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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酒卿
“许是开了窍。”陶致说,“或是听人说多了。九哥的心思我们也猜不透,平日里交了什么朋友,大家也尽数不认得。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特别的,倒也挺有趣。九哥,若真有,可要给家里引见啊。”
净霖不理他,只对九天君行了礼,转身退出去了。落帘时听得陶致抱怨:“爹!你瞧他这什么臭脾气?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他修好,次次都热脸贴他冷pì股!让人心凉!你看哥哥才去,他连问都没问……”
帘子晃了几晃,净霖已经走了。
净霖入后边洞门时,沿路花都凋谢败尽。往下的弟子们还立在大雨中,这叫送行,是为澜海送最后一段路。净霖侧身在雨中立了半晌,天sè渐暗,他方抬步入了后院。
一进院,廊下门窗皆开。东君扇敲木地板,拔空攀出一支月季,绕着身着绒衣的清遥转了一圈,开出一串雪似的花。
东君盘腿而坐,晃着折扇说:“哥哥能变天底下的任何东西!你欲玩儿什么、看什么,便说给我听。”
清遥躺在倚上,脸小得不像话。她其实已经十七八岁了,但是身子不长,智力也不长,永远一副小孩儿样。当下面sè还发青,染了层愁苦,对东君小声说:“我想要澜哥。”
东君顿了顿,正欲说话,便见净霖立在雨里。他哼一声,说:“澜海是变不出来,但你九哥可来了。”
清遥当即撑身,眼巴巴地望过来,哽咽着喊:“九哥。”
净霖入了廊下,清遥伏在把手边,拉着他的衣袖,哭得气喘无力:“九哥!”
净霖俯身摸她头,她还沉在澜海的事情上,两只眼早已经觉得发肿。净霖摸到她的额,果真烫得惊人。
“何时开始起的热。”净霖蹲身。
东君抱肩:“澜海将……加重的时候。”
“药师怎么说?”
“不知道。”东君打开折扇,吹得头发乱飞,他笑似非笑,“这等事情,我岂能知道?如今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改日我一觉醒来,说不定还要住进笼子里去一表清白。”
他话尚未完,咽泉骤然擦颊而过,嗡声钉在他鬓边柱子上。廊下突然陷入死寂,两个人谁也没看谁,东君的一缕乌丝随风垂入雨中。檐下垂着一只铜铃,忽地叮当作响。
东君颊边血线下淌,他偏头探出舌尖,依着chún沿舔了。眼中冷了八分,口中咂着血味说:“渡了臻境,便以为自己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你心里压着火,便能撒在我身上?瞎了你的眼,净霖,忘了我是谁?”
廊下清风乍起,但见白袍翻袂,东君仰身后滑。咽泉旋转入掌,净霖反手归鞘,“劈啪”的交手声中踹直东君的腰身。东君抖扇一晃,竟宛如醉酒一般滑不留手,他“啪”地拍掉净霖一臂,却不防净霖欺身而来,一掌卡着他脖颈猛撞在柱上!
“药师怎么说?”净霖拽着他,眼神锐利,声音起伏,“怎么说!”
雨珠疯狂地敲打着铜铃,错乱的摇动声急切乱心。清遥吓得不敢声张,掩着chún小声哭起来,那廊下游来一缕雪花。净霖凌厉侧眸,见得是只雪魅,衣袖便被东君用力拽住。
“此物知心,不必灭口!”东君推开他,“药师呈了帖给父亲,只有父亲一人看过——澜海不是急病,仅此一言!你疑心谁?如今人已下葬,都算不得数了!”
净霖霎时转身,步入雨中。东君扯着领口,几步追上,说:“你要干什么?你想扒坟不成!”
净霖发已湿透,他眸中亮得惊人,bī得东君退后几步。他说:“他不能不明不白,我要亲眼看。”





南禅 92.心肝
淙淙大雨疾砸如豆, 净霖沿阶直下。八角玄墓位置九天环山下方,是九天门吸纳天地灵气的风水宝地, 用以镇压已至聚灵境界的弟子。为防邪祟不仅设立层层把守,还林立数道朱砂铁符。
净霖一足踏入,周遭符火闪烁而亮。他面白如玉,冷似寒铁。前方巍峨铁符不许直入,应声落下一员彪悍大将,对着净霖拱手示意。
“临松君留步!”大将身薄如纸, 套着盔甲也似纸片人一般。他原本是黄泉鬼差,因为血海侵入而游离在外, 所以被九天君收入麾下用以镇墓。他此时面sè隐约发青, 在幽火与大雨中显得形如厉鬼。他对净霖说, “若无君上铁令,谁也不得入内。”
“我身为君父义子, 在门中素有行走之权。”净霖眼前滴落雨水,他说, “让开。”
大将掌中铁链“哗啦”抖开, 半分面子也不给,只说:“若无君上铁令,临松君也不得擅自入内!”
净霖陡然更进一步, 脚底踏风猛起, 却遭东君一扇相阻。
“有话好说, 自家人何必动气!”东君止住净霖, 对大将道, “你既知他是临松君,便必定对他的脾性有所耳闻,该明白他绝不是胡闹之人,也该明白父亲最疼爱的便是他了!今夜他闯墓不对,来日算账也由他一人担了,你卖他个人情,他日有的是机会要回来,何必犯这个冲!”
“我知临松君的为人。”大将说,“然而我身为守备,不见铁令绝不让行!”
“我死了兄弟。”净霖眼眸黑亮,一字一字地说,“我要见他,你也敢拦!”
“君上痛失爱子依然要按规矩办事!况且临松君常年行走在外,不见与谁亲密无间。既已晚了,又何必为难我等无能之人。”大将猛绷起铁链,斥道,“退下!”
群山松浪顿起波涛,大雨夜中掀起惊雷。大将不防被当xiōng一脚,立即退几步,接着勃然大怒,却跟着见剑鞘直破面门而来。他不敢在净霖面前拿大,铁链腾抽呼去,雨珠倏然被横击飞溅,在空中化作锐利雨针向净霖蜂拥掷去!
咽泉剑鞘翻转扑扫,雨针“砰”地齐撞在上。下一瞬但见剑鞘反挑而起,雨花登时爆在两人中间。大将飞链击破水花,净霖已错身bī上,听得闷哼响起,继而大将身体被重撞在铁符之上。他反掌拍击铁符,喝道:“临松君蓄意杀我!”
此声惊破雨夜,铁符幽光大盛,无数鬼影破符而出,千军万马奔腾冲下,对着净霖挥刀cào戈。bào雷炸响,闪电破夜,天水滚滚犹如怒龙翻腾,急促又嘈杂地砸在净霖面上心头。
净霖怒火攻心,反手握柄,听着“哗”声大震,咽泉寒湛出鞘。松浪在bào雨中激烈摇晃,整片九天群山都在战栗。他剑划鬼魅,黑影如遭明光驱散,被当中剖开,万千魂魄狞声怨念,撕成碎絮顿时散开。
净霖bī近,大将铁链绕住咽泉,却在拉扯之下纹丝不动。暗影之中的净霖灵海沸腾,大将在这辽阔无边的浩瀚间隐约听得宛如龙啸一般的呼声,下一刻猛然被震飞,背后的铁符“吱呀”大向,顷刻间轰然倒塌。
大将滚地喷血,见后方门户大开,净霖跨了进去。东君折扇chā在后领,甩开袍角,从大将背上跳了过去。
净霖疾步穿行,终止于一座新墓之前。雨声愈大,只见石泥分滑,坟墓迅速平陷,露出一方缠绕梵文金链的铜铸大棺。
净霖几步靠近,就要抬出棺材。后方却猛地跃来一人,抬手三道匕首直取净霖命门。净霖回首震袖,见陶致错步后退。
陶致说:“你疯了不成?竟要挖他的墓!人已死了,什么仇怨这般的恨!”
雨空霎时凝滞,黎嵘纵身落下,说:“净霖!”
净霖手掌擒住梵文金链,一把拽起。棺材“砰”声上掀,被拖得哐当作响。
黎嵘回掌拍下,将棺材钉在原地,对净霖喊:“你这是做什么!”
净霖说:“我要见他的尸身。”
黎嵘已动了真怒,他说:“胡闹!”
“你让开。”净霖寒声。
“我是你师兄!”黎嵘一步不退,“怎能眼见你犯错!澜海已经入土为安,棺镇金纹,贸然打开惹起邪祟你担当不起!”
“其中若是邪祟恶物,我剑不留情!”净霖抵近一步,声音微抬,“你让开!”
“你今日发疯,我不会让。你来日再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临松君剑已渡境,无所顾忌,现下要与我打一场才肯听劝不成!”
净霖声染怒火:“我今夜定要见他!”
破狰枪突然砸立在侧,黎嵘稳身如山,他说:“那先请教你的咽泉剑!”
头顶电闪雷鸣,周遭已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之中。如柱的大雨浇在他们肩头发间,所有人都湿透覆寒。陶致向来行为乖张,此刻也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不敢大声喘气,他目光游动在两人之间,竟已经起了息事宁人的心思。
“九、九哥……”
陶致声音才出,东君便当头一扇,挡住他的脸。陶致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动。
净霖手指一松,咽泉随着雨珠斜掷在脚边。黎嵘登时心下微松,缓和些语气:“有什么事,先同我……”
谁料净霖拇指抵鞘,咽泉寒光乍亮,怒风爆雷随着长剑狂吼而出。黎嵘提抢猛挡,双颊被磅礴剑气削得几欲破口。
他既怒气冲天又痛心疾首,沉声说:“好!便请临松君赐教!”
陶致身已不稳,若非东君这一扇早有防备,他此刻必定翻飞而出。陶致拽紧东君的衣袖,东君却面迎长风,发飘雨中,姿态闲适。
“你九哥哥心怀怒气,黎嵘竟以为几句话就能打发了。”他眸中深思,说,“可当真不懂净霖。”
泥石滚地,黎嵘翻枪沉砸。他枪重千斤,寻常人连抬都抬不动,砸下来时雨水都被压飞向两侧。净霖衣衫激荡,咽泉正面挡下这惊世一枪,剑锋与枪身交错时拉出“刺啦”的星火。雨水凝长睫,将净霖的脸洗刷得越发不近人情。他撑剑掀腿,黎嵘闷声相迎,在交手之中好似不知疼痛。
破狰枪旋动如扇,激撞得咽泉连声嗡鸣。黎嵘身披黑夜,犹如擎天峻峭,在剑刃飞袭中毫不示弱。他既能稳如泰山,也能击如顽石,在这等震怒之下也没有破绽可寻。修罗道将其心锤炼得坚定不移,一旦认准一路,便会猛扎其中,奋力向前。在专注一事上,黎嵘与净霖可谓是真正的师兄弟!
净霖转剑时手背破口,血花当即溅出。他衫已裂口,剑势凌厉,激得黎嵘也当仁不让。
眼见两人动了真格,陶致脚软,扒着东君说:“哥哥!”
东君颤身一抖,收扇拔腿就要走。
陶致连忙拖抱着东君的手臂,双脚擦着地面喊道:“你不能走!他俩人再这么打下去,八角玄墓便毁了,父亲问责下来,我们谁也逃不了!”
“关我什么事?”东君挣着手臂,“我闲人一个,陪着清遥逗乐而已,算账也lún不到我!”
“兄长!”陶致拖着他,“拦下他俩人!”
“我拦不住。”东君说,“破扇子一戳就破,你自个儿上。”
“不成!”陶致哪敢,拿出撒泼打滚的架势不叫东君走,说,“我知你修为深不可测,无须多做,折了净霖的腿或手便是了!黎嵘必不会再动。”
“你怎地这般恨他?”东君扇敲下巴,“折了手脚,他可就废了。”
说着那两人的罡风碾地bī来,东君一扇挥出,见那猛烈罡风一瞬扭曲,倒逆回撞而去,撕得他俩人同时退后。
“你们俩个深夜发什么疯!”云生快步介入,说,“父亲在前,还不跪下!”
九天君不知何时立在了雨中,面上yīn云密布。
黎嵘说:“兄弟切磋,算不得什么事。怎地连父亲也惊动了!”
“切磋?”九天君笑了一声,在雨中越发寒冽,“壮了你们俩的狗胆,这个关头还要糊弄我!混账东西,此地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八角玄墓铁符已破,幽火乱飞,四面狼藉。黎嵘提枪跪地,说:“……儿子照看不周。”
“你呢!”九天君怒不可遏。
净霖xiōng口微伏,他手背淌得殷红,在bào雷声中突然反手猛震。众人不防他此刻还敢造次!那铜棺被轰然拖出墓土,接着被净霖一脚跺开棺盖。
“净霖!”
四下怒声哗然。
棺盖翻砸在地,大雨倾guàn。净霖的眼从棺中移开,将每个人都扫了一遍。
“澜海在哪里。”他冷漠地问。
雷电划空,荡开黑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错愕,因为那棺中空无一物。
九天君忽然xiōng口锥痛,他面sè顿白,踉跄晃了几步,被云生扶住。他死死地盯着棺,齿间挤出字。
“人呢?!”
陶致扑通坐在雨中,他望着兄弟们,不可置信地再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黎嵘已经惊身而起,将棺中端详片刻,面上也是愕然。唯独东君敛目不看,负手踮了踮折扇,一言不发。
净霖立身淋雨,缓闭起眼。
净霖与黎嵘跪在雨中,药师出入九天君的房内,其余兄弟皆立廊下。九天君不唤,他们俩便只能跪着。
净霖埋首不动,手边突然滚来一只小瓶。他目光微侧,见黎嵘垂眸静待的样子。
“破狰锋利。”黎嵘说,“划破的口不易止血,尽快包扎。”
净霖手探入袖中,方记起帕子给了曹仓。他便作罢,只“嗯”一声。
黎嵘抹了把脸,说:“你如何发现他不在棺中。”
“我只想看尸体。”净霖目视前方,大雨隔开了别人的耳目,余出他两人的空地。
“我亲自盖的棺。”黎嵘说,“此事非同小可,门中危机重重,能瞒过我们带走尸身的人不可小觑。”
净霖说:“他在我们之中。”
黎嵘沉默片刻,说:“兄弟相互猜忌,反而易中圈套。”
“装傻充愣能活多久。”净霖说,“澜海已经死了。”
“……你疑心是谁。”
净霖不语,而是看向黎嵘。
所谓兄弟,实际也不过如此。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然不能再坦然自若。谁都有可能,却又谁都看起来不像。今夜他们打得那般激烈,若非净霖最后一刻执意开棺,此事何时才能被察觉还要两说。
“竟将我算得这样明白。”黎嵘望着雨幕后的兄弟们,各个都面容模糊。他说,“若非熟悉,不能如此。”
他俩人又跪了一个时辰,云生方持着药碗出来。他步入雨中,对他二人恨铁不成钢地说:“禀报一句的事情,非要动手,你们俩个……父亲怒火为消,你们俩人皆回自己院子闭门思过。”
黎嵘领命,与净霖起身退下。净霖经过兄弟们时,谁也没看,夹着一丝寒风,消失在回廊。
陶致烦躁地抱怨:“他惹得祸,偏叫我们在这儿受罪!”
净霖与黎嵘被罚了闭门思过,但门中正逢用人之际,黎嵘不过三日便出去了。唯独净霖在院中,只与树为伴,一直没有等到赦令。外边的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他如今已不需要进食,倒也免了吃冷饭的尴尬。
他是真的面壁思过,能枯坐于墙壁之前一日不动。破狰划破的地方迟迟不见好,净霖草草裹了布条,挡住了手背上醒目的疤痕。
他到底还是没下重手,只是受伤,却没叫黎嵘见血。
净霖抵着墙壁,目光随着破窗投射的光影移动。外边晴时少,秋雨多,他屋内陈设简陋,越发的寒冷。他算着日子,一日一日,终于熬过了半月,到了约定之日。
夜里寒风夹雨,净霖撑了把伞,临出门时记着自己还在闭门思过,便从墙走,翻了出去。他沿着院墙,错开巡夜的弟子,脚边滚出石头,撑着一只肥叶,跟在他后边蹦蹦跳跳。
鸣金台早已封闭,四下望阁都停了生意。夜里冷得人发颤,净霖却有一点热,他从败落的池边来,伞上泄着珠玉敲打般的雨声。他踏上鸣金台,踱了一圈,站在了栏边。
石头倚在净霖脚边,将肥叶晾起来,趴在石栏的缝隙里张望。
净霖一心一意等着人。他从前没有这样等过人,故而不知道焦急,只是无端地热,注视着雨中的栏杆,将上边的纹理都数得清清楚楚。
他等得袍角微湿,等得石头趴在缝隙里发呆。
人怎么还不来?
净霖将日子重新码了一遍,一个个颠来倒去地数。半月之约就是今夜,今夜就是半月之约,他没记错,他记性向来很好。台面的水溅在净霖的鞋面,他怔怔出神。
伞面忽地一掀,净霖抬起头。见面前风雨扑打,一只臂掀着他的伞沿,倏地抵来一人,偏头猛亲在他chún上。
苍霁气息不匀,发丝湿透,兜着袍上的果,背上与腿上皆是泥泞。他亲完人也不管伞,揉了把兜着的袍,双臂将净霖抱起来。不知名的果子滚了一地,苍霁呵着热气说。
“绕得我栽了八回泥坑,可算找着了。远远看见伞底下腰背挺直,立得跟个松似的。”苍霁喘着气,又狠亲他一口,说,“果然是我心肝儿!”




南禅 93.逆鳞
伞磕在石栏, 雨刹那间变得更大。苍霁的喘息贴在咫尺, 烘得净霖口干舌燥。雨水淌过眉间与鼻梁,隔着这一层凉意, 让chún齿相依变得异常湿热黏糊。
苍霁受着净霖青涩地磕碰,他手掌胡乱摸在净霖背上, 略后仰了头,说:“昏不昏?痛不痛?怎地瘦了这么多,硌得……”
净霖双掌夹住苍霁的颊面,探指摸了摸苍霁的眉眼, 然后认真地逐句回答:“不昏, 不痛, 没瘦。”说完用力喘了两口,“抱……抱得太紧了!”
苍霁被他神情逗笑了,狠狠箍了一把, 说:“紧么?还没摁进骨肉里呢!”
净霖说:“不要摁进去。”
苍霁被他的手掌冰得直眯眼, 闻言说:“那你贿赂我。”
净霖便复述道:“我贿赂你。”
苍霁放声笑,说:“山里出王八,回家几天跟人学坏了。”
“我才不是王八。”
“你是小混账啊。”苍霁微偏头,眼里炽热,那股浪劲直往心头拱。他没忍住, 着手捏了净霖的下巴,拉到跟前, 低声说, “让我含一口。”
净霖正欲说什么, 苍霁都当他应了。手指蛮横地卡开净霖的chún,俯首吮住那舌尖,津yè交融着含了过来。净霖被含得微微探颈,露出后部一截雪白,苍霁手掌盖在上边,既爱不释手,又想下狠劲的揉,陷在这两难里,心头一热一冷,只能含得用力。
净霖被含得又麻又痛,手掌抵着净霖的xiōng膛,后颈被他揉得一阵发颤。这□□的诱惑腾升在寒雨间,激得净霖chún间小声哈气,无从适应。
苍霁背上早湿透了,却一点也不冷,肩背和臂膀都充斥着强力,蕴含着压抑许久的热浪。他捉住净霖的手,给至纯剑一点喘息的余地。
净霖已经被含得七荤八素,陡然被松开,chún间也一片殷红。苍霁脚尖挑了伞,撑起来拉过净霖就往台下走。
“我有一日,就在此处看着你。”伞太小,苍霁体格却很大。他撑着伞,还有一大半露在外边,由着雨水浇,方才缓了热。他牵着净霖,在下阶时停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望阁,“我见你携剑登台,白袍如鸟,傲得要命。心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来日我必要给他些苦头吃。”
净霖扶剑说:“台上赐教。”
苍霁说:“怎么,适才还不算切磋?舔你一下就又缩又颤。”
净霖小指匆忙地划动几下,说:“你孟浪!”
“在下曹仓,草字孟浪。”苍霁肆意一笑,“打我掌心里又挠又撩,临松君真不孟浪。”
净霖脚下磕绊,闷头撞他后背,埋着脸说:“不是临松君。”
苍霁背手牵着他往下行,说:“不是临松君,就只能是我的……”苍霁顿了片刻,“我的了。”
两个人钻进望阁的廊下,沿柱攀生的丝萝皆枯萎,只剩干枝勾挂着还在顽强不屈。苍霁将唯剩的果子擦干净,靠柱边看着净霖吃。
“北边积着水,果子也不如往年好吃。但到底是家里种的东西,还是想紧着给你尝。”苍霁说着轻蹭了一下净霖的手背,“刀剑都动了,这门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净霖口里咽下酸甜汁水,抿紧chún线,说:“没见着澜海最后一面,尸身下葬下得太快,让我心里不踏实。”
“撬开之后呢?”
“什么也没有。”净霖说,“尸身不见了。”
苍霁微仰头,靠在柱上想了想,说:“我对澜海知之甚少,你有什么想法?”
净霖擦净指,说:“澜海本相为撼天锤,门中能说得上名的兵器皆出自于他的手,咽泉偶有摩擦,也会交给他料理。他名声不显,锻造的兵刃却天下闻名。黎嵘的破狰枪、东君的山河扇,还有父亲的溯时刀皆是出自于他的手。”
“若是图修为,不该盯着他。”苍霁手指轻轻滑动在净霖手背,沿着疤痕来回,“换做是我,在渡境的紧要关头冒险,不如选择你与黎嵘其中之一。”
“兴许‘他’其实不欲冒险。”净霖侧容微冷,他说,“我们在血海中,他已知你我是谁,必定对我有所警惕。这个关头,本不该多此一举,惹人怀疑。”
“可他还是下手了。”
“澜海还掌管门中灵圃。”
“丹药。”苍霁说,“澜海觉察出丹药的问题,他也许还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让血海不得不痛下杀手。澜海临终前有什么异状?”
“他在每个人的掌心里都写了我的名字。”净霖摊开另一只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这是何意?”
苍霁倒身,索性横在净霖腿上。他拉着净霖的手掌,在那莲纹上擦了擦,沉思半晌,说:“他有话给你。为何是你?线索必然与你有关,他这样兴师动众地写名字,显然已是被bī到了绝路,认定周围不可信,或是已经知道‘血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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