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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疑问和委屈,不过现在还不是哭诉之时。”
李泌一点废话没有,直奔主题,“你立刻回去大望楼,尽快让望楼重新运转。
我要所有城门即刻封锁,灯会中止,重新宵禁。”
姚汝能大吃一惊,事态已经演变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他本想问阙勒霍多到底怎么样了,现在也只好将话头默默咽回去。
“能多快修复?”李泌问。
姚汝能略做思忖,说一刻足矣。
李泌很意外,居然这么快?
望楼体系中的大部分节点,其实都运转正常,只有大望楼中枢需要重整。
工作量不大,难的是要找到懂望楼技术的人。
之所以在之前迟迟没能修复,是因为吉温完全不懂,加上他赶走了一批胡人官吏,在人力上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最紧要的是发出消息,所以大望楼不必恢复到完满状态,只要有简单的收发功能就够了,所以他敢拍xiōng脯说一刻足矣。
听完姚汝能的解说,李泌很满意:“很快,即刻去办,需要什么物资尽管开口。”
“是。”
李泌做了个手势,让人把姚汝能搀扶起来,递过去一碗热羊汤,热度晾得恰到好处,里头还泡着几片面饼。
姚汝能又冷又饿,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大口喝起来。
这时李泌忽然又抛出一个问题:“靖安司出了一个内jiān,你可知道?”
“啊?不知道。”
姚汝能很惊讶,差点把碗给摔地上,“如果我知道,肯定一早就上报了。”
李泌道:“经过分析,我们判断这个内jiān应该和你有交集,而且一定露出过破绽。
你仔细想想,如果想起什么,随时告诉我。”
然后转身离开。
姚汝能脸sè凝重地点了点头,忽又好奇道:“是徐主事分析的吗?”
李泌脚步停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向前走去。
姚汝能有点莫名其妙,可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他把羊汤一饮而尽,用力拍了拍两侧的脸颊,大声喊了声呼号,然后朝着大望楼的方向走去。
李泌听见身后活力十足的呼号,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有些羡慕姚汝能的无知。
如果他知道现在长安城的境况,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可话说回来,又有谁能通盘掌握呢?李泌不期然又想到了张小敬,不知灯楼爆炸时,他身在何处。
李泌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有万一之可能,这个家伙也不会放弃。
哦,对了,还有檀棋。
李泌挺奇怪,自己居然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关心她的下落。
她自从跟张小敬出去以后,就没了音讯。
不过这姑娘很聪明,应该会躲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这些无关的事,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李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当前局势上,这时通传匆匆跑到面前,大着嗓门说有发现,然后递来一卷纸,说是主事们刚刚翻找出来的。
李泌展开一看,发现这是一卷手实。
纸质发黄,已颇有些年头。
这是位于安业坊一处宅邸的契约书,买卖双方的名字都很陌生。
手实里写清了宅邸的结构,足有六进之深,还包括一个宽阔花园,写明了树种、建筑、尺寸等细节,其中赫然就有一座波斯凉亭、一个囚兽用的地下室,以及大批名贵树植。
这个布局,李泌一眼就看出来,是蚍蜉把自己带去的那个宅邸。
没想到这么快就挖出来了。
安业坊啊……李泌咀嚼着这个名字,神情复杂。
安业坊位于朱雀大街西侧第四坊,长安城最好的地段之一,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
不过安业坊里最著名的建筑,是贞顺武皇后庙。
贞顺武皇后生前是圣上最宠爱的武惠妃,逝于开元二十五年,死后追封皇后头衔,谥贞顺。
她的存在,在长安城中十分微妙。
因为她有一个儿子叫作李瑁,娶妻杨玉环,后来竟被自己父亲夺走了。
而她和太子李亨之间,也有因果联系。
武惠妃为了让李瑁有机会,将太子李瑛构陷致死。
没想到天子并未属意李瑁,反而把太子头衔封给李亨。
所以这安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5 章
业坊,无论对李瑁还是李亨,都是一个百感交集的场所。
若这女人多活几年,恐怕许多人的命运都会随之改变。
抛开这些陈年旧事,李泌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手实上,忽然发现在买主的名字旁,籍贯是陇西。
他眼神一动,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几年前朝廷曾经颁布过一则《授宅推恩令》,规定朱雀街两侧四坊的宅邸,非宗支勋贵不得买卖。
而手实上这个买家的名字,旁边没写官职和勋位,亦没注明族属,根本是个白身平民。
他能买到安业坊的宅邸,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身份,其实是某个世家的家生子或用事奴,代表主人来买。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很多人身份敏感,既想买个别宅,又想藏匿身份,便让手下家奴出面。
这种情况,叫作“隐寄”。
这份手实,应该就是隐寄的买卖。
买主既然籍贯是陇西,背后的主人,自然是出身陇西的大族。
李泌冷笑一声,把手实一抖。
李相李林甫,乃是高祖堂弟的曾孙,也是陇西李氏宗亲的一支。
这个推断看似粗疏无理,可现在不是在审案,不必证据确凿。
只要李泌发觉一点点联系,就足够了。
“立刻集合旅贲军,我亲自带队,前去安业坊。”
李泌简短地下了命令。
他需要亲眼来确认那座花园,是不是自己去过的。
司丞的命令,得到了最快的执行。
旅贲军士兵迅速集结了三十多人,在李泌的带领下朝安业坊疾奔而去。
靖安司的有心人注意到,这些士兵不止带着刀弩,还有qiáng弓和铁盾。
这如临大敌的阵势,到底是去查案还是打仗啊?他们心想。
从光德坊到安业坊距离不算太远,不到一刻就赶到了。
根据那份手实,宅邸位于坊内西北,恰好挨着贞顺武皇后庙。
坊内此时还是灯火通明,不过观灯者已经少了许多。
毕竟已是卯正时分,已经玩了大半个通宵的人纷纷回去补觉。
李泌一行径直来到宅邸门前,这里的大门前既无列戟,也没乌头,看起来十分朴素低tiáo。
不过此时有一辆华贵的七香车正停在门前,那奢华的装潢,显出了主人不凡的品位。
“逮到你了,老狐狸!”李泌chún边露出一丝微笑。
两名膀大腰圆的士兵“轰”地撞开大门,后续的人一拥而入。
李泌特别吩咐,一定不可马虎大意,所以他们保持着标准的进袭姿势,三人一组,分进合击,随时有十几把弩箭对准各个方向。
他们冲过前院和中庭,四周静悄悄地,一路没有任何阻碍。
李泌心中起疑,可还是继续前行。
当他踏入后花园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座造型特异的自雨亭。
没错,就是这里!
李泌捏紧了拳头,我又回来了!
此时在那座自雨亭下,站着几个人。
其他人都是僮仆装束,唯有正中一人身着圆领锦袍,头戴乌纱幞头,正负手而立——正是李相。
两人四目相对,还未开口,忽然有街鼓的声音从远处飞过墙垣,传入耳中。
并非只有一面鼓响,而是许多面鼓,从四面八方远近各处同时响起。
长安居民对这鼓声再熟悉不过了。
寻常日子,一到日落,街鼓便会响起,连击三百下,表示宵禁即将开始。
如果鼓绝之前没能赶回家,宁可投宿也不能留在街上,否则会被杖责乃至定死罪。
此时街鼓竟在卯时响起,不仅意味着灯会中止,而且意味着长安城将进入全面封锁,日出之后亦不会解除。
萧规一说夹城,天子和张小敬都立刻明白了。
长安的布局,以北为尊。
朱雀门以北过承天门,即是太极殿。
高祖、太宗皆在此殿议事,此处乃是天下运转之枢。
后来太宗在太极殿东边修起永安宫,称“东内”,以和太极殿“西内”区别,后改名为大明宫。
到了高宗临朝,他不喜欢太极殿的风水,遂移入大明宫议事。
此后历任皇帝,皆在大明宫治事,屡次扩建,规模宏大。
到了开元年间,天子别出机杼,把大明宫南边的兴庆坊扩建改造,成了兴庆宫,长居于此,称“南内”。
兴庆宫与大明宫之间距离颇远,天子往返两地,多有不便。
于是天子在开元十六年,又一次别出机杼,从大明宫的南城墙起,修起一条夹城的复道。
复道从望仙门开始,沿南城墙一路向东,与长安的外郭东侧城墙相接,再折向南,越过通化门,与兴庆宫的南城墙连通。
这样一来,天子再想往返两宫,便可以走这一条夹城复道,不必扰民。
后来天子觉得这个办法着实不错,又把复道向南延伸至曲江,全长将近十六里。
从此北至大明宫,南到曲江池,天子足不出宫城,即能畅游整个长安。
在这么一个混乱的夜晚,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勤政务本楼,没人会想到蚍蜉会把主意打到夹城复道。
萧规只要挟持着天子,沿南城墙附近的楼梯下到夹城里头,便可以顺着空空荡荡的夹城,直接南逃到曲江池,出城易如反掌。
难怪他说这条逃遁路线是“拜天子所赐”,这句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天子脸sè铁青,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过混账了,可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忌惮。
从太上玄元灯楼的猛火雷到通向龙池的水力宫,从勤政务本楼上的轧荦山神像到夹城复道,这家伙动手之前,真是把准备功夫做到了极致,把长安城都给研究透了。
这得要多么缜密的心思和多么大的胆量,才能构建起这么一个复杂的计划。
而且这个计划,竟然成功了。
不,严谨来说,现在已经无限接近于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萧规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没有过于得意忘形。
他让唯一剩下的那个蚍蜉扶起张小敬,然后自己站到了天子和太真的身后,喝令他们快走。
“你已经赢了,放她走吧。
反正你也没有多余人手。”
天子又一次开口。
萧规对这个建议,倒是有些动心。
可张小敬却开口道:“不行,放了她,很快禁军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6 章
就会发现。
一通鼓传过去,复道立刻关闭,咱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萧规一听,言之有理,遂把太真也推了起来。
“你……”
天子对张小敬怒目相向。
自从那一个蚍蜉摔死后,他本来对张小敬有了点期待,现在又消失了。
不过张小敬装作没看见,他对太真的安危没兴趣,只要能给萧规造成更多负担就行,这样才能有机会救人。
萧规简单地把押送人质的任务分配一下,带领这大大缩水的队伍再度上路。
他们沿着城墙向东方走了一段,很快便看到前方城墙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裂隙规整笔直,像一位高明匠人用平凿一点点攻开似的,一直延伸到远方。
一条向下的石阶平路,伸向裂隙底部。
他们沿着石阶慢慢往下走去,感觉一头跌进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所谓的夹城复道,就是在城墙中间挖出一条可容一辆马车通行的窄路,两侧补起青砖壁,地面用河沙铺平,上垫石板。
城墙厚度有限,复道也只能修得这么窄。
在这个深度,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喧嚣都被遮挡住了,生生造出一片幽深。
两侧砖墙高耸而bī仄,坡度略微内倾,好似两座大山向中间挤压而来。
行人走在底部,感觉如同一只待在井底的蛤蟆,抬起头,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线夜幕。
复道里没有巡逻的卫兵,极为安静。
他们走在里面,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环境下,每一个人都有点恍惚,仿佛刚才那光影交错的混乱,只是一场绮丽的梦。
不得不佩服天子的想象力,居然能想到在城墙之间破出一条幽静封闭的道路来。
在这里行走,不必担心有百姓窥伺,完全可以轻车简从。
若在白天,该是何等惬意。
步行了约莫一刻,他们看到前方的路到了尽头。
这里应该就是兴庆宫南城墙的尽头,前方就是长安城外郭东城墙了。
在这里有一条岔路,伸向南北两个方向。
“萧规,你打算怎么走?”张小敬问。
向北那条路,可以直入大明宫,等于自投罗网;向南那条路通向曲江池,倒是个好去处,只是路途遥远,少说也有十里。
以这一行人的状况,若没有马匹,走到曲江也已经累瘫了。
萧规似乎心中早有成算,他伸手指向南方:“去曲江。”
张小敬没问为什么,萧规肯定早有安排。
这家伙准备太充分了,现在就算他从口袋里变出一匹马来,张小敬也不会感到意外。
一行人转向南方,又走了很长一段路。
太真忽然跌坐在地上,哀求着说实在走不动了。
她锦衣玉食,出入有车,何曾步行过这么远?天子俯身下去,关切地询问,她委屈地脱下云头锦履,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即使在黑夜里,那欺霜赛雪的白肌也分外醒目。
萧规沉着脸,喝令她继续前进。
天子直起身子挡在太真面前,坚持要求休息一下。
萧规冷笑道:“多留一弹指,就多一分被禁军堵截的危险。
若我被bī到走投无路,陛下二人也必不得善终。”
天子听到这赤裸裸的胁迫,无可奈何,只得去帮太真把云头锦履重新套上。
太真蛾眉轻蹙,泫然若泣。
天子心疼地抚着她的粉背,低声安慰,好不容易让她哭声渐消。
这时张小敬开口道:“我歇得差不多了,可以勉qiáng自己走。
不如就让我押送太真吧。”
萧规想想,这样搭配反而更好。
太真弱不禁风,以张小敬现在的状况,能够看得住,腾出一个蚍蜉的人手,可以专心押送天子。
于是队伍简单地做了一下tiáo整,重新把天子和太真的双手捆缚住,又继续前进。
这次张小敬走在了太真的身后,他们一个娇贵,一个虚弱,正好都走不快,远远地缀在队伍的最后。
太真走得跌跌撞撞,不住地小声抱怨,张小敬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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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卯正(3)
这条复道,并非一成不变的直线。
每隔二百步,道路会忽然变宽一截,向两侧扩开一圈空地,唤作跸口。
这样当天子的车驾开过时,沿途的巡兵和杂役能有一个地方闪避、行礼,也方便其他车辆相错。
如果有人在天空俯瞰笔直的整条复道,会发现它身上缀有一连串跸口,像一条绳子上系了许多绳结。
这支小队伍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又出现一个跸口。
萧规一摆手,示意停下脚步,说休息一下。
说完以后,他独自又朝前走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太真顾不得矜持,一pì股坐在地上,娇喘不已。
天子想要过来抚慰,却被蚍蜉拦住。
萧规临走前有过叮嘱,不许这两个人靠得太近。
天子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没有徒劳地大声呵斥,悻悻瞪了张小敬一眼,走到跸口的另外一端,负手仰望着那一线漆黑的天空。
张小敬站在太真身旁,身子靠着石壁,轻轻闭着眼睛。
整整一天,他的体力消耗太大,现在只是勉qiáng能走路而已。
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尽快恢复元气,以备接下来可能的剧战。
忽然,一个女子的低声钻入耳朵:“张小敬,你其实是好人,你会救我们,对吗?”张小敬的心里一紧,睁开独眼,看到太真正好奇地仰起圆脸,眼下泪痕犹在。
她的右手继续揉着脚踝。
蚍蜉朝这边看过来一眼,并未生疑。
“为什么这么说?”张小敬压低声音反问道。
“我相信檀棋。”
张小敬一怔,随即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可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不过你相信她,与我何干?”
太真似笑非笑道:“檀棋她喜欢的男人,不会是坏人。”
“呃……”
“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和檀棋之间其实没什么。
恋爱中的女人,和恋爱中的男人,我都见过太多,她是,你可不是。”
张小敬有些无奈,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这女人还饶有兴趣地谈论起这个话题。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7 章
见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居然露出尴尬表情,不由得抿嘴笑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那么做一定别有用意。”
“所以你刚才那番表现,只是让蚍蜉放松警惕的演戏?”张小敬反问。
“不,从殿顶滑下来的时候,我整个人真的快崩溃了。
但比起即将要失去的富贵生活,我宁可再去滑十次。”
太真自嘲地笑了笑,“我一个背弃了丈夫的坤道,若再离开了天子的宠爱,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得抓住每一个可能,让天子和我都活下去。”
太真缓慢转动脖颈,双目看着前方的黑暗:“檀棋之前求过我帮忙,救了你一命,现在我也只能指望你能把这个人情还掉。”
说这话时,太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坚毅的神态,和刚才那个娇气软弱的女子判若两人。
张小敬的独眼注视着她,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好吧,你猜得没错,我是来救人的。”
张小敬终于承认。
太真松了一口气,用手指把泪痕拭去:“那可太好了。
如果得知有这样一位忠臣,圣人会很欣慰的。”
“忠臣?”张小敬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忠臣,也不是为天子尽忠才来。
我对那些没兴趣。”
这个回答让太真很惊讶,不是为皇帝尽忠?那他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可这时蚍蜉恰好溜达过来,两个人都闭上了嘴,把脸转开。
蚍蜉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回转过去。
天子反剪着双手,焦虑地踱着步子,萧规还没回来。
可惜的是,即使只有这一个蚍蜉,张小敬还是打不过,他现在的体力只能勉qiáng维持讲话和走路而已。
面对太真意外的发言,张小敬发现自己必须修正一下计划。
原本他只把太真当成一个可以给萧规增加麻烦的花瓶,但她比想象中要冷静得多,说不定可以帮到自己。
他看了一眼前头,再度把头转向太真,压低声音道:“接下来,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我可没有力气打架,那是我最不擅长的事……”太真说。
“不需要。
我要你做的,是你最不喜欢的事。”
没过多久,萧规从黑暗中回转过来,面带喜sè。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上路,于是这一行人又继续沿着夹城复道向南而行。
这次没走多久,萧规就让队伍停下来。
前方是另外一个跸口,不过这里的左侧还多了一道向上延伸的砖砌台阶。
不用说,台阶一定通往外郭东侧城墙。
复道不可能从头到尾全部封闭,它会留出一些上下城墙的阶梯,以便输送物资或应对紧急情况。
萧规刚才先行离开,就是去查探这一处阶梯是否有人在把守。
按道理,这些台阶入口平时都有卫兵,防止有闲杂人员进入复道。
可今天他们都被兴庆宫的变故吸引过去了,这里居然空无一人。
萧规一挥手,所有人离开复道,沿着这条阶梯缓缓爬上了城墙上头。
一登上城头,环境立刻又变得喧嚣热闹,把他们一下子拽回尘世长安。
张小敬环顾左右,高大的城垣把长安城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城墙内侧依然灯火通明,外侧却是一片墨海般的漆黑。
他眯起眼睛,看到在南边远处有一栋高大的城门楼,那里应该是延兴门。
据此估算一下距离,他们此时是在与靖恭坊平行的城墙上头。
靖恭坊啊……张小敬浮现出微微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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