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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依我看,他们家那些参与其中的都该与他同罪。连那些花过他贪墨之钱的人,也不可放过,通通送官府查办。像卢弘宣这样的大贪官,就该三司会审,将他那些烂糟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马新莹回道。

    我点点头道:“嗯,那就依新莹姑娘意思,让崔元式将卢弘宣的家人也查一查。至于三司会审,陛下不会同意的,就算卢弘宣与崔元式平级,也会将卢弘宣降级,然后交给崔元式去查。所以还请姑娘海涵,没办法三司会审,让你过瘾了。”

    “真这样啊那你不护着卢弘宣家人,他能听你的吗”马新莹有些疑惑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看着马新莹,只见他又有些焦急地问我:“你笑啥呀你要是他死了,你不就啥都查不到了么”

    “切何时说要护着他家人了你自以为是罢了!”萧秀在一旁冷笑道。

    “我咋就自以为是了要不是护着他家人,干啥要阻止饶阳公主”马新莹与萧秀争道。

    萧秀端起茶盏,没有看马新莹,盯着杯中茶,回道:“尚兄只说要替他抵挡饶阳公主,等他招供以后,他的那些家人,该送官不还是送官么,何时说过要包庇他们了”

    “哦”马新莹恍然大悟,抿嘴笑着,看向我说:“小先生,你真坏!先让他尝到甜头,等他和盘托出,再依法行事。之后,他再懊恼也毫无办法,只能怪自个儿没长耳朵。”

    “新莹,咋说话!先生这样做,又没错。”邓属斥马新莹道。

    “没说他错呀,就是有点损!”马新莹坏笑着,接着叹了口气道:“哎,这个卢弘宣也是活该,好好的朝廷大员,不愁吃穿的,干嘛要这般贪”

    “贪腐之源在于私欲未止。见利忘本,弄权取利以足私欲,此贪腐之行也。或为享乐而贪腐,或为攀比而贪腐,或因诱惑而贪腐,或因怯懦而贪腐贪腐之人,惴惴小心,或瞒天过海,或拉帮结派,以求自保。皆以为一时之失,不足以撼动国本,却不知贪腐必伴随枉法,枉法则失公允,不公则国焉能不乱皆以为贪腐事小,不足以殃民害人,却不知贪腐必取不义之财,财不义则损众利,损众利则民岂能不被其害故一时之失,祸国悠远;因小而犯,殃民广深。纵欲之过,不止于德法;纵欲之害,不止于己身。”我对马新莹答道。

    马新莹听完,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此刻倒是一旁的萧秀接过话,问道:“亦有道人谓之自由,皆纵私欲而取之。自由之心如是,自由之行亦如是,尚兄以为不可”

    “以德束心,而不越于礼;以德束行,而不害于世,然后可求心性自由。若纵私欲而求之自由,则必致贪腐猖獗,大道不平,终将害国害己,不可效法也。圣人言克己复礼,由此观之,并非全无道理。”我看向萧秀,回道。

    马新莹却在一旁,又问道:“然而私欲与生俱来,如何能止”

    “古往今来,我们铭记历史,这青史的用途之一,便是止私欲。你想想,谁愿意在历史上留名了,却是被后世唾骂的青史束缚了一代代君主和臣民,迫使他们尊贤良而止私欲。然而迫其止,不如使其知。”我答道,觉得有些渴,便喝了口茶。

    萧秀忙追问道:“何为‘使其知’”

    “天地之大,吾身何其小;历史之长,吾生何其短。身小难为大事,然家比身大,国比家大,族比国大,身小而不可为之事,集众力可为之。生短难为远事,然家可传,国可延,族可续,生短而不可为之事,传百代可为之。知己之微,便知不可纵私欲而损国害族。因私欲而使国弱族衰,则寝食难安,罪不可恕;为私欲而致亡国灭种,则百死莫赎,悔之晚矣。故知己之微,而后求家旺、国兴、族盛,可弃私利,止私欲。迫其止,私欲之止非出于本心,尚可诱其纵欲;使其知,私欲之止源于自知,纵刀斧加身却难改其志。”我放下茶盏,答道。

    萧秀听罢,叹道:“可惜,像这些道理,饶阳公主和卢弘宣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就算明白,也会装作无知。他们只会想紧紧抓着手中的权,不断搜刮敛财,去填自己那个无底之腹。”

    “权贵集民利、分君权,自古便是祸乱之源,所以我才容不下他们。”我接过话说道。

    “为啥呀”马新莹问道。

    我扭头看向他,只见马新莹趴在案几上,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问我。我忙反问道:“什么为啥”

    “就你刚说的,权啥的,为啥就是祸乱之源了”马新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我。

    我不想扫了他的兴致,虽然知道就算说了,马新莹也未必听得懂,但还是很认真地回道:“纵观千古,权愈集,则盛世将临,百姓苦;利愈集,则乱世将至,百姓亦苦。百姓皆苦,但愿盛世为国死,不愿乱世苟且生。明君集权而均利于民;权分而利集于贵,则君将失国。能臣,不容权贵集利,不许奸佞分权;利集则权贵欺民,权分则奸佞窃国。民有怨,国遭窃,焉能不乱”

    “那如何阻止这些祸乱呢”马新莹追着问道。

    我继续答道:“自乱而治,须强权均利。然代代相传,利愈集于贵,权愈分于奸,以至乱世又起。如此循环,周而复始,从无例外,何也得权者,不能强其权;获利者,不肯割其利。权利相加,欺民迫众,而不能思其过,不舍让其利,无力集其权,以急民之生,抚众之怨,忧国之远,此治之所以难久,乱之所以常起。若想阻止祸乱,则需君时时思己过,权贵肯舍权而让利,然自古以来,从未有之。君临天下则自认完人,得权获利则纵欲谋私。祸乱始于本能,源于无知,民智未启之时,焉能止之”

    马新莹听完,噘着嘴,若有所思,随后又问我:“那小先生,你现在是在干啥呢不是阻止祸乱吗”

    “呵呵我哪里能阻止祸乱,不过是想将祸乱往后推一推,不至于来得太早。毕竟身为国民,便当倾己之能,谋国久盛,以兴天下,岂能因身着布衣,卑居草莽,便推责失职,苟活于世”我虽笑着答道,但其实心里是苦的。

    “切”马新莹一副毫不相信的表情,站起身,坏笑地问道:“难道小先生不是因我这般可怜,不忍心让我流离失所吗”

    听完,众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马新莹娇嗔道:“你们笑啥有啥好笑的哼!没情趣,我找三娘去”

    说罢,扭头便迈步出去了。看着马新莹的背影,我在心中笑着吟道:

    月照星辰玉照人,山头红遍嗅香真。

    不如西子沉鱼貌,犹似春风入梦生。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宿命
    “亦知世事多无奈,不肯心慈悯恶人”

    -

    第二日晌午,我闲来无事正晒着太阳,萧秀从外面回来,带来了朝堂最新的消息。

    “尚兄,今日崔元式在朝堂上言明了木料有问题,请求三司会审。但李让夷和饶阳公主那边的人都不同意,认为不过是物料上的问题,没必要小题大做。同时,工部尚书卢弘宣也提醒皇帝要慎重。如尚兄所料,皇帝有所顾忌,将卢弘宣降一级,由崔元式带去刑部了。”萧秀边在一旁坐下,边告知我。

    我睁开闭着的眼,扭头看着萧秀,问道:“卢弘宣没有喊冤”

    “没有,许是卢仁和史百尺都被崔元式抓了吧,他并无过激的举动。”萧秀接过班心递上的茶,答道。

    我又转过脸,眯着眼看向远处,接过话道:“又或许,是饶阳公主跟他陈述了利害,他打算替饶阳公主将事情扛下来。”

    “出事后,饶阳公主没有当面见他,不过能传消息的人很多,也不排除他确实掂量了利害。尚兄放心,刑部里我们的人,在卢弘宣进入刑部大牢后,就会将尚兄的意思告诉他。倘若他执迷不悟,我打算让他尝尝百虫钻心,等拿到口供,他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萧秀对我回道。

    我闭上眼,点点头,继续晒着太阳。我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屋外枝头传来几声鸟叫。

    “它们真自在!”班心用羡慕的声音说道。

    “呵”萧秀轻轻一笑,叹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自在,它们上不了九天揽月,入不了四海遨游,也不过在这天地间,自己的一席之地活着罢了。”

    “若心上九天,诗可揽月,梦入四海,神能遨游,那么无论身在何处,都是自在的。就算缚于囚车,也能神游天地,就算下一刻便人头落地,也无妨在这一刻畅想明日,其实自在往往只在心而已。若心有郁结,神入牛角,就算无拘无束,也感觉不到自在。所以,世间无处自在,亦无处不自在,行止由心就好,不必强求。”我面向太阳,对萧秀劝慰道。

    萧秀没有再多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后就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等到用过晚膳后,萧秀才与邓属一同从外面回来。

    “尚兄,卢弘宣招了。”萧秀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好消息。

    我开心地让萧秀坐下慢慢说:“萧兄和邓领卫辛苦,快坐下歇歇,跟我仔细说说。”

    “卢弘宣本是紧咬牙关,不肯松口的。怎奈百虫钻心实在厉害,他最终还是没扛住。”邓属对我说道。

    我忙问:“那卢弘宣都招了什么郭靖节父亲的事,可有招供”

    “那件事他知道的实情不多,他是在郭仲恭出事以后,才接到饶阳公主的命令,以嫡庶之分去反驳郭仲文袭爵的。不过他的口供却印证了一件事,就是郭仲恭的死,确实是饶阳公主所为。卢弘宣虽没有参与谋害郭仲恭,但他曾在公主府亲眼看到,饶阳公主的贴身侍卫将那条后来咬了郭仲恭的毒蛇带进公主府。而当时郭仲恭出事以后,郭家曾命鬿雀清查府中每一个角落,除了在郭仲恭的书房内找到一条外,在郭仲文的院内也找到一条一样的毒蛇。可见当时郭仲文因眠花睡柳逃过一劫,随后饶阳公主才让卢弘宣出面去设法褫夺郭仲文爵位的。可惜当时出事以后,饶阳公主的那个贴身侍卫也跟着消失了,否则可坐实他的供述,也能将这件事弄得更清楚一点。”萧秀坐下后对我答道。

    我想了想,对他们说:“无妨,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我看关于这件事的情况,可以在卢弘宣的口供中截取出来,送给金堂长公主和郭仲文,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另外还要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若想扳倒饶阳公主,他们一定要配合我们,我们自会在适当的时候让他们将真相公之于众。”

    “诺!稍后我会让人送过去。”邓属在一旁答道。

    我冲邓属点点头,又问:“除了这些,卢弘宣还有招别的吗”

    “他招了很多事,据他所说,他将这些年来为饶阳公主做的事,都记了下来。还有这些年工部经手的很多工事,其中得利及分赃都一一记录,与那本记事册一起放在他家中的床板下,目前崔元式已经拿到了。另外他还摘录了一份,放在他终南山别院的书房屏风夹层里,我们的人已经去终南山取了。卢弘宣本想等皇帝驾崩以后,就归隐终南山,那份备录是他用来安身的,可惜现在用不到了。他说那里面不仅有他为饶阳公主做的事,还有很多他知道的秘密,比如李让夷被上官柳儿美色收买,每月初七他们便会在三曲阁里密会等等。”萧秀接过班心的茶水,回我道。

    我皱眉问道:“萧兄以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七八分吧,有些是他臆撰的,有些是他推测的,没有实据,还有些估计他自己都没弄清楚,完全与事实相反。”萧秀答道。

    我想激怒皇帝,故而对萧秀说:“无论是否属实,卢弘宣招出来的都呈上去吧,除了郭仲恭那件事。”

    “先生不想让那件事大白于天下吗”邓属问道。

    我看着邓属,答道:“不是不想,是没到时候。这次还不知道陛下的态度,贸然呈上去,万一陛下依旧打算包庇饶阳公主,那件事的真相就很难大白于天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郭仲恭的冤案都不宜将真相公之于众。一来是不一定翻得了案,二来也是为郭靖节和金堂长公主的安危着想。”

    邓属点点头,明白了我的心意,不再对此多说什么,不过他紧接着又告诉我一件事:“先生思虑周全对了,洛阳传来信,过两日就会送诗岚姑娘去岭南,先生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吗”

    “想说的,都说过了。但愿,他能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到达岭南吧。”我回道,心里有些担忧,也生出一丝向往、一丝庆幸、一丝失意、一点祈愿

    随后萧秀和邓属坐了没多久就都离开去用晚膳了,我在班心和马新莹走后,一个人虽在榻上,却辗转难眠。心里胡思乱想着很多事,一会儿想到珠玑,一会儿想到卢弘宣,一会儿想到上官柳儿,转念又想到郭靖节,总之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第二日休沐,一大早上官柳儿就过来问卢弘宣的事该如何处置,我自然装作一问三不知。上官柳儿问对策,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让饶阳公主抵死不认。其实这是下下策,无论是我,还是上官柳儿都明白。上官柳儿没有戳破,但在临走的时候露出了失望。

    “上次先生说,为了打消陛下疑虑,要好好配合崔元式。如今陛下倒是开始倚重这位新晋的刑部尚书,可他却处处与我们作对,对卢尚书也是下死手彻查,丝毫没有领上次我们暗中协助的情分。”上官柳儿冷峻地说道。

    我只得陪上笑脸,回道:“呵呵要他领情分做什么,陛下领情就好了。这些时日,陛下可有继续为难公主殿下”

    “这倒没有。”上官柳儿面色缓和下来,应道。

    我接着说:“不仅没有,听闻陛下还将杞王禁足府中。虽然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公主殿下已然取得一大胜果了。只要杞王不能出府,兖王就有大把的机会去争取着便起身,我也跟着起身,他来到我跟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我,说道:“这是先生的药,今日过来就给先生带来了。虽最近诸事不顺,可该记得的事,柳儿不能忘,先生的药也不能停!”

    最后那句话,有胁迫之意,但我却并不在意,还故作紧张,忙道谢:“姑娘要事繁多,还惦念尚某,实在让尚某惶恐感激。尚某定结草衔环,鞠躬尽瘁。”

    “先生言重了,柳儿琐事缠身,先行告辞。先生不必远送,留步吧!”上官柳儿依旧魅惑地冲我笑着说。

    我一时愣住,沉迷于他的美貌和温声柔语。等班心在我身旁咳嗽一声,我才回过神来,此时上官柳儿已迈步出门。我对着上官柳儿的背影,作揖道:“姑娘慢走!”

    “他确实很美,难怪一颦一簇都让小先生迷不知醒。可惜,绝代佳人总是被无数人惦记着,就连李让夷都老不知羞地凑上去闻一闻。祸水红颜,也大抵如此了吧!”班心在我身旁,故意说了这么些话给我听。

    我抬起头,远远望着上官柳儿的背影,接过话道:“红颜未必祸水,人心才是源头。倘若世人都不再以貌取人,大概没人会为悦己者容,而是与悦己者知,大概没人会愿意妖娆妩媚,也没人能倾国倾城。只是若真那样,玉环飞燕皆尘土,君不爱舞,钟鼓不鸣,琴瑟不响,再无《长恨歌》绕梁,世间会失去多少诗情画意啊。所以,美貌没错,追求美貌亦没错,大可不必强求世人皆理智。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孔明,能做到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世间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俗人有俗人的快乐,智者有智者的苦恼,谁也不必指责谁,谁也不必羡慕谁。有些事是生来注定的,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选择俗人的快乐,也不想如智者般苦恼。”

    “可惜我们无法选择,亦如我们无法改变。君主依旧是贤明,红颜依旧是祸水。就算道理世人都清楚,可正如小先生所言,有些事是生来就注定的。这么说来,上官柳儿也从来都没得选。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容貌,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可能连自己在做的事,都是无法选择的。否则,谁愿用青鬓花容,去笑迎皓首苍颜”班心应我道,言语中流露出一丝忧伤来。

    我也跟着叹道:“是啊,都无法选择”

    “小先生是生出怜悯之心了吗”班心问我道。

    我看向班心,猛地回到现实,答道:“没有!我与他都在做自身必须去做的事,所以我不会对他怜悯什么。就算将来要摧花斫柳,我也毫不手软。好了,我们走吧,新莹在那屋一个人会等着急的。”

    班心点点头,遂跟在我身后,边走边说:“今日上官柳儿的话,似乎察觉到什么,有不满之意。”

    “迟早的事,能糊弄就先糊弄着吧。这不是,还有药么,我又不亏。何况,还能时不时见到那个蛇蝎美人,养养眼也是好的。”我笑着对班心回道,跟他摇了摇手中的小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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