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柳泌点点头,说道“嗯如今,你可以将卢弘宣的那本记事册给我了。”

    “你需答应我,不得对萧府做过分的事。”我从怀中拿出那本册子,捏在手中,提出自己的条件。

    柳泌应道“我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何还要让我来做这些暗中引导,万一被我察觉,就不怕我撒手不管吗”我将册子递给柳泌,继续问道。

    柳泌却笑道“呵人其实与驴没什么区别,总是很愚蠢,在眼前挂一根萝卜,无论负重多少,都会不辞劳苦前行。至于被你察觉事情只要做得合情合理,没有人会觉察到,自身在被人左右。人们只会努力往事情合理的方向去想,而不会懂得,合不合理,也是人说了算的。”

    “萧坤在哪儿你想对他做什么”我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实在微不足道,于是便问起了此刻我最关心的问题。

    柳泌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有他自己的使命,无论身在何处,他都要去走自己的路。”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该被我牵连。你究竟与他说了什么,让他这般信你”我有些愤怒,却又有些无奈,只剩下哀求般的质问。

    “你不信我吗”柳泌再次看向我,问道。我没有回答,柳泌又转过脸去,看着华清池,继续说道“是啊你从未信我。你与旁人都不同,怎会信我可惜他与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我反问道。

    柳泌没有看我,意味深长地回道“人们信了什么,就会被所信之物奴役,很多时候这件事发生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人会反思,但思索之后还是会去信一些东西,这时就看自己是否愿意被其驱使了。至于对错,只取决于是否合乎时宜,合则对,不合则错。我在做的事,就是我相信的事。萧坤信的,也是他在做的。你却不一样,你想掌握一切,所以什么都不信。可惜你做不到,终有一天,你也会有你确信的东西,并去做你该做的事,完成你的使命。”

    “那我该信什么”他将我说糊涂了,我只好追问道。

    柳泌还是用方才的口吻,对我答道“这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的内心。你曾说你相信追寻天地间真相是有意义的,那就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便好,无需去想该信什么。如果想了,你会发现自己还是逃不脱原来的路。就像你身而为人,便不可能去做鬼神的事,也摆脱不了自身的历史命运。世间万物皆有其自身的道路,我们可以探知其中规律,也可根据规律改变万物,使之更利于我们自己,但不该去破坏万物自身的规律。一旦规律被破坏,便会带来无法预知的事情,也会带来超出天地可承受的恶果。天地灭,人必灭;天地不灭,则会自行修正,最终让世人自食恶果而灭亡,天地依旧回归正道。故而人不可自臆为神,胡作非为必招致灭亡,唯有谨小慎微,自觉自律,方能长久。”

    “所以天地不仁,亦不恶;圣人不仁,亦不忍。世间之道,天地与万物圣人百姓刍狗无异,有生有灭,有始有终。既如此,人将何为”我再问道。

    柳泌依旧不紧不慢地回道“知其道路,循其规律,法其自然,以求长远。生死皆是自然,生不喜,死不悲,识天数,知己命,可谓圣人。不忧生,不惧死,明大道,言有止,可谓智者。生其生,死其死,尊先贤,启后世,循循善诱,谓之仁师。倘若有一日众人皆为智者,不重生死,不图功利,乐于道,心无忧,齐力向善,纳欲于智,无君无臣,天下共理,则人可始称智人。当此之时,宇内大同,永止刀兵,实乃万民之选,犹如饮食,习以为常,微不足道。而后知其生,从其事,行其命,安其死,人无内耗,谋求共进,可得长远。”

    “你见过郭靖节”我担忧地问道。

    柳泌回道“没有只不过,他与我不谋而合罢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他还是留给你吧!”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中稍安,接着继续方才的话题“何谓知生如何安死”

    柳泌听罢,抓住我的肩,用力一推。我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跌入华清池中。我浮起来,看到柳泌冲我摇摇头,随后转身离开。

    我划到岸边,爬上岸,追上去,问道“为何”

    “你今日很蠢!”柳泌不看我,有些不屑地说道。

    我很生气,追着说“你还是未回我!”

    “该回的,都回了。方才你已知生,亦知死。我听见你入水的时候,还叫了一声。那一刻,你可曾闲思生死我只见你在感知过程而已,这便是最好的。最好的生,最好的死,也不过如此,感知此刻,不悲不喜。”柳泌边走边说。

    我站住,看着他说道“故而,知其生,安其死,便是,生其生,死其死。”

    柳泌转身,看向我,嘴角扬起,回道“你终于又成了你!”

    随后柳泌又转身迈步,我对着他背影,追问道“那何谓‘从其事,行其命’”

    “别问我了,为师也所知不多。今后你有大把时间,好好参悟心中疑思。望再相见时,你已不再有那些愚蠢的问题了。”柳泌边走边答道。

    看着他手中拿着册子走远,我没有再追上去,因为不需要了。随后宦官过来,领我出宫。在宫门口,见到邓属和马车的时候,我再次体力不支,倒地不起,昏迷过去。

    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班心在榻前,见我醒了,立马去铜洗旁拿手巾给我擦脸。待我擦好,来到火盆边坐下,班心又让人送来吃食。

    我看着班心忙前忙后,一直愁眉不展,边吃东西边问他道“姑娘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不是我,是你!”班心少有的阴着脸回我道。接着他坐下来,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何连着两日,你都会昏倒吗”

    我咽下口中食物,追问道“为何”

    “因为划破你手臂的伤口上,有‘鸩酒’残留。大夫说,由于‘醉梦令’的毒性化解了那些‘鸩酒’的效用,才会让你没有被‘鸩酒’的毒性所害。加上你体内还有一股浑厚的内力,抵消了这种化解带来的损伤,才让你看起来与往常一样。否则,无论是‘鸩酒’的效用,还是‘醉梦令’化解‘鸩酒’带来的损伤,都会让你在刀划破手臂后,立刻昏迷不醒。你的两次昏迷,都是由于太过劳累,造成内力不足,从而昏倒的。大夫还说,若是这几日,你再到处乱跑,保不齐又会重蹈覆辙。”班心一边捣鼓自己的茶具,一边冷冷地对我说着。

    我低头吃着碗中食物,回他道“不会再有机会乱跑了”

    “可惜你不得不‘跑’了今日一早,宫里来人宣旨,说是封你为‘庆国公’。但是却说,这封号和爵位,不许你公诸朝野。并且敕令,要求你三日内离开长安。他们还送来了不少金钱珠宝,足足有十箱子。”班心还是很冷淡地说道。

    这次换成我皱眉了,我看着碗中还没吃完的食物,冷笑道“呵陛下终究是不放心啊!”

    “小先生,事已至此,你无需多想。无论是后悔、懊恼、委屈、或者愤慨,都于事无补。长安是待不了了,不过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水也不好,人也不好,索性就去洛阳吧这世间很多事,虽结局不如意,但只要倾尽所有努力过,就无需遗憾。决定结果的东西太多,须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以自宽。王莽兵败昆阳,非谋不当,将不勇,兵不利,器不锋,粮不足,实为天不允。纵然你不信命,也不信天,但应该明白要顺势而为。余生还很长,洛阳非归宿,或是新征程也不一定。”班心虽言语冷淡,却说出了很宽心的话。

    “谢姑娘劝慰之言。”我放下手中竹箸,看着他,轻松地笑道“呵呵不过我已不是当初那个莽撞之人,请姑娘放心!人经历过生死以后,再去看所谓成败、功名,就不会诛求无已了。只是对萧家,难免心生愧疚,未能帮他们达成所愿,还有可能让他们受到牵连。”

    “你无需这样想萧家和二公子,从来都不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才相助于你的。同样,也不会因为你未能实现当初承诺,就责怪于你。他们的格局,比你想象的,要大。所以,小先生,你也不可太小家子气,会让他们笑话的。”班心继续劝我道。

    我点点头,再次拿起竹箸,吃起来。我边吃边在心中感慨道。

    狂歌大笑今朝月,盛世难容楚客忧。

    一枕清宵空自度,三更热泪此生休。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移
    “棠榦不该被陨功,危邦此后谁与共”

    -

    我正埋头吃着,听到萧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件事不得声张,你让三娘赶紧离开,直接送到萧赐那里,这段时日不要露面。另外,让长风叔按照预先准备好的,将出城路线疏通好。隔壁院子记在米行曹嘉名下,让他去那边等着。还有让简行、简从兄弟二人,随时候命。”

    “诺!”应答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仆人在门口对萧秀行礼后,就匆匆离去。随后,萧秀跨步进门,朝我走来。

    我笑着问他:“呵呵遇到什么天大的事了,让萧兄这般神色紧张”

    “也不算天大的事,不过是刚刚得到一个坏消息。”萧秀一边落座,一边回我道。

    我忙问:“昨晚的事,想必‘鬼影’已经告诉萧兄了吧难道能比昨夜还坏吗”

    “呵呵那确实没法比。只不过是皇帝与饶阳公主达成交易,要取尚兄性命罢了。”萧秀笑着答道。

    这下轮到我犯愁了,接着问:“他们达成什么交易了”

    “皇帝除掉你,换取饶阳公主带领宗亲和外戚对皇帝的臣服。这件事对皇帝来说,百利无害,他已经欣然应允。”萧秀回道。

    我放下手中的竹箸,苦笑道:“呵饶阳公主给了陛下一个‘圣明’的借口,他当然不会错过。”

    “那尚兄有何打算神策军里的王宗实和王茂玄,已拱手听命。枢密使刘行深和杨钦义,也大致掌握宫内情况。只要一声令下,长安尽在掌控,皇帝没有机会。”萧秀很平静地对我说道。

    我皱眉看着他,同时想着这样做的后果。随后我摇摇头,对萧秀说:“萧兄,我说过,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如今还没到绝境,柳泌昨日许诺,不会让我死。我信他,他一定能拦住陛下。不过,为防万一,过会儿,我还是去‘吟风楼’等结果吧。”

    “柳泌的话,未必可信。不过,我料到尚兄不肯,所以另做了打算。隔壁的院子,我已经在杜家出事后,买下来了,并且屯了三年的粮,足够应付一阵子。在车马院就有密道,可以不动声色过去。等尚兄吃完,就先去那边。我在此将一些琐碎的东西收拾安置好,也就过去了。这边就留个空宅给皇帝吧!”萧秀对我说道,看起来早已胸有成竹。

    我想起方才他在门口跟仆人说的话,遂问道:“简行、简从萧兄是否想将他们留在此处”

    “留一个就行了,到时候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如果不留,皇帝不会安心的。好在他们与尚兄长得有几分相似,等皇帝的人来的时候,在这屋内放一把火,烧毁一半面容,旁人就分辨不出了。尚兄不必有何不忍,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他们的宿命。”萧秀依旧平静地说着,只是我却听得毛骨悚然。

    我忙反驳道:“没有谁应该替谁去死,这不是他们的宿命,更不是什么荣幸!这是残酷无情!你不能这样做,他们也没必要留在这里。我不见了,陛下便无计可施。待会儿就将此处点燃,等陛下的人过来,直接说我已**而亡,只剩一堆灰烬。无处考证、无迹可寻,陛下和饶阳公主也就只能作罢。三年,足够让他忘了我。我在隔壁院子,不出门便是了。”

    在我说话的同时,邓属进来坐下。班心给他递上茶水,他放到一旁没有喝。等我说完,邓属便忙着与我们说道:“先生、二公子,方才萧赐那边传来消息,陛下派金吾卫大将军郑光,夜间带人来万金斋。不过萧赐说,这个消息并非他探听所得,好像是郑光故意在他面前说漏嘴的。郑光将如此机密的事说漏嘴,难道是为了试探萧赐”

    我摇摇头,答道:“不会这不是试探,是有意相助于我。如果是试探,倘若我因此跑路,他们就再也抓不住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为了试探萧赐,而放跑我,这不用想,都知道不划算。”

    “既然郑光有意示好,尚兄就不用纠结了,今夜没人会出事。就按照方才尚兄谋划的,过会儿等我们都去隔壁了,在此处放一把火。之后的事我想,郑光会帮我们的。”萧秀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算是应允了。接着萧秀和邓属就各自忙去了,班心唤人来将碗箸收走,之后他也忙着给我收拾房间。我让他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却说自己没什么东西,不用收拾。

    约莫一个时辰后,萧秀过来说隔壁已收拾好一间屋子,要我先过去。我见房间内的东西都整理差不多了,该装的也已装入箱子,只等着搬过去,便同意了萧秀的要求。班心说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所以没有与我一起过去。

    从车马院的密道,来到隔壁院子。萧秀将我引到一处,已粗略收拾干净的屋子后,就又出去忙了。等到黄昏时分,仆人将东西都搬了过来。随后,我仔细检查了那些从万金斋搬过来的箱子,生怕落下了什么重要物件。我将箱子里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好像都搬过来了,却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等我走回座位,刚坐下的时候,猛然想起,少了马新莹给我的手炉。我忙再次起身,跑到那几个箱子前,又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少了手炉。可我明明记得,在走之前,我已将手炉放在了箱子最上面,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我记错了那手炉,我连睡觉都放在床头,怎么可能忘记装进箱子呢

    我一边找着,一边嘴中嘀咕着:“不可能啊,去哪儿了呢”

    “先生在找什么”邓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到他走进来,忙对他说道:“新莹给我的那个手炉不在,可能还落在万金斋。”

    “什么我就是来告知先生,那边刚点着火。”邓属对我说道。

    我听罢,焦急万分,慌了神,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新莹最爱惜那手炉了,我日日都放在枕边的,若给弄丢了我怎么办啊”

    “先生别急,我再过去一趟。”邓属见我这般模样,立刻对我说道。

    我知道再过去的风险,忙阻止道:“别邓叔,别过去了,太危险!”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邓属就已经跑了出去,边跑边回我道:“先生放心,没事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盼着他能毫发无损地将手炉寻回,可是心里又十分担心。我担心手炉寻不回来,更担心他出什么事。为了一个手炉,而让他出事,实在是不应该。可那手炉是新莹的此刻我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来到门口,望着隔壁院中的大火照天,在听到一阵人声和马鸣后,突然就觉得体力不支。我吃力地扶着门,缓缓坐下,倚靠在门框上,很快就闭上眼,人事不知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扭头就看到新莹的手炉放在枕边。我赶紧拿起手炉仔细检查,生怕有损坏。见手炉没有磕碰后,我才将手炉放到枕头的另一边,自己缓缓支撑着坐起身。我摇了摇头,去去睡意,然后掀开被子,独自穿好衣裳。

    趁我睡着,这屋子已经被人布置得,跟万金斋我曾住的那间一样了,还是那样的坐席,还是那样的香炉,还是那样的案几、凭几和屏风

    “小先生今日醒这么早!”没等我落座,班心从门口进来,手中端着鱼洗,肩上搭着手巾,边走边说。

    我抬头看着他,问道:“姑娘为何将手巾搭在肩上,放鱼洗沿上不就好了”

    “叠好放鱼洗沿上,沿太窄,我怕手巾掉落。如果一头放鱼洗中,一头放外面,我怕会淋水。如果全放鱼洗中,水较烫,不好拿出来。好在手巾是干的,放肩上挺好。”班心将鱼洗放到案几上,回我道。

    我笑道:“呵呵姑娘真实在。若是珠玑,他绝不会做这样不太雅观的事。”

    “我就是个粗人,粗人更重实用。为实用可以不要雅观,若为了雅观而忽视实用,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些高雅的事,就交给不计代价的人去做吧,我可做不到再说,在此处,还要什么雅观又没旁人看!”班心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将肩上的手巾湿了水,拧干后递给我。
1...117118119120121122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