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可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青青的悠然
天空的颜色都暗淡,光线都褪色,而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慢慢远去。
恍惚间,她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谁呢?
仿佛……
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人这么拉着她一路在黑暗里奔跑,空气里也如现在这般弥漫着血和硝石、尘埃的味道。
那尘埃穿越了时间的空隙,仿佛可以看见每一道光线里都有隐约而奇异的画面。
却又看不清楚那光与尘埃里隐藏的秘密。
这样的奔跑,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
自己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让她感觉疼痛,而下一刻,有低沉幽冷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
“送你一程到这里,走,别回头!”
……
那清冷的一声“别回头”仿佛咒语拼成,幻境支离破碎。
骤然间,天光大亮,仿佛心头眼前的时光尘埃都在一瞬间被冰冷的霜雪吹散。
楚瑜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像从原本寂静幽远的空间一步踏进了烟火人间。
奔跑、惊惶与哭泣的路人、嘈杂刺耳的警笛声、隐约的枪声充斥耳边。
这里是……
纽约下城区,二十街。
楚瑜心底忽然一空,竟莫名其妙地红了眼,下意识地猛回头,正巧见到那一道全副武装的高挑身影逆着奔逃的人群往回走。
另外几个同样穿着nypdctb特勤服装的几个蒙面警察上去就抬手砸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有熟悉的语言顺风飘来——
“你小子每次出手都不浪费一颗子弹,这次击毙四个!”
“你这次又不听老汤姆的话,这么不给nypd面儿,他得恨死你了!”
“嗨,你管呢,咱们是从国内来交流反恐技术的,老美还是先进国家,他们自己不争气,干不过咱,管咱们什么事儿?”
“哈哈哈,就是,别理那些自大的老美,一会完事收尾,咱们去法拉盛那家新开的时光酒馆喝一杯怎么样!”
“……。”
木琳愣住了,忍不住激动起来,拽着楚瑜的衣袖:“哎哎哎,你听见没有,原来救我们的人里除了纽约警察,还有国内的特警哎,太帅了,走走走,咱们去认识一下,要有点同胞爱啊!”
楚瑜怔然地看着那一道高挑沉静的背影,对方一直未曾说话,却掩盖不住一身清冷桀骜的气息。
她忽然抬手一把拉住了木琳,在木琳诧异的目光里,淡淡地道:“我们走吧,他们应该很忙,这里也很危险,不是我们应该呆的地方。”
木琳闻言,看着周围神色惶惶的人群,再看看到处荷枪实弹的警察,立刻想起方才的惊魂,虽然只是有惊无险。
但她还是神色一白,立刻心有余悸地道:“走走走,赶紧走!”
比起认识帅哥同胞警察,她还是比较珍惜小命。
楚瑜看着那一道高挑的人影,她慢慢地转过身,向着相反的反向而去。
冰冷的风吹拂过她的脸,她摸了摸胸口,有些茫然和机械的前行。
直到从计程车上下来,她还有些神不守舍,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神不守舍
“喂,你没事儿吧?”木琳有些担忧地推了她一把。
楚瑜这才回过神,她揉了揉脸:“没事儿,可能吓到……。”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的一处广告牌——“时光酒馆。”
“一杯酒,敬你前生,敬我未来。”
楚瑜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唉,这里是……法拉盛?”
“不然你以为是哪里?今早不是说好了来法拉盛吃晚饭的吗,这里有家四川火锅很地道?”木琳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法拉盛是有名的亚洲裔移民区,是个独特的东亚文化圈,随处可见中文广告牌,中餐馆也地道。
楚瑜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忘了,不好意思。”
可能她是真的吓到了。
木琳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走吧,吃火锅去,压压惊,收收魂。”
楚瑜不反对,是的,吃个火锅,在那人声鼎沸里仿佛可以把有些飘忽的七魂六魄都顶在身体里。
她和木琳两个转身往一处火锅店而去。
等到酒饱饭足,两人吃得大汗淋漓,一身寒气都被火锅的辣味驱散掉,出了火锅店,楚瑜仿佛才觉得身上有了些人间烟火气儿,少了那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但是……
她看了眼那酒馆,忽然转身向那小酒馆走过去。
木琳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进了酒馆,一名梳着髻的中年妇人在柜台处抬起头看过来,笑着问:“两位小姐,要喝点什么?我们这里主营自酿酒——今年新摘的桃花酿制的人间醉,非常受欢迎,你要是喜欢别的也可以为你们调制。”
楚瑜倒是没有想到这里还是个cocktail吧,看着复古酒馆吧台上的一摊子贴着桃花标签的酒坛子,若有所思地道:“人间醉……。”
她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眼,虽然只惊鸿一瞥,但是……
楚瑜捂了下忽然颤了一下的心脏,仿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
她看向老板娘笑了笑:“多少钱一坛子人间醉?”
……
出了门,木琳看着楚瑜,一脸莫名其妙:“话说,你这是钱多烧得慌么?”
楚瑜抬头看着法拉盛夜晚的天空,眯起了眼,轻笑了起来:“是啊,你就当我钱多烧得慌。”
这间唤作人间的cocktail吧看见起来很受华人的欢迎,不少人吃完了饭,结伴而入。
此时,几道极为扎眼的高挑身影走了过来。
木琳一看中间那个手指间夹着烟,姿态桀骜清冷的俊美男人,顿时眼睛一亮:“我去,快看快看,帅不帅。”
楚瑜又不瞎,一眼就看见了右边的那个男人,看见了包裹着他一双大长腿的nypd黑色特勤制式裤子和警用靴。
看见他高鼻薄唇,正垂着绒薄的眸,一边吐着薄雾,一边淡淡地看着身边朋友嬉笑怒骂。
“帅吧,走走,赶紧回人间去,难得看着这样的好货,值得好好喝一杯!”木琳笑得眼都弯了,兴奋非常地抬手勾住楚瑜的胳膊往回脱。
楚瑜却忽然抬手勾住木琳的胳膊,笑了笑,却不容置喙地道:“不去了,我难得来一趟,还想逛逛法拉盛。”
她不过是想还一个别人救了自己的人情,不想多生事端。
木琳看着楚瑜的模样,分明没得商量,她犹豫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儿:“好吧,听你的,你老大。”
两个女孩儿说笑着,一路向前而去。
与迎面而来的几道高挑身影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天空忽然有绒薄的冰凉轻轻坠下,落在擦肩而过的人肩头。
楚瑜一愣,一边走,一边微微侧脸,看着自己的肩头,冰凉而泛着光的晶体,分明是……雪。
下雪了?
而高挑俊美的男人也在同一时刻侧脸,看着自己的肩头的雪花,亦隐约看见不远处擦肩而过的窈窕身影。
他微微眯起一双冰凉的桃花眼,看着那道窈窕人影。
“喂,看什么呢,耀?”
一边的朋友抬手搭在男人宽阔的肩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渐行渐远的苗条人影,忽然痞气地笑了起来:“哎哟,哪家妞儿了,认识?”
男人轻抽了一口烟,淡淡地道:“不,不认识。”
“走吧,喝酒去。”警队的同伴笑了起来,招呼着他们转身进了‘人间’。
男人再次看了眼远处的那道窈窕人影,桃花眼微眯,随后转身跟着朋友一起进了‘人间’。
‘人间’的老板娘一见熟客,便笑了:“坐。老地方给你留着。”
几个人一起在卡座上坐了下来,就看见桌面上放着几坛酒,精致的白瓷杯子已经摆上,酒杯里桃红色的酒液散发着醇香,异样的诱人。
“哎,老板娘,今天是知道我们操劳了,所以请客喝酒?”有人见状笑了起来。
他们早早在任务刚结束的时候就电话定了台,此刻下意识地以为是老板娘请客。
老板娘笑弯了一双带着细纹的眼,意味深长得看着坐在一边,俊美桀骜的男人:“是刚才出去的两个姑娘中的一位,要请今天在宾馆袭击里表现最帅最牛逼的那个特勤喝一杯‘人间’。”
“喔!”其他几个人立刻看向坐在中间的耀,发出嘘声,一脸羡慕嫉妒恨。
“真是的,长得帅就是不一样。”
“啧,差别待遇!”
男人由着他们调笑,抬起桃花眼看向老板娘,漫不经心地拿起酒:“还说了什么。”
拥有着这样的好皮相,他早已见惯了献殷勤的女人。
老板娘似笑非笑地道:“她说,这是她欠了你的一杯酒,敬你。”
男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目光停在酒馆闪烁的霓虹灯字上——“一杯酒,敬你前生,敬我未来。”
刚刚入夜的法拉盛,正是人声鼎沸,热闹至极的时刻。
他却忽然觉得整个酒馆都变得安静,心脏忽然轻轻地跳快了一拍。
这种不明所以称之位寂寥的情绪,让他有些莫名。
“怎么了,哪里惹下的桃花债,是不是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孩子,要不要去认识?”一边的好友抬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男人看着手中的酒,却弯起桃花眼,慢慢地低头,一点点地将一杯“人间醉”饮入唇间,淡然地道:“不,不想认识。”
……
“真的不想认识?”木琳侧头看着她。
“这人间有无数的路,有无数的人,有些人,不必认识也很好,不过是欠了一杯酒。”
楚瑜站在法拉盛的街头,看着手里的雪花,轻笑了起来。
是的,不过,是欠了一杯酒的缘分。
人间醉,一杯酒,敬完了,就此了却……一杯酒的情。
也很好。
……
绣色可餐 番外 天高地远 (一)
“……每一次大雪,我站在这里,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天山,还是在草原……每一个艳阳,我站在这里,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大漠黄沙下,还是在绿洲碧水边。
悠扬的异族小调从坐在大树上的褐发女子唇间飘荡出来,悠扬辽阔的异域音调让人听着心旷神怡,仿佛身处遥远的大漠与雪山。
“二娘唱歌可真好听。”楚瑜停下笔,看向窗外树上的那道窈窕身影。
红袖一边磨墨一边深以为然地点头:“二娘和三娘都喜欢坐在树上唱这只歌,可比戏台上那咿咿呀呀的软侬小调子好听,不过二娘可是想家了,这歌听着总有点忧伤?”
虽然‘忧伤’这种情绪出现在天山魔女的身上,听起来很是有点可笑。
楚瑜顿了顿,看向一边正在替琴笙整理桌面的高挑沉稳的男子身影,大眼珠子一转,随后感慨道:“是的吧,都说故土难离,在这里又没有亲人,朋友也不过是一种慰藉罢了,再强悍的人也需要归属感的,何况她们的强悍都是被生活逼迫出来的。”
她眼角余光瞥见书桌边上的男人身影顿了顿,心中暗笑,随后假做不经意地低声道:“也许在她们遇到真的会心疼她们,又不在乎世俗眼光男人的时候,才会真的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吧。”
“嗯……哎,小姑奶奶,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不是说好练字么,你在练鬼画符么!”红袖忽然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楚瑜低头一看,自己的本子上一片……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在画个啥。
她忍不住尬笑了下:“啊哈哈哈……。”
她虽然识字,但是繁体字,又是毛笔,她根本写不来,所以字不是一般的丑,自从接手了天工绣房,又成了商行会的会长后,少不得要动笔,也没少为自己的字出丑。
琴笙倒是不介意,她是自己看不下去了,才央了金大姑姑指了红袖来帮自己练字。
不过,学习成效嘛——差得让好脾气的红袖都忍不住抓狂。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饶了我,换个人当你师傅?”红袖掩面而泣。
这都一个月了,这位小祖宗写的还跟鬼画符似的,让金大姑姑都怀疑她的敬业程度。
“我发誓一定好好练!”楚瑜赶紧揪住她的衣袖。
在她们念念叨叨的时候,那一道高挑沉稳的淡青色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房间里。
……
春风苑
霍三娘正坐在房顶上专心地磨着小刀。
最近她从飞到门的门主那里薅来了二十几把千年寒铁打造的小刀,打算换一换新的武器使使。
忽然一道冷淡的男音在房下鬼魅般地响起:“你总是喜欢坐在那么高的房顶上,要不就坐在树上,就不喜欢走路,是因为站在高的地方可以让你想起草原吗?”
霍三娘正专心研磨刀锋的一个角度,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一下子就割破了手:“嘶!”
她忍不住蹙眉看着手上冒血的刀口。
火曜瞬间飞身上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没好气地冷道:“怎么磨个刀都能把自己割破手了,也不知道你上半辈子怎么活下来的,是不是上辈子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霍三娘毫不在意地看着手里的刀,豪爽地一笑:“嘿嘿,这飞刀门的东西果然是好货,不过是碰着点皮儿,就能划拉那么大一口子,不枉我花出去好几年的银子!”
火曜看着她那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俊脸拉得老长:“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霍三娘挑眉看向他:“我是脑子有病,所以才看上你呗。”
“你……!”火曜被她一句话顶得心塞,冷着脸就要走。
“好走,不送。”霍三娘见他转身也不留他,只笑着摆摆手,随后蹲回房顶上,一边含着自己手指,一边准备继续磨刀。
火曜看着她那样子,气得牙痒痒的,一把捏住她的手,把她再次扯起来:“你就不能像个女人一点吗?”
霍三娘碧绿如宝石的大眼一闪,便是媚态横生的样子,轻咬丰润的唇瓣:“怎么了,我是不是女人,你不最知道?”
火曜看着她,也不知心底的火气是哪里来的,总之自从上次他在浴室里折腾了她一回撕破脸后,两人酒醉之后又滚了一回床单,便仿佛又和从前一样了。
她依然是这幅妖妖娆娆的样子,依然是对他抱着很有兴趣的样子。
两人身体依然很是契合。
但是他知道的,还是有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不说,她不说。
火曜沉默了一会,忽然低头,薄唇轻启,将她的手指含在唇间。
绣色可餐 番外 天高地远(二)
“……。”霍三娘怔然地看着他的动作。
男人温热的口腔包裹着她纤细而带着薄茧的指尖,那种温软的触感仿佛能顺着指尖的皮肤的伤口爬进血管,最后蔓延进每一个毛孔。
她的心头忽然重重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被那有毒一样的温暖触感击中,随后猛地就要收回手指。
但是火曜仿佛早有准备,捏住她手腕的大手忽然一收,一下子就钳制住了她的收势。
“你……。”霍三娘看着他,眉心紧拧,瓷娃娃一样的小脸一冷。
火曜不说话,只垂着眸子看着她,嘴唇依然含着她受伤的手指,目光灼灼莫测地看着她。
霍三娘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随后不耐地道:“可以了,不流血了。”
火曜却忽然用舌尖在她手指的伤口上重重一舔。
对于霍三娘这样早已在江湖腥风血雨里打滚的老油条,这样的小小触碰本根本不痛不痒。
但是那样的温柔里带出的痛感,却让她皮肤上都起了鸡皮疙瘩,脊背都发麻。
“啊……!”她失声叫了出来,甜而软腻的声音里带了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惊慌,更似欢爱里的轻吟。
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瞬间就涨红了脸,尤其是在对上火曜似笑非笑的眼神后。
“你给老娘放手!”霍三娘恼羞成怒,抬手就拿左手的飞刀朝着他禁锢自己的手上扎了过去。
火曜这次倒是顺势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轻笑一声,长指一转,直接点上霍三娘的手腕,震得她手上一麻,刀子就直接落在火曜的手里。
霍三娘正恼火,想也不想,左手玉掌化拳朝着他挺直的鼻尖狠狠捶去,足尖一踢另外一把飞刀,右手握着刀就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着他腰间捅去。
这招式极为诡异,防不胜防。
她本意不过是逼退火曜,但是火曜脸一侧,避开了她的拳头,但是腰间却不退反进,直接逼近她的身体。
霍三娘直到发现自己的刀子划破火曜的衣服,就要刺进他的身体,才确定他压根没有退开的打算。
她大惊失色下,瞬间撤招,但是终归是晚了点,还是划破了他腰间的皮肤,带出一道血痕。
而火曜却仿佛毫无所见一般,趁势猛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你干什么,我差点就把你的肾给挑出来,想死的话,就自己找个池塘跳进去,死了算了,别脏了我的手!”霍三娘气得小脸都扭曲,浑身僵硬地僵在他怀里,愤怒地大喊。
天山的武功招式路数一贯以狠毒刁钻出名。
而她,差点就收不住势头!
“你这不是不舍得么,留着我的肾,你才有好日子不是?”火曜在她头顶低低地、沙哑地笑。
不过是寻常的带着颜色的玩笑,霍三娘平日里的口无遮拦更多。
但是这一次,霍三娘却忽然不顾一切地猛地推他,声音几乎尖利到变形:“你他娘的滚,滚!滚开!”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近乎歇斯底的状态,似不顾一切真的要推开他。
火曜蹙了眉,眼底寒光一闪,忽然蓦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你差不多一点!”
霍三娘整个人猛地一僵,闭上眼,沉默了一会,才一字一顿地疲惫地道:“放……开……我。”
火曜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淡淡地道:“你有很多的心事,在房顶上,对风说,对云说,却不愿意对……。”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暗淡:“对任何人说。”
终归是骄傲的,他硬生生地将那个“对我说”换成了对“任何人”。
霍三娘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着,由着他抱着。
两个人在房顶上就这么相拥而立。
直到寒月在天边慢慢地升起,霍三娘才轻轻地道:“风,不会变,云,不会变,人会变,风,不在乎曾经,云,不在乎曾经,人,在乎。”
火曜开口,也许是在风里站久了,声音越发地惑人而喑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霍三娘看着远处的江水潺潺,一派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美景,低低地笑:“这话你自己信么,火曜星君?”
火曜沉默了许久,讥诮地自嘲:“你不信,我自然也不信的。”
两人打哑谜一样的话说了许久,到底,不过还是沉默。
……
“越是试图以身体贴近,以为可以让心也跟着贴近,终归过是身体越热,心越冷而已。”土曜坐在院子里看着房顶上的两人,轻叹了一声。
“你真是闲得慌,土曜首领大人。”水曜脸色冰冷地白了土曜一脸,扭着腰从他身边晃过。
土曜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叹气:“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小水。”
水曜的内力修为尚且不至于连都听不见,当下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却没有回头。
……*……*……
数月后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来到。
整个云州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致,码头也是一片热闹。
“船队到了,船队到了!”
伴随着号角的鸣叫,码头上兴奋的传令声。
数艘打着大大的琴字旗的大船向码头停靠而来,海上风餐露宿了几个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船上的水手们自是兴奋非常。
为首的一艘大船停下后,一道老成持重的身影领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楚瑜忍不住朝着船上招手:“金大姑姑。”
红袖抱着一个一岁多胖乎乎大眼睛的小丫头,伸不开手,也仰着头朝着船上看:“大姑姑!”
金大姑姑扫了眼码头,随后含笑向身后看了眼:“三爷,还不出来么,小鱼夫人脖子都要伸出三尺长了。”
一道修白高挑的人影也款步而出,素衣乌发,肤白胜雪,如画眉目清清淡淡,如踏云而出的仙人。
他垂下妙目,锁定了码头上的娇俏的人影,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上便有了尘间温柔气。
“小鱼。”
楚瑜抬头笑得眉眼弯弯,像朵暖暖太阳花,皮肤娇嫩得像能出水,十来岁模样,一点不像生了双胎的妇人:“琴笙,琴笙,这里这里!”
琴笙足尖一点,飞身而下,宽袖一伸准确地把她揽入怀里,另外一只手则把红袖怀里的胖丫头也抱了过来,一大一小,都在怀里。
他含笑而立,听着怀里小妻子叽叽喳喳的笑闹,那一刻,抛却一身风雨冰霜后,不过是凡尘俗世里拥抱妻儿的寻常男子。
船上还在指挥其他人收拾搬运的金大姑姑眼底微微潮润。
她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下决心除掉那个女孩,那一尾逆流而上穿越黑暗的冰与火,花与水,充满勇气,到达了琴笙彼岸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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