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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从这个高度,他能看到坊内有一片宽阔的黑暗,那是马球场。
几个月前,他站在场地中央胁迫永王,然后丢下武器成为一个死囚犯,走向自己的终点,或是另一个起点。
想不到今日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张小敬仿佛看到,冥冥之中的造化之lún,正在像太上玄元灯楼一样嘎嘎地转动着。
“我们从这里下去。”
萧规的声音打断了张小敬的感慨。
他走到了城墙外侧,拍了拍身边的一个好似井台辘轳的木架子。
这个木架构件比寻常辘轳要厚实很多,上头缠着十几圈粗大麻绳,叉架向城墙外伸出一截,吊着一个悬空的藤筐。
在它附近,紧贴城墙边缘的位置,还chā着一杆号旗。
不过因为没什么风,旗子耷拉在旗杆上。
长安法令严峻,入夜闭门,无敕不开。
如果夜里碰到紧急事情必须进城或出城,守军有一个变通的法子:在城墙上装一具缒架,系上一个大藤筐,人或马站在里头,用辘轳把他们吊上吊下。
这是萧规计划的最后一步,利用缒架把所有人都吊出城外。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加上城中大乱,没人会注意到这段不起眼的城头。
蚍蜉可以从容脱离长安城的束缚,然后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眼看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连萧规都有些沉不住气。
他对天子笑道:“陛下,趁现在再看一眼您的长安吧,以后恐怕没有机会见到了。”
天子冷哼一声,背剪着双手一言不发。
他知道对这个穷凶极恶的浑蛋,说什么都只会迎来更多羞辱。
两个人质,被萧规和张小敬分别看守着。
仅存的那个蚍蜉,开始去解缒架上的绳索。
他把绳子一圈一圈地绕下来,然后钩在大藤筐的顶端。
缒架要求必须能吊起一人一马,所以这个藤筐编得无比结实。
为了保持平衡不会翻倒,筐体四面各自吊起一根绳子,在顶端收束成一股,再接起辘轳上的牵引绳。
如何把这几根绳子理顺接好,是个技术活,否则藤筐很可能在吊下去的半途翻斜,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蚍蜉忙活了一阵,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把藤筐tiáo好平衡。
只要辘轳一松,即可往下吊人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人手。
藤筐要缓缓下降,要求摇动辘轳的人至少是两个人,还得是两个有力气的人。
若是萧规和蚍蜉去握辘轳,那么就只剩一个虚弱的张小敬去看守两名人质。
萧规没有多做犹豫,走近天子,忽然挥出一记手刀,切中他脖颈。
这位九五之尊双眼一翻,登时躺倒,昏迷不醒。
之前没打昏天子,是因为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8 章
要从勤政务本楼的复杂环境脱离,让他自己走路会更方便。
现在眼看就能出城,便没必要顾虑了。
太真还以为天子被杀死,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蹲下身子,瑟瑟发抖。
萧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对蚍蜉吩咐道:“把她也打昏。”
他知道张小敬现在身体极疲,很难把握力度,所以让蚍蜉去做。
蚍蜉“嗯”了一声,走过去要对太真动手。
这时张小敬道:“先把她扔藤筐里,再打昏。”
蚍蜉先一怔,随即会意。
这是个好建议,可以省下几分搬运的力气。
于是蚍蜉拽着太真的胳膊,粗bào地将其一路拖行至城墙边缘,然后丢进藤筐。
太真蜷缩在筐底,喘息不已,头上玉簪瑟瑟发抖。
蚍蜉也跨进藤筐,伸出手去捏她的脖颈,心里想着,这粉嫩纤细的脖颈,会不会被一掌切断。
不料太真一见他伸手过来,吓得急忙朝旁边躲去。
藤筐是悬吊在半空的,被她这么一动,整个筐体摇摆不定。
蚍蜉有点站立不住,连忙扶住筐边吼道:“你想死吗?”
这声呵斥起到了反作用,太真躲闪得更厉害了,而且一边晃一边泪流满面。
蚍蜉发现,她似乎有点故意而为,不由得勃然大怒,起身凑过去,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娘们。
他这么朝前一凑,藤筐晃得更厉害。
太真为了闪避蚍蜉的侵袭,极力朝着身后靠去。
突然,一声尖叫从太真的口中发出。
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平衡,右臂高高扬起,似乎要摔到外面去。
蚍蜉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太真的衣袖,指望能把她扯回来。
可手掌揪住衣袖的一瞬间,却发现不对劲。
太真虽然是坤道身份,但终究是在宫里修道,穿着与寻常道人不太一样。
今日上元节,在道袍之外,她还披着一条素sè的纱罗披帛。
这条披帛绕过脖颈,展于双肩与臂弯,末端夹在指间,显得低tiáo而贵气。
刚才太真悄悄地把披帛重新缠了一下,不绕脖颈,一整条长巾虚缠在右臂之上,两端松弛不系,看起来很容易与衣袖混淆。
这种缠法叫作“假披”,一般用于私下场合会见闺中密友。
蚍蜉哪里知道这些贵族女性的门道,他以为抓的是衣袖,其实抓的是虚缠在手臂上的披帛。
披帛一吃力气,立刻从手臂上脱落。
蚍蜉原本运足了力量,打算靠体重的优势把她往回扯,结果一下子落了空,整个人猛然向后仰倒,朝着筐外跌去。
好在蚍蜉也是军中好手,眼疾手快,身子虽然掉了出去,但两只手却把住了筐沿。
他惊魂未定,正要用力翻回来,却突然感觉到手指一阵剧痛。
原来太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从xiōng口衣襟里掏出一把象牙柄折刀,闭上眼睛狠狠地戳刺过来。
这柄折刀本是天子所用,后来被张小敬夺走,现在又到了她手里。
蚍蜉不敢松手,又无法反击,只得扒住藤筐外沿拼命躲闪。
一个解甲的老兵和一个宫中的尤物,就这样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藤筐内外,展开了一场奇特的对决。
太真毕竟没有斗战经验,她不知什么是要害,只是一味狂刺。
结果蚍蜉身上伤口虽多,却都不是致命的。
蚍蜉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知道还有反击的希望,便qiáng忍剧痛,伸手乱抓。
无意中,他竟扯到太真散落的长发,顾不上怜香惜玉,用力一拽。
太真只觉得头皮一阵生痛,整个身体都被扯了过去,蚍蜉起手猛地一砸,正砸中她的太阳xué。
太真哪儿吃过这样的苦头,啊呀一声,软软地摔倒在筐底,晕厥了过去。
蚍蜉狞怒着重新往筐里爬,想要给这个娘们一记重重的教训。
可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咯咯的轻微断裂声,他一抬头,看到吊住藤筐的一边绳子,居然断了——这大概是刚才太真胡乱挥舞,误砍到了吊绳。
蚍蜉面sè一变,手脚加快了速度往里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四分之一牵引的藤筐,陡然朝着另外一侧倒去。
蚍蜉发出一声悲鸣,双手再也无法支撑,整个身体就这样跌了出去。
悲鸣声未远,在半空之中,又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原来刚才一番缠斗,让藤筐附近的吊绳乱成一团麻线。
蚍蜉摔下去时,脖颈恰好伸进了其中一个绳套里去。
那声脆响,是身子猛然下坠导致颈椎骨被勒断的声音。
藤筐还在兀自摆动,太真瘫坐在筐底,昏迷不醒。
在筐子下方,最后一个蚍蜉耷拉着脑袋,双眼凸起,任凭身躯被绳索吊在半空,在暗夜的城墙上吱呀吱呀地摆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萧规站在辘轳边根本没反应过来。
直到蚍蜉发出最后的悲鸣,他才意识到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城墙边缘,朝藤筐里看去。
看到自己最后一个手下也被吊死了,萧规大怒。
他凶光大露,朝筐底的太真看去,第一眼就注意到她手里紧紧握着的小象牙柄折刀。
萧规的瞳孔陡然收缩,他想起来了,这象牙柄折刀乃是天子腰间所佩,在摘星殿内被张小敬夺去,现在却落在太真手里。
这意味如何,不言而喻。
一阵不正常的空气流动,从萧规耳后掠过。
他急忙回头,却看到一团黑影竭尽全力冲了过来,将他死死朝城外撞去。
萧规情急之下,只能勉qiáng挪动身子,让后背靠在缒架附近那根号旗的旗杆上,勉qiáng作为倚仗。
借着这勉qiáng争取来的一瞬间,萧规看清了。
撞向自己的,正是当年的老战友张大头。
“大头,你……”萧规叫道。
可对方却黑着一张脸,并不言语。
他已没有搏斗的力气,只好抱定了同归于尽之心,以身躯为武器撞过来——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旗杆只抵御了不到一弹指的工夫,便咔嚓一声被折断。
这两个人与那一面号旗,从长安东城墙的城头跃向半空。
大旗猛地兜住了一阵风,倏然展开,裹着二人朝着城外远方落去,一如当年。
就在同时,东方的地平线出现了第一抹晨曦。
熹微的晨光向长安城投射而来,恰好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9 章
映亮夜幕中那两个跌出城外之人的身影。
长安城内的街鼓咚咚响起,响彻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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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辰初(1)
看着张小敬左右为难的窘境,萧规十分享受。
他努力把身子挪过去,贴着耳朵低声说出了一句话。
天宝三载元月十五日,辰初。
长安,长安县,安业坊。
在街鼓急促的鼓点声中,李泌一撩袍角,疾走数步,径直来到自雨亭下。
他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盯着亭中那位大唐除了天子之外最有权势的人,也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对方也同时在凝视着他,只是自矜身份,没有开口。
李泌身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旅贲军的士兵们也一起拥过来。
他们迅速站成一个弧形,把整个自雨亭严密地包围起来。
李林甫身边的护卫眉头一挑,拔刀就要上前,却被主人轻轻拦下。
李泌双手恭谨一抱,朗声说道:“拜见李相。”
“李司丞有礼。”
李林甫淡淡回道,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材瘦高,面相清癯,头顶白发梳得一丝不苟,活像是一只高挑的鹤鹳。
李泌注意到,对方用的称呼是他的使职“靖安司丞”,而非本官“待诏翰林”,可见李林甫已然判断出吉温夺权失败,并且接受了这个结果。
今天这位李相一直在跟靖安司作对,现在终于示弱认输了。
想到这里,李泌不由得jīng神一振。
李林甫为相这么多年,示弱的时候可不常见——他如此退让,果然是因为被自己击中了要害?
想想也是,这个幕后黑手在最接近胜利之时,在自己最隐秘的宅邸被靖安司堵了一个正着,心旌动摇也是应该的。
一念及此,李泌含笑道:“这自雨亭兼有jīng致大气,若非李相这等xiōng有丘壑之人,不能为之。”
李林甫捋着颌下的三缕长髯,眼神一抬:“亭子样式确实不错,老夫致仕之后,也该学学才是。”
从回应里,李泌感觉到了对方的虚弱,他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份手实,递过去:“李相说笑了。
下官已查得清楚,这里难道不是您的隐寄宅邸吗?”
蚍蜉曾在这座宅子里停留,那么只要咬定宅主身份,无论如何他也逃不脱干系。
此时兴庆宫情况未明,李泌必须敲钉转角,把最大的隐患死死咬住,才能为太子谋求最大利益。
李林甫接过手实略扫了一眼,抖了抖冷笑道:“不过写了陇西二字,就成了老夫的产业?长源你未免太武断了。”
李泌早料到他会矢口否认:“若非李相外宅,那就请解释一下,勤政务本楼春宴未完,为何您要中途离席,躲来这一处?”
他本以为李林甫会继续找借口狡辩,可对方的反应,却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不是长源你叫老夫过来,说有要事相商吗?”
李泌一怔,旋即脸sè一沉:“在下一直在靖安司忙碌,何曾惊动过李相?再者说,以在下之身份,岂能一言就能把您从春宴上叫走,李相未免太高看我了。”
“若在平时,自然不会。
可今日先有突厥狼卫,后有蚍蜉,长安城内惊扰不安,若关系到圣人安危,老夫不得不谨慎。”
李林甫从怀里亮出一卷字条,上头有一行墨字,大致意思是天子有不测之祸,速来安业坊某处宅邸相见,毋与人言云云。
落款是靖安司。
李泌道:“李相在靖安司安chā了那么多耳目,岂会不知当时贺监昏迷不醒,我亦被蚍蜉掳走,怎么可能有人以靖安司的名义送信过来?”
“正是不知何人所写,才不能怠慢。”
李林甫点了点字条背面,上头留有一个圆形的洇迹,“这字条并非通传所送,而是压在老夫酒杯之下。”
李泌一惊,因为太子在春宴现场接到的两封信,也是不知被谁压在酒杯之下。
原本他推测,这是李相故意tiáo开太子,好让他成为弑杀父皇的嫌疑,可现在李相居然也接到了同样的信,这顿时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同时把太子和李林甫都tiáo开春宴,这到底为什么?
不对!李泌在心里提醒自己。
不可能有这种事,太子和李林甫之间,一定有一个在撒谎。
他捏紧了拳头,放弃虚与委蛇的盘问,直截了当道:
“李相可知道,适才太上玄元灯楼发生爆炸?”
李林甫面sè一凛,急忙朝着兴庆宫方向看去。
可惜暗夜沉沉,晨曦方起,看不清那边的情形。
他们刚才听见了爆炸声,可还没往那边联想。
现在李泌一说,李林甫立刻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
“怎么回事?”这位大唐中书令沉声问道,眉头紧绞在了一起。
李泌暗暗佩服他的演技,开口道:“怎么回事,李相应该比我清楚。
您一直觊觎靖安司,还埋下眼线,引狼入室,岂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李泌这时豁出去了,说得直白而尖锐。
他一挥手,周围旅贲军士兵立刻举起弩来,防止这位权相发难。
李林甫为相这么多年,脑子一转,随即明白了李泌为何气势汹汹来围堵自己。
几个护卫大惊,下意识把主人挡在身后。
他处变不惊,推开护卫,挺直xiōng膛走到亭边,淡淡道:“长源,这是一个yīn谋。”
李泌忽然很想大笑,口蜜腹剑的李林甫说这是个yīn谋,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李相难道对靖安司没有觊觎之心?难道不日思夜想扳倒太子?”
李林甫双眼透出yīn鸷的光芒,chún角微微翘起:“你说得不错。
可在这件事上,若我早有算计,这时该死的便是长源你才对啊。”
“因为在你们的算计里,我早就该死了!”
李泌不再拘于什么礼节,上前扯住李林甫的袖子。
李林甫叹了口气,缓慢地摇了一下头:“你我虽然立场不同,但老夫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干。
可惜你如今的表现,真让老夫失望。”
“李相不妨随我返回靖安司,慢慢分辨剖析。”
李泌只当他是穷途末路,胡言乱语。
这件事的脉络,他已完全弄清楚了:李林甫是蚍蜉和突厥狼卫的幕后黑手,又在靖安司安chā了内应




长安十二时辰 第 200 章

两者里应外合使得靖安司瘫痪,绑走李泌。
然后李相一边趁机指使吉温夺权,一边让蚍蜉发动袭击。
他自己为避免被波及,提前离开勤政务本楼,躲在这处宅子;同时又让蚍蜉用李泌把太子李亨tiáo开。
这样一来,便可让世人误以为这次袭击,是太子为弑杀父皇夺权所为,将其彻底扳倒。
谁有能力策动突厥狼卫和蚍蜉?谁对长安城内外细节如此熟稔?谁有能力把局面上的每一枚棋子都tiáo动在最合适的位置?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缜密细致,绝非寻常人能驾驭。
无论从动机、权柄、风格还是诸多已显露出的迹象去推演,只有李林甫才玩得起来。
这计划中的两个变数,一是张小敬,二是李泌。
蚍蜉钓出李亨之后,原本要把李泌灭口,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张小敬的协助下逃了出来。
于是整个yīn谋,就这样被李泌拎住安业坊的宅邸,一下子全bào露出来。
什么靖安司的字条,什么不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全是虚诳之言。
李泌懒得一一批驳,他相信以李林甫的眼光看得出来,在如此清晰的证据链条面前,再负隅顽抗已毫无意义。
他手执李林甫的手臂,从自雨亭出来,口中大喊:“靖安司办事!”
护卫们试图挡住,可旅贲军士兵立刻把他们两个人围在队形之中。
这时李林甫的声音,再次响起:“长源哪,你这么聪明,何至于连这一点都想不到?这件事,于我有何益处?”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听在李泌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的脚步僵在了原地,转头看向这位罪魁祸首。
对方神情从容,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点怜悯。
李泌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一个他一直在内心极力去回避某些猜想而导致的巨大错误。
姚汝能放下酸痛的手臂,小心地将紫灯笼搁在一个倒马鞍式的固架上,这才把身子靠在大望楼顶的挡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神里却不见轻松之sè。
李泌许诺给他配备资源,可是懂得望楼通信的人实在太少,所以他只能亲力亲为。
如今六街的街鼓已经响起,四方的城门也已经关闭。
李泌交给他的任务,暂时算是完成了。
如果想彻底恢复原来的通信能力,还得花上几天时间,但目前至少不会耽误大事。
自从在监牢被放出来以后,姚汝能大概了解了一下整个长安的局势。
事态发展之奇诡,令他瞠目结舌。
姚家几个长辈都是公门出身,从小就给姚汝能讲各种奇案怪案。
可他们的故事加在一起,也没眼下这桩案子这么诡异。
姚汝能觉得xiōng口无比憋闷。
眼前的这场灾难,明明可以避免,若不是有各种各样的掣肘,恐怕早就解决了。
这么单纯的一件事,为何会搞得这么复杂?眼下张小敬不知所终,檀棋下落不明,徐宾甚至在靖安司的腹心被杀害,这明明都是不必要的。
难道这就是张小敬所谓“不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就会被它吞噬”?
姚汝能痛心地攥紧了拳头,如果不念初心,那么坚守还有什么意义!他几个时辰前在大望楼上愤然发出“不退”的誓言,正是不想变成一头沉沦于现实的怪物,哪怕代价沉重。
他相信,张都尉一定也在某一个地方,努力抗拒着长安的侵蚀。
姚汝能向所有的望楼发过信号,询问张小敬的位置,可惜没有一栋望楼给出满意答复。
张小敬最后一次出现在望楼记录中,是子初时分在殖业坊,然后他便彻底消失,再无目击。
姚汝能正在想着张小敬会在哪里,这时旁边的助手喊道:“巽位二楼,有消息传入!”
以大望楼为核心,周围划成了八个区域,以八卦分别命名。
所有远近望楼,都竖立在这八个区域的轴线之上。
巽位东南,二楼则指大望楼东南方向轴线上的第二楼。
这些临时找来的助手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但不懂信号收发解读,这些事必须得是姚汝能亲力亲为。
姚汝能连忙冲到大望楼东南角,一边盯着远处的紫灯起落,一边大声报出数字,好让助手记录。
等到信号传送完毕,姚汝能低头画了几笔,迅速破译。
“汝能:张都尉急召,单独前来,切。”
姚汝能的眉头紧皱起来,张都尉?为什么他不回来,反而要躲在远远的望楼上发消息?究竟是受了伤还是有难言之隐?更奇怪的是,这个消息是单发给自己,而不是给靖安司。
他看了一眼助手们,他们对这些数字懵懂无知,并不知道转译出来是什么内容。
姚汝能迅速把纸卷一折,握在手心。
张小敬的这个举动,可以理解。
毕竟他之前屡屡遭人怀疑,甚至还被全城通缉,对靖安司充满戒心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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