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间

    把情况告诉丈夫后，两天没见丈夫的身影，术前签字都没人给签。

    医生反复催促，于云霞也几近崩溃。

    两天后，丈夫终于来了，带来的却不是温暖与关怀，而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暴击让她几乎崩溃。

    最后还是挺过来了，术后恢复的很慢，还没完全康复，就再次去打工。

    因为得过癌症，当幼师是不可能了。

    园长给出的说法是，如果有哪个孩子家长知道自己孩子的老师得了肝癌，还每天和孩子接触，怕不得闹翻了天。

    她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但是，命运并没有结束对她的恶意。在她的生活中，没有诗和远方，真实命运对她虽远必诛。

    几个月后的复查，医生很遗憾的告诉她，肝癌术后复发了。

    晴天霹雳一般，这个消息让她绝望。无法再做手术切除，只好去肿瘤科做化疗。

    肝癌没有对症的一线、二线化疗药物，只能按照胃肠道化疗来做。

    效果……很有限，但没别的办法，只能如此。

    就算用的是最基础、副作用最高的化疗药，于云霞也只有钱做一个疗，然后就在城市里拖着癌晚的身体到处奔波。

    挣一口吃饭钱，其他的都积攒下来，购买相对便宜的卡培他滨。她知道卡培他滨是针对大肠的化疗药物，对肝脏几乎没有作用。

    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这近似于疯狂，是濒死前的求生欲。

    反正靶向药物于云霞是绝对吃不起的，神医中药那种东西一则太贵，二则于云霞根本不信。

    她有自己最基本的判断，中医讲望闻问切，连特么号脉都不会的中医，能开出什么救命的方剂

    这一次，她山穷水尽。

    日渐疲惫的身体无法支撑她做更多的工作，连最便宜的卡培他滨从进口的希罗达换成国产的，渐渐也都吃不起了。

    家里面还在不断的要钱，弟弟找了一个女朋友，彩礼就要十二万。

    最后一次通过电话，于云霞的妈妈唠叨，这女儿白养活了，一点用都没有。

    她挂断电话，和一直很照顾她的肿瘤科医生含笑告别，走到走廊，便打开窗户坐上去。

    准备享受一下人生最后的时光，天很黑，风很大，雪花拍在脸上有些疼。

    人间啊，还真是不值得。

    这就是苏云讲述的，有关于于云霞的一切。

    郑仁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没有插话。

    在一边的小护士听的泪眼婆娑，虽然在医院里见过很多类似的情况，但每一次都会让人有不一样的感受。

    “众筹怎么样”小护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道。

    第一时间，想到的似乎都是众筹。

    “没用。”苏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看着郑仁，“肝癌，没有特效化疗药。就算是吃靶向药，有效率绝对低于百分之十。”

    “那怎么办”小护士爱心泛滥，但这种程度的难题，是她无法解决的。

    郑仁三口两口吃完了饭，开始收拾桌子。

    “郑总，你就不想说什么么”苏云看着郑仁，似乎话里有话。

    “你这点特别讨厌，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说一半留一半，听起来就像是我看小说时候的断章，断的欲仙欲死，结果下一章却没有什么好内容。”郑仁道。

    “切。”苏云切了一声。

    “你做过肝癌介入栓塞术”郑仁拿着收拾干净的饭盒，随口问道。

    “见过，协和介入潘老师做过，我当过助手。”

    “是见过就会的那种




0102 大眼睛
    夜深人静，郑仁刚要进入梦乡，就听到对面床上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郑总，你的手术是怎么练的看你也不像是天赋异禀的样子，手术竟然做的那么好，难道我真是走了眼”

    “……”郑仁心里在骂娘。

    装睡，不理睬这个魂淡！

    “你没上过大学就没彻夜聊过天”苏云依旧自说自话。

    “我说，你昨晚通宵喝酒，还被喝断片了，就不想睡一会”郑仁忍不住揭开苏云的伤疤。

    “那点酒不算什么，我就是没准备，下次，肯定让常悦那丫头知道什么才是最强的男人。”

    果然，苏云根本不在意郑仁的打击，依旧在吹牛逼。

    郑仁也是服气，苏云这种人别的不说，脸皮倒是足够厚。

    “郑总，你手术怎么练的”苏云继续问。

    “看一遍就会了，以前是没机会做。”郑仁敷衍。

    “没想到你和我一样，不过你长的太普通了，倒也能专心致志的去学习。我就惨了，每天都得应付无穷无尽的骚扰。”苏云有些幽怨。

    郑仁再次无语，自己就很擅长把天聊死了，可是苏云没说一句话，自己都会产生一种不想跟他聊天，上去用巴掌乎死他的冲动。

    沉默半晌，苏云长叹一声，道:“真的很羡慕你，哪个男人不希望自由翱翔在天空中，无拘无束。可惜，我注定要沉沦在大海之中。”

    “大海”郑仁不解。

    “女人组成的大海，要不是我自己克制，早就死在这片汪洋大海里了。”

    郑仁真心不想跟这个装逼犯说话，用被子把头一蒙，使劲堵住两个耳朵，开始冥想，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雪停天晴，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上班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迟到了，路太滑，堵车堵的厉害。

    不过有了心理预期后，今天倒是没有太多车祸，了不起也就是小刮小蹭而已。

    到了早交班的点，老潘主任见没几个人到，也不等了，带着郑仁和苏云开始查房。

    术后患者很平稳，看样子只要按部就班的治疗，一周之内就能全部出院回家。

    急诊病房患者没事，老潘主任又带着两名手下医生去了妇科，看看胎盘早剥的患者。

    之前看过，据说昨天出血已经止住，一两天后患者回复回复就要进行引产。

    患者手术顺利，在病床上睡着。

    家属千恩万谢，他们早就被苏主任的术前交代吓懵了，当得知保住大人，保住再次生育的可能后，都喜出望外。

    老潘主任站在走廊里和苏主任聊了几句，刚要带着郑仁和苏云去icu，看看昨天的术后患者有没有拔管。

    骨盆骨折的术后患者拔管后要转回骨科，继续下一步治疗，而脾切除和肝修补的患者拔管后要转回急诊病房。

    刚要离开，走廊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大夫！大夫！”一名家属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大声喊道。

    “医院里，小点声。”苏主任一边快步走向病房，一边说到。

    郑仁觉得呕吐的声音不对，太厉害了，这哪是妊娠期的恶心干呕，简直连胃都要呕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老潘主任，目光对视，得到老主任的许可后，便随着苏主任来到那间病房。

    患者脸色惨白惨白的，双手颤抖，正侧着脸在床上一下一下干呕，却连胃液都呕不出来。

    估计是早就吐干净了。

    “大夫，不行的话……就终止妊娠吧。”看上去应该是孕妇丈夫的男人眼睛泪蒙蒙的，手紧紧握着。

    能看得出来，不管是他还是那名孕妇，都有强烈的要孩子的想法。要不然，孕妇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我……我还能坚持，不要。”孕妇挣扎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又剧烈呕吐起来。

    或许是刚刚那句话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孕妇这次呕吐特别剧烈，整个人像是大虾一样弯着，要不是子宫膨隆，她的头和脚能合在一起。

    郑仁皱眉，刚刚看孕妇的脸，眼睛很大，有些灵动。

    但问题……

    目光上移，看向系统面板右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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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3 人员流失的急诊科
    ?

    甲状腺功能异常，会有眼睛凸出这样的表现。

    可是刚刚那名孕妇，只是大眼睛，双眼皮，远远比不上甲状腺功能有异常的样子。

    “你是认真的吗”苏主任语气里已经带着点不耐烦。

    少见的疾病，苏主任不是没考虑过，要是双眼凸出，肯定早就检查甲功全项了。

    但是，相关症状都没有，竟然敢定性，要不是郑仁前几天刚帮了一个大忙，苏主任肯定把他喷出去。

    老潘主任推门进来，见主任办公室的气氛有些紧张，便询问有什么事情。

    当他得知是对病情判断有差异后，大手一挥，道:“都要流产了，查个甲功就不行苏主任，我们先走了，icu还有个病人等着转回急诊病房去呢。”

    说完，他拉着郑仁就离开了苏主任的办公室。苏云依旧像是鬼一样，脚跟不着地的跟在郑仁身后。

    “潘主任……”郑仁有些犹豫。

    “放心，强硬一点，显得有自信，她们会做检查的。”老潘主任脸上少有的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是老江湖的自信，一句话把矛盾点掰扯的清清楚楚，再多说什么就过犹不及了。

    郑仁随着老潘主任来到icu，一路品咂他刚才的举动，越想越是佩服。

    自己只是一个小大夫，说破天也刚提了住院总而已，跨专业的大主任能听你的开玩笑呢吧。

    icu里，昨天肝修补、脾切除的患者已经准备拔管，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伴有低热。

    但这都不是事儿，只要生命体征平稳，就可以转出icu。

    对于重症监护室来说，肝修补、脾切除就跟普外科的阑尾切除一样，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毛病了。

    只是钱主任看到苏云的时候，脸色分外难看。

    但只是难看，而绝对没有看叛徒的那种眼神。

    可是他看向老潘主任和自己的时候，郑仁感觉到杀气凛然……真特么的。

    郑仁真想告诉钱主任，自己也不想要苏云像是鬼一样跟自己身边。

    你以为我愿意呀！

    可惜，钱主任听不到郑仁的心声。

    苏云就像是没察觉到钱主任异样的目光般，一直跟在后面，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查了一圈，三人回到急诊病房，此时护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常悦正在电脑前书写今天的病程记录。

    见郑仁和老潘主任回来，常悦脸上露出在病房时候一般无二的笑容。

    郑心里特别有逼数仁心里一紧，这是要作什么幺蛾子作为心里有数的人，他知道常悦这笑容肯定不会是对自己的。

    联想起做完苏云所说的事情，郑仁猜测或许常悦作为一个说客，要说服老潘主任去开展肝癌的介入治疗术。

    还没等常悦说话，老潘主任从兜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硬纸，看上去像是婚礼请柬似得。

    “郑仁，这个给你，回头准备一下。”老潘主任对常悦点了点头，便把手里的请柬交给郑仁。

    “这是……”

    郑仁把请柬接过来，却不是婚礼的请柬，上面写着全国急诊急救巡回宣教海城站的字样。

    “急诊科的医生越来越少，好多大城市的二甲以下医院急诊都关停了。”老潘主任道:“所以急诊急救学科的崔老组织了一次巡讲，由全国知名的各学科带头人牵头，做急诊急救的宣教工作。”

    郑仁摇头。

    急诊科缺人，是因为宣教不够吗

    不是。

    挣得少，安全系数低，几乎每天都有急救工作，身体里的肾上腺素水平每天都忽高忽低的，绝逼会对自身身体健康造成巨大影响。

    挣得少，是指阳光下的钱挣得少。一台阑尾切除术，在17年前，单纯的手术费用是234元。17年似乎张罗着提价，郑仁也懒得管。

    再提，能2000一台阑尾切除术，普外科最小的手术之一，需要两名病房的手术医生，至少一名麻醉师，一名器械护士，一名巡回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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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4 术后一个月的迟发性出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急诊科越来越忙。

    一周时间，郑仁做了十六台阑尾炎、七台急性胆囊炎的手术，还抢救了一个刀伤患者，做了脾切除术。

    急诊科的日子就是这样，忙碌而充实。

    随着老潘主任的努力和机缘巧合，现在科里人手渐渐富余了起来。

    刘主任病愈出院，普外一科大洗牌。

    岑猛辞职，去了省会的医大附属二院。当时给郑仁通风报信的朋友杨磊主动申请，逃离普外一科，来到急诊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