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昭丰帝听得一愣。
不由问“不能摒弃杂念,焉能看破红尘”
“真正需要看破的红尘,乃是妄想。妄想里来,妄想里去,处处以妄想来支配生活,六根烦恼,滚来滚去……便是滚滚红尘了。”胖和尚道。
昭丰帝似懂非懂。
“那何为妄想呢”
他一心想要成仙,莫非正是妄想不成
一面想祛除心结,一面又不愿面对过错,难道也是妄想
“盲目追逐,便为妄想。事事随缘,方是正道。”胖和尚似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笑笑道“看来阁下大致已经悟了,有此悟性,何谈不能随缘呢”
昭丰帝怔了怔。
大师夸他有悟性
“那依大师看,弟子是否有成仙的资质”
刘福在旁神情复杂。
方才不是还在满含禅意地谈心结么,这话题怎么忽然就偏了呢
873 定亲大典
“万事随缘,便皆有可能。”和尚好似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随缘……”昭丰帝细品了品这两个字,微微皱眉道“任由事态发展,难道便是长久之道吗”
若真能万事随缘,天地间岂还有章法可言呢
一切只怕都会脱离掌控吧。
“此言差矣,随缘非是什么都不做,更不是给烦恼让路,逃避现实。而是无愧于心,与生活化干戈为玉帛的智慧。”
昭丰帝细细地思索着。
无愧于心——
化干戈为玉帛……
“今日言尽于此,愿阁下早日解除心结。”
胖和尚起了身来,念了句“我佛慈悲”,便要转身离去。
“大师且慢!”
昭丰帝忙站起身将人喊住。
“不知大师如今可还愿意收徒吗弟子自认确实悟性尚可,若大师肯收弟子为徒,弟子必当尽心敬奉师父,愿助师父早日成佛……”
刘福听得瞪大眼睛。
满脑子只想成仙的陛下竟还真动了这拜师的心思!
陛下啊,您可曾想过若拜了这无名大师为师,来日见着王家公子,那可是要称上一声师兄的!
无名大师笑着摇了头。
“你我虽有些机缘,却并非师徒之缘。”
刘福悄悄松了口气。
昭丰帝虽是失落,却也点了头。
此等事确实勉强不得。
只又问道“来日若想再同大师论佛法,不知要到何处去寻大师”
“随缘便可。”
昭丰帝闻言不免有些遗憾。
今日同其一谈,他蓦然觉得心中开阔了太多——
他此前曾命人多方打听过这位无名大师的下落,然此人行踪不定,他亦不好强请。
无欲无求,万事随缘……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吧。
不觉间,昭丰帝潜意识里将无名和尚同继晓做了一番对比。
思及此,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大师慧眼,当知国师继晓如今名望极高,得百姓景仰——其所做作为,在大师眼中,不知可称得上是正道大义”
实则,继晓为人究竟如何,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方才忽然想到,若对方所行都非大道,成仙之日遥遥无期,他还怎么指望对方能带带他
胖和尚已下了石阶而去,此时头也不回地道“此乃贫僧同门师弟,不宜过多评价。而其是好是坏,贫僧说了,一面之缘之下,陛下也未必肯信,只是徒增纠结罢了……”
昭丰帝神情大变。
国师竟是无名大师的同门师弟!
且对方竟已看破了他的身份吗
震惊过后,昭丰帝忙追出了凉亭而去,却见前方小径空空如也,四处已不见了那胖和尚的身影。
昭丰帝站在原处,叹了口气。
他话还没问完呢。
“陛下可要再四处走走吗”好一会儿,刘福适才轻声询问道。
却听昭丰帝道“回宫吧,朕困了。”
刘福“……”
困得这么突然的吗
昭丰帝确实是困了。
连日来的梦魇叫他无法安睡,此时心中大致有了决定,突然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只是,决定归决定,最终具体要怎么做,他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而太子定亲的吉日也快要到了,大典当前,原本就不宜生出风波来。
就等太子定亲之后吧。
……
中秋后,八月十六,金桂飘香之时,便到了太子定亲的时候。
这一日,城中热闹非凡。
刚回到京中没几日的宋氏忙得脚不沾地。
太子定亲大典,一应事宜皆由朝廷和礼部在操持着,准备了大半年,一切都早已安排得极妥当。而定亲同繁琐的大婚又大有不同,身为太子妃娘家的张家实则根本没有什么好忙活的——
宋氏之所以这般忙碌,是因上门道贺的客人着实太多,而她性子要强,为了力求事事不出错,不叫人瞧了笑话去,桩桩件件皆是亲自安排,再三叮嘱下人。
相较之下,穿戴精致坐在厅内听着那些女眷们的恭维之言、面上挂着得体笑意的张老太太,就轻松且养生太多了。
张眉寿院子里,也十分热闹。
徐婉兮,苍芸,刘清锦与秦家姑娘等人都在,一早过来的张眉娴也笑着坐在一旁听她们说话。
秦云尚笑着讲道“又不是正正经经儿上门的客人,只是来沾沾喜气罢了,真同那些太太们坐在一处用饭,我反倒要不自在呢。”
“是啊,我也不想凑那份热闹,晚些再来寻你说话。”徐婉兮跟着道。
——待到了午间,心知张家正是忙碌之时,几个女孩子都谢绝了张眉寿将人留下用午食的提议,先后各自回了府。
而张眉娴今日是同齐章一同过来的,少不得要留下,因此未着急离开愉院。
屋内没了其他人,姐妹二人才得以说了会儿家常话。
说到后头,张眉娴吃了口茶。
待将茶搁下之后,看着张眉寿,低声道“二妹……我想要同你打听一件事情。”
“大姐想问的,是白家公子的事情吗”
张眉娴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妹。”
“大姐放心,白家公子如今已经没有危险了。”张眉寿只告知了她这句话,其余的一概未有多提。
张眉娴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知道他没有危险,她便放心了。至于其余的事情,也不是她该过问的。
“如今瞧着大姐与大姐夫,与从前好像有些不同了。”张眉寿笑着随口说道。
张眉娴怔了怔,下意识地道“有吗”
见张眉寿点了头,她想了想,旋即也不扭捏地笑着说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好。”
“我说的是大姐与以往不同了。”
她么……
张眉娴笑着叹了口气,并不隐瞒什么“他待我好,我一直是知晓的。如今,我也算是真正想通了。”
也没有什么不甘与遗憾了。
这段时日她想了许多,她对白家哥哥的感情,实则是十分复杂的,其中更多的似乎是同情与不忍——当初她之所以留意到‘章拂’,便是因为他的外貌,是抱着一份探知的心态去接近他。
至于那份情愫……那段时日她也实在是太过无助且茫然了,他开解过她,也救过她,又是在那样的年纪里,许多东西的发生几乎是没有意外的。
但待她下定决心,选择放弃之后,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东西似乎也被渐渐冲散了。
直到那日在诏狱中见到他——
。
874 什么?!
她落泪,她心痛,她担忧,但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全然放下了。
出了诏狱,她靠在齐章身上的那一刻,似乎卸下了所有的沉重——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无形中已将对方视作了最值得依赖信任的人。
那份感情,像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张眉寿见她眼神坦然,笑着道“大姐懂得珍惜眼前人,这很好。”
“是啊,好在不算晚。”
他实则是聪明敏锐的一个人,以往她下意识的客套,他必然是有察觉的——亏她还自认尽了妻子的本分,实则一颗心总是透着防备。
还好他愿意等着她。
还好在他一颗心没有冷去之前,她也终于懂了。
“姑娘,三公子和四公子过来了。”
此时,阿豆隔着帘子轻声禀道。
到底是自家姐姐定亲的日子,张鹤龄和张延龄是昨日被特允从宫中归家的,今日一直跟着父亲和兄长在前院招待客人,这会子才得以脱身。
“叫他们进来吧。”
张眉寿笑着道。
张鹤龄二人走了进来。
“大姐,二姐。”
“三弟四弟。”张眉娴看着二人,含笑问道“数月没见,倒是又长高不少。”
许是长个子的缘故,瞧着似乎也不比从前那般圆润了。
张鹤龄读懂了大姐的眼神,不由在心底叹气。
大家怎么都喜欢盯着他们的胖瘦呢,好似不瘦下来日后便娶不到媳妇似得。
有心叫姐弟几个好好说说话,张眉娴便未再久留。
许真正是距离产生美,两只萝卜如今在家的日子不多,反倒觉得与自家二姐渐渐亲近不少。
当然,那得是二姐不嫌弃他们的前提下——
姐弟三个在房中说了会儿话,两只萝卜吃完了两碟新鲜瓜果,其中一个忽然问道“对了二姐,方才在前厅瞧着大哥似乎又瘦了许多,莫不是生病了么”
大哥忙着与那些大人们说话,他们也没机会去问。
瞧着大哥那过分清瘦的身影,他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肉分出去些。
烧鸡不香吗点心不酥吗还是说两碗饺子吃罢睡上一觉不舒服——真是无法理解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瘦子的存在啊。
“兴许是近来太累了。”
装着那样沉重的心事,怎么会不累呢。
张眉寿说话间,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那丛秋海棠。
前几日,大哥找到她,同她商议了一件事情。
……
太子定亲大典过后又隔了日,登门的人渐渐少了,张家才算是清静了些。
今日张峦休沐,早饭过后,窝在了房中帮妻子按头捶肩。
“你若有事,只管去忙便是,叫丫头进来给我按也是一样的。”宋氏坐在椅中,闭着眼睛说道。
张峦笑着道“不忙,该忙的都忙完了,恰好陪你歇一日。”
妻子刚从苏州回来没几日,近来又忙着定亲大典,他有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跟妻子说呢。
夫妻二人这边在房中笑说着话,不多时,却听得丫鬟来禀,说是大公子和二姑娘一同过来请安。
“蓁蓁一早不是来过了吗”宋氏道。
这至多才隔了半个时辰而已,怎又来了
她起了身,与丈夫一同去了外间见两个孩子。
“父亲,母亲。”
张眉寿与张秋池各自行了礼。
“昨日不是差人与你说了,既是近来劳累,趁着休沐好好歇着就是了,不必特地过来请安。”宋氏边坐下,边看着张秋池说道。
“孩儿多谢母亲关切。”
张秋池道“今日前来,实则是有要事,须向父亲母亲禀明。”
要事
宋氏同丈夫对视了一眼,又见张秋池神情有些异样,便命赵姑姑将房中的丫鬟都屏退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坐下说吧。”张峦讲道。
然他话音刚落,就见那如身形单薄的少年人撩起衣袍,在堂中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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