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凭什么他可以不娶,她却不能不嫁
谢迁以轻咳掩饰失态。
“方才有些走神了。”
但是,倒还真觉得没看够——
谢大人在心底笑着轻道了一句,面上则无异样地转回了头,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河面。
莫名地,心情就比来时好了许多。
今日他本是有些心事在的,父亲来了信……除了隐晦地指责他不知亲近家人之外,又在催促他尽早定下亲事,甚至自作主张地决定了下个月便动身入京,据说已经替他物色好了一门好亲事。
这些自然不必放在心上,总归他都有法子应对。
然父亲还在信中卖力地夸赞了继母一番,大意皆是在说他不该如此狭隘。
可他怎么能不狭隘呢——
那些旧事,他是一直记着的。
但到底也都是旧事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极好的。
他甚至突然觉得,有个人陪在身边,也并非全是麻烦——当然……也不能是随随便便一个人。
“可真好看啊……”他声音低低地,笑着感慨了一句。
徐婉兮听得脸颊微热。
这……是在夸她吗
但见他视线凝在河面的无数河灯之上,不禁又想——大抵说的是河灯吧。
不过……即便是说她好看,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她可是与蓁蓁并列京城第一貌美小娘子的徐婉兮来着。
这般想着,面色又重新恢复了从容自若。
而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那转瞬即逝的璀璨还未来得及涅灭,紧接着又有第二朵相继绽开。
“谢世叔,你快看!”
姑娘家甚少有不喜欢看烟花的,徐婉兮惊喜无比。
往年的乞巧节,也没见此处放过烟花呀!
谢迁笑着看她一眼,遂也抬眼望去。
二人一坐一立,共同赏看着漫天流光。
对面河畔,坐在茶水摊子前歇脚、一身道士打扮的昭丰帝暗骂一声:“太子这败家玩意儿!”
看来是他平日里给的零花银子太多了!
为了配合皇上出行,同样穿一身道服的刘福低声提醒道:“道爷,这是在外头,可不好直呼太子,会叫人察觉到异样的……”
至于为何他也扮作了同陛下‘同起同坐’的道士……哎,他倒想扮成道童来着,可这张老脸不允许啊。
昭丰帝愤愤地吃了口茶,旋即又皱眉吐掉。
这当真不是草屑而是茶叶
察觉到四周众人异样的目光,刘福暗暗擦了把冷汗。
看来论起出宫在外如何掩饰身份这一块儿陛下得向殿下取取经才行啊……
众人的目光并未在那一行可疑的‘道士’身上停留太久,毕竟当今圣上重用方士,城中却常见的便是道士和尚。更甚者有些根本是临时改做了道士的,举动奇怪些也没什么。
“这烟花真他娘的好看。”
邻桌一名汉子粗暴简单地形容着对烟花的欣赏之意。
“是啊……”有人附和着道:“说起来,近年来咱们大靖也算是风调雨顺……”
比起许多隐藏在繁荣之下的隐患与危险,及那些远在京城之外底层百姓的艰辛,身在京城的他们所见到的只是一派国泰民安之象。
于是便认定为普天之下皆是如此。
昭丰帝满意地听着。
有人起了头,坐着的其他茶客也就随之开了口。
“说来,便是去年泰山地动之事,也是转险为安……当今太子殿下乃真龙降世,咱们大靖的好日子往后多着呢!”
昭丰帝听着这话,亦是心中舒适。
总归是自家儿子,自己选的太子,能得到百姓认可,他也十分欣慰。
至于不满于太子的美名盖过自己
一心想着尽早让位的昭丰帝表示此种心思根本是不存在的。
“更何况,还有大国师在呢!若非先前大国师自愿闭关三年,为大靖祈福,大靖何来这一连许多年的昌盛安定”
昭丰帝眼皮动了动。
百姓们还在往下说,语气中的仰慕敬重甚至要比方才谈及太子之时更浓两分。
且隐隐还掺杂着一种似在膜拜神灵一般的感激与笃信。
“说起来大国师真乃神人下凡啊……”
“没错,有大国师在,定可保咱们大靖国泰民安!”
昭丰帝的心情渐渐起了变化。
他听了这么一圈儿,就没听到一位百姓提到他这个皇帝的。
根本就没朕什么事儿啊。
可这些百姓竟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若非他重用贤臣,选了个好太子,大靖能有今时今日的繁荣吗
即便是大国师,那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夸人的时候就不能也夸夸他
可话说回来,国师在民间的威望竟是这般地高吗
他不是没听陆塬提起过百姓对国师的景仰之重,可亲耳听闻,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了。
见皇上隐隐变了脸色,刘福不敢再多听那些百姓们的议论之言。
此时,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走了过来。
“来一壶茶水。”
胖和尚在昭丰帝旁边的空桌前落座。
昭丰帝多瞅了对方几眼。
没其它原因,只是同为修行之人,免不了就想多瞧瞧,若对方是个高人,没准儿还能交流交流心得呢。
那和尚随意地坐了下来,随手就将手中的佛珠拍在了桌上。
昭丰帝定睛一瞧那串佛珠,顿时神情一变。
嚯!
还真叫他给遇着了!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串佛珠并非寻常木珠骨珠或玉珠,而是由一粒粒沙石打磨而成的——
本该粗糙的沙石早已没了棱角,在僧人日积月累的捻动下变得光滑浑圆。
昭丰帝眼睛发亮,招手示意刘福附耳过来。
“……”
得了交待的刘福上了前去。
872 心结
“敢问这位师父……可是无名大师吗”刘福语气客气地低声询问。
对方看了他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阁下可是有事”
他没念佛号,语气里也无出家人常见的慈悲谦逊,乍一听只像是个寻常人而已。
“我家老爷,想请大师一叙。”刘福看了一眼昭丰帝的方向,笑着说道。
“老爷”
胖和尚目光扫向昭丰帝,只见那身穿宽大道服,气质矜贵的中年男人正面含微笑地看着他,此时还冲着他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倒是极有礼的模样。
“先等贫僧吃完茶吧。”
胖和尚收回视线,灌了口茶水说道。
“……”刘福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笑着点了头道“这是自然,大师请便。”
说着,就要去摸腰间的钱袋子。
然那低头喝茶的和尚却似多长了一只眼似得,头也不抬地道“贫僧吃茶,不劳阁下破费。”
刘福动作一滞,笑着应了声“是”。
见对方隐隐透露出一种高人气息,昭丰帝的眼睛更亮了些。
和尚将整整一壶茶水喝尽,方才起身道“结账。”
说话间,已从怀里掏出了三文钱出来,拍在了桌上。
“大师,是五文钱……您这还少了两文呢。”伙计笑着提醒道。
胖和尚一瞪眼“以往不都是三文”
伙计仍旧笑着“自打从去年年底便不是这价儿了,且今日这茶叶可是今年的新茶呢——想来您得有段时日不曾光顾过小摊儿了吧”
“什么新茶旧茶,解渴罢了……”
胖和尚笑叹了一声,又重新将手伸进僧袍中摸索一番。
可摸索了好一会儿,都不曾再摸索出一只铜板来。
在伙计的注视下,唯有轻咳了一声道“我那徒弟便在附近,我去叫他使人捎来可好”
听多了这等说辞的茶摊伙计下意识地就要摇头,然刘福已快一步塞了一块儿碎银到他手里。
“大师,咱们不妨借一步说话吧。”
昭丰帝也已站起身来,看着那胖和尚,语气十分客气。
“今日这茶,阁下既是请了半壶——那就走吧。”
胖和尚说罢,自顾转了身。
“不知大师方才口中的徒弟,是何许人”路上,刘福谨慎地试探着。
“是那小时雍坊中王大人之子,王守仁。”胖和尚不做隐瞒。
刘福同自家陛下交换了一记眼神,一颗心定了下来,笑着随口问道“既是王家公子,这般名讳,大师方才为何不曾明言若是道明此事,料想那茶摊伙计必也不会再为难大师——”
昭丰帝在一旁笑了笑。
低调不张扬,要么怎么能说是高人风范呢——就如他今日微服出宫一般。
然他这句夸赞刚在心底落音,就听那胖和尚讲道“贫僧刚要说呢,岂料阁下动作快了些。”
昭丰帝唇边笑意微滞,旋即愈浓了些。
随性不拘泥俗理,嗯……亦是另一种不可多见的坦然磊落。
高人,高人啊。
“想来这便是我与大师的机缘所在了。”
昭丰帝笑着讲道,边慢下了脚步。
前方是一处供行人歇脚的凉亭。
此时四处正是热闹之际,然凉亭之内却空无一人,便是一路走来,也不曾见到其他行人。
几人入得亭内,昭丰帝的诚意做得很足,让那胖和尚先坐,自己才跟着坐下。
“不知阁下请贫僧来此,究竟是为何事”
“您的大名,弟子早有听闻,今日得见,实是弟子之幸。”
刘福眉毛抖了抖——这就以弟子自称上了陛下该不会要拜师吧!
好在昭丰帝接下来的话并未提及拜师之言,弟子之称似乎只为显得谦逊些罢了。
“恰逢弟子近来怀有心结在,本欲出来散一散心,岂料恰就遇见了大师,这不是机缘又是什么呢”
胖和尚笑了笑。
“你说是,那便是吧。”
昭丰帝也笑了笑,道“弟子冒昧想请大师帮着解一解这心结。”
“不妨说来听听。”
“有件事情,弟子不知该如何决策。”昭丰帝看向亭外竹林,微微叹了口气道“近来甚至因此夜不能寐,闭眼尽是梦魇。”
他梦到了那些白家人。
尤其是白侍郎……满身是血地问他,为何要残杀他白家满门,为何不信他白家世代忠心耿耿,竟轻易遭了奸人挑拨。
胖和尚笑着道“阁下面相不凡,想来自有神物相护,阴邪之物应无法近身。若谈梦魇,多半只是心结使然罢了。”
昭丰帝眼神微变。
神物护体
所指莫非是龙气吗
思及此,他对面前之人愈发看重了几分。
昭丰帝张口,还欲再说时,却见那和尚抬手阻止了他开口,在前头问道“阁下不妨先好好想想,究竟是想让贫僧帮着解开心结,还是想让贫僧助你辟邪呢若是辟邪,大可不必多言了,阁下周身,无邪气可辟。”
昭丰帝沉默了片刻。
“自然是解心结。”
“阁下自己可有解除之法”和尚望着他,一双始终含着笑意的眼睛似能洞悉一切。
昭丰帝只觉心中想法无所遁形,遂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论解法,自是有的……可到底不是那么好做的。一旦做了,怕会引来无数麻烦不提,而弟子虽悟道多年,却到底尚是凡人之身,许多杂念尚且无法摒弃干净。也正因此,才会迟迟拿不定主意。”
胖和尚笑道“为何要摒弃杂念呢杂念之中,亦有善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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