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非10
这些年来,她虽是对张秋池渐渐除去了隔阂,可到底不是自己跟前长大的,是以许多事情她做归做,却从不曾说过什么……总觉得先前闹成那样,多少有些磨不开脸面似得。
而眼下她说这些,也非是因为突然得知了她并非丈夫的血脉,从而卸下了一切介怀——
她早就已经不介意了。
她此时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想同他讲明白了,叫他好能真正地安下心来,不要胡思乱想。
人若是心事太多,疑虑太多,最是容易生病的——那种感受她自己经历过,是以不想让孩子再有同样的心境。
不对……怎么净她一个人不停地说,丈夫难道哑巴了
宋氏一记眼神扫去,只见张峦满面动容,正拿她方才搁在身边小几上的帕子擦着眼角的泪。
这人,怎么又……
张秋池重新又跪了下去。
“孩儿谨记母亲今日叮嘱,绝不敢忘。”
少年人再次叩首,声音虽是微颤,然较之方才,却多了一份力量。
张峦见状,刚竭力忍回去的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
呜呜,不怪他想哭,实在是觉得这局面过分感人了些。
张眉寿上前弯身将张秋池扶起。
见丈夫忍泪忍得嘴唇抽搐,宋氏无奈之余又觉得太过不成样子,当即出言打发儿女离去:“今日就说这些,都回去吧。”
“是。”
张秋池与张眉寿分别行礼,一同离开了海棠居。
外面日光明媚,又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张秋池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这些时日,他心中的煎熬无法用言语形容。
然而在人前却不能表露出分毫,从翰林院到家中,从睁眼到入梦,他就像是一张紧绷的弓,时时刻刻不得松弛喘息。
生来便是庶长子,处境尴尬艰难,他从未有过半点怨愤。
但近来他甚至开始埋怨命运不公,让他拥有这样不幸的出身——
可这一刻,他却全然释怀了。
因为他意识到,他所拥有的幸运和善意,足以抵消所有的不幸,将一切命运强加在他身上的阴霾尽数驱散。
母亲,父亲,二妹……
甚至他脑海中此时还浮现了一张女子明媚美好的脸庞。
张秋池动了动嘴角,似是笑了笑。
然那笑意,却又有些许苦涩之意。
这一幕落在张眉寿眼中,她轻笑着问道:“大哥,我听阿福说,前些日子你曾邀刘姐姐去茶楼吃了茶”
少年似被击中了心事,如玉面庞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情,却没有否认,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有此事……”
他刚要解释一句时,却听身边的少女说道:“前几日我去过别院,田氏说,她先前摸索出的那几张方子里,已能确认有一样方子确是可用的了——若再配合药浴,虽暂时没有根除的可能,但压制还是有望的。”
“……当真”
张秋池神情意外。
他那‘怪病’,竟有被压制的可能吗
877 皇上召见
张眉寿没有迟疑地点头。
“这些年来,她将心思都花在了这上头,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药我已经取回来了,待会儿就让阿荔送去大哥院中。”
望着少女面上笑意,张秋池虽是未有多言,然心底已滋生出莫大希望。
金黄色的秋阳洒在他肩头,正如少年此时心境。
“若那药真有用的话,大哥便能放心议亲了吧”女孩子拿轻松的语调,笑着说道:“看来也该让母亲好好替大哥物色物色了——这几年来,母亲明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头始终惦记着大哥的亲事呢。眼下,她也好放开手脚去筹备了。”
张秋池轻咳一声,道:“倒也不着急——”
“大哥再不着急的话,好姑娘可都要被人家抢走了。”张眉寿意有所指地讲道。
张秋池听得此言,望向前方,脑中一时思绪纷杂。
海棠居里,宋氏正数落着丈夫。
“该说话的时候你倒是成了哑巴了!”
“咱们成亲的时候就说过,外头的事情我来处理,家事全由你做主的啊……”张峦已经擦干了眼泪,此刻一边扶着妻子在椅中坐下,一边一本正经地问道:“芩娘,话说回来,你方才何故半点考虑都不曾有,就那般干脆地决定要让池儿留在张家”
“怎么白白得了个俊美又懂事的状元儿子,你不偷着乐就算了,还想着将人往外推吗”宋氏斜睨向丈夫。
又道:“如今当年之事的隐情也算全部揭开了,你也不必这般迂回试探,生怕我误解你似得……你当我不知道你也一心想将人留下的心思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芩娘这一双慧眼……”
张峦也不狡辩什么,笑着道:“若抛开其他人不提,池儿确实是个好孩子……”
宋氏道:“池儿是池儿,旁人是旁人,如今他喊你我作父母,与别人可没什么干系。”
叫她难受了这么些年,极不容易挺过来了,孩子终于养大了,也出息了,这个时候要她将人推出去,那她这些年来的代价谁来赔
她可不当这冤大头,真要细算账,那这儿子就当是苗氏还债用的罢——宋氏心安理得的想着。
“……”张峦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淡去,站着揽住妻子的肩,微微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当初若非是苗氏……总之是叫你受委屈了,也难得你这般大度,肯如此善待池儿。”
有些话,以往他站在池儿生父的身份上,不宜说太多,怕惹芩娘不悦。如今以一个养父的身份说起来,却是半点压力都没有了。
嗯……沉冤得雪的感觉果然是好极了。
“你平白被冤枉了这些年,才是真的委屈了。你既没有做过,当初为何不曾同我解释呢”宋氏看向丈夫。
“说句实在话,我也是糊里糊涂的……当时只觉得在梦中是梦见了你的……”张峦老脸微红地道:“但这话说出来,恐亵渎了你我之间的情意……更怕你觉得我在狡辩。”
宋氏听罢不禁叹息一声。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的日子,咱们一家子好好过就是了。”
那件事情的出现固然是最主要的原因,然说到底,端看她是什么心态了。
人活在世,许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无力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偏也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那才是最致命的。
“那时候总觉得那件事情是一座大山,可跨过去之后,回头瞧瞧才发现,原来就是一块儿臭石头啊。”宋氏似笑非笑地讲道。
她不是原谅了谁,而是遵从内心做出选择之后,同眼下的自己讲了和。
而经此一事,她也学会了许多。
“多亏了芩娘……”
千言万语,张峦此时只想说这样一句话。
倘若那座大山,他们没能跨得过去,会是何种结果,他不敢深想……
但好在跨过去了。
宋氏笑了笑。
是啊,多亏了她想得开。
但她想得开,又从中汲取了教训,这是她自己和身边人的功劳——要她去感谢磨难,原谅苗氏,却是不可能的。
若是能够重来,她还是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误会不曾存在。
而她选择将池儿留下,只是因为那是一个值得她这么做的好孩子而已。
“芩娘今日之举,可谓是魄力十足,方才那番话说的都将为夫给震住了……”张峦半开着玩笑道。
“咱们家好歹有个状元儿子,太子女婿,和处处有主意的蓁蓁在呢,我若连这点儿底气都没有,那像话吗”
咳,所以说什么魄力不魄力的,那还不都是有出息的孩子们给的底气。
张峦听着不由赞同点头。
只是……怎么没他什么事
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来着,就这么不值一提么
“再者,那妖僧,本就没多少风光日子了……”宋氏压低着声音讲道。
张峦忙看向妻子。
这话是何意
虽说房中没有其他人在,外头也有人守着,然宋氏还是谨慎地示意丈夫附耳过来。
她拿只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将苏州宋家发生的事情一一同丈夫说了,包括云家与继晓之间的勾结。
张峦越听神情越震惊。
下蛊,造反,以及大舅哥的有苦难言……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今日才同我讲!”
宋氏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一时忘了,只反过来瞪着丈夫:“我怎么知道蓁蓁没跟你说”
“……”张峦张了张嘴巴。
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蓁蓁怎么不跟他说呢
去质问女儿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媳妇,闺女,他是一个都惹不起的。
说到底,说不说,什么时候说,好像只能看她们心情了……
“再者说,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多一个人知道,还要担心走漏了风声呢。”宋氏又补了一句。
“……”
话虽难听,但竟莫名很有些道理
胸口又中一箭的张峦默默在一旁坐了下去。
……
五日后,下了场秋雨。
奉旨入宫面圣的大理寺卿疾步走在前往养心殿的路上,心中纳闷且忐忑得紧。
皇上怎会突然召他入宫
878 失误
须得知道,素日里他们这些官员想要见皇上一面,那可是难如登天,一等大半日不说,必要时候还得学程大人装病昏倒只是这招数用的大臣多了,如今也早已不好使了。
至于皇上主动召见
说来惭愧,这种只有锦衣卫指挥使才能拥有的荣幸以及只在听闻中出现过的奇迹,他自打坐上了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之后,还是头一回亲身经历。
大理寺卿怀着一腔疑惑和奇特的紧张感,入了养心殿求见。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皇上。”
昭丰帝望着起身的大理寺卿,开门见山地道“朕要命你重审白家造反一案。”
该纠结的先前已经反复纠结罢了,如今早已拿定了主意,此时皇帝语气平静的就如同在说“朕要打坐了”一般。
“”刚直起身来的大理寺卿却险些没站稳。
重审白家造反一案
哪个白家
时隔久远,大理寺卿反应了一会儿,心中浮现答案,惊诧之感不由更甚。
他虽是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没几年,但也是官场上的老人了,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兵部侍郎白家造反之事,他也算是朝中的见证者之一
可皇上如此突然说要重审这件案子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大理寺卿定了定心神,道“皇上,据微臣所知,此案当年已有定论,白家一门也俱已被依法处置,似乎并无遗漏之处”
人都死光了,还要怎么重审,难道要寻了大国师召集亡灵再重新审上一遍么
想到这位陛下的作风,竟让人隐隐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料,却听头顶那道声音说道:“当年白家一案,极有可能存有冤情在”
大理寺卿心中大惊。
冤情
皇上这莫不是要替白家平反
若非此处就是养心殿,他甚至想说一句皇上啊,若是被威胁了,您就眨眨眼
强忍住抬头去看这位皇帝陛下此时是何种表情的**,大理寺卿尽量镇定地道“微臣斗胆想问皇上一句,倘若当真查出了所谓冤情来”
“自然是要昭告天下,替白家平反正名。”
不然他费劲找什么大理寺,让锦衣卫去暗查还不够吗
“是。”
大理寺卿心底的惊异感半分也无法平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头痛。
他很想问一句皇上为何突然想到要重查白家的案子,可这等事话,皇上不主动说,便不是他该多问的。
身为大理寺卿,他能做的就是依旨办事。
可这事要怎么办
都是许多年前的案子了,虽说必然存有案宗在,可时间过了这么久,若谈找人证物证与线索,根本是难如登天。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