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直播间

    “手术人员按照手术通知单上名单核对进手术室，非参与手术人员，含进修、实习生要参观手术需在手术通知单上注明姓名，经科主任、护士长同意方可入内。”邱主任说道：“我们对层流手术室的参观管理很严格。”

    “邱主任，您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心里慌慌的，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撵走。有一次协和的孙老抓我上台，结果上来就被护士长看见了，劈头盖脸一顿训，结果我被撵下去了。”苏云戴着三层口罩，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注1）

    “怎么会。”邱主任笑道：“不过作为主任，咱不能带头破坏规矩，我把助手的手术给停了，二位委屈一下，名义上帮我个忙。”

    哦，难怪邱主任一直在说院感的事儿，原来是这样。

    郑仁忽然想起来之前做过一台手术，自己让林格林处长坐在门口看门来着。

    管理的严格点是好事儿，凡事儿用规矩说话，少走人情。这一点，南方的医院执行的好一些，大型医院很严格，像是海城控制、管理的就不好。

    “郑老板，苏医生，二位别介意。”邱主任连连解释道：“我自己来就足够了，不用二位伸手。”

    “没事。”郑仁笑了笑，“遵守规矩是好事儿，能进来参观一下手术室，已经很麻烦您了。”

    邱主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琢磨，郑老板说是不好说话，有些不近人情，现在看似乎还不错。

    来到手术室里，推患者的平车也刚刚进来，郑仁习惯性的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核对了两遍后边托腮看起片子。

    患者进入手术室后给予面罩吸氧，常规监测心电图和脉搏血氧饱和度，完成桡动脉穿刺置管监测动脉血压，血压145/72mmHg。

    “邱主任，我以前也做过几天麻醉，我给您当助手吧。”苏云见自家老板像是要上台做手术一样托腮看着片子，便笑呵呵的与邱主任说道。

    这么大的手术，一个人干活倒也行，但毕竟有人帮忙是最好的。邱主任客气了两句，便顺势答应下来。

    外科医生懂麻醉，怕也是只知道些皮毛，但总不至于指着做什么，跑跑腿就够了，邱主任心里想到。

    “麻醉诱导给予咪唑安定3mg、依托咪酯20mg、顺苯磺酸阿曲库铵10mg、舒芬太尼150μg。这个剂量，您看行么？”苏云一边麻利的操作着，一边问道。

    邱主任怔了下，连连点头。

    他见苏云手法利落，比专业的麻醉师不差什么，有些奇怪，“苏老师，您这可不是干过一天两天。”

    “哦，我做科研的时候给小白鼠麻醉都是自己做的。”苏云道，“找不到牛逼的麻醉师来跟我做科研，算是赶鸭子上架。”

    “……”邱主任无语，小白鼠，在科研里属于消耗品，给小白鼠做麻醉……术后难道还要看护么？

    “您做什么科研？”

    “3d打印小白鼠的心脏，做移植。”

    我去……郑老板身边的助手都是这么牛逼的人么？邱主任开始认真起来。

    “后来试验成功了么？”

    “不知道。”苏云一边给患者做诱导，一边说道。

    “嗯？”邱主任不解的问道：“怎么不知道呢？”

    “我做完手术看护几天，小白鼠好了后就关在一个笼子里，看看远期的效果。那时候医院出了点事儿，我几天没去，它们饿坏了，把笼子给磕开，全都跑了。”

    “……”

    “没有远期效果的评估，进不了一期临床。又出了点事儿，我就回海城了。”苏云略有点遗憾的说道，“后来跟老板去了912，还一直忙诺奖项目。本来想诺奖完事儿之后再捡起来，可是越来越忙，真是没时间。”

    ……

    ……

    注1：真事儿，被护士长给撵下来了，一同学口述，呲牙。




2562 参观的啊，那你们赶上好时候了
    邱主任直接听傻了。

    MD！这么牛逼的年轻人，自己怎么就没遇到呢。要是自己能遇到这种人，肯定是衣钵弟子，捧在手心里等着接班。

    “患者气道估计有畸形，小心着点。”邱主任见苏云拿着气管插管的套件准备下管，马上叮嘱道。

    “咦、邱主任，您临床经验挺丰富啊。”苏云诧异的说道：“下颌畸形的患者伴有气道畸形的可能性很大，这您也知道。”

    邱主任哭笑不得，自己被一个年轻医生夸临床经验丰富么？

    不过他随即想到这位苏医生竟然知道这事儿！自己这么多年遇到过几次插管插到食管里的失误，不断总结才有了这个结论，没想到苏医生竟然也知道。

    “潮气量500ml，呼吸频率12次/分。”

    就在邱主任愣神的时候，便听到苏云的话声传来。插好了？这速度挺快，不比自己慢。

    邱主任马上开始调节呼吸机的数值，刚一上手，他就觉得周身舒泰。

    和高手一起配台还是很舒服的，之前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在昨晚邱主任琢磨今儿要邀请郑老板上台，可是前一阵子院长现场办公的时候刚拍桌子骂完所有的外科主任，自己亲自定下来的规矩。

    这还没转过年呢，自己就要坏规矩。

    要是一般手术也就算了，巨大左心房伴有二尖瓣关闭不全要换瓣的手术，全院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

    这是打自己的脸！

    又想要巴结一下郑老板，又不想做的太过分，在院里引起公愤，只能一切都自己来。邱主任担心出事儿，安排一名很厉害的麻醉师当助手，就在手术室外站着，只要自己喊一声，就能冲进来帮忙。

    要是真遇到意外情况，外科的人怕是没时间找自己麻烦。

    一切盘算的很周全，可是事实让邱主任意外、欣喜无比。和苏医生配台，真是酣畅，他手脚麻利的做着一切工作，堪比最牛逼的麻醉师。

    不亏是拿小白鼠练出来的手艺，不过他给小白鼠麻醉，呼吸机怎么办？难道用手捏皮球么？

    邱主任酣畅过后进入贤者时刻，马上开始走神。

    “老板，搭把手，别在那杵着跟雕像一样。”苏云用超声心动的探头找血管，嘴里说道：“要不回去后用混凝土浇灌个雕塑，就放在手术室里镇场子怎么样。话说做手术没有好运来那破歌，怎么觉得空落落的呢。”

    郑仁笑了笑，转身回来帮忙。

    邱主任下意识的要抢过来探头，但他的角度被苏云给挡住了，身边是呼吸机。

    “邱主任，您调试呼吸机就好。”郑仁道，“我超声水平还行。”

    超声引导下经右颈内静脉置入三腔中心静脉导管监测CVP，初次Hg。

    操作本身没什么难度，郑老板做的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邱主任愣神的功夫，连初次CVP都测完了。

    “监测PETCO2，BIS，鼻腔温度及直肠温度。巡回，变温毯铺了吧。”郑仁沉声问道。

    “铺了。”巡回护士有点忙，今儿主任带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上台，她还以为是实习生。有个小伙子长的挺俊俏，巡回护士准备一会闲下来仔细打量打量。

    没想到这两个人水平很高，一路门儿清，说起话来简单干脆，一看就是成手麻醉师。

    这不，都问起自己变温毯的事儿了。

    “1%~1.5%七氟烷吸入、丙泊酚和舒芬太尼栗注维持麻醉。”郑仁摘掉手套，顺口说道。

    “诶。”邱主任马上应了下来。

    还没开台，邱主任已经变成了打下手的助手，郑仁理所应当的接过来麻醉的主导权，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郑仁在这方面向来没有逼数，刚到912的时候遇到恶性高热的患者，就直接命令麻醉科徐主任蹲下看尿量。急诊抢救，急起来天王老子都不行，管他谁是谁。

    现在还没开台，但他潜意识里自己就是这间屋子里的王者，一切都必须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就像是一只雄狮视察自己的领地一般，不容别人置喙。

    邱主任根本没琢磨郑老板如何如何，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无论是诺奖还是昨天经历的那一切，都无声的说明了这一点。

    “邱主任，今天麻烦您了。”

    很快，两名中年医生走进手术室，和邱主任打招呼。

    “不麻烦，你们手术做的稳一点、快一点就算是帮我大忙了。”邱主任道：“我下午还有事儿，5-6个小时能做完么？”

    “邱主任，我们肯定是想1个小时解决战斗，可是情况不允许啊。”年轻点的助手有点皮，和邱主任说笑着，“我们又不是郑老板，话说前几天看郑老板做二次换瓣的手术，做的真好。”

    “什么郑老板，别瞎说。”年纪大一些的术者道：“专心手术，别总想着跑到912去进修。”

    “诶。”

    邱主任用眼角余光看了郑仁一眼，见郑老板像是没听到刚刚的无形彩虹屁一样，心里觉得好奇。而且郑老板一丝情绪都没有，看不出是不是喜欢这种话，他也没继续提郑老板就在这间术间里的事儿。

    这两位医生平时都看杏林园的手术直播，不会说什么惹郑老板不高兴，这一点邱主任可以肯定。

    无形的彩虹屁越多越好么，谁还不喜欢听点好听的呢。邱主任便拿定主意，没有亮明郑老板的身份。

    “呦，助手换人了？两位是来进修的？还是邱主任带的博士？”助手和之前上来送患者的小大夫开始给患者摆体位，信口聊着。

    看来这位的习惯也是在做手术的时候聊天，舒缓紧张的情绪。

    “呃……”邱主任不知道郑老板什么意思，他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着郑仁。

    “我们是外地医院来参观的，邱主任带着我们看台手术，长长见识。”郑仁眼睛眯起来，表达着自己的善意说道。

    “参观啊，那你们赶上好时候了。这么重大的手术，全国都没几个人能做得下来。”助手笑道，“也就我们主任敢试一试。”



2563 郑老板的专职麻师到底是谁
    “小秦，你少说两句，这么大的手术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话怎么这么多呢。”邱主任道。

    “邱主任，肯定紧张，这台手术不一定要站多久呢。我今天有点闹肚子，一早都没敢吃饭。10点左右给我喝500ml十的糖，希望肚子别来作祟。”秦医生唠叨着。

    “能撑住么？”

    “撑不住也得撑，不做咋整。”助手秦医生道。

    术者倒是没说什么，他像是郑仁一样，站在阅片器前，先检查了一遍片子，随后开始最后一次的阅片。

    术前检查片子、阅片，这种事情即重要又不重要，但涉及手术的每一个细节都要认真、仔细。

    像是上一台手术的片子没拿走，还挂在阅片器上，下一台手术的医生上来当做是自己患者的片子看，最后做错了位置的例子也不少。

    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只是医疗这个职业犯错误的代价太大，承受不起就是了。所以医生大多都或轻或重有点强迫症。

    郑仁注意到术者的细节举动，心里好感+1。

    “邱主任，术中以1%~1.5%七氟烷吸入、丙泊酚和舒芬太尼栗注维持麻醉，间断静注顺苯磺酸阿曲库铵维持肌松。术中心率维持在术前代偿水平，约60~70次/分，您看可以么？”

    苏云调整完仪器，表示尊重的问了一句。

    “可以，可以。”邱主任连连点头。

    “小同志这个态度就对了，邱主任心胸的麻醉水平可是一等一的，好好学，回去肯定能用得上。”助手秦医生给患者摆完体位，去刷手的时候说了一句。

    邱主任小心的看了一眼郑老板，见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又看了一眼苏云，三层口罩……他为什么要戴这么多口罩？这个疑问再次出现在邱主任的心头。

    只是疑问是疑问，邱主任不敢问就是了。

    “主任，我消毒了。”助手秦医生刷手回来后和胥主任说道。

    胥主任只是点了点头，他进屋后就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紧张导致的话语少，还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愿意说话。

    消毒、铺置无菌单，准备电烧、超声刀等仪器连接线，秦医生在无菌单上缝合，双7#打了一个外科结，把乱糟糟的线给捋顺。

    胥主任刷手、消毒、穿无菌衣，站在术者的位置。一台极难的手术，3人开台。

    看人数，中规中矩，有的小一点的医院愿意找4个人，把手术台给填满。但这里毕竟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医院，完全不用做面子工程。

    胸骨锯劈开胸骨，嗡鸣声让郑仁感觉有点熟悉。只是自己没有手持胸骨锯，站在术者的位置上做手术，这种感受相当特殊。

    郑仁站在术者的身后看手术，不时的调节无影灯的聚焦位置。顶级术者当助手，能当的相当舒服。站在下面伺候台，那可是超高配置，各种细节都让胥主任的手术过程顺利了少许。

    胥主任手术做的中规中矩，开皮、开胸骨、上体外循环，没有太大的问题。郑仁就算是站在手术台上，手里拎着止血钳子，也没什么用，敲不到胥主任的桡骨径突上。

    “心率减慢，静注山莨菪碱1mg、观察几分钟，不行就继续给异丙肾上腺素2μg。”郑仁一边看着手术，一边沉声道。

    苏云坐在老贺助手的位置，早已经习惯了小圆凳的舒适度，四周看着，还熟练的写着麻醉记录单。

    他就像是一个标准的麻醉师一般，邱主任意想中应该很忙的一台手术竟然闲的够呛，已经跑去监督体外循环了。

    “老板，你太啰嗦了。”苏云拍着面前一排注射器说道。

    “你太浪费了。”秦医生唠叨着，“今天护士长没来，要是护士长来看你打开这么多的抢救用药，肯定把你吊起来打。”

    “没事，我用单子盖上，她看不见。”苏云微笑，手术室里的温度像是上升了1℃，温暖如春。

    “话说这位麻师，你打开这么多抢救用药做什么？”秦医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