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糖酥
恨铁不成钢地跳脚道:“你想脱籍怎的了?士农工商都要争一争先后呢,遑论其他。我可听说了,一朝入了奴籍,就不能有分寸土地,不能通婚,不能读书,没有自由,同于资财,身系于主。我就不相信,这些依附于人的人都是心甘情愿为奴为婢的,就没有人不想要索契脱籍,不想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不想日子越过越好的,这怎的能算是忘恩负义呢!”
还道:“一码归一码,方大舅是救了你的性命,阿婆一家子都视你如己出。这可是‘恩义’,可不只是‘情意’,真个说起来,你觉得你这辈子回报的过来吗?不用下辈子再结草衔环吗?既是根本还不清,那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消好好记得,要将阿婆大舅同舅娘当做自家长辈般孝顺,把方家表姐还有方表哥当做自家兄弟姐妹般关照。对得起自己,你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花椒瞪圆了眼睛望着连个磕巴都没打的丁香,先不管她说得对不对,立论站不站得住脚,可这么掷地有声的一席话砸下来,已是叫花椒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小麦也有了片刻的愣怔,不过望着瞪圆了眼睛,气喘吁吁的丁香,很快就笑了起来,朝她重重地点头,还作揖道:“你说的很是,我谨受教了。”
丁香愣了一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些甚的,忽的就有些怂。
眼见小麦是真心朝自己道谢的,方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可面上却是丝毫不漏的。还摆了摆手,装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你知道就好!”
不过到底有些别扭,就岔开话题,问道小麦:“对了,你还没说呢,三叔是怎的骂你的?”
慢慢回过神来的花椒看着颇有些sè厉内荏的丁香,再听着一个“骂”字,不禁笑了起来。
小麦也笑:“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能笑真的挺好的。
他已经有一段辰光,就连笑,笑意也达不到眼底心底了。
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曾经如影随影般,压得他不但抬不起头来,还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不晓得甚的时候心底的魑魅魍魉就要关不住,跑出来吃人了。
明天,抑或是后天……
他倍感恐惧,找到了秦连豹,告诉他。
他变坏了,他辜负了他的教导,背叛了方良的救命之恩,他成了他深以为耻的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可秦连豹在认真听过他万念俱灰的讲述后,却非常郑重地告诉他。
他想要脱籍从良,重获自由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绝对没有值得指摘的地方。
何况脱籍也并不意味着背叛,或是不忠,或是不义。
所以他绝对没有变坏,而且不但没有变坏,还长成了让他觉得欣慰的好孩子。
小麦不懂。
怎么会没有呢?
圣人有言: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可他却一心只想到自己,心怀叵测,问心有愧,对不起天地,也对不起自己。
可秦连豹的回答却是,他却有一颗惭愧知耻的心。
惭愧知耻?
小麦好像听懂了,好像又甚的都不懂。
秦连豹就告诉他:“人世间的美德有万万千,礼貌、忠义、慷慨、怜悯、谦虚、进取、感恩、惜福……这些都是美德。可很多人或许都没有意识到,惭愧,也是美德。人生在世,会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感到不安,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人,会自感愧疚。不管是对不起妻儿父母,还是对不起亲朋好友,能有这样‘对不起’的惭愧心,所谓‘惭耻之服,无上庄严’,这就是无上的美德。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推己及人,是‘吾一日三省吾身’的审视和面对……”
还道:“所以在我看来,你不但不是个忘恩负义的背叛之人,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这份感慨,秦连豹是发自内心的。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体,对于他们这样对于是非已经有了判断能力的大人来说,或许只是桩再小不过的事儿,可对于孩子来说,尤其小麦这个年纪,说他不懂,可该懂的他也懂,可说他懂,却正值懵懂的孩子来说,却可能是天大的事儿。
也让他意识到,孩子的培养,实在是个大课题。
或许真的没有“坏”孩子,只有“坏”家长。
小麦却忐忑不已,他真的还是好孩子吗?
可圣人还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他斤斤计较、患得患失,坐不安、立不稳,怎能算好人!
秦连豹就又问他,那谁是君子,谁又是小人?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之。
这也是圣人言。
也就是说成人之美的是君子,成人之恶,也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方是小人。
可他有做甚的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了吗?
不但没有损人不利己,而且还未雨绸缪……
其实现在想来,秦连豹的话每一个字都发人深省,可真正叫他心里这块大石头倏地灰飞烟灭,忽的从头到脚通透起来的,还是这么一句话:“不但你得脱籍,我还希望你方管家一家子都能够脱籍从良……”
把秦连豹的话儿转述给花椒听丁香听,还非常诚恳地同她们姐妹道:“之前是我念书念左了,总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现在才知道不过假念书,知其然却并不知其所以然。”
丁香听着就深以为然地一点头,道:“小麦哥现在想明白了也不迟呀,赶紧改过来就是了。”
花椒没有说话,可心里头的那个小念头,却忍不住又冒了头。
越想越心痒,鼓了鼓腮帮子,就叹了一声道:“哥哥姐姐们的世界都好复杂呀!要不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丁香同小麦俱是一愣,对视一眼后,不禁哭笑不得。
丁香弯腰捏了捏花椒圆鼓鼓的腮帮子:“机灵鬼,又在想甚的歪主意呢!”
小麦却是立马道:“椒椒想玩甚的了?小麦哥哥陪你玩儿好不好?”
花椒就嘿嘿地笑:“好啊,咱们就来一场辩论赛好不好?”
辩论?还赛?
小麦若有所思。
“是比赛吗?”好奇宝宝丁香已是好奇了起来,随后还道:“是不是就是比赛辩论?比口才?”
不由眉飞sè舞地嘚瑟道:“那还用比吗?谁能比得过我呀!”
花椒啼笑皆非:“这可不好说!”
还忍不住朝她做了个鬼脸。
“哎呦!”丁香就摩拳擦掌了起来:“不信是吧,那咱们就试试好了。”还问花椒:“你说,怎的比!”
花椒就三言两语地将极简的规则告诉给她听:“既是辩论,自然就得有两方,那就正方和反方,然后每方最好能有两到三个人……”
丁香赞成:“两三个人确实是最好的。毕竟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两方议论,而不是辩论了。可人多了,说不得又成吵架了。”
越想越觉不错,一拍巴掌,兴兜兜地道:那就这么办,再去找几个人来,咱们就开始比赛。”
头一站就是找的茴香同香叶。
丁香巴巴地把规则告诉她们听,香叶自然道好,还抱着花椒道:“那我要和椒椒在一边儿,我们是一伙儿的。”
丁香就嘿嘿jiān笑了两声:“那好啊,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
茴香却已是哭笑不得了起来,朝他们摇头道:“你们成日里小喜鹊儿似的叽叽喳喳的怎的就不嫌累的慌?仔细话说的太多,把jīng力都给耗费了。”
“怎么会!”丁香急摆手,还道:“说话怎的会费神呢!再说我们可不是光说话,我们是辩论,是为了辨是非、别真伪,究事理,这可完全不一样的。”
又去看花椒。
花椒都没想到丁香这就进入了状态,这都已经辩上了。
身为二辩,自然不能掉链子,赶忙补充道:“就是就是,姐姐,辩论是为了活跃思想,启迪心智,明辨是非,可是同双陆华容九连环一模样,都是有益智力的游戏。”
茴香就笑了起来,逗弄花椒道:“还益智!是巧言利智吗?圣人可有言: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
“当然不是!”茴香这话一出,花椒还没怎的呢,丁香就炸了起来了。
还道:“老子是反对巧言利智来着,却只是反对说大话说空话,可不是主张人就不用说话的。否则老子为甚的要留下五千言的《道德经》?孔子又为甚的要周游列国呢?”
哪知丁香话音刚落,小麦也蹦了出来,却是道:“可就好比庄周梦蝶,我们进行辩论,就算你胜了我,或者我胜了你,你我的胜负,就一定是对的吗?也许都是对的,或者都错了,谁又来评判是非呢?做出的评判又如何能让人信服呢!是非对错岂不是永远都说不清楚了吗?”
丁香没想到她们小姐妹之间说话,一向不会发表甚的意见的小麦会忽的跳出来。
更没想到这一席叫人能绕到外婆家的话说完,她才意识到小麦竟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同茴香是一伙儿的,不禁眼睛瞪得像铜铃。
花椒却已接口道:“可墨家也有言,‘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由此可见,墨家在把辩论看做澄清是非、辨析事理的过程,是工具是手段。何况儒、法、道、墨,他们著书讲学,互相论战,不也是在同不同的思想流派辩论吗?”
说着又朝哥哥姐姐们眨了眨眼睛:“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辩论,是花椒忽的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他们兄弟姐妹们之间用来互相沟通互相了解的方式。
效果究竟会如何,花椒虽然拿不准,可辩论本身,一可以用来明辨是非,二可以用来交流思想,取长补短,至于第三点,还可以用来训练思维的逻辑性同反应能力。
目前来看,确实正如她方才所说的那样,是一种有益的智力活动。
只要在辩题的选择上,能够引起大伙儿的关注,以及大伙儿的共鸣,他们就可以进行一次次思想上的交锋,如火刀如火石相撞般产生火花,达到相互了解、谅解和信任,这或许也是人际沟通的一种手段。
花椒眉眼弯弯地望着哥哥姐姐们,小麦看着就笑了起来。
茴香丁香,以及直到这会子还懵懵然的香叶却是为之一愣的,随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进行过一lún辩论了。
丁香也乐了起来,就上前抱了茴香的胳膊,道:“二姐,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茴香却还在回味他们方才的你来我往,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无意打趣花椒的一句话,竟然可以引来弟弟妹妹们的一通交锋。
更重要的是,并不是甚的巧言令sè,而是真的俱是有的放矢的。
突然觉得,这个小游戏,或许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就笑着提议道:“要不,你们就以辩论能不能不限于‘巧言令sè’来辩一回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农家记事 第四百一十五章 发现
入夜临睡前,秦连豹特地拦下了给他们夫妻问过晚安,就小兔子似的跟着茴香往外蹦的花椒。
看着喜气洋洋的小家伙,秦连豹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
弯腰摸了摸小丫头披散下来的长发,好奇道:“椒椒,你们怎的会想到要拿辩论来当比赛的?”
秦连豹是真好奇。
今儿夜间,在书院里指点过一众小字辈们的功课后,秦连豹就抽空离开了一小会儿,过来内院同秦老爹秦老娘诸人说了说小麦的事儿。
只不过两刻钟的光景,因着放心不下两屋子的小家伙,待他返回事儿,方才走到书院门口,就听到里头时不时传来小家伙们的嬉笑声。
并未十分放在心上。
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自习也有自习的规矩,一般来说,他是不允许小字辈们在自习时相互讨论的,就是为了防止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家伙们互相影响,荒废光yīn。
但也不至于说要将小家伙们管束到一步路不能多走,一句话也不能多说这样的地步。而是每隔上半个时辰,就会给他们留出一刻钟左右的间歇辰光,容他们松散松散,活动活动手脚以及嘴皮子。
他们若有问题需要讨论的话,完全可以将这段辰光好好利用起来。
大约摸至算一算,这会子正好就是容他们放松的间歇辰光。
只老远的,就见有一道身影停驻在屋子外头。
原来是陈师傅,站在门外,背着双手,身子微微倾斜着,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不知道在听些甚的。
秦连豹刻意加重了脚步,陈师傅旋即转过头来,就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他走近后,又悄声告诉他:“小家伙们正在辩论呢!”
他自是为之一愣的。
辩论?
顺着陈师傅后退一步留给他的间隙望过去,就见屋里原先排排坐的一众小字辈们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三波了。
二堂哥独自一人坐在正北方向,面容端肃。下首西侧则一溜坐着三堂哥、五堂哥同六哥,右侧则坐着小麦、文启同丁香。
然后这两拨人后,还或坐或站的各自围拢了一拨小家伙,就都屏气凝神地正听着五堂哥说着甚的。
至于说的甚的,他没有十分听清楚,屋里头却“轰”的一声有哄笑声传出。
他正要仔细听,就听二堂哥喊了声暂停。
原来一刻钟的间歇辰光已经结束了,小家伙儿意犹未尽地当即各回各位,继续完成功课。
陈师傅就笑着告诉他,他也是听到不大对头的动静方才过来瞧的。
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好像是在以“辩论是否能够不限于巧言令sè”在辩论,据说还是场比赛,是得分出胜负的。
二堂哥这一拨三人都持同意意见,认为辩论完全可以不限于巧言令sè。相对的,小麦那一拨三人则是抱持着反对的意见,认为辩论就是巧言令sè。
还道小家伙们引经据典,还挺有意思的,只是还没有分出胜负来。
他也来了兴致,待到半个时辰后,到了第二lún间歇辰光时,果然小家伙们又瞬间改换了位置,辩论开始,lún到了持同意意见的六哥,以及持反对意见的丁香相继发言。
两个小家伙的立论倒是没有偏移,只是内在逻辑的层次还太浅薄,站不住脚。
只是让他感到好奇的,还不是六哥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儿,而是丁香的立场竟是反方!
这么喜欢说话的小丫头,竟会坚持辩论就是巧言令sè!
因着这么一个细微的小细节,让他开始以另一种角度来看待小家伙们的新游戏。
花椒听着秦连豹的提问,就嘻嘻笑了起来。
告诉他听:“哥哥姐姐们有时候说的话太难了,我都听不懂,就想了个办法让他们解释给我听呀!您看,他们这么一辩论,都要拼了命的来佐证自己的看法,我不就都听懂了吗?”
说的秦连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抱了花椒就道;“你个机灵鬼,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花椒就略有些小得意的笑,又拉着秦连豹的衣襟道:“爹爹,辩论真的很有意思呢!下回你来给哥哥姐姐们做裁判,听个全场,你就知道有趣儿在哪儿了!”
花椒确实有些小得意。
虽然今天只不过是头一场辩论,如何来辩,如何来有效地阐述自己的立论,如何来进行驳论诘问,如何结辩,还有如何配合,一切都还在摸索中。
甚至于裁判同观众都是懵的。
而对于辩手们来说,就更谈不上甚的技巧了。甚至于辩起来层次混乱、自相矛盾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很少有人能够自圆其说的。
尤其是为了这场辩论而特地站在了反方的丁香,也失去了一贯的机敏,时不时的就会因为紧张而忽的“跳针”。
如果站在观众的立场上,真的把这第一场辩论赛当做一场表演来看的话,虽然其余一众小字辈们俱是目不转睛的,可在花椒来说,其实并不是十分jīng彩的。
但是从头到尾,正反双方,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了力图获得胜利,就不遗余力地来攻击对方,并没有将本是智慧的碰撞与机敏反应的辩论生生吵成了“骂街”,以语速以声tiáo,以胡搅蛮缠来压制对方。
虽然这场辩论并没能分出胜负来,可这场辩论的过程,已经在告诉大伙儿,辩论确实是可以不限于巧言令sè的。
不得不说,哥哥姐姐们已经开了个好头了。
花椒也已是心满意足了。
只想到哥哥姐姐们,又忍不住同秦连豹道:“平日里还不觉得,可到了辩论赛的时候,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了,文启哥的机智,六哥的从容,还有五哥的幽默,能把人想说甚的都给笑忘了。可我们再回过头去看哥哥们素日里喜欢念的书,就会发现文启哥一向喜欢《道德经》,说能让人jīng神专一。六哥正在念的书是《礼记》,而五哥床头这会子还摆着一册《鬼谷子》呢!”
秦连豹一愣。
花椒却没有留心,她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了,又小嘴巴巴地告诉给秦连豹听:“只是辩题好难选的,今儿的辩题是姐姐给我们定的,之后的辩题就得我们一起决定了。”
随后还道:“我就想着,我们是不是最好能提早决定并分发下辩题,这样大家就有思考准备的时间,就能够更好的进行辩论了。”
秦连豹回过神来,就问花椒:“你们打算经常性地进行辩论比赛吗?”
花椒就点头:“对呀,我们打算有空就辩一场,反正又不像旁的游戏,辩论对场地没要求的。正反两方也不过需要六个人,到时候感兴趣就可以上场,也可以给别的哥哥姐姐支招,很灵活的呀!”
秦连豹听着就跟着她一点头,略一思量,又问花椒:“那你们有没有找人做记录?”
花椒瞬间瞳孔放大:“没有!”又拍了拍小脑袋,兴兜兜地道:“是啊,我们可以专门找人来做记录,过后再来看,肯定更有意思的!”
说着恨不得赶紧从秦连豹膝上跳下来,跑回房记录今天的辩论去。
只忽的想到今天秦连豹的离开,就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他道:“爹爹,小麦哥哥已经想通了……”
说着就把小麦同她们说的话儿三言两语的告诉给秦连豹听,又问他:“那表哥怎么办呢?”
秦连豹没想到小麦会去同花椒说这个,就问她道:“你问小麦哥哥的?”
花椒摇头:“是小麦哥哥自个儿找我的。”
不过到底还是吐了吐小舌头:“我早上找过您来着,只您同小麦哥哥正在站桩呢,估计是我盯着他看得太过认真了,小麦哥哥就发现了我,后来下半晌的时候就告诉我听了。”
秦连豹就笑了起来,却是告诉花椒:“我打算抽个空去跟你大舅谈一谈,看看他舍不舍得脱籍。”
“舍不舍得?”花椒望着秦连豹,又一字一句的复述了一遍。
虽是反问的语气,带着些许的不解,可这其中却还有一丝了然,以及一丝无奈。
秦连豹觉得小女儿的反应很有意思。
想都没想,就解释给她听:“脱籍不是桩小事儿,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奴婢不但本身得终身服役听从使唤,子孙累世也脱不了籍,尤其对你大舅家这样的世仆来说。爹爹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说起来也不过是仗着方家是慈善之家,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恩典的。”
“只是……”秦连豹随后又道:“可脱籍之后,一家子没了方家的庇佑,该如何讨生活。还有你大舅经管着方家的田庄,旁的还罢了,可一sè白芹的壅制却是方家蛮大的一笔收入,该如何继续,这都是问题……”
花椒听着就点头:“是啊,这确实都是问题。”
还道:“就算大舅、阿婆都能下得了这个决心,或许三年五载都不能达成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虽然方庆还有小麦这一辈不用想科举入仕等等的事儿的,可他们脱籍之后,就能与良家通婚,可以拥有自己的田地房产,三代之后,子孙还能下场科举。
这或许能够值得方良搏一搏的吧!
花椒如是思量。
只不过还不待秦连豹果然抽出空闲往莲溪去,秦连熊那厢被李巡检磨不过,其实说到底也是觉得时机到了的缘故,身为大媒,终于开口提亲。
只不过李家那厢是希望能在年里定聘的,可因着莲溪历来都有正不娶腊不订的习俗,所以留给两家的时间,也不过个把月光景了。
秦连熊没有应承,只说给两家通通气儿。
好在秦连豹同罗氏都不是“咬嘴”的人,已是决定议婚了,也就没有必要为着耍排场甚的故意拖延了。
何况说句实在话,小门小户有小门小户的难,高门大户也有高门大户的不易,赶上做大事儿,搁在谁家都不简单。
趁早了一笔心事儿,这没甚的不好的。
于是乎,因着两家俱都有商有量互相尽让的缘故,从提亲,到行聘、再到问名合婚,顺风顺水,一月光景不到就不慌不忙地交换了庚帖,行了传红文定之礼。
李家那厢打了成套成双成对的的赤金镶百宝的头面首饰,又额外打了赤金的“求”字一圆,金锭一锭,金如意一支,以及兔毫双管,取得就是“必定如意”的好口彩。然后还配上了八sè干湿果品一什盒,茶叶一什盒,酒一什盒,送到了秦家,做为小定之礼。
两家又约定,待明年开春后再放大定,两家商定婚期。
花椒看了看穿着大红sè妆花褙子,梳了双螺髻的茴香,又看了看她发间的那枚沉甸甸的如意金钗,自是替她感到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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