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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姑娘这样一说,我便知道了。只是”我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先生为何眉头紧锁”珠玑急忙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若真如姑娘所言,陛下对公主有所防备,那你家门主和公主此举,恐怕会适得其反,未必有所助益。”我道出心中所想,刚刚只是有些担心说的多了会引起她的警觉,转念一想,她的话未必就会传到上官柳儿的耳朵里,再说,就算传过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难不成凭一个断言,上官柳儿就能把我怎么样还有萧府护着我呢,怕什么!

    “先生为何这样说公主也只是在一旁帮腔,也非自己提出的驳斥,怎么就会适得其反呢”珠玑不解地问道。

    她如此一问,我竟不知如何回答她。那皇帝既然知道公主养青衣卫,未必就不知道公主和河朔三镇的勾当,然而我却不能跟珠玑说,毕竟在她面前,我并不知道这么多。也就只好笑笑道:“哈哈,我也是胡乱揣度,若是不会,自然最好。”

    “那不知在先生看来,门主和公主该如何做才最妥当”珠玑竟不依不饶起来,问我道。

    “嗯,让我说的话,当然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的好。若是卫国公能说动皇帝反对出兵自然最好,若是不能,再想别的法子也为时不晚,毕竟发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还需各方配合。”我对珠玑回道。

    “别的法子先生有什么奇谋妙计吗”珠玑又问道,没了先前的急迫,倒是淡定许多。

    我见状,回她道:“奇谋妙计倒是没细想,毕竟就算有,现在也晚了。谋事当审时度势,境况不同,采取的办法也不一样,当下还是等着看皇帝的反应,再去想下一步该如何做吧。”

    “也是,再多计策,现在也无用处。既然先生和萧府关系如此亲密,奴家便无需赘言,这即退下,不打扰二位对弈的雅兴了。”珠玑喝完姜茶,对我说道。随即便起身,准备离去。

    这时萧秀起身行礼,说道:“萧府无许多拘束,姑娘请自便!”

    我和珠玑互相点头致意,她素朴典雅的装束着实越看越喜欢,虽无上官柳儿那般倾国倾城的容貌,但端庄的容颜却有着他人比不了的静雅,令我倾心不已。待她离去,我看着棋盘,落子之时,见萧秀跪坐下来,才想到除了刚刚那一句,他已经好久都不发一言了,便问道:“萧兄这是怎么了突然不出声,是有什么心事吗”

    只见萧秀骤然严肃地说道:“尚兄刚刚说,让珠玑姑娘将你与萧府看做一体,可算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的,难道我说的不够诚恳吗”我抬头看着萧秀,见他严肃的表情,便接着解释说:“我原本担心自己所选的路会有许多艰难险阻,加上那日你嘱咐我说,不要让外人知道萧府的真实面目,甚至包括光王,所以我想还是不能连累贵府才是,做事和言语上自然会区别开来。后来我晕倒,而你机敏地将我送到‘望一楼’,并且和邓领卫陪我一起来长安,然后还有‘敬贤馆’那档子事,我便自以为可与萧府共谋。再者说,让他们知道我与一个富甲一方的萧府亲密无间,也能告诉他们我非独自一人,并非是可以随意欺凌的。”

    说完,我见萧秀眼含泪水,却一语不发,便接着说道:“怎么,难道萧府不是这个意思若是萧兄另有它意,还请示下,我会跟珠玑姑娘说清楚,也免得她”

    “尚兄!”没等我说完,萧秀打断我。我看着他,等着他说些什么,他见我这样,皱着眉头,似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它意自我们萧府认你做主以来,就从未想过留有余地。今日你说可看做一体,我想你终于能全心信任我们,甚为感动。到了此刻,你怎会还质疑我萧府不是这个意思若说它意,那便是我们萧府还是没有做好,竟让主上此刻还疑窦未消。”

    我见他如此激动,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可爱,便笑着说道:“哈哈,好,那我今后可就不跟你客套了!”

    “客套什么,有什么好客套的,今后有什么事或是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别扭扭捏捏、思前顾后的,哪像个大丈夫!”萧秀一改往日的谦逊和严肃说道,看来刚刚真是有些生气了。

    我见状,看着快要输的棋盘,便说:“好啊,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这局棋,萧兄可能让我”

    “那不行,棋局是棋局,旁的都是你做主,只是这棋我可不让。主上别怪我,你这棋下的确实”说罢,放下一颗棋子,我一看,竟是胜负手,便皱着眉,用埋怨的眼神盯着他。他见状赶紧起身,向门外匆匆走去,边走边听他喊道:“三娘,中午吃什么呀”

    “诶,你别走!”我见他这样便冲他喊道,本打算跟他谈谈索瘢礼部之事,这下只能等吃过饭再提了。

    吃过饭,我与萧秀在园中踱步,我便问萧秀:“萧兄,你上次说可以挑挑礼部的事,不知打算如何动手”

    “千机堂传来的消息是,当下有三件事可以达此目的,第一件事是历年圣上孟月享太庙之时均未祭祀敬、文宗。第二件事是今年中秋圣上宴请群臣之时,宰相李德裕和吏部尚书崔珙未凑请皇帝便自行退席离去,而礼部有失察之责。第三件事,饶阳公主的仪仗乃是长公主之仪仗规格,不合礼制,而礼部未曾指出。”萧秀一边走一边说,随后问我:“不知尚兄想挑出哪件事”

    “自然是都想挑明了,第一件事可以让朝野都清楚,当今圣上跟光王一样非嫡非长,若是它日光王上位,众人亦不必大惊小怪。第二件事能让李德裕无话可说,自己都有罪在身,鱼弘志断不会让他有机会反驳。第三件事更是能让饶阳公主暂时无法为河朔说情,毕竟自身的事情还说不清楚呢。”我开心地跟萧秀说道。

    “另外,我听邓属说,三镇监军的从官在回京的路上遇到青衣卫截杀,虽未成功,但却伤了几个。”萧秀说着,而我只关心有没有留下证据,于是问道:“邓领卫是如何知道的当时有留下证据”

    “哦,那日我家刚好走货遇到他们,护卫们便上前帮了一把,凶手虽蒙面,但认得剑鞘上镶的玉石,跟青衣卫的一模一样。至于证据,好像没听邓属说过,不过直到那帮人逃走了,那群从官也未认出是谁,大概是没有留下什么。”萧秀跟我解释说。

    “可以将剑鞘上镶有玉石的消息一并放给神策军,虽然不能让饶阳公主和鱼弘志立刻对立起来,但积少成多,早晚都是一个引子。”我跟萧秀吩咐道,想到这四个消息各有不同,于是便同他说道:“只是,放消息的时候还是要有所区别的,公主仪仗和截杀之事,可分别由不同的人放消息给鱼弘志。圣上未祭敬、文宗的事,稍后我们提醒珠玑即可。为防两人都隐忍不发,我记得千机阁中的卷宗里,有几个御史被圈了起来,现在可还用得”

    “主上的意思是,让那几人参本”萧秀问我。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只是心中对他的称呼太不习惯,便说道:“你能不能别主上、主上的叫啊,听得我浑身不舒服。”

    萧秀竟又作揖行礼道:“还请主上收回这句话,你为主,我为仆,虽主上宽仁,亦待我如兄弟,然属下却不能尊卑不分,否则”

    我赶紧扶起他的手,打断他道:“好好好,我不说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然后背手而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

    梅花有意无情雪,半份清香半份白。

    落入泥中均化水,何须彻鉴美与洁。

    闲对弈,谈心思




第15章 提点
    “日未升高不见暖,枝头皓月照檐黑”

    -

    走到一处梅园,见梅花凌寒开放,在这雪虐风饕、万物凋零之际,竟给萧条的世界带来一份生机,一股傲气。这深深触动了我的心境,想我和萧家,何尝不是如梅花一样,要在这毒泷恶雾、风潇雨晦的京城拨云见日,给天下一丝光明,一点希望呢!

    “这梅花开地真好,”萧秀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大概是三娘侍弄的吧。”

    “是啊,梅和雪相衬的如此写意,种花之人大概也很有情趣吧,”我看着他,此刻全然忘了刚刚跟他争执称呼的不快,微笑着说:“对了,还未问你,这三娘是”

    见我如此说,萧秀赶忙解释:“三娘是我三叔父的遗孀,三叔父曾是长安分柜的掌柜,后来得了一场急病,当时孙叔云游在外,而普通的大夫都无计可施,仙去以后三娘为常见到儿子,便来打理这个院子了,她儿子萧赐在京兆尹里当了个参军,平时也是太忙,所以她们其实相聚的也不多。想当年,三叔父和三娘十分恩爱,加上又是嫡亲,性情嘛,自然也就不像其他人那般拘束。听说当时,他们可是萧家上下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真是闻之让人惋惜。”我的好奇心也是放下了,还以为她是萧墨的小妾呢。不过听到当官,我突然想起一个世家,便试探道:“说到京兆尹,其实有一个疑惑一直在我心里,想问你。”

    “主上但问无妨”,萧秀回我。

    “我看萧府收集消息如此快捷,不知道与那个曾经出过五任宰辅的萧家可是有些关系”我接着问道。

    萧秀看着我,怔了一下,接着面向梅花,眯着眼,像是在看很远处的墙外枯枝,长吁一口气,回我道:“关系已经很久远了,那一脉”

    听他欲言又止,好像思绪飞了很远,我便追问道:“什么”

    “哦,”萧秀回过神来,看看我,接着说:“没什么,他们那一脉与我们这一脉已经分开很久了,现在已经没什么直接关联。主上若是想从他们那边谋划什么,我们萧府确实能做的有限,但若是想动他们什么人,也无需顾虑太多。”

    “嗯,”我若有所得的点点头,再看他,心里倒是踏实许多,可是对他的称呼实在是不喜欢,便故作生气状,皱着眉头说道:“又‘主上’、‘主上’的,真煞风景,本来转好的心情,被你一句话说的全毁了。诶,我说你能不能换个称呼啊跟你提过好几次了,怎么就是不能改了呢且不说我听到有多不自在,若是被珠玑,被青衣卫听到,该是免不了许多猜忌和麻烦。我们在别人面前只能是朋友关系,别无其他,还是请萧兄叫我名字,或者跟以前一样的称呼可好”

    萧秀见状,又举手作揖道:“请放心,珠玑和青衣卫在这个院子里,只会听到他们该听的。主上不愿牵连萧府的心意我明白,也甚为感激。不过,既然主上听这称呼不自在,我自当改了,还请主上,不,尚兄见谅!”

    “嗯,这就对了!”我笑逐颜开地对萧秀说:“你我本就不必如此,我看你这以后动不动就作揖行礼的毛病也需改改。”

    萧秀听完欲争辩:“可是”

    “没有可是,”我急忙打断他道:“我很不自在!”

    “既然说到这里,那请尚兄把下人的规矩也立一立吧。”萧秀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跟我说道。

    “好哇,”我顺着他说道:“那以后下人也不许时时刻刻见到我就行礼,也不许称我主上,跟坤儿和李椅一样,叫我先生就可以了。”

    “不行,人后还是要称主上和行礼的,否则主不主、仆不仆,岂不要乱了套!”萧秀反驳道。

    这次我可没打算妥协,便争道:“人后怎么了,人后就能保证不被人撞见人后就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被人听到你可别忘了,隔墙有耳,更何况我还有很多事要出这个院子去办的,别的地方也都是安室利处吗哪里有什么主不主、仆不仆了,若是我对他们不爱护和尊重,而只会颐指气使地随意驱使,就算他们口口声声称我为主上,可心里也未必实意追随与我。我知道,对于他们,萧府都留有后手。纵使手段可以使人听命,但只有恩泽和德行才会让人卖命,心甘情愿的赴汤蹈火,否则何来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呢你可以留着你的手段,我只愿选择我的兼爱。”

    “只有兼爱就能取天下吗那汉烈祖为何郁郁而终大音希声,大爱亦悭情,若是时时感情用事,汉高祖如何一统江山,还天下百姓四百年太平这两人究竟谁更值得尊重和效仿,不用多说,先生当自有识断。所以今后若是遇到抉择之时,请先生莫要因小失大。对于今天这件事也一样,就算人后也不称主上,但是行礼是必须的,哪怕是萧府的一个门客,他们也是要行礼的,没人会起疑。要是这个也不允,那今后该如何管束,还不得无法无天了!再说,要真不行礼,那才让别人起疑呢。个个下人见到尚先生都不行礼,而尚先生如今已经是上官姑娘看重的人了,如此看来,尚先生一定跟萧府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一来,怕是很难不让丽景门查个究竟了。这么简单的推测,就算那个录言女笨,察觉不到,那些青衣卫可就不好说了,再说还有上官柳儿,那是个什么角儿,先生应该领教过吧。”萧秀真是跟我杠上了,竟也不愿妥协。

    我眼睁睁看着他,四目相对,虽不愿就这样被他气势压下去,但想想他说的也确实在理,便一边转身踏雪向小亭而去,一边嘀咕道:“珠玑才不笨呢!”

    见我离去,萧秀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亭,我们在石凳上坐下。偶然瞥见他正笑着看着我,我便不屑一顾道:“得意什么拏云握雾之徒!”

    “我当然得意了,有人在我的拿握之间可是开始变得有点主公的味道了,难道我不该得意吗哎,有些人啊,还没什么关系呢,这就开始护着了。不过可惜啊,若是也会点拏云握雾的本领,说不定现在都能有点什么关系了,可惜呀诶,尚先生,你说此刻珠玑姑娘在干嘛呢”萧秀一面调侃我,一面假意地对我问道。

    “我如何知道,她又不归我管!”见被如此调侃,我没好气地回着萧秀。

    “那先生想不想管管珠玑姑娘呢”萧秀继续调侃着。

    看来他是有办法让我将珠玑收归麾下的,便应着他说:“看来你有办法呀。”

    “是有点办法,先生想不想听听”萧秀继续着调侃的语气。

    “不想!”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便来气,其实我本就不想在珠玑身上用任何手段,毕竟也是个可伶的人,便立马斩钉截铁地回了萧秀。

    “为何难道尚兄不是对她”萧秀疑惑地问道。

    “好女人不用管,坏女人管不了。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变的,又何须要管”我始终相信,这世间有些东西是靠手段得不来的,尤其是感情,便如是说道。但我终究还是牵挂,便问道:“不过,萧兄到底把他们放哪里去了”

    萧秀看着我,笑起来道:“呵呵,尚兄终究还是牵肠挂肚啊。”

    “你别多想,”我皱着眉头说:“我只是想问问,毕竟那青衣卫可不好对付!”

    “哦,”萧秀一脸的恍然大悟一般,接着说:“好啦,告诉先生吧,他们在东院,而我们在西院,中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别看我这宅子位置偏,可是不小,有空的话,尚兄可四处逛逛,熟悉熟悉。”

    “你就不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轮到我打趣他了。

    “哈哈”,萧秀爽朗地笑起来,站起身说道:“只有尚兄有不想我知道的事情,萧府的任何事在尚兄面前都无需遮掩,至少在这院子里,都是你可以看的。”

    “好哇,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站起身道,又想那青衣卫真的会如此听话不随意走动吗,便问萧秀:“可是那青衣卫怎会如此安分,他们不是都喜欢上房梁的么”

    萧秀微笑着嘴角轻启,说道:“呵,他们当然不会如此听话,是我让人把他们灌醉了。他们也是人,虽说饶阳公主调教的很好,可终究是抵不住美酒佳人,更何况还有家仆盯着,就算他们乱跑,我也知道动向,所以尚兄大可放心,几个小小青衣卫,还是无大碍的,无需如此在意。”说完,又看看我,似乎想起什么,便补充道:“哦,至于珠玑姑娘,她还是很规矩的,行踪也磊落光明,要么去了丽景门总院,要么去‘玉薮泽’,要么就是在屋内发呆、睡觉,此刻她该在丽景门总院吧。”

    “那日看门的不是说珠玑的地位低下,不许进总院吗”我疑惑地问萧秀。

    “本是不许进的,只是昨日那执事在‘玉薮泽’见了珠玑一面后,便许了。”萧秀答道。

    “为何”我不解地问。

    “上官柳儿想让珠玑姑娘通报你的情况,而那执事和上官柳儿又大多在总院呆着,这便许了。”萧秀很清楚明确地跟我说,似乎对这消息很确切。

    说了半晌,我突然觉得一股冷意从体内涌出,竟比这肌肤所受的寒冷更让我受不了,便紧了紧外衣。萧秀见状,赶紧关切地说:“尚兄约莫是感到冷了吧,这下过雪的天就是彻寒,斗篷又未披,我们不如先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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