和他笑着在聊。
殷果一心虚,就缩回了脑袋,继续玩手机。
等真正起飞后,她去洗手间,遇到点餐的空姐在和同事聊天:“林亦扬在前面,本人真帅,绝不是修图出来的。”
负责后面旅客的空姐好奇问:“本人好说话吗?能合照吗?”
“签名应该没问题。合照悬,刚我问过,他摇头说了句‘抱歉’,估计不想合照。”
殷果默默听着。
等两个空姐先后离开,她透过半敞开的布帘去找话题中的男人,而对方也发现她离开了好一会,在找她。他看到殷果在后边,径自离开座椅,穿过走道。
“看什么呢?”他掀开帘子,问她。
“在听空姐聊你,”她假装要签名,手背伸到他眼下,“听说你不喜欢合照?签个名吧。”
林亦扬看她演得挺起劲,笑了,挨近她的脸:“再闹就亲你了。”
突然,浅蓝色的布帘被掀开,一辆银色的餐车出现。
推着餐车的空姐眼里有着八卦之光,可还是保持职业微笑,看着两人一左一右地让开。殷果掉头走了,等回到座位上,发现自己根本没进过洗手间……刚在外头都白等了。
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晚餐后,很快进入夜航模式。
大部分旅客都睡了,空姐也不再走动了。
林亦扬戴着耳机在看电影,殷果看了会,犯困,也选择先睡一觉。这次行程很紧,到了就比赛,时差需要强行习惯,所以能多睡就多睡。
半梦半醒中,棉被在被人扯动。
她反射性地掀高眼罩,幽蓝色的机舱灯光里,林亦扬在她的位子旁,在弯腰给她盖被子。殷果看着他俯下身,和他目光交汇着:“你不睡?”
顺便摘了一侧的耳塞,好能听他说话。
林亦扬的五官在如此暗的灯光里,不是很真实,离近了几分,在她耳边轻着声道:“以为你睡了。”温热落到她的耳垂上。
海拔万米的高空,脚下是空的,四周也是空的,只有机舱内的数百名乘客和他们共同前往同一目的地。
前后都是挡板,就算有醒着的人也只能看到他们在交流,而不是接吻。
林亦扬的呼吸在她耳下,脖子上,最后找殷果的嘴唇。像第一次在纽约公寓,两人在黑暗里彼此吸引,彼此摸索着去亲热,做着最诚实的身体交流。
没一会儿他停下,盯着她看,彼此的呼吸交融着。
“今天的比赛也是给你的,”他压着声说,“小queen。”
两次147满杆,一个中国公开赛的冠军,除了感谢恩师,就是想送给你。回报某个傻姑娘在纽约的赛场上,带着满场目光对着一个穷教练跑过去,毫不在意直播镜头,主动拉住了那个无名之辈的手,不管未来如何,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最荣耀的时刻分享给他。
转眼一年,那个穷教练始终记得,从未忘记。
从未忘记。
在暴雪时分 45|第四十四章 荣耀重现时(4)
林亦扬落地纽约,接了数十个电话邀访。
当殷果听到这些电话邀请,才深刻体会到了一个事实——就算脱离斯诺克,去年收缴大小近10个九球奖项的林亦扬在这里也早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
可惜所有采访都被他拒了,一律答复是私人行程。
林亦扬带她和陈安安回到原来的住所。
公寓里什么都没变,大家的房间都还在,原封未动,殷果的也是。
这一年林亦扬和孟晓天混得很熟,以至于孟晓天见到棕褐色的公寓门打开,林亦扬和殷果同时踏入公寓的一刻,第一句先叫“姐夫”,殷果这个正宗的姐姐倒被晾在了一旁。
当然下一句就是:“姐夫,有个论文你帮我改改,我马上要走。”
“去哪?”殷果看他拖着一个行李箱,一看就是要远途。
“回国,我哥召唤。”
于是姐弟俩仅见面五分钟,就互相道了别。
……
林亦扬翻找着冰箱和柜子里能吃的东西,大略盘算着要去超市补什么。殷果坐在吧台后,撑着下巴看他,两人经常飞长途,早习惯了,倒也不累。
唯独陈安安累得半死。他这两年临近退役,比赛少,飞长途更少,被时差折磨得眼都睁不开了,洗澡也顾不上,直接去了林亦扬的房间,锁门就睡。
结果到公寓十分钟后,客厅里,就只剩了他和自己。
殷果看了眼林亦扬房间的门,轻声问:“你让他睡你房间,不是明着告诉他……你是和我睡的吗?”
林亦扬关上冰箱门,倒是奇怪了:“不和你睡,和谁睡?”
事实是一回事,可她和陈安安不熟,集训近一个月,两人交流的话绝不超过十句。猛在一个屋檐下,明目张胆当着陈安安的面和他住一间房——
“怪怪的。”想想就不自在。
在林亦扬看来殷果已经算自己未过门的老婆了,体会不到殷果话里的“怪”。
“我先去洗澡,你再坐会。”
他在思考的是要去收拾浴室的问题。孟晓天自己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想来也不会太干净,他要先弄干净了,才能给她用。
林亦扬从吧台后绕出来,到沙发前打开旅行箱,翻找出要换的牛仔裤和t恤,顺手把一摞半袖都放到了箱子另一侧。
殷果跟着他,蹲在那翻着看他带来的衣服,全是旧的、见过的。
这个男人买起车骚包的要命,在穿着打扮上又节俭的要命。全身上下带牌子衣服除了比赛必须的正装,仍旧是殷果送他的那一件,只有一件。真是彻头彻尾的大直男。
“你那件半袖,我拿走那件,”她想到这里,问他,“当初你为什么要买?”
当初那么穷,突然买这个很奇怪。
“不是买的,”林亦扬解开白衬衫,丢到装脏衣服的红塑料桶里,“是球房里一个小孩拿了区域冠军,用奖金买的。算学生给老师的礼物。”
照林亦扬的脾气肯定不会收,但小孩是加拿大人,后来就回国了,也算是一个纪念品。
难怪。
他还要脱西裤,腰带都解了。
“你进去脱,去洗手间脱。”
林亦扬再次被自己女朋友的“无理要求”逗笑,又不是没看过?
看是看过。
还是那个道理,万一陈安安忽然出来,见到林亦扬脱得光溜溜的穿个纯棉四角裤和自己在客厅里说话……也不像话。
等林亦扬进了洗手间,传出淋浴声,殷果还在想——原来男人真是不管多英俊潇洒帅气,只要变成“自家的”,都是恨不得在屋里每天就脱得精光晃来晃去,完全不顾形象。
浴室水声里,她趴在吧台上,刷着手里的微博和朋友圈。
竟然还能有林亦扬今天在机场的照片……
有路人从机场二楼拍的,也有一楼。楼上拍摄角度里,林亦扬背对镜头在看停机坪,仅能看到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的一个远景。一楼大概是从西南角拍的,有他的侧脸,他鼻梁高,撑高了黑口罩的上半部分,露在外的双眼因为低垂着看手机,也辨不出喜怒。
她觉得拍得很有意境,顺手存到了相册里。
朋友圈里,也有人转发了赛后记者会,评论是:这哥们很可以,女朋友有福了。
殷果心里一突突,点开来看。
视频里环境嘈杂,许多的背景音,记者们都在低声交流着,不是官方的拍摄,所以画面在抖,背景音是拍视频的人在投诉:“别撞我,画面都拍抖了。林亦扬来了!”
闪光灯的灯光瞬息连成一片。
林亦扬和协会会长在主持人的引领下,走到红色采访长桌后,一起落座。
他左侧空着的位子应该属于教练,是空着的,右侧是台球协会的领导。
他坐下,下意识一个动作就是解袖口的纽扣,不过似乎应该想到了什么,把这个动作不动声色地化解了,低低地咳嗽了声,坐直,开始接受采访。
殷果留意到这个小插曲,看得直笑。
记者的问题都很犀利,他回答都很简洁。
“你有十几年的空窗期,不熟悉赛场,也不熟悉对手,有没有过力不从心的时候?”
“没有。”
“你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才刚起步,对自己的年纪有没有顾虑?”
还是那句:“没有。”
……
最后,有人直揭过去——
“听说你当初因为被禁赛才心灰意冷退役,这是不是真的?曾有的假球传闻,今天会澄清吗?为什么要在退役这么久后,选择再次回归?是为了反击过去的谣言?还是不甘心在那样的传闻里退役?”
在数秒安静后,林亦扬难得说了一段比较长的话:“过去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猜想,就算今天在这里澄清一百次,你们也不会完全相信,也许会认为是公关粉饰后的完美答案。我没法说服每个人相信我,在场各位也做不到。把过去的事放在过去,真假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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