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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二时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马伯庸
此时长安城中依然是灯火璀璨,远近明亮。
不过比起之前的热闹,这些灯光显出几许慌乱。
张小敬注意到,沉寂许久的望楼似乎又恢复了运作,密集的如豆紫灯闪烁不已。
他读出了一部分信息,那是在通知诸坊灯会结束,宵禁开始。
“这反应未免也太慢了。”
张小敬心想,又朝近处俯瞰。
太上玄元灯楼的上半截倒chā在勤政务本楼里,通体燃烧的火sè,把这段残骸勾勒成了一个诡异形体。
在附近的兴庆宫内苑里,还散落着无数火苗跃动的碎片。
那画面,就好似一条垂死的火龙一头撞在擎天大柱上,火血四溅。
而在兴庆宫之外,残破不堪的灯楼半截还在熊熊燃烧着,像一只巨大的火炬,照亮了兴庆宫前的广场。
广场上密密麻麻躺倒着许多人,盖满了整个石板地面。
看那些服sè,倒地的几乎都是观灯的白衣百姓,中间夹杂着少数龙武军的黑sè甲胄和拔灯的艺人。
无数人影来回跑动,哭声震天。
看到这里,张小敬心中一沉。
阙勒霍多的爆炸虽然削弱了很多,可还是让观灯百姓伤亡惨重。
仅仅目测,可能死伤就得数千。
很多人扶老携yòu,前来赏灯,恐怕阖家都死在这里,惨被灭门。
张小敬只觉一股郁愤之情在xiōng口积蓄,他顾不得时机合适与否,开口道:“萧规,你看到了吗?那么多人命,因为我们,全都没了。”
萧规正站在直脊上向某一个方向观瞧,听到张小敬忽然发问,浑不在意地答道:“做大事,总会有些许牺牲的。
只要值得,不必太过介怀。”
张小敬怒道:“那可是数千条人命啊,他们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百姓,就这么没有了。
你就没有一点点歉疚吗?”
“可他们成功地拖住了龙武军,不然哪儿能这么容易把皇帝搞到手,也算死得其所呢。”
“人命岂能如此衡量!”
“人命就是如此衡量!”萧规qiáng硬地反撅了回去,“守住一座烽燧堡的价格是三百人,压服一个草原部落的价格是一千人;让整个大唐警醒的价格只有一万人不到,这不是很划算吗?”
张小敬一时语塞,这个算法太过冷酷,冷酷到他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根本不是为了警醒大唐,这只是个借口。
你只是想发泄你的仇恨而已。”
他说道。
萧规冷冷道:“大头,守烽燧堡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大家都铁了心要死守,你偏劝闻无忌和我先撤。
别看你狠劲十足,其实骨子里是我们之中心肠最软的一个。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软弱到这地步。”
“一手造出这么多无辜的冤魂,你难道不怕死后落入地狱?”
萧规转过头来,血迹斑斑的脸上满是狠戾:“地狱?大头,你以为这九年来,我是生活在哪里?我早有准备,你呢?”张小敬一噎,正要说什么。
萧规抬手qiáng行阻止:“有什么话,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张小敬这才想起来,他们现在还是挟持天子逃亡的小队伍。
他有心继续与之争论,可一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得闭嘴转过头去,不去看地面上的惨状。
天子站在另外一侧,也在俯瞰着兴庆宫的惨状。
他面沉如水,却不动声sè,谁也不知道这位帝王是什么心思。
太真则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旁边,现在她只希望噩梦能尽快结束,好去华清池里美美地泡上一汤。
萧规打了个手势,沿着飞檐上的直脊小心前行,不时还会踩翻几片乌瓦。
后面的人依次跟上,张小敬爬在蚍蜉的背上,摇摇晃晃,感觉随时可能踩空掉下去,体验极糟糕。
太真的表现比他还差,这地方这么高,又这么陡,她两脚酸软,很多时候要靠两个蚍蜉架住胳膊。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不禁抽抽噎噎起来。
天子忽然停下脚步道:“你们已经抓住了朕,她对你们没有用了。”
萧规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有她在我们手里,陛下你才会言听计从。”
“这里是勤政务本楼的庑顶,四面高空,你们已经穷途末路。”
天子继续镇定地说道,“就此收手,朕可以保证你们活着离开京城。”
萧规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
这一行人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逐渐转到一条飞檐的侧角屋脊处。
这里安放着一尊陶制鸱吻,立在正脊末端,兽头鱼尾,以魇火取吉之用。
而在鸱吻旁边,还搁着一件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天子一看这物件,脸sè登时变了。
“这就是我们的路。”
萧规对天子得意扬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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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卯正(1)
这两个人畏畏缩缩地,滑在半空之中,朝着城墙而去。
看那亲密的模样,倒真好似比翼鸟翱翔天际一般。
天宝三载元月十五日,卯正。
长安,兴庆宫。
鸱吻旁边的那一件东西,是一尊石雕的力士像。
这位状如金刚的力士,胡髯虬结,身体半裸,只在肩上披着半张狮皮,头戴一圈褶边束冠,两侧饰以双翼。
它的右手高举,五指戟张,左手握着一根巨bàng,看起来正陶醉在杀戮之中,战意凛然。
天子虽不知其来历,但至少能看出这东西绝非中土风貌,应该来源于波斯萨珊一带,还带了点粟特风格痕迹。
雕像不算高,比鸱吻略矮一尺不足。
它的位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2 章
选得极巧妙,前后皆被鸱吻和飞檐所挡,不凑近庑顶平视,根本发现不了——而整个长安城,又有几个地方能平视勤政务本楼的庑顶?
天子的脸sè愈加难看。
他日日都要在这栋楼里盘桓,却从不知头顶还有这么一个古怪玩意。
万一有人打算行巫蛊诅咒之事,该如何是好?
萧规笑道:“陛下勿忧。
此神叫轧荦山,乃是波斯一带的斗战神。
当初修建这楼时,想来是有波斯工匠参与,偷偷给他们祭拜的神祇修了个容身之所。”
大唐工匠本身能力很qiáng,不过也不排斥吸纳域外诸国的技术与风格。
像勤政务本楼这种皇家大型建筑,大处以中土风尚为主,细节却掺杂了突厥、波斯、吐蕃,甚至高丽、骠国、林邑等地的特点。
因此在建造时,有异国工匠参与其中,并不奇怪。
那些工匠偶尔会在不起眼的地方藏点私货,留个名字或一段话,实属平常。
不过像这种在皇家殿檐上偷偷摆一尊外神的行为,十分罕见,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通过监管和验收的。
这工程的监管之人,必须是杀头之罪。
可是天子现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蚍蜉打算怎么逃?
这是外神不假,可它坐落于飞檐之上,四周还是无路可逃——难道这斗战神还会突然显灵,把他们背下去不成?
萧规让其他人走到轧荦山旁边,拍了拍石雕肩膀,然后轻轻用手扳住它的右手,略一用力,整个石雕哗啦一声,歪倒在一旁。
众人注意到,在石雕的下方,居然出现了一个方形大孔,恰好与石雕底座形状吻合,看上去就好像这一片飞檐被戳破了一个洞似的。
这个孔洞,是工匠们修建飞檐时用来运送泥瓦物料的通道。
工人们会先在地上搅拌好材料,搁在桶里,绳子穿过空洞,可以在飞檐上下垂吊,非常便当。
看来这些波斯工匠在完工之后,没有按规定把它封闭住,而是用轧荦山的雕像给盖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天子瞪着萧规,他的自尊心实在不能接受,这座勤政务本楼居然漏洞百出。
萧规略带感慨地说道:“怎么说呢……这尊轧荦山的雕像,才是我想来觐见陛下的最早缘由。
许多年前,当时我是个通缉犯,满腹仇恨,却不知该如何回报,只得四处游走。
那一年,我在西域无意中结识了一位疾陵城出身的波斯老工匠,已经退休养老。
他在一次醉酒时,夸耀自己曾为天子修楼,还偷偷把斗战神供奉到了皇帝的宫殿顶上。
当然,老工匠并没有任何坏心,他只是希望轧荦山能在中土皇家占有一席之地罢了。
可这个消息,听在我耳朵里,这意味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天子的肩膀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我guàn了他几杯,他就把所有的细节都抖搂出来了:神像位置在哪儿,形象为何,如何开启,等等,说了个一清二楚。
我再三询问,问不出什么新内容,便顺手把他宰了——这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吧?他要再告诉别人,可就不好了。”
萧规说得很轻松,像是在谈一件寻常小事,“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在冥思苦想,怎样利用这个秘密,来对付陛下。
开始是一个粗糙的想法,然后不断修改、不断完善,最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若非这尊轧荦山,你我都到不了今日这地步。”
萧规拍拍雕像,语气感慨。
天子久久不能言语,十多年前的一个老工匠的无心之举,居然演变成了一场灾难。
运数演化之奇妙,言辞简直难以形容其万一。
萧规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下一盘绳子,其他蚍蜉也纷纷解开,很快把绳子串成一个长条。
不过所有人包括太真都看出来了,这个长度还不足以垂落到地面。
“这个长度只能垂到第三层,难道你们想从那个高度跳下去?”天子讥讽地说道,“就算侥幸不死,地面上已经聚满了禁军,你们还是无路可逃。”
“这个不劳陛下费心。”
萧规淡淡道。
他们把绳子一头系在鸱吻的尾部,一头慢慢垂下去。
正如天子估计的那样,这根绳子只垂到第三层,就到头了。
而且第三层是邀风阁,四面开敞,所以不像其他层一样有飞檐伸出,没有安全落脚的地方。
天子不再嘲讽,他很想看看,到了这一步,这些该死的蚍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萧规用手拽了拽绳子,确认系得足够结实,然后叮嘱其他五个蚍蜉看好人质,自己抓着绳子一点点溜下去。
现在勤政务本楼里一片混乱。
诸部禁军已经赶到,一层一层地救人、搜捕、扑火,呼喊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
此时天sè黑暗依旧,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也没有一个人看到,狡黠的蚍蜉正悬吊在楼外东侧数丈之遥的一根细绳上,慢慢地向下滑下。
眼看即将抵达第三层的高度,萧规开始晃动身体,让绳子大幅度地摆起来。
来回摆动了几次,当他再一次达到东侧最高点时,他猛然一动,拽着绳子,跳到了与第三层遥遥相对的青灰sè城墙之上。
勤政务本楼位于兴庆宫南侧城墙的中部,所以它的东西两端,各接着一段城墙。
城墙的高度,与第三层邀风阁平齐,距离极近。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楼层与城墙之间并不连通,刻意留出了宽约三丈的空隙。
刚才张小敬从太上玄元灯楼顶滑下来,本来是要落在城墙上的,结果因为坍塌之故,才冲进了第三层邀风阁。
现在萧规算是故技重演。
这段城墙的装饰意义大于军事意义,一切以美观壮丽为要。
城堞高大笔直,城头驰道足可奔马。
萧规迅速把绳子固定在一面军旗旗杆的套口处,然后有规律地扯了三下。
天sè太黑,萧规又不能举火,上面的人只能从绳子的抖动,判断出他已安全落地。
于是蚍蜉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手里有两个人质和一个动弹不得的同伴,必须分别绑在一个人身上,两人一组,慢慢溜下去。
蚍蜉倒不必担心人质反抗的问题,在天地之间命悬一线,谁也不会趁那时候造次。
可是有一个麻烦必须得立刻解决:太真看到自己要从这么高的地方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3 章
跳下去,直接瘫软在地,放声大哭,任凭蚍蜉如何威胁都不管用。
最终,一个蚍蜉实在忍不了,想过去把她直接打昏。
天子怒道:“你们不许动她!”蚍蜉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她如果不赶紧闭嘴,把禁军招来的话,我们就直接把她推下去!”
“我来跟她说。”
天子直起身躯。
蚍蜉们犹豫了一下,放开了他的胳膊。
天子踩在乌瓦之间,来到太真身旁,蹲下去爱怜地撩起她散乱的额发:“太真,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嗯?”太真继续啜泣着。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子抓住她的手,柔声念诵着这两句诗,仿佛回到龙池旁边的沉香亭。
太真犹豫地抬起头,白皙的面颊上多了两道泪沟。
她记起来了,这两句诗来自天子一个奇妙的梦。
天子说,他在梦里见到一个白姓之人,跪在丹墀之下,要为天子和贵妃进献一首诗作,以铭其情。
那家伙絮絮叨叨念了好久,天子醒来时只记得两句。
后来他把这件事讲给太真听,太真还故作嗔怒,说我只是个坤道,又不是什么贵妃。
天子把她搂在怀里,许诺一年之内,必然会她一个名分。
太真这才转嗔为喜,又交鱼水之欢。
“你看,我们现在就能像比翼鸟一样,在天空飞起来,岂不美哉?朕答应过你,绝不会离开,也绝不会让你受伤。”
天子宽慰道,把她揽在怀里。
太真把头埋进去,没有作声。
这两句诗是她和天子之间的小秘密,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天子站起身来,盯着蚍蜉道:“让朕绑着太真滑下去。”
蚍蜉们愣了一下,萧规不在,他们对这个意外的请求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时张小敬道:“就这么办吧,反正上下两头都有人看着,他们能跑哪儿去?”
蚍蜉们站在原地没动。
张小敬脸sè一沉:“我张小敬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问萧规,到底该不该听?”他做惯了不良帅,气势很足,蚍蜉们也知道他跟头儿的关系,轻易就被压服。
没人注意到,一听到张小敬这个名字,太真的眼睛倏然一亮。
蚍蜉们七手八脚,把天子和太真绑到一起,还在绳子上串起腰带,以防天子年老体衰一时抓不住绳子。
张小敬这时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气力,说我来检查一下绳子。
天子身份贵重,多加小心也属正常。
张小敬qiáng忍着肌rou剧痛,走到跟前,一手拽住绳子,一边低声道:“陛下,我是来救你的。”
天子鼻孔里发出嗤笑,都这时候了,还玩这种伎俩。
可太真却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小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你是檀棋的情郎。”
张小敬一怔,这又是哪儿传出来的?
檀棋当初为了能说服太真,冒称与张小敬两情相悦。
这种羞人的细节,她在向张小敬转述时,自然不好意思提及。
眼下情况紧急,张小敬也不好多问。
他把绳子头又紧了紧,低声道:“是真是假,陛下一会儿便知。
还请见机行事。”
然后站开。
太真闭紧了眼睛,双臂死死搂住天子。
天子抓住绳子,往下看了一眼,连忙又收回视线,脸sè苍白。
大唐的皇帝,一生要经历各种危险,可像今天这种,却还是第一次遭遇。
他到底经历过大风浪,一咬牙,抓紧绳子,把两个人的重量压上去,然后顺着洞口缓缓溜下去。
这两个人畏畏缩缩地,滑在半空之中,朝着城墙而去。
看那亲密的模样,倒真好似比翼鸟翱翔天际一般。
他们的速度很慢,中途有数次出现过险情。
好在天子平日多习马球,又得jīng心护理,体格和反应比寻常老人要好得多,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落在了城墙之上。
萧规一见天子落地,立刻上前,将其制住。
太真倒不用特别去理睬,她已经吓得快昏过去了。
紧接着,一个蚍蜉也顺利地溜下来,张小敬就紧紧绑在他的身上。
张小敬的力气稍微恢复了点,双手也能紧紧握住绳子,分担压力,所以这两个人下来反而比天子、太真组合更顺利。
可是,当下一个蚍蜉往下滑时,意外却发生了。
他刚滑到一半,那根绳子似乎不堪重负,竟然“啪”的一声断裂散开。
一个黑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从半空重重跌落到城墙上面,脊梁正好磕在凸起的城堞上,整个身躯霎时折成了两半。
上半截身子又往下猛甩了一下,头颅破碎,混浊的脑浆涂满了墙身。
幸亏太真昏昏沉沉,没注意到这个惨状,不然一定会失声尖叫,给所有人都惹来杀身之祸。
扶着太真的天子看到这一惨剧,眉头一挑,不由得多看了张小敬一眼。
萧规呆立在原地,露出错愕的神情。
那只伤眼流出来的血糊满了他半张脸,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这可不仅是损失一个人的麻烦。
绳子只有一副,现在一断开,上头的三个人的退路彻底断绝。
现在萧规的人手,除了半残的张小敬,只剩一个人而已。
那根绳子是麻羊藤的篾丝与马尾鬃搓成,经冷水收缩,又用油浸过,坚韧无比,按道理不可能这么快就断掉。
萧规下来之前,一寸寸检查过,也并没摸到什么隐患。
怎么它会莫名断裂呢?
在萧规陷入疑惑时,张小敬悄无声息地把手一拢,将一柄不属于他的象牙柄折刀收入袖中。
这是刚才张小敬与天子纠缠时,顺手偷来的。
在张小敬握住绳子时,这柄折刀已暗藏掌中,刀尖夹在两指之间。
往下一溜,刀尖会悄悄切割起绳子。
当然,这个力度和角度必须掌握得非常好,要保留一部分承载力,否则人没落地绳子先断,那就无异于自杀了。
张小敬之前用过这种绳子,深谙其秉性,切割时微抬刀刃,只挑开外面一圈藤篾丝。
藤篾丝主拉伸,马尾鬃主弯折。
篾丝一断,马尾鬃仍可保持绳子的刚qiáng,但却再也无法支撑重量。
“走吧。”
萧规仅眺望了一眼,很快转过身来,面




长安十二时辰 第 194 章
无表情地说道。
那三个被困楼顶的蚍蜉,注定没救了,当断则断。
“你想往哪里走?”天子仍是一副讽刺口气。
即使这些蚍蜉智计百出,终于让他们落在了南城墙之上,可又能如何呢?天子对这一带太熟悉了,城墙上每隔五十步,便设有一个哨位,明暗内外各一人,每三个哨位,还有专管的城上郎。
他们仍在天罗地网之中,无处逃遁。
萧规冷冷道:“适才逃遁,靠的是波斯老工匠的私心;接下来的路,就要感谢陛下的恩赐了。”
“嗯?”天子顿觉不妙。
“走夹城。”
萧规吐出三个字。
姚汝能蜷缩在牢房里,身心俱冷。
他还记得自己在大望楼被拘捕的一幕:手持紫sè灯笼,拼了命发出信号给张小敬:“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靖安司已和从前不一样了。
然后有穷凶极恶的卫兵扑上来,把他拽下大望楼,丢进冰冷的监牢里。
姚汝能不知道,闻染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捕;他更不知道,这条传递出去的消息对局势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
对于接下来自己的遭遇,姚汝能心知肚明。
明天吉温和元载一定会给自己栽赃一个罪名,家族的声誉会为之蒙羞。
但他一点都不后悔,因为这是一件正确的事,无论外界如何抹黑,自己内心会做出公正的评断——比起这个,他更担心阙勒霍多到底被阻止了没有。
“如果有张都尉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姚汝能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监牢的门锁传来哗啦一声,似乎被人打开。
姚汝能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口,负手而立。
“李司丞?!” 14810264();百度^闪^爵^小^说^shanjue.com^看全网最新人气排行小说
第92章卯正(2)
姚汝能惊喜莫名,连忙从稻草上爬起来。
他想迎上去,可看到李泌的脸sè十分严峻,于是勉qiáng抑制住激动,简单地行了个叉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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