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间

    说着，他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

    “这么反反复复的住院，还是个孩子，你们就不怕出事儿么？”

    呃……郑仁和苏云要不是对林格有所了解的话，早都懵了。这分明是要甩锅给儿科的节奏，而且定性是技术事故。

    虽说不是责任事故，但儿科的人也受不了。

    果然，儿科的二线教授开始说各种罕见的遗传疾病，要做类似的检查有多困难。

    林格很耐心的听她说完，道：“我跟叶处长打个招呼，赶紧把事情办完我好回家。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说完，林格就把儿科的二线教授给撵了出去。

    苏云似乎明白了林格的意图，他拍了一下大腿，道：“林处长这是想要采血！”

    “看着吧，我估计是。”

    郑仁和苏云没想到这一点，因为类似的检查需要市局配合。来到帝都还没1年的时间，他们和市局那面没什么接触。对于临床一线的医生来讲，这属于思维空白的领域。

    画面里林格根本没打电话，滋溜滋溜喝着水，然后又把儿科值班二线教授叫进来，开始商量要怎么鉴别诊断，排查家族成员的基因分型是否有缺陷，导致孩子出现相关的问题。

    说起相关的理论，郑仁都觉得有点跟不上，想要去系统图书馆仔细看看儿科相关的资料。什么RYR1基因，什么DNA外显子之间的前10个内含子之类的。

    “那就做吧。”林格喝着茶，漫不经心的说道：“钱，是小事，叶处长也表示医务处可以给住院管理部打电话，虚拟这部分金额。”

    儿科的二线都傻了眼，林处长这是调走了就什么都不想管，直接上最厉害的招数。

    不过上级领导都做了决定，她也没再多好说的，只希望这笔钱最后不要从科室走，不要耽误大家奖金才是。不过要是能看明白病，不再有麻烦，似乎也挺值当的。

    “你把患者的母亲叫来，我和她谈。”

    儿科二线离开，林格开始寻找文件夹，找了一个文件后打印出来，安安静静的等待患儿的母亲来。

    很快，女人温婉的坐到林格面前。

    由儿科的二线教授开始交代病情，考虑是某种隐性基因遗传疾病，需要测家族所有直系亲属的血。

    包括父系、母系等等。

    患者的母亲有些疑惑，但在一堆一堆专业词汇的面前，在林格步步攻心的说法面前，只同意采自己的血。至于其他直系亲属，她表示其他人暂时无法来912采血。




2446 图穷匕见
    “这样也行，不过这里的免责条款，你看一眼签个字。”林格最后无法说服患儿的母亲，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们也是尽力了，要是条件实在不允许，谁都没办法。”

    “都是为了孩子，多理解，多理解。”

    看着林格捧着古老的搪瓷缸子吹茶叶沫子，郑仁无语。

    这句话有错么？完全没有！

    都是为了孩子，都是为了孩子！

    那女人表情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纰漏，不住的弯腰感谢，这一段就此作罢。

    随后林格开始打电话，然后稳稳坐在医务处里等待着结果。

    他极有耐心，坐在椅子上捧着搪瓷缸子喝茶。续了三次水，茶叶都泡的没有颜色了。

    苏云订了外卖，和保安小哥儿们开开心心的撸串吹牛。可惜的是保安小哥儿们都在上班，苏云这面也有事儿，没办法喝酒。

    等了足足三个小时，郑仁冷静的看着视频监控中的林格，好像在和林格隔空相望一样。

    直到一个医务处的人拿着检查报告单跑进来，林格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拿着化验单反复看了几遍。

    “让患者家属来。”林格轻声说道。

    当医务处的科员离开后，林格抬起头，看着视频监控，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举起胳膊，拇指竖起。

    郑仁知道这是告诉自己，有了决定性的消息。

    “林处长这是做粪便的基因与血液基因的比对了？”苏云诧异的问道。

    “估计是，他应该联系市局刑警队的技术科，这是最合理的一种解决方案。”郑仁叹了口气。

    林格这货在医务处时间长了，做事情真是不留一点把柄。

    宁肯自己麻烦无数倍，也要毫无纰漏，绝对不能让人给一口咬死。

    事情到这里，已经水落石出。林格做事情的方式郑仁根本没想过，他和市局那面从来都没有联系，只是基于一个假设、一个猜测，基于一时义愤才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苏云的猜测倒也不能说有错，连哄带骗是常规手段。但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像林格这样堂堂正正，摆明车马的去行事。

    这是郑仁和苏云猜对了，要是猜错了，也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弥补。了不起做基因检测好了，万一真能查出来有什么基因缺陷的话，对小患者来讲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又不花林格自己的钱。

    林格随后把报告单复印了几份，只是他复印的时候把抬头的市局技术科的字样掩盖，用912的院徽做抬头。随后又把原始单子锁在柜子里，这才放心。

    虽然即便是丢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再去市局补一份就可以了。但毕竟属于做事情有纰漏，看着不好。

    一切做的滴水不漏，林格已经胜券在握。这回他的坐姿柔和了许多，心中托底，很稳的抱着搪瓷缸子一口一口的喝着已经像是白水一样的茶水。

    当女人再次来到纠纷办的办公室时，她的神情有些疑惑。

    “沈荃的母亲，是吧。”林格的声音从监控里传出来。

    “嗯。”女人觉得气氛和刚刚不一样，身边还多了两个保安。

    她有些疑惑。

    “刚才做的基因比对，出了一点小问题，我核实一下。”林格直起腰，锤了锤腰背，笑道：“咱们长话短说，我这年纪大了，熬一夜肯定熬不住。”

    “辛苦您了，我看孩子的状态见好，这都是912的医生医术高明，责任心强。”女人彬彬有礼的说道。

    “嗯，我们912是全国顶级三甲医院，医术肯定没问题的。”林格笑着说到，“但刚才基因比对，发现孩子呕吐物中的基因和你的基因有类似。”

    “您说什么？”

    “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明白，这里是单子，你看一眼。”林格扬了扬手里复印的单据，却没有交给女人的意思，而是温和说到，“呕吐物的粪便携带的基因和你的基因一样，这一点让我很吃惊。”

    “……”女人的脸有些白。

    “肯定是检查错了，叫你来的意思是想说一下，结果可能要晚一点出来。”

    “……”女人沉默，看样子她已经慌了神。

    “帝都基因检测技术水平最高的还是市局技术科，我要把样本送去做检查比对，你那面别着急啊。”林格笑眯眯的说道。

    女人彻底懵了，要去市局的技术科……

    “咱帝都是全国中心，刑侦方面的技术力量可是相当强的。就是要在那面备个案，有点麻烦”林格道，“这也幸亏是在帝都，要是换了其他地儿的话，来回折腾就得十天八天。放心吧，明天肯定有结果。”

    不管林格怎么说，女人都保持着沉默。

    “要么你先回？”林格似乎对这种局面并不意外，他也没什么尴尬的，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态度。郑仁和苏云想象中的金刚怒目，根本没有发生。

    女人茫然的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对了，我提个醒。”林格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他和两个保安说道。

    保安转身离开，林格的手握着搪瓷缸子，轻声道：“医院没有资格判断虐待儿童，但市局可以。要是如果……我说如果，你抓紧时间啊。”

    “啊？”女人怔了一下。

    “以我的经验判断，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嫌违法了。”林格温和说道：“备案的意思就是报警，我想你最近应该看不到孩子。”

    “这里呢，你有个机会。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我什么都没做！”女人还在强辩着。

    “没用的，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即便你把家里面处理的再干净，有基因比对，上庭后还是会很简单的做判决的。”

    “我也不多劝你，走出这个门，外面就是警察。”林格道，“你要现在说，我会把你说的话记录下来，将来律师也好说。”

    “你别激动。首先这里一直都有监控，所有一言一行，都会记录下来。另外，你要是向动粗……我年轻的时候，可是第四军医大比武亚军来着。”

    林格握着搪瓷缸子的把手，微微举起，像是拿着高脚杯敬酒一般。



2447 做事留三分余地
    20分钟后，郑仁和苏云来到医务处纠纷办。

    林格似乎有些倦了，捧着搪瓷缸子在走神，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林处长，你吹牛简直太在行了！”苏云见面就夸奖道。

    “啊？哦。”林格微笑，“不完全是吹牛，我年轻时候身体还是不错的。就是现在老喽，能和人比的也就血糖血脂血压。”

    “林处长，谢谢。”郑仁很认真的致谢。

    “小事，小事。”林格连连客客气气的说道。

    “老板，都跟你说你每天做完手术回家这种生活是行不通的。”苏云鄙夷的说道：“不和人交流，你怎么知道谁都能做什么？看看林处长，我估计咱们说的时候他就拿定主意要找市局技术科的人。”

    “还是更稳妥一点好，只是这个点拉着人家在单位加班，有点不好意思。”林格微笑，隐晦的说出来这么做的难度系数。

    郑仁之前从临床医生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情，能做的的确不多。而且急切之间也没想那么多的事情，真要是走正常的流程，报警之类的，各种样本能不能到技术科手里，多久能到，都是未知数。

    而林格出手，几个小时解决问题。

    “林处长，要我说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苏云习惯性的怼道：“为什么最后还要劝她？像是她那种人，就该重判。”

    “郑老板，苏医生，没吃饭呢吧，一起吃口闲聊会？”林格笑问。

    郑仁额头有汗渗出。

    林格的确没吃饭，他光喝水了。但自己和苏云在监控室和保安小哥儿们早都吃的五饱六饱，尤其是苏云，估计那几串烤腰子都顶到了嗓子眼。

    “还没呢，林处，你想吃什么？晚上咱俩好好喝点。”苏云若无其事的说道，见林格脸上漾起一丝为难，便马上道：“你随意，咱自己人喝酒，不拼。”

    “随便撸点串就行了。”林格笑道，“这个点了都，得抓紧时间回家。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回家晚了，我媳妇跟缉毒犬一样在每一件衣服上闻啊闻的。撸串好，味儿大，不怕她怀疑。”

    “嗯，烧烤的味道大，刚刚那女人的香水味儿也有点浓。林处你深谋远虑，佩服佩服。”苏云不正经的说笑着。

    离开912，就在附近的一处夜市摊上随便找了家烧烤店。苏云一路海点，却只要了几瓶啤酒。

    天渐渐的凉了，这种夜市摊子估计开不了多久。秋老虎一过，怕是就都得回店铺里面。要想享受半夜坐在街边撸串的快乐，只能等半年后。

    “刚才给她留了个口，我是琢磨着凡事不能逼人太过。”林格道。

    说完，见苏云一脸不屑的表情，林格也没生气，微笑道：“我没经历过，听一个老同志说的。”

    这是开启八卦模式了，郑仁心中安稳，拿着一根串轻轻的吃着。

    “有个患者家里很穷，治病的时候主任给捐了点钱，又尽量省着，最后没花多少就痊愈出院了。”林格道，“患者表达感谢，但随后出了问题。”

    “结账的时候，和办理出院的人吵了几句，那人气性大，就把人给投诉了。负责接待投诉的人很不耐烦，说我们医院对你这么好，你投诉个毛线啊。”

    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但大概意思是这样，郑仁明白。

    他看着林格略有斑白的鬓角，琢磨着这件“八卦”之后的演变。

    “结果那人急火攻心，开始胡乱说。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后来呢？”苏云问道。

    “再后就说到了科室主任的身上，患者为了表明医院对他不好，好让自己的理论站住脚，也顺便把科室主任给投诉了。”

    “……”

    郑仁无语，摇了摇头。

    “再往后，科室主任被叫到医务处纠纷办，指着鼻子说老子对你怎么样？给你捐钱治病，你特么调头就来投诉我？”

    “是这个道理。”

    “患者也是急了，加上羞怒，直接心梗发作。幸亏是在医院，要是换个地儿……结果这事儿有理变没理，最后科室主任领了一个处分。”林格悠悠然的说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所以说吧，咱们把事情问清楚，按照流程该交给谁就交给谁。”林格道，“就说今儿的事情，视频监控是在，要是那女的往我面前一跪，有桌子挡着，我的腿和她的头可就都不在视频监控的范围里了。要是再说我非要逼着她怎么怎么，这事儿可就没法解释喽。”

    “哈哈哈，林处，你这小心的太过了。”苏云拎着啤酒瓶子，哈哈大笑。

    “这还是小事儿，要是她太害怕了，直接开窗户从纠纷办跳下去，你们说可咋整。我就说纠纷办这种地儿要搬到一楼去，杜绝一切隐患，可是提了几次，都没通过。”

    “凡事给人条活路，咱们是医生，又不是警察，更不是法官，没必要让人狗急跳墙。”林格慢条斯理的说着他的理由。

    郑仁忽然觉得林格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