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张小敬搁下水桶,高高仰起了头,冰水顺着发绺滴下去,隐隐从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此时日头正炽,金黄sè的阳光洒下来,照在他的左眼窝里。
那里早已没有眼珠,只有一道极深的老旧刀疤,在阳光下分外凶悍。
“朗朗乾坤,别来无恙。”
他举起拳头,向天空用力一挥。
那一刹那光影摇动,刀砍斧凿般的侧脸有如金刚一般狰狞。
办妥了提tiáo手续,徐宾带着张小敬匆匆出了长安县公廨。
徐宾心急如焚,连囚服都来不及让他更换。
公廨前的拴马石前有两匹凉州骠骑,骏马额头前有一条醒目的玳瑁带抹额,这意味着两匹坐骑可以驰行于任何一条大街上,甚至包括朱雀大街上的御道,不必受《仪制令》的限制。
两人各自跨上一匹,张小敬问道:“去哪儿?”徐宾答道:“哎哎,咱们回光德坊的靖安司。”
他看了一眼牙门前的日晷:“得尽快赶到,嗯,得赶快,得跑一刻半呢。”
“一刻之内准到。”
张小敬用无名指扫了扫马耳,马匹的灵敏反应让他很满意。
长安外郭以朱雀大街为分隔,东归万年县管辖,西归长安县管辖,是以长安县的监狱位于西城的永达坊,去光德坊的话,得先朝西穿过三条大街,再北上四个街口,全程得有十来里路。
想在一刻内赶到,必须得策马狂奔,不得有半点耽搁。
两人扬鞭驰上大街,飞奔而去。
两匹高头大马汹汹上路,街面上无论行人还是肩舆都纷纷避让,唯恐冲撞。
徐宾的骑术明显不及张小敬,他整个人几乎伏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抓住缰绳,颇为狼狈。
张小敬放缓一点速度,与徐宾平齐,独眼乜斜:“友德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宾勉qiáng控制住骑姿,喘了口气,这才开口道:“捞你出来的,是靖安司。”
“靖安司?”张小敬略感诧异,他jīng熟长安官府体制,却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徐宾解释道:“戡乱平镇曰靖,四方无事曰安,靖安司是朝廷新立的官署,统摄整个西都的贼事策防——这都是你进去之后的事了——他们如今正征辟贤才,所以我荐举了你。”
张小敬蚕眉一挑。
负责长安城治安的有金吾卫的街使,有御史台的巡使,有长安、万年两县的捕贼尉,这得是什么样的“贼”,bī着朝廷要另外成立一个新署来应付?
徐宾继续道:“主管靖安司的叫李泌,字长源。
他以待诏翰林知靖安司丞。
正是李司丞要见你。”
张小敬“嘶”了一声,疑窦更增,这就更加反常了。
靖安司的职责是“贼事策防”,庶务必然繁剧。
让待诏翰林这种闲散清要的文官来管抓贼?这不是胡闹吗?
张小敬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名字,忽然想起来了:“莫非……是那个说棋的神童?”
徐宾别有深意地点点头。
开元十三年,有个叫李泌的七岁神童入宫朝觐。
天子正在和中书令张说弈棋。
天子令张说、李泌二人以“方圆动静”为题吟棋。
张说写的是:“方如棋局,圆如棋子。
动如棋生,静如棋死。”
而李泌则开口说道:“方如行义,圆如用智。
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大得天子赞赏,送其入东宫陪太子读书。
现在算起来,李泌已是二十六岁,正是雄心勃勃崭露头角之时。
靖安司丞位卑而权重,可以积累庶务资历,正是个完美的晋身之阶。
想到这里,张小敬用小拇指刮了刮左眼窝,嘿嘿一笑:“李司丞如此求贤若渴,看来靖安司是惹下了大麻烦吧?”他说起话来,总带着淡淡的嘲讽味道。
徐宾有些尴尬地把视线转开,他这个朋友的眼光太毒,可讲话又太直,这两个特点结合在一起,可真叫人受不了。
“抱歉,这个我还不能说。
哎哎……等会儿李司丞会跟你讲。”
张小敬哈哈一笑:“好,不问了。
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再惨还能惨过被杀头吗?”
徐宾的视线投向前方,脸sè凝重:“这个……哎哎,真不好说。”
就在两人朝着靖安司奔驰的同时,曹破延刚刚爬上陡峭的漕渠堤岸。
岸边恰好立有一块高逾二丈的青石路碑,





长安十二时辰 第 8 章
上书“永安北渠”四字。
他手脚并用奔到石碑旁,背靠着碑面坐下,脸sè煞白,喘息不已。
他左边的肘部一直弯曲着,关节处露出一截黝黑的钢弩箭尾,袖管隐有血迹。
他很幸运,如果上面装了箭头,只怕整条胳膊就废了。
忽然,曹破延的耳朵一动,他迅速伏低身子,用石碑遮挡住身形。
在不远处的大路上,一队金吾卫街使的巡队隆隆开了过来。
这条路上的行人车马特别多,动辄拥堵不堪。
巡队不得不大声呵斥,才能分开一条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人会去注意河渠旁的动静。
等到巡队远离,曹破延才用右手捂住左肘,缓缓起身。
他环顾四周,正要迈步出去,突然目光一凛。
远处有一个人离开大道,迈过排水沟,正晃晃悠悠朝石碑这边走来。
14810176();百度^闪^爵^小^说^shanjue.com^看全网最新人气排行小说
第4章巳正(4)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醉汉,穿着一件缺胯白袍衫,xiōng襟一片湿漉漉的洇痕,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想来喝得可不少。
曹破延只得重新矮下身子去,尽量压低呼吸声。
这醉汉走到石碑前,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一手顺开衩撩起袍边,一手窸窸窣窣地解开腰带,居然对着石碑开始撒niào。
这一泡niào可真长,醉汉还饶有兴致地扶住阳具,去冲碑上的浮土。
撒完niào以后,醉汉随手把腰带一扎,转身正要走,可他忽然低下头,发出一声:“噫?”
他看到,从河渠到石碑之间的堤岸上,有一串凌乱的水痕足迹。
醉汉好奇地趋前几步,绕过石碑,恰好与碑后的曹破延四目相对。
醉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口里说:“子美,原来你回来了哇,来来咱俩喝一杯。”
曹破延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醉汉兀自嘟囔着别闹别闹。
下一个瞬间,石碑后传来颈骨被拗断的声音,嘟囔声戛然而止。
不多时,曹破延身着缺胯衫,神态自然地朝着大街路面走去。
胡人穿华袍,在长安再普遍不过。
他就这么走入人群,如同一粒沙子落入沙漠。
张小敬和徐宾抵达光德坊,恰好用了一刻时间,代价是徐宾颠丢了自己的头巾。
在经过了严格搜检之后,两人在靖安司大殿后的一处僻静庭院见到了李泌。
这里是一间退室,素墙灰瓦,平席简案,窗下潦草地种着忍冬、紫荆、几簇半枯的黄竹,主人显然没有在装饰上花任何心思。
唯一特别的,是一台斜指天空的铜雀小日晷,可见主人很关心时间。
日晷周围挖了一圈小水渠,潺潺的清水蜿蜒流淌去了院后。
徐宾交还了银鱼袋,躬身告退,只剩下张小敬和李泌单独面对。
张小敬双手深揖,一只独眼趁机飞快地打量了一下。
这位面sè清秀的说棋神童身着深绿襕袍,符合待诏翰林的六品之阶。
但鱼袋是五品以上官员才许佩,他被赐银鱼袋,说明是天子超品恩赐——从这一个小小细节,就能嗅出浓浓的圣眷味道。
不过此时的李泌,可没那么春风得意。
虽然他极力维持平静,但眉梢chún角的肌rou一直紧绷着,张小敬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年轻人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最有意思的是,李泌居然还手执一柄拂尘,不知道一个靖安司的庶务官,为啥拿着这么一把道家法器。
李泌拂尘一抖,没做任何han暄,直接开门见山:“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是朝廷的头等机密。
你只有两个选择,为我做事,或者回去等死。”
张小敬保持着沉默,他知道对方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在确认谈话的主导地位。
李泌走到案边,用力一扯,将墙上的白薄宽绫扯下来,露出一幅大唐疆域总图,用拂尘指向北方一处:
“天宝元年八月,突厥内乱,新任的乌苏米施可汗不服王化,起兵作乱。
朔方节度使王忠嗣联合了拔悉蜜、回纥、葛逻禄等部出兵讨伐,整整打了一年半,如今突厥可汗已是穷途末路。”
他的声音清澈、冷静,十分有条理,就像是排练过很多次似的。
李泌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书架上取下一卷以红绸做标签的书录,扔给张小敬。
这是一卷长幅,上面横贴着一张张纸条。
纸条上的笔迹都很潦草,长则百字,短则一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单独看,都语焉不详,但可随着书录徐徐展开,张小敬却越看越是心惊。
“二年九月初,朔方留后院传来一份密奏,说突厥可汗派遣了数批近侍狼卫潜入长安,欲对天子不利,以扭转前线战局。
那些突厥狼卫是草原最可怕的jīng锐,残忍狡黠,对可汗极其忠诚。
为了专门策防此贼,朝廷才设立了靖安司。”
李泌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突厥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留后院和靖安司拼尽全力,也只是勉qiáng捕捉到了其中一队的动向。”
说到这里,李泌用手指关节轻轻叩了一下松木案几:“本来靖安司设下请君入瓮之计,想用这一队狼卫钓出其他潜伏者。
可惜手下庸碌,功败垂成,在半个时辰之前竟让关键人物给逃了!”
李泌吩咐人把刚才那次行动的往来文牍都取来,让他浏览,隐隐有考校的意思。
张小敬翻了一遍,指着其中一条记录道:“突厥人来自草原,对马匹鸣叫最为敏感。
李司丞你下令清走货栈周围牲畜的时机太早,有声变无声,自然会引起警觉。”
李泌闻言,不由得怔在了原地,此前靖安司有过议论,曹破延是如何识破圈套的,结论莫衷一是。
李泌一直认为是崔六郎无能才会露出破绽,没想到原因居然在自己身上。
他本来有意考校这个人,看其有没有真本事,结果反倒让人把自己的错处揪出来了。
一念及此,李泌先是略有惭愧,可随后却微微笑了起来——这岂不正是靖安司寻找的人?
张小敬倒是面sè如常,他在长安干了九年不良帅,什么诡异奇特的案子都经历过了,这点简单的推断还原,根本不算什么。
李泌叹息道:“入瓮之计失败之后,一切线索都断掉了。




长安十二时辰 第 9 章
我们唯一确定的是,狼卫一定会在今晚上元灯会时动手!”说到这里,他看向窗外的日晷,目光凛然。
张小敬闻言一惊。
上元灯会向来是酉时燃烛,如今已过了巳时,满打满算只剩下四个时辰。
靖安司必须在四个时辰里,从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中揪出所有的突厥狼卫,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小敬这才明白,为何李泌会如此急切地把自己从死牢里提出来。
这件事太重要、太难、太急迫,寻常手段根本做不到,这位年轻的官员不得不兵行险招,纡尊降贵地跟一个死囚犯谈话。
李泌高挑的身材微微前倾:“四个时辰之内,你能做到吗?”
张小敬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我查过你的注sè经历,你之前在西域跟突厥人打过交道,对付他们应该很有经验;你又做了九年长安不良帅,这城市的情况,恐怕没人比你更熟。”
他有意停顿一下,复又抬起一只手,“只要你能办成这桩差事,我保你个敕许特赦。”
对死囚犯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赦免更有诱惑力了。
可张小敬没有流露出惊喜,他的独眼微微眯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恭敬地拱手:“多谢司丞美意,在下情愿回牢里等死。”
李泌眉角一抖,他居然拒绝了唯一可以求生的机会?为什么?
“长安有一百零八坊,想在四个时辰之内找出几个突厥人,神仙也没办法。
反正都是死,我现在回牢里,还落得个清省。”
张小敬摊开双手,然后转身朝外头走去。
“给你授宣节校尉,再加一个上府别将的实职,够不够?”
“这可不是酬劳的问题。”
李泌的脸sèyīn沉起来:“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开出你的条件!”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放弃这个机会,除非他不想活了。
张小敬继续向前走去:“我已经说了,这与酬劳多少无关,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你恨突厥人吗?”李泌突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张小敬脚步停住了。
“恨。”
声音无喜无怒。
李泌的声tiáo陡然提高:“你那么痛恨突厥人,难道打算坐视这些野兽在长安肆虐?”
张小敬依然保持着背对姿态:“长安上有天子百官,下有十万qiáng军,怎么抓突厥人的事,反倒成了我一个死囚犯的责任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味道。
李泌厉声道:“因为如今能救长安城的人,只有你!”这话说得近乎无赖,张小敬正要摇头离去,不料李泌疾步向前,不顾身份扯住他的袖子,一旋身挡在他面前,两道剑眉几乎并立在一处:
“张小敬,我知道你对朝廷怀有怨气。
但今日之事,无关天子颜面,也不是为了我李泌的仕途,是为了阖城百姓的安危!听明白了吗?是为了百姓,你若一走了之,于心何安!我不关心你怎么想,但你必须得把这事办成!这是几十万条人命!是人命!”
他说到后来,声音竟有些发颤,显然是情绪鼓荡之故。
这可不多见。
张小敬没料到这位年轻官员突然失态。
当他听到“人命”二字时,心中终于微微掀起波澜。
不知为何,梦中那一幕尸山血海的景象再度出现,狰狞的狼旗与哭声交织。
默然良久,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李司丞,你说服我了。”
李泌松开他的袖子,后退一步,又变回矜持的姿态:“我之前的其他承诺,依然有效。”
张小敬沉吟片刻,开口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官府办事顾虑太多,行事束手束脚,若要让我四个时辰之内擒得此獠,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你的规矩……是什么?”
“就是不讲任何规矩。”
张小敬的右眼闪过一丝危险桀骜的光芒。
李泌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张小敬的意思。
长安城的水太深了,种种势力交错制衡,做起事来阻碍重重。
如果不能有一柄快刀斩开这团乱麻,别说四个时辰,就是四个月也未必能有什么成果。
张小敬要在四个时辰之内在长安城内抓住突厥人,必须要有碾压一切的绝对权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个人都配合,没人能阻挠。
李泌迟疑了一下。
这家伙在长安做了九年不良帅,什么狠辣手段都有,真要行事没了顾忌,难以想象会造成多大影响。
张小敬见他不言语,嘿嘿冷笑一声,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且慢!”
李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右手,亮出一块黄澄澄的铜腰牌,上头镌刻着“靖安策平”四字: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靖安司的都尉,凭此腰牌,长安城内的望楼和街铺武侯、坊守里卫、巡骑、城门卫、京兆府两县的不良人都能听你tiáo遣。
见牌如见本官。”
张小敬毫不客气地接过腰牌,系在腰带上,打了一个牢牢的九河结。
从现在起,他就是全长安最有权势的死囚犯人。
14810177();百度^闪^爵^小^说^shanjue.com^看全网最新人气排行小说
第5章巳正(5)
李泌忽然问道:“我给你如此之大的权柄,若你不告而逃该怎么办?”
“没有保证。”
张小敬毫不犹豫地回答,“人是你选的,路是我挑的,咱们都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李泌摇动案上铃铛,叫来两位婢女。
她们把张小敬带去附近厢房,让其脱下灰囚衣,换了一套便于活动的小袄加褐棉袴。
收拾停当后,李泌亲自把张小敬带到靖安司的大殿。
这里是整个靖安司的中枢所在,集结各部jīng英,汇总各处军情,并加以推演;厢房里有一个庞大的库房,里面堆积着长安从六部到两市各个方面的卷宗,可以随时tiáo阅。
徐宾就是因为在这方面有专长,才被抽tiáo过来。
让张小敬印象最深的,是靖安司的望楼。
整个长安,每一坊都设有二到三栋望楼,平日用来监测盗匪火警。
在李泌的部署下,如今望楼多了个功能,设了专门的执旗武侯,他们可以用约定的旗语进行交流。
白天用旗,晚上用灯笼明暗。
这样一来,长安城任何一栋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0 章
望楼看到的情况,都可以迅速地传到靖安司中枢。
同样,靖安司中枢也可以对任何一处迅速发出命令。
这套玩意显然是学自边疆烽燧,但比烽燧更为便当。
望楼彼此之间相距不过半里,军情瞬息可横跨整个长安城。
张小敬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实用之处:这意味着,无论他身在长安何处,都可以通过望楼与靖安司保持联络,无形中多了一只俯瞰长安的巨眼。
不过这套望楼体系耗费极巨,只有靖安司这样的怪胎才用得起。
此时崔器也在殿内,正在与负责沙盘推演的婢女低声交谈。
李泌喊他的名字,崔器连忙跑过来,单膝跪倒,他可还没忘自己是戴罪之身。
李泌平静道:“崔旅帅,六郎之死,源自清场不慎之失。
令自我处,本官也负有责任。”
崔器猛然抬起头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没料到,阿兄的死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失;二没料到,这位长官居然自承其错,难道……这是收买人心之术?
李泌对此撇了撇嘴,他现在可没时间玩弄权术,只是高傲到不屑诿过于人罢了。
他一指张小敬:“正是这位张都尉破解此疑。
他接下来会接替你阿兄,追查狼卫。”
崔器打量了一眼张小敬,眼中既有感激,也有疑惑。
他知道张小敬是个死囚,不明白为何李泌会把宝押在他身上。
不过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他行了一个军中礼节,振声道:“我麾下有三百旅贲军,步骑均可,两刻之内,可以抵达长安任何一处——希望张先生可以给我个机会手刃仇敌,为我阿兄报仇!”
张小敬注意到,他说的是张先生,不是张都尉,李泌交给他的这一把利剑,似乎没那么容易cào控。
时间太紧迫了。
接下来的安排紧张而密集,张小敬记下了望楼旗语和一些必要的联络方式,然后走到大沙盘前听取关于突厥人的简略介绍。
负责解说的是那位手持月杖的娉婷婢女。
她面对沙盘时推时讲,声音明朗清越,还带着一丝轻微的胡音。
张小敬略显无礼地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叫檀棋的姑娘,有着高耸的鼻梁和盘髻黑发,应该是汉胡混血。
“重点是,突厥狼卫打算怎么动手?”张小敬问。
檀棋道:“目前还不知道。
唯一的一份情报,来自朔方留后院。
有一个部族的突厥首领曾声称,整个长安城即将变成阙勒霍多——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张小敬点点头。
阙勒是个突厥名词,近似于九幽血狱,而霍多则是化为尘土之意。
整个词既是一句诅咒,也是一种传说中的凶兽。
“阙勒霍多”这四字,即使不懂突厥语的,也能感受到其中滔天的杀意。
长安城即将变成阙勒霍多,这也许是一句夸张的修辞,也许是什么东西的比喻,没人知道。
檀棋知道时间紧急,语速很快:“……这是我们在丙六客栈搜捡到的一块残布,上面勾勒了半个长安城外郭。
很可能曹破延想要的,是整个长安的详尽坊图。”
一听是长安坊图,张小敬的两道蚕眉纠到了一起。
李泌注意到他的神sè变得严峻,问道:“依你之见,突厥人要这坊图做什么——嗯,让我换个问法,如果坊图在手,他们能做些什么?”
12345...7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