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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包不吃肉
这天夜里,墨燃病倒了。
他身体一向硬朗结实,这样的人一旦生病,往往是势如山崩,不可收拾的。
他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睡着。夜里他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梦到上辈子自己是怎样将折磨楚晚宁的,梦到楚晚宁在他身下挣扎,楚晚宁在他怀里死去。他从睡梦中惊醒,外头凄风楚雨,他摸索着火石想要点燃蜡烛,可是无论他怎么打,火石都不亮。
他自bào自弃般将火刀火石扔到一边,脸埋进手掌中狠狠揉搓,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喉结滚动,嗓子里发出野兽似的悲嗥。
他逃过了死亡,逃过了谴责,却最终逃不过自己的心。
他很害怕,有时候分不清梦境与真实,有时候他会不断地去确认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很痛苦,觉得自己的灵魂裂成了两半,前世的和今生的,这两个灵魂在互相撕咬,一个唾骂另一个为何满手血腥,丧心病狂,另一个也不甘示弱,质问对方凭什么没事人一样,还有脸皮活在这世上。
今生的魂魄在怒斥前世的魂魄:
墨微雨,踏仙君,你不是东西,你为何犯下如此罪业!你让我这辈子怎样偿还!
我想从头来过,你为何苦苦纠缠,在梦里在醉里在灯火阑珊处,在每个我猝不及防的时候,跳出来用扭曲的面孔诅咒我?
咒我万死不得超生,咒我恶人将有恶报。
你咒这一切都是梦,总有一天会再碎掉,你咒我总有一天醒来,会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巫山殿,你放肆大笑说我这辈子都没有人疼惜。
唯一愿意为我赴死的人,是我害死了他。
可那人是我吗?!
不,不是我,是你啊踏仙君!是你墨微雨!!
我与你不一样,我与你不同……
我手上没有血,我——
我可以从头来过。
另一半魂魄也在嘶声啸叫,它张开尖利的嘴,它面目扭曲:
你不是歉疚吗?
你不是做错了吗?
那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用你的血去祭奠前世被你无端伤害的人?
畜生!伪善!
你与我有什么不同?我是墨微雨,你难道不是吗?你带着前世的罪孽,你带着前世的记忆,你永远摆脱不掉我,我是你我梦魇是你的心魔,是诸天神佛叩问你令人作呕的灵魂。
从头来过?
凭什么?你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要重头来过?你把世人蒙在鼓里,你把爱你的人蒙在鼓里。
你做尽善事,不过就是为了抹平你心里头那一点点可怜的内疚!哈!墨微雨!你敢让他们知道你前世是怎样的人吗?
你敢让楚晚宁知道,前世,是你!刀子刺在他颈上,让他鲜血流尽,生不如死!是你!让天下饥馑成灾,哀鸿遍野!
是你啊。
哈哈哈哈,孽畜,我就是你,你亦是我,你逃不掉的,我就是你啊墨微雨,你敢说不吗?
墨燃被bī的近乎疯狂,他又去床沿摸火刀火石,他想努力点亮烛火,驱散指爪狰狞的黑夜。
可是连蜡烛都不要他,蜡烛都不屑于救他。
他被抛在黑暗里,他颤抖的手一下一下擦着火石,一下一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他不停地在道歉,夜sè里他床铺周围仿佛围满了人,那些攒动的人影都在咒骂他,都在向他索命,都跟他说他一世为恶世世为恶,墨燃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忽然变得很无助,他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没人理睬他。
谁都不原谅他。
他额头滚烫,心如火焚。
忽然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轻轻叹息。
魑魅魍魉中,他睁开眼,他看到楚晚宁来了,楚晚宁依然和从前一样,白衣曳地,广袖宽袍,眉目英挺如同往昔。
他走过来,走到他床前。
墨燃哽咽道:“师尊……我是不是……不配再见你……”
楚晚宁没有说话,只是拾起了火刀火石,把墨燃从没有点亮过的蜡烛,给缓缓点着。
有师尊在的地方,就有火。
有楚晚宁在地方,就有光。
他立在烛台前,垂着纤长的睫毛,他抬起眼帘,静静看着墨燃,而后宁静地笑了,笑容很浅。
他说:“睡吧墨燃,你看,灯亮了。你不要怕。”
墨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钝重的东西狠狠撞过,他觉得自己脑颅都痛的要裂开,他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
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楚晚宁拂开衣袖,在他床沿坐落。寒雨连江夜入吴,可屋内是暖的。黑夜不见了。
楚晚宁说:“我陪着你。”
他听到这句话,心脏又涩又痛,几乎拧成了一团。
“师尊,你不要走。”他拉住了楚晚宁宽袖下的手。
“好。”
“你走了,天就黑了。”
墨燃哭了,他觉得有些丢人,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眼,“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求求你……我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做帝君了,师尊……你别不要我……”
“墨燃……”
“求求你。”或许是因为烧热让他脑子都有些昏沉,让他格外脆弱。又或许他心里隐隐知道这其实是自己的一场梦,知道醒来楚晚宁会消失不见,所以他不住地喃喃,“求你,别不要我。”
这一夜,窗外铁马冰河,无数怨灵敲打着窗子,似要进屋索了他的命去。
但在墨燃梦里,楚晚宁点亮了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驱散了无边无际的寒意,楚晚宁说:“好,我不走。”
“不走?”
“不走。”
墨燃想开口言谢,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呜咽,犬类想要小心讨好时,带着些委屈的声音。
“你们都说不会走,说不会丢下我。”快要坠入梦中时,墨燃半睁着眼,忽然浑浑噩噩地喃喃,“可是到最后,都不要我。没人稀罕我,我当了半辈子弃犬……谁都是收养我几天,然后就又抛弃我……我好累……真的……师尊……我真的好累,我受不了了,走不动了……”
就像风餐露宿,无家可归的流浪犬,毛是脏的,爪子是破的,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和乞丐,和野猫去争抢食物。
被欺负的久了,对谁都不信任,看到有人朝他蹲下来,家犬或许觉得那是要给它喂食,可是弃犬只会觉得别人要拿石子砸他。他仓仓皇皇,惴惴不安地走啊,走啊,对谁都龇牙咧嘴,这是他的命。
“师尊,如果哪天,你不想要我了,就杀了我吧,别丢掉我。”
他哽咽着,轻声说。
“一次一次被舍弃的感觉太难受了,宁愿死……”
他当真是烧糊涂了。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也渐渐记不清梦里出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阿娘。”沉睡过去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天黑了,我好怕……我想回家……”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127.师尊,小心地滑
楚晚宁不问, 薛正雍也没有提。
死生之巅的尊主喝的有些高了,头晕脑胀的, 讲话也不利索。
他忽然凑近了,盯着楚晚宁说:“玉衡,你不高兴。”
“没有。”
“你生气了。”
“没有。”楚晚宁道。
“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呢?”
楚晚宁:“……”
问吗?
问一句, 自己心里会痛快很多, 也许墨燃说的根本就不是今晚一定会回来, 也许他说的是今晚尽量回来, 只是薛正雍转述的时候讲错了, 或者是薛正雍记错了……
楚晚宁遥遥望了一眼门外, 夜sè浓深。
宴将散了,席将冷。
他出关的第一天,墨燃没有赶回来。
整个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全乎了, 连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的人都来了, 唯独差了他。
差了他, 筵席就是残缺的。
好多蟹粉狮子头, 桂花糖藕, 梨花白香雪酒, 都装不满。
楚晚宁闭了闭眼,忽然听得远处, 靠孟婆堂正门厅的地方, 有弟子喧哗起来。
“哎呀——!看!外头那是什么?”
“天上那是什么啊!”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那噼啪作响的热闹喧嚣,那此起彼伏的春雷巨响。
人们走出屋子,站在孟婆堂前的茵茵草地上仰头看着,看那火树银花不夜天,星河碎成点点流萤,在空中恢宏盛开,蹁跹散落。
“放烟花啦!”那些年轻的弟子喜笑颜开,一张张青春稚嫩的脸庞被明灭闪烁的火光照亮,眼底里映着漫天碎星辰。
“好漂亮,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花火,过年也没瞧见过。”
楚晚宁也慢吞吞地从堂里踱出,他心情并不是太好,即便薛正雍备下了如此灿烂的烟火盛会,他虽感激,却也依旧摆脱不了心口的沉闷。
“咻——”
一声清锐的哨响穿云透月。
他淡淡抬起头,金红sè的一束流光像离弦之箭,摄入长空。
真好看。
若是那个人也在……
“怦!”
那一点耀眼的星芒在升到与吴钩齐平时,轰然炸开了,千万朵晶莹的金辉汇聚成流,于是银河失sè,月宫无光。
烟花像一树海棠吹落如雪,似万顷江河粼粼翻波。楚晚宁在这样流光璀璨的热闹中,缓缓合上眼眸。
“弟子墨燃,恭祝师尊出关。”
忽然间有人在他身后这样说,字字清晰,字字如针。
楚晚宁蓦地微抖,像是芒刺在背,像是炭火在喉。他的心跳失了速,血液信马由缰,他呼吸不来,猛然回首——
身后站着几个刚从孟婆堂走出来的弟子,都惊讶地瞧着天穹,有人这样念道。
渐渐的,念的人不再是一个了。
所有人都觉得新鲜,那些小弟子,男的女的,一个人站着的,三五成群的,都瞧着辉煌的夜幕,念出这个句子。
弟子墨燃。
恭祝师尊出关。
一声声温柔犹如cháo汐,犹如梦里的呓语,一句句坚决犹如磐石,犹如千钧的山岳。楚晚宁猛地抬头,夜空中花火因着灵力而流淌,闪烁着,以那样灿烂庞大阵势,组成这个句子。
那花火凝成恐怕数百里外都能瞧见的盛大江cháo,那五光十sè的星辰像隔着万岳千山,隔着前尘往事,从未央长夜里向他奔来,那个人的喜悦悲伤,思念愧疚,也在这未央长夜里向他奔来。
他觉得自己忽然成了海中的浮木,海水是他在yīn曹地府、在鬼王殿前,墨燃忽然抱住他时的那双眼,温情的,炽热的,决绝的。
他无处可逃。
周围都是那个人的呢喃,那个人的欢笑,那个人的深情。
楚晚宁不想去管那是什么样的深情,师徒的,还是别的什么。
只要有情就足够了。
墨燃还是没有来得及,在晚宴散前回来。
哪怕披星戴月,哪怕马不停蹄,也还是关山路远。
所幸背囊里还有璇玑长老做的传讯烟火,怕他在外有恙,应急用的,巧夺天工,可凝灵力写字于纸上,放入轴中点燃,而后就能将所写字句放成浩大的烟花,纵使相隔尚远,死生之巅亦能瞧见。
此烟火价有千金,极为难制,但墨燃浑不在意,只求他的师尊不要生气。
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哪怕岁月淹及。
他也要楚晚宁听到这句话。
“弟子墨燃,恭祝师尊出关。”
两个时辰后,酒宴散去。回到红莲水榭时,夜已深了。
楚晚宁身上有酒味,觉得不舒服,想洗个澡,但是天已转凉,红莲水榭的莲池太冷了,昨天洗了一次,差点没冻坏身子。他想了想,回屋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只木盆,往妙音池走去。
妙音池是全派共用的澡堂子,他只有在刚刚来到死生之巅的头几个月,才在这里头洗过澡。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没几个人会在里头沐浴。楚晚宁抬起手,掀了细葛浴帘子走进去。死生之巅许多地方都改建过了,妙音池却没变,四周围着黛瓦高墙,踏进大门,先要经过一道纱幔飘浮的回廊,走到尽头,看到六级刷着桐油清漆的细窄木阶。
所有去洗澡的人都会在走下木阶前脱去鞋袜,因此只消在这里看一眼,就知道池子里有多少人正泡着。
楚晚宁脱鞋除袜的时候也留心了一下,发现这里只孤零零摆了一双靴子,靴子挺大的,有些脏了,但被很整齐地摆在了角落,没有因为场子空就随意乱丢。
楚晚宁心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洗澡……
但他也没多想,抱着他的小木盆就赤着足走下台阶,拂开挡在走道尽头的最后一重幔帐,下到院子里。
庭院中水雾弥漫,云蒸霞蔚,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池子,依地势起伏,造出一帘极宽的飞瀑,发出隆隆闷响。朦胧热气、氤氲白烟自池中舒展柔嫩腰肢,翩然升至空中,散入每个角落,每寸罅隙。
因为雾气太重了,其实在这里一切都是模糊的,人和人要离得很近,才能瞧清对方的脸。
楚晚宁踩着光滑的雨花石小径,穿过重叠繁重的夭桃,来到最近的一个入浴口。那里陈设着青石凿成的矮架,是专门用来放换洗物品的。他把小木盆和袍子都搁在了上头,而后脱去衣服,缓缓走入池中。
真暖和。
他忍不住满足地轻叹了声。
要不是不想和那么多人挤澡堂,又不愿意每天半夜来泡澡,他还真有些嫌红莲水榭又冷又简陋。
薛正雍毕竟是个事无巨细,考量甚周的人。妙音池是他监工造的,池边有花,终年华盛,尽头瀑布,用以冲洗。要是泡累了,还能躺到旁边一个小木亭里,用地热卵石压一压经络xué位。
比起昨天匆匆忙忙在红莲水榭洗的那个糊涂澡,这里也实在是太过舒服了。
楚晚宁一时忘怀,有些愉悦起来,见四下无人,便舒展开修长的身形,径直泅到了瀑布边。
“哗!”
他刚刚从水里浮出,抹了把脸,chún边浅浅笑容未散,猛地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在激烈的瀑布下冲澡,瀑布的水声太响了,以至于楚晚宁离得那么近了,都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的动静。
只怕他要是再晚浮起一点,继续往前游的话,手指尖都能摸到那男人的腿了。
所幸悬崖勒马起了身,没有碰到人家,但这距离依然近的有些唐突无礼。他几乎就站在那个男人身后,男人很高,比楚晚宁还要高出许多,皮肤晒成蜜sè,显得很野。肩膀宽且挺,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动作而耸动着,像是金sè的山岳,蕴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道。
他的肌肉不夸张,但结实匀称,水流哗哗地冲打着他的身子,有的水丝在阳刚宽阔的原野上汇聚成流,有的则飞溅到四周,有的像是痴缠上了这具躯体,甘愿化作一层薄薄的水光覆在他身上,与他难舍难分。
楚晚宁是个清冷惯了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炽热的肉体,登时耳根就红了,忙转身要走。
可是不知是池子底太滑,还是他脚步有些不稳,竟是一个趔趄,猛地栽进了池水中,溅起大簇水花!
“咳咳!!”
这回楚晚宁是连脸都尴尬到涨红了,因为心慌,连呛进了好几口水,想到这水还是身后那家伙的洗澡水,更是又气又恶心,他也顾不得什么从容了,扑腾着急着要从水里头站起来。
他堂堂玉衡长老,岂能——
忽然一只线条流畅,结实有力的手扶住他,把手忙脚乱颜面尽失的楚晚宁,从湍急的水流里拉起,那个男人显然是被他的动静惊到了。
“你没事吧?”
男人抓着他的手臂,声音低缓,他们的身高相差,正好让男人低头说话的时候,呼吸拂在楚晚宁的耳朵,“这里的石头很滑,要小心些。”
楚晚宁的耳根更红了,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人的xiōng膛就在他背后,咫尺之遥的地方,起伏,起伏,伏的时候心慈手软,饶了他的性命,起的时候却那样剑拔弩张,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背脊。
楚晚宁一时羞愤交加,他几时与人这样接触过?
猛地甩开男人的手,楚晚宁面目yīn沉,目光却闪躲着:“我没事。”
瀑流声很大,将楚晚宁的嗓音冲刷得不甚清晰。
但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话后,那个男人蓦地一震,整个人都一下子愣住了,他微微抬起手,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勇气说……
踌躇间,楚晚宁已经走到了稍远的地方,迈进了,或者说是躲进了沸反盈天的热闹水帘底下。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129.师尊,满意你看到的么
短短一瞬间, 楚晚宁脑中翻江倒海,风雨交加, 雷鸣电闪,黑云泼墨。
脱,还是不脱。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不脱, 似乎是不合适的, 他都已经知道自己穿错了衣裳, 总不能装作没有听到墨燃方才的话吧?
脱……
怎么有脸?他好不容易穿起来的衣服, 总不至于再当着墨燃的面, 再一件一件脱下来。
几许诡谲沉寂。
墨燃道:“不过, 这件衣裳我洗的很干净,师尊若是不嫌弃,就……穿着吧。”
楚晚宁:“嗯。”
墨燃松了口气, 他这个人向来有些钝,方才话说出口, 都没有意识到楚晚宁都已经把衣服穿了大半了, 自己这个时候再提点他, 难道是在bī迫师尊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
那画面只轻轻在心里冒了簇火花, 就把墨燃烫着了。
他的脸更红, 幸好这些年在外头奔波惯了,不再如年少时那般细皮嫩肉, 小麦sè的皮肤倒也不容易看出来, 只是他觉得自个儿心跳的声音有点响, 他做贼心虚, 怕楚晚宁听到。于是忙低头去拿楚晚宁的衣服,闷头穿了起来。
等整理好衣冠,两人互相看了眼,却陷入了另一重尴尬。
不合身。
墨燃披着楚晚宁的衣袍,明显有些紧了,衣襟都无法叠拢,襟口敞开,露出紧实的大片蜜sèxiōng肌,腿更是露了半截儿出来,瞧上去捉襟见肘,说不出的委屈。
楚晚宁那边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披着墨燃的外袍,袍缘委地,遮住了整个脚面不说,还拖曳到了地上,一段白衣烟云般披在在身后,瞧起来倒是挺好看,挺端正的,可这意味着,他如今竟已比墨燃矮了这么许多。
楚晚宁有些伤着了。
他沉着脸,说:“走了。”
意思是“我走了。”
墨燃没有理解对,当他是邀请自己一块儿走,于是点点头,主动替师尊拿过木盆和换洗的衣裳,殷切地跟在他身后。
楚晚宁:“……”
两人走到浴池门口,撩开帘子,外头的不比温泉附近,有些秋凉。楚晚宁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墨燃看到了,问他:“冷?”
“不冷。”
墨燃如今又哪里会不知道他是嘴硬,于是便笑道:“我有些冷。”说着抬手凌空一捻,掌心中踊跃出红sè辉光,一层驱寒结界瞬间将两人笼在其中。那结界很漂亮,光华流淌,顶端有细碎花痕。
楚晚宁抬头看了看,神情讳莫如深:“不错,长进了。”
“不如师尊。”
“差不多了,我做的驱寒结界,也未必会比这更好。”楚晚宁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看着光阵上浅淡的花朵痕迹,开口道,“桃花很漂亮。”
“是海棠。”
楚晚宁心中微微颤了一下,涣入眸底,是一道涟漪。
墨燃道:“花朵有五瓣。”
“……”楚晚宁嗤地笑了,习惯性地想要盖去自己眼底的动摇,于是故作从容,甚至有些嘲讽,“学我?”
岂料男人目光纯澈直白,就那样坦荡荡地看着他,竟点了点头:“学得不好,让师尊见笑了。”
楚晚宁有些无言以对。
两人肩并肩沉默的走着,走了一会儿,楚晚宁不想站在他身边,于是步伐稍微快了些,墨燃在后头跟着,忽然问:“师尊,我晚宴没有来得及赶回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真的?”
“骗你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走这么快?”
楚晚宁当然不可能说“因为你太高了”,他沉默一会儿,看了看天sè,说道:“因为好像快下雨了。”
结果他这个乌鸦嘴,说完之后没有过多久,原本就yīn沉沉的天空中,真的落下了噼里啪啦的水珠子,散入珠帘湿罗幕。
墨燃笑了。
他的笑容依旧和五年前一样好看,甚至因为多了几分率真之意,瞧上去竟显得格外耀眼。
楚晚宁瞪着他:“傻笑什么?”
“没什么。”墨燃酒窝很深,很甜。
青年非常高大,但是睫毛簌簌,回望着他的时候很乖,并没有丝毫的凌人之气。
他甚至是有些羞涩的,说道:“只是很久没有看到师尊了。眼下瞧见了,就很高兴。”
“……”
楚晚宁瞧着他,瞧着他脸颊边的梨涡,本以为这两池甜蜜将永远属于师明净,后来却发现不是,原来自己只要付出性命,竟也是能侥幸得一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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