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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先忧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缨书生

    马新莹噘着嘴,不以为然。萧秀此刻却换了口吻,继续说道:“说到底,这些都是旁门左道,不值一提。若人人都学,恐大祸将至。可若正道行地通,谁又会选择剑走偏锋呢很多时候,我等唯有坚信所做之事,无愧于天地,才不会迷失,即便道路崎岖,最终亦能达成所愿。”

    “我想也只能像先生和公子这样心中明亮透彻的人才能如此,倘若是本性阴暗之人,在旁门左道中尝到甜头,只怕就此被邪念困心,再也回不到正途了。”珠玑也跟着说道。

    我看着珠玑,笑着点点头,却又想起那天他在榻前跟马新莹说的话,心里泛出酸楚来。如此通透之人,我却只能这样静静看着,不能对他表露心迹。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却清楚的知道,终有一天,珠玑会离开,会让我再也见不到。我不甘,不舍,却无可奈何。

    遂扭过头,不再看他。我又与他们闲聊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这样过了一天后,第二日的午时,邓属带回了朝堂上的最新消息。

    “先生,今日朝堂上,李德裕举荐李回升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户部。”邓属坐下后,立刻跟我说道。

    我笑着回他:“怕是饶阳公主那边不会同意吧”

    “正是,李让夷连同一帮朝臣一同反对,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是说他资历不够,能力欠缺。”邓属答道。

    萧秀没有纠结这个,抢过话问道:“皇帝做何反应”

    “没等陛下表态,鱼弘志就带甲兵入殿,请求陛下再宽限他半月,让他自证清白。陛下应允后,他才带兵出去。”邓属答道。

    我突然想起来,遂接过话道:“哦十日之期已到,鱼弘志对胡八还毫无头绪,他这请求,倒也在情理之中。”

    “请求哼他这哪里是‘请求’,分明就是‘胁迫’。我看他早已忘了,做为臣子的本分!”萧秀有些愤慨地说道。

    我安抚道:“陛下安然无虞,他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还算知道自己的本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颇为不易。萧兄又何必强求鱼弘志呢他能克制成如今这般,已算是难得了。”

    “皇帝身体完好,可天威何存鱼弘志没有做出格的事,是因为他不敢,并非他知错,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兵谏的事实。自古兵谏,或昏君在朝,或乱臣在野。当今皇帝还算不得昏君,而鱼弘志也不算乱臣。可鱼弘志却依然敢选择这样的方式,究其缘由,皆因纲纪废弛。君不君,臣不臣,才会让人觉得兵谏可等闲视之。从太宗的玄武门之变,玄宗的马嵬驿之变以来,李唐一朝,莫不如此。以至于天下人都认为,只要不伤及皇帝,兵谏就是可以被原谅的。却不知兵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有违君臣之道的,是不可饶恕的。”萧秀依旧愤然说道。

    这时,一旁的马新莹问道:“为啥不可饶恕啊那皇帝犯了错,还不知悔改,不兵谏能咋办”

    “妹妹有所不知,自古兵谏便是死罪。只有在无可奈何,抱着必死之心时,臣子才会选择兵谏。兵谏失败,自是万劫不复。即便兵谏成功,纳君于善,事后也会自纳于刑,自杀以谢罪。如此,才是做臣子的本分。而不是像鱼弘志这样,动不动就兵谏,废君臣之礼,过后还逍遥于世。我想公子是因这些,才会愤愤不平的。”珠玑对马新莹不急不慢地解释着。

    说到本分,我突然有些话想说,便言道:“为臣之本,在于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文死谏,武死战,方是国之幸事,然我大唐已很久没有这样的臣子了。”

    “文死谏,武死战,就一定好么死了以后,他们的家人咋办”马新莹反问道。

    我看向他,耐心地解释道:“君有错,臣惧死而不谏,必致国乱,国乱则家何以安敌来袭,臣惧死而不战,必致国亡,国亡则家何以存因己之贪生,而致家国多难,纵不知廉耻,亦将余生难安。若一死能换国之稳定,虽于自家不幸,却成就天下千万家之安宁,这死,何其值得!身为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担当,这便是本分。”

    “不仅如此,思民之生计,谋国之久安,正君之言行,不渎职,不营私,不仗势,不擅专,不僭越,不叛乱,这些皆是为臣之本分。”萧秀也耐着性子跟马新莹说道。

    马新莹听完以后,又问:“那为君之本分呢总不能啥都是臣子去做吧”

    “为君之本分,在于勤政,安民,御臣,定国,兴天下,全社稷,抚四夷,服万邦。君之本分,勤政为首。君不勤则政务搁置,累积成患,患而无医,终将溃灭,故惰政乃国家崩颓之始。勤政之纲,安民为要。君不爱民,民何以爱君民不爱君,何以信君民不信君,何以安心民不安心,何以交心民心既失,君将为何人之君故负民乃君王倾没之始。安民之要,在于御臣。君命国策天下事,决之在君,成之在臣,君不御则臣不尽心,不尽心则事不成,事不成则上下欺瞒,上下欺瞒则百姓懵,百姓懵则民心不归。人有善恶,臣有忠奸,君不御则中枢易轴,中枢易轴则君命不达,君命不达则王室孤危,故纵臣乃天下易主之始。臣之既御,便当定国。国策不定,朝令夕改,臣固听命,犹有困时,民虽归心,犹有怨时。臣民困怨,则国力必损,国力不济,则外敌必扰。而后内忧外患,国祚难长,故定国乃江山永固之始。”我对马新莹解释着,也不顾他能不能听懂,只是不吐不快而已。

    此刻萧秀接过话,问我道:“那‘兴天下,全社稷,抚四夷,服万邦’,尚兄又做何解”

    “民有归心,臣欲尽心,君亦存久策之心。然何策可以久用而不废一策可以兴天下,一策亦能亡天下,取舍之间,需慎之又慎。时势不同,利弊各异,应时顺势而取兴天下之策,乃为君之责。社稷,立国之根本,安民之必需。不全社稷,犹如不敬天地,不循人伦,不守农时,乃自取灭亡之道。社稷存,则君有所忌,臣有所从,民有所依,家国不乱,华夏不危。礼义之道,千年未改,敬天重礼而全社稷,亦乃为君之责。中原之外有四夷,四夷之外存八荒,八荒之外立万邦,国内安而四夷不顺,万邦不服,则必有外战。外战不断,则损国劳民,君困臣疲。欲国泰民安,需交伐得当,使四夷和顺,万邦从服,此乃君之重任。”我继续答道。

    “依尚兄之见,何谓‘交伐得当’”萧秀追问道。

    我想了想,回道:“国力不济,交而不伐,以求生机。国力相当,力弱则近交远伐,以求祸不及国;力强则远交近伐,以求孤敌并国。国力鼎盛,伐而不交,或威立四海,或一匡天下,皆可。”

    “哎呀,说什么家国天下的,不懂不懂。姐姐,我们去看看三娘准备的午膳吧,我都饿了。姐姐姐姐”马新莹有些不耐烦了,对珠玑抱怨着。不过珠玑似乎在想什么,走神了,没有回应马新莹。直到马新莹在珠玑眼前晃了晃手,他才反应过来。马新莹噘着嘴,不满地看着珠玑,问道:“想啥呢都不理我”

    “方才在想先生的话,走了神,妹妹莫怪!”珠玑忙笑着对马新莹道歉。

    马新莹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他的那些胡话,有啥好想的!”

    珠玑见马新莹如此,便莞尔一笑,温婉地说道:“先生所言可不是胡话,历代君王若是都知道先生所说的那些道理,怕是会少很多昏君、暴君和亡国之君吧。不过国之兴亡,在君,亦在臣。方才先生所言,‘为君之本分,在于勤政,安民,御臣,定国,兴天下,全社稷,抚四夷,服万邦’。我便想着,为臣之本分,或许在于尽职,养民,事君,奉国,兴教化,平正域,美风俗,利后世。”

    珠玑说完,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见我和萧秀都在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珠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低声笑言道:“诗岚班门弄斧了,一己之言,还请诸位弹正!”

    “姑娘无需拘谨,本就是闲聊,又不会记录在册,不妨畅所欲言,继续说下去。”萧秀也来兴趣了,鼓励珠玑道。

    我也在一旁点点头,让珠玑继续。

    珠玑看我们都在等他继续,便也没有推辞,抚衣端坐后,泰然而言道:“正如方才先生和公子所言,臣子之责,尽职为首。身为臣子,在其位便当谋其政,不在其位亦不可越权以谋,此谓之尽职。尽职之纲,养民为要。君命国策,适于民则施,不适则谏;所辖之事,利于民则行,不利则止;所用之人,心向民则擢,不向则辞。民风浇薄,则思教之德礼;民风陋劣,则思教之开明。民惰则使之勤,民累则使之休。民悍则屈之,民弱则强之。天灾**则救之,贫富不均则匀之,不知节制则敛之,不思进取则驱之,如此种种,凡阴阳之间,乾坤之内,取中而无过,皆可谓养民。养民之后,事君为要。事君以忠,忠君以直。君虽贵亦为人,为人则对错寻常,对则从之,错则谏之,此可谓直。若君对而臣不从,则国事延误;若君错而臣不谏,则殃及天下,故君之对错,臣不可不察。尽职、养民、事君,皆为奉国。国在则臣在,国兴则臣荣,国颓则臣愧,国亡则臣罪。兴国可劳民,救国可挟君。蛀国则民必诛之,乱国则君必治之,卖国则人神共愤,亡国则天地不容。故以忠奉国,臣之本分;以死奉国,良臣表率。”

    “哎呀,不听了,不听了姐姐,你如今怎么跟他们一般言语,哼,我找三娘去!”马新莹不耐烦地对珠玑娇嗔道,接着起身就出门去了。

    萧秀看了一眼马新莹的背影,转过脸来对珠玑说:“不必理会他,姑娘请继续。”

    “所辖之民,若教化缺失,不能明礼知义,乃为臣之过;所治之域,若动乱频发,不能平定停息,乃为臣之失。风俗邪则伤民害国,以恶为善,以假为真,以反为正,而后倒行逆施,遗祸一方。故美民俗,正风气,乃为臣之责。处洼地,前有荆棘之路与平坦大道,人必选后者。处高山,能见荆棘之路通平湖仙境,平坦大道通断崖绝境,则人必选前者。人之抉择皆无错,不过所处之地不同,以至所见有长短,所选有正误。故为政一方,不可坐井观天,需登高望远,方能施政长久,惠及后世,此亦为良臣之职。总而言之,兴教化、平正域、美风俗、利后世,皆乃民之所望,君之所托,国之重任,臣之本分。”珠玑依旧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

    萧秀听完,一边点着头,一边回道:“嗯姑娘所言,虽多有见解独到之处,不过细想来,却入情入理,皆是通幽洞微的真知灼见。”

    珠玑害羞地躲开他的视线,又偷看了我一眼,我也冲他微笑着点点头。

    我眼睛一扫,却见邓属眼神迟滞,沉浸在自己的方寸中。于是,我便问他道:“邓领卫不发一言,可是有不同想法不妨说来,大家一起听听。邓领卫邓领卫”

    邓属没反应过来,萧秀扯了他衣服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望着萧秀问道:“什么”

    “问你在想什么。”萧秀一边提醒邓属,一边跟邓属示意了一下。

    邓属遂看向我,答道:“哦,我就是想,既然君有君的本分,臣有臣的本分,那民的本分又是什么呢”

    “为民之本分,在于守己、协臣、信君、爱国、服教化、明道理、专正事、守家族。非实之言不传,非法之事不从,无德之书不读,无理之术不信,而后可谓之守己。守己之后,便当协臣。臣衔君命、治一方,民可协之,不可阻之,可疑之,不可乱之。臣贤则恭从,臣慵则督进,臣昏则警醒,臣奸则揭发,此皆谓之协臣。守己之上,信君为要。民之于君,犹如洼地之于高山,民之所见,百步之内,君之所见,江山万里。民不信君,则贻误时机,然后君命国策天下事皆不成,国无外敌乱臣而自弱,民之罪也。意欲强国兴邦,民不可不信君。信君之上,爱国为首。民不爱国则不忠,不忠则久必叛乱,叛乱则国破家亡,万事皆休。民之爱国,则亡国之音不听,损国之事不许,辱国之言必谴,卖国之人必杀。故以忠爱国,民之本分;以死爱国,贤民典范。”我接过话,对邓属答道。

    正说着,珠玑插话问道:“先生,若君有错,则民将何如”

    “君有错,则臣需谏之;臣不谏,则民必抱怨;民抱怨,臣闻则知谏,君闻则知错。若君臣闻抱怨而不改其策,或民不知其深意,或君昏臣昧。若民不知其深意,则臣需尽心安抚。若君昏臣昧,则久必国乱,国乱则志士出,而后举贤君良臣以替之。故君之对错,民不可轻言,不可擅乱,如此方不为贼人所用。”我对珠玑回道。

    萧秀继续问:“那‘服教化、明道理、专正事、守家族’又做何解”

    “民守旧而不服教化,则礼义不知,法令不通,陋习不改,长此以往,家国难兴。故服教化,乃兴家国之始。正纲常循人伦,而后国昌家旺;晓礼知义,而后行事有序;顺应天道时势,而后血脉不断;守正向善,而后邪恶不侵,此皆可谓明道理。不明道理则人必愚昧,与山野猿畜无异,不可谓之民。服教化、明道理之后,尚需专于正事。或商、或农、或工、或师等,皆需专于己之正事。若懒散游惰,甚而误入邪道,则祸国乱法,其罪深远。故专于正事,亦乃为民之责。至于守家族,则言之于乱世。治世,必家族无忧。而乱世,则需先保家,家破则卫族。家族不灭,则国可复,身可安。家破族灭,则如树无根、鸟无巢,人将不知归处。故守家族,乃为民之根本。”我对萧秀答道,再看邓属,还是一脸疑惑,而一旁的珠玑却面露愁容。我知道自己的话,或许触动了珠玑,却也不知如何安抚他。

    这时,萧秀接过话道:“君、臣、民皆各尽其本分,方能天下顺,国运昌。君非贵,臣非佞,民非贱,而后四海升平,长治久安。”

    萧秀说完,就见马新莹蹦跳着进来,见我们还在说,便笑道:“还说着呢你们真是,我都替你们累得慌。午膳备好啦,再不快来,可就没法吃了!”

    马新莹说完,转身便出门去了。我看着他欢快的背影,一边起身,一边在心中叹道:

    一颦一笑一娇嗔,万态千姿尤怜人。

    世间多少浮尘事,唯恐尽知误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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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欺蒙
    “失居少有不穷大,子欲欺之必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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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最后,皇帝答应李德裕了吗”萧秀见我起身,也跟着起身,同时对邓属问道。

    邓属起身后答道:“陛下似乎被鱼弘志吓到了。在打发了鱼弘志以后,陛下便说身体不适,没有答复李德裕就匆匆退朝了。”

    萧秀在前面领着路,继续问道:“除了这些,其它还有什么事吗”

    “哦,其它的事都在按着计划进行着,派去崔家的人已经进去了,处置杜悰的诏书也在退朝后下发了。诏书的内容正如先生所期望的那样,杜悰被夷三族。隔壁的金吾卫已经撤走了,杜家的财物、田产、房屋宅院等,皆被收入府库,据说一些偏远或较小的宅子,会被投入牙行买卖。”邓属在身后边走边仔细答着。

    “穷大失居,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萧秀点点头道,之后不再问了。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吃饭的地方,三娘已做好饭菜等着我们。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下午闲来无事,就和马新莹、珠玑一起去东院逛了逛。没过一会儿,就有仆人过来,说玉薮泽来人,让珠玑过去。

    “姑娘,此去应该是问李德裕举荐李回之事,该如何应对。饶阳公主虽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阻止李德裕,不妨让她缓缓,先争取刑部和吏部尚书的空缺。”我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水榭,一边对珠玑嘱咐道。

    “诺!”珠玑应答道。

    这时马新莹不解地问道:“为何要这样啊,让饶阳公主争去就是了,反正也争不到。”

    “争不到是一回事,我有没有提醒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提醒了,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也不会放弃去争。等到最后空手而归,他们就不能怪我什么了。”我跟马新莹解释道,接着不由自主地叹道:“户部,这个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啊”

    马新莹似乎懂了,叹道:“哦原来小先生是想提前为自己开脱罪责呀!”

    “妹妹,先生哪里用得着跟他们自责。我想先生这样做,只是还不想现在就失去饶阳公主的信任而已。而且,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多次对先生的计谋置若罔闻,将来先生若与他们背道而驰,他们也不会感到诧异了。良禽择木而栖,很显然,他们现在越是不用先生的计谋,将来他们就越会觉得先生的背离,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从而不会去想这前前后后先生的谋局,也就不会对此多加愤恨,要恨也只会恨他们自己不懂珍惜。虽然到时候,他们依然会埋怨和敌视,但不会一怒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珠玑接过话,补充道。接着他看向我,我赞许地笑着点点头,随后他对我行礼说道:“先生,若没有其它吩咐,诗岚就先行过去了。”

    望着珠玑的背影,马新莹却对我说道:“小先生,我总觉得若是你将来真的背离饶阳公主,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是啊,怎么可能不做出格的事,诗岚姑娘还是对‘丽景门’有感情的。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是‘丽景门’救了他。纵然他知道那个地方十分险恶,一心想着离开,可终究不愿在心中将里面的人当成穷凶极恶之徒。对那些人都心怀感恩,足见诗岚姑娘是极重情义的。”我也望着珠玑的背影,对马新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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